明鏡妖媚 第八章 蹊蹺
鐵騎再回到魯家莊,身邊多了兩個人。
一個小諸葛,一個洪大強。
魯麗珠凝目望向小諸葛,忽地嫣然一笑。
她這一笑,小諸葛渾身不自在。
鐵騎引介道︰「張老爹的少爺,外號小諸葛。」
魯麗珠笑吟吟︰「原來是張少爺。」
「窮家小戶,豈敢稱少爺?在下張淘淘,大江東去浪淘盡,那個淘字。」
「好名字,外號小諸葛,想必聰明絕頂。」
張淘淘靦腆笑笑,鐵騎忙道︰「不錯,不但聰明絕頂,而且料事如神。」
魯麗珠行前一步,深深看她,輕輕問︰「令尊行蹤不明,你想必知道?」
張淘淘點點頭,魯麗珠再朝他臉上瞧了睢.困惑地問︰「張老爹是你生身之父?」
張淘淘不解視她,堅定點頭。
「骨肉至親,為何不見憂急之色?」
魯麗珠一語道破,鐵騎不得不佩服。不錯,張海容行蹤不明,這小諸葛張淘淘似乎只有困惑之情,並無憂急之色。若說是骨肉至親,似乎有違常情。
「魯姑娘問得好!」張淘淘顯示錯愕,旋即微笑道︰「魯姑娘知道我張家擅長什麼?」
魯麗珠沉吟著說︰「鐵公子提起過,張老爹擅長看相佔卜。」
「不錯,家父擅長看相佔卜,在下耳濡目染,對此道並不陌生。」
魯麗珠面色一訝,朝他細細打量,說︰「原來張少爺亦精通看相佔卜。」
「精通不敢,有所涉獵。」張淘淘微有笑意︰「魯姑娘這下明白,為何在下並無憂急之色了。」
魯麗珠眼眸一動,若有所悟︰「莫非張少爺自己看相佔卜,從而測知令尊並無大礙,這才無憂急之色?」
張淘淘難掩得色︰「魯姑娘說的沒錯。」
不只魯麗珠訝異不置,鐵騎亦暗暗吃驚,料不到小諸葛有此特長,只是他太年輕,鐵騎一來半信半疑,二來听似有一線生機,忍不住月兌口而出︰「等等,你說老爹並無大礙,那玉兒呢?玉兒是否無恙?」張淘淘答道︰「玉兒姊無恙。」錦兒迅速與魯麗珠交換眼色,追問道︰「你如何測知?」「我閑來無事,一用金錢卦,二用測字,三用面相之法。」「靈麼?」張淘淘傲然瞧鐵騎一眼︰「靈與不靈,日後可以印證。」魯麗珠深深瞧他,說︰「測字與佔卜,可以理解,至于所謂面相之法,也不知張少爺如何觀法?觀何人之面相?」「自然觀我自己。」「如何觀法?」「觀看氣色。」魯麗珠微笑道︰「氣色之學,十分玄妙,張少爺能否說來听听,好歹我也學個一、二。」
「也沒什麼奇妙之處,額上日月角屬父母宮,我觀日月角氣色如常,雖無特殊吉氣,但氣色還算明亮,即知他老人家安然無恙。」
魯麗珠微微頷首,忽然眼眸一轉,問︰「如此說來,張少爺是以日角論斷?還是月角論斷?」
張淘淘不假思索︰「自然是月角論斷。」話說出口,自己立即驚覺。此中微妙,只有識者才知,日月二角,一陽一陰,若是男兒身,以日角看父,月角看母;若是女兒身則反。張淘淘以月角看父,此中破綻已露。魯麗珠嫣然一笑,說︰「原來,張少爺以月角看父,這種面相之學有意思,待會兒再向張少爺請教。」
鐵騎等人听得莫名奇妙,張淘淘尷尬一笑,欲言又止。
鐵騎按捺不住,問︰「你既以看相佔卜之法,斷定張老爹安然無恙,能不能再以看相佔卜之法,測知他二人如今置身何處?」
張淘淘說︰「誰不想知道他們置身何處?你既有心,寫字來測看看,或許能找出蛛絲馬跡也未可知。」
「你的意思,由我寫字測看?」
「不錯,這事與你難月兌干系,你寫字來測,最好不過。」
魯麗珠忙令錦兒備了紙筆墨硯,鐵騎稍一沉吟,問︰「寫兩個字成麼?」
「隨便,一字,兩字,或三字,悉听尊便!」
鐵騎大筆揮就,寫下「圓圓」二字。
張淘淘一見,眉開了,眼眯了,嘴唇也咧大了,說︰「為何寫這圓圓二字?」
「圓代表圓滿,小兄弟可與老爹團圓,在下,可與……」
「可與玉兒姊團圓?」
魯麗珠暖昧一笑,鐵騎臉頰發熱,說︰「魯姑娘請勿見笑,小兄弟亦休要笑話,我這圓圓二字,究竟好與不好?」
張淘淘笑意更深,說︰「鐵大哥若只寫一個圓字,並不太妙,但圓圓相疊,事情逢凶化吉,有貴人相助。」
鐵騎又驚又喜,急道︰「你快說!」
「第一個圓字,人在方圓之內,囹圄之中。」
魯麗珠臉色微變,迅速與錦兒交換一個怪異眼色。
鐵騎好奇道︰「何謂方圓之內,囹圄之中?」
「第一個圓字,一個大四方形,中間這個員,念圓,四方形,再加一個大圓形,不是方圓之內,囹圄之中?」
魯麗珠忙問︰「什麼叫方圓之內,囹圄之中?」
「方圓也就是在你我附近……」
魯麗珠大大吃驚,但她克制著,臉上微笑著說︰「這方圓只怕指方圓百里?或方圓十里,或方圓……」
張淘淘深深瞅她,語氣堅定道︰「我指在你我附近。」
「是相當近了?」鐵騎追問。
「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張淘淘再望魯麗珠一眼,說︰「方圓之內,囹圄之中的意思,就是說,他二人置身附近,眼前被人限制行動,如在牢獄之中,故曰囹圄。」
鐵騎急問︰「後面那個圓字呢?」
「後面這個圓字,外面一個大口,里面一個小口,底下一個貝字,從這字可見,他二人雖在囹圄之中,但對方並無惡意。」
魯麗珠臉色一霽,說︰「從何看出,並無惡意?」
「喏,一個大口,一個小口,底下貝字,這表示,家父與玉兒姊,被人當寶貝一樣,奉如上賓,故而拘禁之人,並無惡意。」張淘淘微笑著,說︰「鐵大哥可以放心,我爹與玉兒姊並無大礙……」
鐵騎驚喜道︰「果真如此麼?」
張淘淘微微頷首。
魯麗珠暗暗驚嘆,本想與張淘淘多談兩句,又怕鐵騎往下追問,難免節外生枝。此時忽聞錦兒朗聲道︰「廚下已備妥飲食,客人趕路想必饑餓,先請餐飲。」
鐵騎遲疑著,說︰「吃飯小事,小諸葛若看出眉目,咱們是不是立即追查老爹、玉兒行蹤?」
張淘淘突然笑了︰「倒也不急,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家父與玉兒姊如今安全無虞,鐵大哥只怕難以月兌身了。」
眾人驚愕相望,一小婢急人,說︰「佟避事來了。」
佟明進得屋來,朝鐵騎拱手︰「馬幫薄代幫主,來會鐵公子,這會兒前廳相待。」
鐵騎一愕,張淘淘似笑非笑,說︰「我說你難以月兌身,就是難以月兌身?你認命吧!」
鐵騎前腳剛走,魯麗珠看一眼洪大強,揚聲道︰「魯福,好好款待這位洪兄弟——」
隨即,她笑盈盈看張淘淘,說︰「張少爺年紀輕輕,令人刮目相看,請張少爺到我繡閣,有事討教。」
張淘淘一愕,說︰「男女授受不親,方便嗎?」
「沒什麼不方便。」
進得繡閣,錦兒沏好茶,將門一掩,出去了。
張淘淘有些無措,魯麗珠笑吟吟道︰「明人面前,不說假話,小諸葛張淘淘姑娘。」
張淘淘一怔,還以微笑︰「魯姑娘誤會,在下,像個姑娘家麼?」
魯麗珠璨笑如花︰「我雖是閨閣女子,卻也閱人多矣,你眉心一點靈氣未散,正是雲英未嫁之身。」
張淘淘默不作聲,嘴角已泛起笑意。
「另有一破綻,方才你說以氣色論斷令尊安危,我對面相雖不精通,卻稍有涉獵,大凡看父母,無非以額上日月角為主,日角看父,月角看母,女子則反,你若非女兒身,何以用月角論父?」
張淘淘面色一訝,瞬即笑道︰「不錯,我是女兒之身。」
「倒是承認得爽快,張老爹有女,果然不錯。」
張淘淘臉色一凝,突然噗哧一笑,說︰「你方才捉到我的小辮子,這會兒,我也逮到你的小辮子了!」
魯麗珠訝異說︰「什麼?」
「我不與你文諂諂說話,如今,我爹與玉兒姊何在?」
魯麗珠更驚︰「你爹與什麼玉兒,與我何干?」
「明人面前,不說假話,我爹在方圓之內,囹圄之中,魯姑娘何必瞞我?」
「我正想請教,何謂方圓之內,囹圄之中?」
「魯姑娘冰雪聰明,需要我點破麼?」
魯麗珠沉吟一下,似笑非笑說︰「你不愧小諸葛,只是,我不明白,你爹若在方圓之內,囹圄之中,又與我魯家莊有何干系?」
張淘淘瞅她一眼!「我說過,已逮到魯姑娘小辮子,魯姑娘不想問為什麼?」
「請說。」
「魯小姐方才有沒有說過︰‘張老爹有女,果然不錯’這句話?」
「這……」「魯姑娘若未見過我爹,何以知道張老爹有女?」魯麗珠眼眸一轉,笑呵呵道︰「你自以為捉到小辮子,其實不然,你已承認是女兒身,我說張老爹有女,有何不對?」
張淘淘稍一愕,突自袖中一抓,說︰「你辯才無礙,我不與你逞口舌之快,這兩樣東西,一是我爹的玉扳指,一是玉兒姊的碧玉簪,據說是你交與鐵大哥,是不是?」
魯麗珠略一錯愕,說︰「這兩樣玩意兒,是我魯家莊動員大批人馬才找到的,怎地我不但無功,反而有過?」
張淘淘深深瞧她,突怪聲一笑,說︰「魯姑娘不肯實話實說,不敢再打擾,我爹與玉兒姊雖在囹圄之中,幸虧魯姑娘待之如上賓,他二人安全無虞,我可以放心,就此作別。」
她掉頭即走,魯麗珠本待攔阻,隨即眉心一動,揚聲道︰「錦兒,送客。」
錦兒進得屋來,對張淘淘道︰「請!」
張淘淘含笑瞥她一眼,突然揚聲大笑,毫不遲疑,快步而去。
魯麗珠主僕相對怔忡,驀地,錦兒縱身一躍,攔在張淘淘眼前。
「張少爺去向何處?錦兒送張少爺一程。」
「多謝!不敢勞駕!」
「張少爺!」
「我叫張淘淘,女兒之身。」深深盯魯麗珠,返身即走。
看她果決俐落,魯麗珠暗暗吃驚,急喝道︰「等等。」
張淘淘停步,魯麗珠行前兩步,柔聲細聲問︰「淘淘,你不想見到方圓之內,囹圄之中的兩個人麼?」
張淘淘心中一震,問︰「魯姑娘肯見麼?」
「你願意見,自然讓你見。」
魯麗珠朝錦兒一使眼色。
錦兒掩上房門,疾行至牆角,往牆上一按,喀的輕響,一扇門開了。錦兒在前領路,張淘淘一瞄左右,跟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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