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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龍記 第四章  兒非弱女

作者︰曹若冰

這一來,葛學瑾呆住了。

此刻,他忽然發覺這個平索沉靜寡言的愛女,今天像是突然變了個人。

她語含玄機,令人頗為費解不懂。

因是,他瞪著一雙眼楮,望著愛女發了傻!

他心中在暗自忖想︰「怎麼不是個常人!不是個常人,難道還是神仙不成!……」

他思忖之際,姑娘突又開口說道︰「爹,您怎麼不說話了?」

梆學瑾搖搖頭道︰「鳳兒,你要爹說什麼呢!你說他不是個常人,怎麼不是個常人?這話,是什麼意思!爹不懂!」

泵娘笑了笑,道︰「爹,女兒請問您一件事?」

梆學瑾道︰「別和爹繞圈子,什麼事?你直接問好了。」

泵娘眨了眨眼楮,問道︰「爹,你覺得那大悲禪院的和尚怎樣?」

梆學瑾道︰「那還用說,金陵城內誰個不知,都是佛理淵博的有道高僧。」

泵娘又問道;「爹可知他們是哪一派系的弟子嗎?」

梆學瑾怔了怔,奇道︰「和尚不都是佛門弟子嗎?怎麼還分哪一派系呢?這倒未听說過。」

泵娘道︰「爹,和尚固然都是佛門弟子,但是,他們也各有宗派系支,也就是他們出家剃度的地方,如天竺、少林、峨嵋、西藏的密宗喇嘛等都是。」

梆學瑾听後,這才恍然明白懂得似地點了點頭,旋又搖搖頭,道︰「大悲禪院的和尚,是屬于哪一派系的,爹沒有听說過,怎會知道。」

語鋒微微一頓,望著愛女奇怪的問道︰「鳳兒,你是怎麼懂得這些古怪的?」

泵娘笑了笑,道︰「爹,先別問女兒這些,听女兒說,關于大悲禪院的和尚,女兒倒知道他們的來歷派系。」

梆學瑾問道︰「他們是哪一派系的?」

泵娘道︰「嵩山少林,大悲禪院的主持方丈悟凡,也就是嵩山少林寺主持方丈的師弟。」

梆學瑾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的道︰「嵩山為五岳中之中岳,嵩山少林寺是一座建築雄偉壯觀、很大的古寺,也是有各的佛門聖地……」

語鋒微頓了頓,接道︰「這就難怪他們佛理那麼淵博高深了,原來是佛門聖地出身的弟子。」

說罷,忽然想到什麼似地,大為詫異的目注愛女問道︰「咦,鳳兒,你怎麼會知道這麼清楚的?」

泵娘微笑著道︰「爹,這些,女兒以後再慢慢告訴您听好了……」

語鋒略頓了頓,問道︰「爹,在這金陵城內,有些什麼人家,能請得動大悲禪院的和尚,出來做法事的嗎?」

梆學瑾想了想,道︰「從來還沒有過。」

泵娘道︰「但是,現在已經有過了,爹,您覺得奇怪不?」

梆學瑾點頭道︰「這件事情,雖然轟動了全金陵城,大家都覺得十分奇怪,可是,後來一听說他是用一顆價值萬金的明珠代價請出來的,那也就沒有什麼奇怪的了。」

泵娘微搖了搖粉首,道︰「但是,女兒卻不以為那是真的。」

梆學瑾愕然問道︰「為什麼?」

泵娘正容說道︰「爹,女兒請問,像這樣的明珠,世間上多不多?」

梆學瑾笑道︰「傻女兒,這樣的明珠,如果多的話,價值也就不會得那麼巨了。」

泵娘又問道︰「爹,女兒再請問,那顆明珠可是侯家祖傳的?」

梆學瑾微一沉吟,道︰「不可能是。」

泵娘道︰「有理由嗎?」

梆學瑾雙目凝視著愛女,緩緩說道︰「鳳兒,爹覺得你今天好奇怪?」

泵娘一笑道︰「是嗎?也許是的,不過,女兒自己倒不覺得。」

話鋒一轉,接道︰「爹,您請先回答女兒的問話,好麼。」

梆學瑾對于這位愛女,不禁感到有點莫測高深起來,心中暗暗驚奇納罕的點了點頭,說道︰「理由很簡單,如果是祖傳之物,他決不會得那麼毫不愛惜,用它去作為聘請大悲禪院和尚做七天法事的代價。」

泵娘點首一笑,道︰「這就是了,這種價值至巨,珍貴無比的明珠,既不可能是他侯家的祖傳之物,憑他一介書生,不是皇親國戚,又不是當朝權貴豪門的後裔,請問,他是從哪里來的呢?」

梆學瑾不由呆了呆,心中暗道︰「對啊,他這種明珠是從哪里來的呢!」

于是,他不禁搖了搖頭,道︰「這就要問他自己去了。」

泵娘忽又正容說道︰「爹,女兒還知道一項秘密。」

梆學瑾心中一怔,問道︰「什麼秘密?」

泵娘道︰「是關于大悲禪院和尚的。」

梆學瑾惑然的道︰「大悲禪院的和尚怎樣?」

泵娘道︰「他們不但是佛理高深淵博的道高僧,而且都還練有一身極高強的武功。」

梆瑾奇異的道︰「真的?」

泵娘粉臉神情一片肅然,道︰「絲毫不假。」

梆學瑾心里奇異極了,對于這位從小未出家門一步的愛女,他忽然感到有點陌生了,也不懂她了。

只見姑娘一本正經的又道︰「大悲禪院是少林寺的分支,少林的弟子無不身懷武功絕藝,因此,少林寺乃成為領袖武林的中流砥柱,俠義正道之首,故而,表面上,少林寺的和尚是誦經念佛的出家人,實際上,他們是武林俠僧……」

語鋒微頓了頓,接道︰「他們是武林俠僧,所以金陵城中,從無人家請得動他們出來做法事,一顆價值萬金的明珠,雖然極易使人動心,但,還不足以令大悲禪院的主持方丈心動而破例,是以,女兒認為……」

梆學瑾接道︰「怎樣?」

他發覺愛女所言,不但頭頭是道,而且合情合理,似是有憑有據,決非是隨便亂說的。

泵娘忽然一笑,道︰「他能夠請得動大悲禪院的方丈,只有兩個原因。」

梆學瑾問道︰「哪兩個原因?」

泵娘道︰「一是和大悲禪院的方丈有特殊的關系交情。」

梆學瑾道︰「另一個原因呢?」

泵娘道︰「他也是武林中人,和少林寺有很深的淵源。」

梆學瑾道︰「那麼他說是用一顆萬金明珠的代價請的,決不是真的了。」

泵娘粉首輕點道︰「不錯,那是遮人耳目之詞。」

梆學瑾越听越不懂的問道︰「他何必要遮人耳目呢?」

泵娘道︰「為此,女兒想了很久,覺得他如此做,定有深意企圖。」

梆學瑾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問道︰「是什麼深意企圖呢?」

泵娘道︰「女幾只是有著這種感覺,現在還不敢斷定。」

梆學瑾沉默了稍頃,忽然目注愛女問道︰「鳳兒,你今天突然向爹提起了這麼多連爹也不大懂得的問題,你究竟是為了什麼?想做什麼?」

泵娘神色忽地一正,道︰「因為他為人神秘奇突,所以,女兒想暗暗跟蹤後面去看看他究竟去往哪里?干什麼?……」

語鋒一頓,接道︰「請爹允許。」

梆學瑾臉色忽地一沉,道︰「那怎麼可以。」

泵娘道︰「為什麼不可以?」

語鋒微頓,忽然輕嘆了口氣道︰「爹,女兒已經是他的人了,為此,女兒這麼做,還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梆學瑾正色的搖搖頭,道︰「不行,你雖然已是他的人,也是不行。」

泵娘秀眉微皺了皺,突然大聲說道︰「爹,你是要逼女兒不辭而行麼?」

梆學瑾臉色一變,喝道︰「你敢!」

泵娘緩和下聲說道︰「爹,女兒是不想使您擔心、傷心,所以才來請求您允許,如果爹不肯體諒女兒,一定不允許……」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女兒無法,便只好不辭而行了。」

梆學瑾忽地輕嘆了口氣,道︰「孩子,你要明白,並不是爹不體諒你,你一個從未出過門,柔弱的女孩子,對外面的人情事故一點不懂,連路都不認識,怎麼可以……」

泵娘突然截口說道︰「爹,您以為女兒真是柔弱的女孩子嗎?」

梆學瑾忽然哈哈一笑,說︰「丫頭,你不是個柔弱的女孩子,難不成倒是個剛強的男孩子!」

泵娘的粉臉上陡現盈盈淺笑地道︰「爹,您身上帶著銀果子沒有?」

梆學瑾一怔,道︰「沒有,你問這個干什麼?」

泵娘道︰「女兒有用,爹,您叫人去拿一個來。」

梆學瑾點點頭,向大廳外面大聲吩咐道︰「葛良,你去找帳房先生拿一個銀果子來。」

站在大廳外面侍候的僕人葛良答應了一聲,步快如飛的找帳房先生拿銀果子去了。

梆學瑾望著愛女問道︰「鳳兒,你要一個銀果子有什麼用?」

泵娘神秘地一笑,道︰「等會兒拿來了,爹,您就知道了。」

不大一刻工夫,葛良拿著一個銀果子急匆匆的走進大廳來交給了葛學瑾。

泵娘等葛良退出大廳外面去後,這才臉容一正的向葛學瑾道︰「爹,您不是說女兒是個柔弱的女孩子嗎,現在女兒就先叫蘭兒露一手給爹看看,女兒和蘭兒比男孩子們如何?」

梆學瑾奇異地道︰「你要叫蘭兒露一手什麼給爹看?」

泵娘笑了笑,轉向靜立在身旁的蘭兒低聲吩咐了兩句,蘭兒點頭微笑著蓮步輕移,走前兩步,向葛學瑾嬌聲說道︰「老爺,您請把銀果子給蘭兒做給您看。」

梆學瑾不知她們主婢搞些什麼鬼,默默地把銀果子遞給蘭兒。

蘭兒含笑地接過銀果子。

她左掌托著銀果子,暗中微一提氣,默運功力,右手緩緩伸出,勁透那如玉般的尖尖玉指兒。

只見她食中二指,鉗著銀果子中腰,往下一夾。

頓然,一只完好的銀果子,立被分成了兩半。

那被夾斷之處,竟如刀切般的整齊,托在她的左手掌心上。

這一來,葛學瑾不禁被驚愕得呆住了。

若非是親眼目睹,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會是事實。

那麼兩只柔軟細女敕的尖尖玉指兒,竟能那麼輕易,毫不費力的將一只銀果子齊腰夾斷,比一把鋒利,剪刀的鋼口,還要鋒利。

這,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他望著蘭兒那仍舊盈盈含笑,臉色神情十分平靜從容的樣子,不由得發了傻,瞪直了兩只眼楮。

泵娘忽然咯咯一聲嬌笑,道︰「爹,您看蘭兒這一手怎麼樣?不錯吧!」

梆學瑾恍如從睡夢中被驚醒過來似的,連連不住的點頭說道︰「不錯!不錯!」

蘭兒嬌聲一笑道︰「老爺,蘭兒這點兒能力算得了什麼,要和小姐比起來,可就差得太遠了。」

梆學瑾雙眼大張,驚疑地道︰「你說什麼?蘭兒,小姐比你還要強?」

蘭兒點點頭道︰「小姐比我強得多了。」

梆學瑾驚疑不信的望向愛女。

泵娘只也淡淡笑道︰「爹,女兒也露一手給您看看吧!」

梆學瑾情不由己一點頭道︰「好,我要葛良再去拿一個銀果子來。」

泵娘玉手微微一搖︰「不用了。」

梆學瑾道︰「你怎麼露法?」

泵娘伸手一指大廳正中的一張楠木桌子,道︰「女兒就用它試手好了。」

梆學瑾道︰「如何試法?」

泵娘道︰「女兒碎它一只桌角好了。」

梆學瑾驚疑的道︰「鳳兒,楠木堅硬非常,可比弄斷一只銀果子還要難得多呢!」

泵娘道︰「就是因為它比銀果子還要堅硬,女兒才要拿它試給爹爹看,女兒是不是真的比蘭兒強呀。」

梆學瑾忽然搖搖手道︰「鳳兒,你不要試了。」

泵娘眨了眨眼楮,問道︰「為什麼?爹可是心疼這張楠木桌子?」

梆學瑾哈哈一笑,道︰「傻丫頭,一張楠木桌子,價錢雖然昂貴,但,也不過是幾兩銀子,爹豈會心疼,爹是心疼你,怕你把手弄痛了!」

泵娘嫣然一笑說︰「謝謝爹的關心,不過,女兒如果沒有把握,決不敢這麼說的,爹請放心好了,女兒決不會弄痛自己手的。」

說罷,蓮步輕移,緩緩的走近楠木桌旁,伸出一只賽雪欺霜的縴縴玉手,撫著一只桌角輕輕的摩擦著。

梆學瑾不由睜大著一雙眼楮,緊緊的注視著愛女的手掌,心中在暗忖道︰「我倒要好好的看看,這丫頭究竟如何弄碎這堅硬如鐵的楠木桌角?……」

他暗忖之間,只見愛女已縮回了手,若無其事的望著他含笑說道︰「爹,您請過來看看,它是不是已經碎掉了。」

梆學瑾心中不禁吃了一驚,暗道︰「這不是活見鬼嗎?天下哪有這種事情,一只楠木桌角,只被她這麼輕輕模了模,便就碎掉了……」

他懷著十二分不信的神色心情,緩步走了過去,詳細地看了看。

只見桌面依然完好如舊,看不出有絲毫損碎了的痕跡。

于是,他不禁望著愛女含笑道︰「鳳兒真會做作,這桌角不是還好好的麼!」

泵娘眨了眨明眸,微笑不語。

蘭兒忽然咯咯一聲嬌笑,道︰「老爺,您不妨用手模模它看就知道了。」

梆學瑾聞言,目光看視了微笑不語的愛女一眼,一臉迷惑不解的神情,緩緩的伸手朝那只桌角上模去。

不模,一點也沒有什麼。

一模之下,竟是木屑紛飛灑落了一地。

這情形,葛學瑾不禁駭了一大跳。

「啊……」月兌口一聲驚呼之後,瞪大著眼楮,張口結舌,呆愣愣地望著嬌柔若無半絲力氣的愛女,竟駭然得說不出話來。

泵娘望著葛學瑾嬌甜地一笑,道︰「爹,您怎麼不說話,女兒這一手功夫怎樣?您看是比蘭兒強著點兒不?」

梆學瑾驚神略定,點點頭道︰「好!太好了,確實比蘭兒強得多了……」

話鋒一頓,目光緊緊地注視著愛女的嬌面,問道︰「鳳兒,告訴爹,你和蘭兒都學了武功了,是不是?」

泵娘神色一正,點點頭道︰「是的,女兒也不想再瞞著爹了,女兒和蘭兒確實都已學成了一身的武功。」

梆學瑾又問道︰「你們是跟誰學的?」

泵娘道︰「當然是師父了。」

梆學瑾道︰「在什麼地方?」

泵娘道︰「這還用問,女兒和蘭兒都從未離開過家門一步,爹又不是不知道。」

梆學瑾微一沉吟,道︰「那麼,教你們武功的師父,也是住在我們家里的人?」

泵娘粉首微搖道︰「不是。」

梆學瑾道︰「是外面來的人?」

泵娘點點頭道︰「是的。」

梆學瑾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泵娘道︰「一位老尼丘師太。」

梆學瑾道︰「她常來嗎?」

泵娘道︰「她老人家起初是每隔三天來一次,傳授我們一點練功要訣,後來逐漸延長,由三天而十天,而一個月一次。」

梆學瑾道︰「現在呢?」

泵娘道︰「已經有半年多沒有來了。」

梆學瑾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泵娘道︰「七年以前。」

梆學瑾不由一驚,道︰「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也從來沒有踫見過她?」

泵娘笑道︰「她老人家每次來時,都是在二更以後,那時,爹早已經安睡了,如何能踫得上她老人家。」

梆學瑾忽然恨恨的道︰「葛興真該死,他竟也敢幫你們瞞著我,他從沒有向我提說過這件事,回頭我一定得重重的責罰他一頓不可!」

泵娘笑說道︰「爹,這件事情您可不能責怪葛興。」

梆學瑾氣呼呼的道︰「他幫你們瞞了我這麼多年,你當然要說不能怪他了。」

泵娘正容說道︰「爹,您冤枉了葛興了。」

梆學瑾眼楮一瞪,道︰「我冤枉他?他看門,這件事他還能說是不知道?」

泵娘神色肅然地道︰「葛興他的確是毫不知情!」

梆學瑾搖頭道︰「我不信,你在幫他說謊!」

泵娘道︰「爹不信,女兒就拿證明給爹看。」

梆學瑾道︰「什麼證明?」

泵娘微微一笑,身形陡長,輕風飄然中,一個嬌軀已騰空飛起,躍上大廳正中的屋梁之上。

梆學瑾一見,不禁駭得臉容變色,驚魂出竅,一顆心緊張得直欲跳出口來,急急招手說道︰「鳳兒,你快下來,這可不是開玩笑,當心摔下來,那不是玩的。」

泵娘咯咯一聲輕笑,飄然落下。

裙袂飄飄,輕如片葉,落地點塵不驚。

梆學瑾不由輕松地噓了口長氣,道︰「鳳兒,以後你千萬不可這樣跳上跳下的,萬一摔著了那怎麼辦,爹可被你嚇壞了。」

說著,還抬起手來拍了拍胸口。

泵娘嬌媚的笑了笑,道︰「爹,你相信了女兒的話沒有?」

梆學瑾似乎已忘了剛才的事情,怔了怔,問道︰「相信你的什麼話?」

泵娘不由一噘嘴兒,道︰「爹,您真是,女兒說葛興確不知情的話呀!」

梆學瑾微皺皺眉頭,道︰「但是,這怎麼便能證明葛興不知情呢!」

泵娘道︰「這是最好,也是最有力的證明了。」

梆學瑾搖搖頭道︰「鳳兒,你這最好,最有力的證明的意思,爹不懂,你最好解說得清楚點。」

泵娘道︰「女兒這證明的意思是,師父她老人家來去從沒有經過大門。」

「哦……」葛學瑾恍然若悟了的,點點頭道︰「爹明白了,你師父每次都是跳牆來去的。」

泵娘點頭一笑道︰「對了,她老人家每次都是在更深人靜的時候,由後花園那邊無人的地方越牆來去的,所以,葛興他根本毫不知情。」

經過這樣一解釋,葛學瑾當然不能不相信了。

于是,他點頭微笑地道︰「爹相信你的話了,不責怪葛興就是。」

泵娘嫣然微笑了笑,話鋒忽地一轉,道︰「您現在總該相信女兒和蘭兒,可決不是那一點不如男孩子強,柔弱無用的女孩子了吧!」

梆學瑾點點頭,高興的捋髯一笑,道︰「不錯,照這情形看起來,你和蘭兒不但確實比男孩還強,而且,還強得很多很多了。」

泵娘明眸陡地一亮,道︰「那麼,爹,您是已經答應女兒的請求了!」

梆學瑾臉上高興的笑容,驀然間消失了。

他雙眉深鎖,望著愛女緩緩說道︰「鳳兒,你雖然練有一身武功,比男孩子還強,但是,爹認為,女孩兒家出門遠行,總是不大妥當。」

泵娘道︰「爹,這麼說,您還是不肯答應了。」

梆學瑾道︰「鳳兒,爹不是不肯答應你,而是……」

泵娘截口道︰「爹,您不肯答應就算了,也不要而是什麼了……」

話鋒一頓,忽地正容朝葛學瑾躬身一禮,道︰「爹,女兒回樓上去了!」

蘭兒也向葛學瑾躬身一禮,隨在小姐身後,主僕二人,蓮步姍姍,裊娜娉婷的向大廳屏風後面走去。

梆學瑾不由微微一怔,但,旋即發覺這情形似乎有點不大對勁。

突然,他腦中陡地閃過一點靈光,暗道︰「不妙!」

于是,他連忙大聲喊道︰「鳳兒,你回來。」

泵娘聞喊,蓮步微停,回首問道︰「爹,您可是轉變心意了。」

梆學瑾咳了一聲,道︰「鳳兒,你且回來,我們再說好不好?」

泵娘緩緩轉過嬌軀,和蘭兒走回原處默然站立著。

梆學瑾道︰「鳳兒,你先坐下來。」

說著,他自己便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泵娘沒有說話,默默地在葛學瑾斜對面的一張椅子上坐下,蘭兒則默默地站立在姑娘身側。

案女倆,默默地斜對的坐著。

女兒,她已決心不再開口多說什麼。

案親,則在思考著如何措詞,怎樣說法才好。

大廳中,空氣顯得有些異樣的沉寂,沉寂得使人難耐。

時間,在悄悄的消失,沉寂也愈來愈使人感到難耐而忍不住。

終于。

做父親的葛學瑾開了口,聲音有點干澀的道︰「鳳兒,關于這件事情,爹也不想再攔阻你了,爹很明白你的心意,如果真要再攔阻你,便是逼著你不辭而行。」

泵娘款款地道︰「爹知道就好了,女兒已不願再多說什麼了。」

梆學瑾忽然輕嘆了口氣,道︰「是爹平時疏忽了你,今天爹這才發覺,你外表雖然很文靜柔弱,內里實在比個大男人還要剛強……」

語鋒微微一頓,接道︰「你哥哥,他要是和你一樣就好了,可惜他剛強外露,太粗太直,比起你來不如你太多太多了。」

泵娘微笑了笑,道︰「爹,哥哥那樣的性情有什麼不好,一根直腸子通到底,說什麼就是什麼,剛強粗豪,那才是昂藏七尺,男子漢大丈夫的本質,比起那些個心機深沉,別具城府,深藏不露,內懷陰詐的人強得多了。」

梆學瑾听得心中不由暗驚的忖道︰「這丫頭,平常雖是沉默寡言,但,听這等口氣,對于人的性格見解,倒是很有道理,很世故得很呢……」

于是,他點點頭道︰「鳳兒,你這種見解雖然很有道理,不過,爹認為一個人,總還是應該含蓄點兒好,太過剛強暴露粗直,是很容易受損折的。」

泵娘粉首輕點了點,道︰「爹這話的意思女兒很明白,也就是俗語所謂︰‘過剛則易折’,不過哥哥他和一般剛強粗直的人不同。」

梆學瑾問道︰「怎麼不同?」

泵娘道︰「哥哥對人對事熱誠好義,愛朋友,喜歡幫助人,令人敬佩,所以,他性情雖然稍嫌剛強了點兒,但是,對他是無礙的。」

梆學瑾不說話了,他覺得愛女無論是智慧、見解,都似乎比他自己還強,比她哥哥,那就更不用說了。

因此,對于愛女,他已打從心底產生了佩服!

泵娘話鋒一轉,又道︰「爹,您既已答應女兒的請求,如果沒有其他什麼吩咐的話,女兒想早點回樓上去收拾些隨身應用的東西,好準備動身了。」

梆學瑾笑道︰「鳳兒,你且別那麼急好麼?」

泵娘道︰「爹,並不是女兒……」

梆學瑾忽然向姑娘搖搖手,阻止住泵娘未完之言,緩緩說道︰「鳳兒,爹雖已不想再攔阻你,不過,卻也有個條件。」

泵娘道︰「什麼條件?」

梆學瑾道︰「等你哥哥回來,商量一下再走。」

泵娘秀眉微微一皺,道︰「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梆學瑾道︰「今天不回,明天一定到。」

泵娘眨了眨眼楮,問道︰「可是哥哥已先派人送信回來過了?」

梆學瑾道︰「昨天晚上接到的信。」

泵娘微一沉吟,道︰「說實在話,爹,您可是想要哥哥勸阻女兒。」

梆學瑾搖首含笑道︰「鳳兒,你別誤會了,爹沒有這個意思,爹只是想……」

泵娘接道︰「怎樣?」

梆學瑾道︰「爹想要你哥哥陪同你們一起走一趟。」

泵娘忽地一搖頭,斷然地道︰「爹,女兒不同意。」

梆學瑾道︰「為什麼?有你哥哥同行照顧著你們,不好嗎?」

泵娘道︰「不,女兒自己會照顧自己。」

梆學瑾對這位愛女,已覺得毫無辦法地輕嘆了口氣道︰「鳳兒,你……」

突然。

大廳外面,響起一個粗豪的聲音,道︰「葛良,爹在大廳里嗎?」

梆學瑾神色欣喜的道︰「鳳兒,真巧,剛說到他,他就回來了?」

他話聲甫歇,大廳門外已像一陣旋風似的走進一個身高七尺,虎背熊腰,濃眉環眼,年約二十七八歲的大漢。

他,名叫葛飛鵬,是葛學瑾的獨生子,也是玉鳳姑娘的哥哥。

梆飛鵬一走進大廳,虎目一掃,立即大踏步走向葛學瑾面前,倒身下拜道︰「孩兒叩見爹爹,孩兒遠離膝下,未能晨昏侍奉,望爹爹原諒孩兒不孝之罪。」

梆學瑾臉色一沉,道︰「鵬兒,你還懂得不孝之罪麼!」

梆飛鵬生性至孝,一听葛學瑾這等口氣,不禁連忙叩頭惶聲說道︰「爹爹請別生氣,鵬兒這次回來,已決定留家半年,侍奉爹爹,不再出門了。」

梆學瑾臉色稍霽地「哼」了一聲,道︰「你起來吧!」

梆飛鵬道︰「多謝爹爹。」

說罷,又叩了個頭,這才挺身站起,垂手肅立在葛學瑾身側。

梆學瑾望了這位外貌粗豪,雄威凜凜的獨子一眼,不由微微抬頭,輕嘆了口氣,溫和著語氣,說道︰「鵬兒,你坐下吧!」

梆飛鵬道︰「不,孩兒這樣站在爹爹身邊很好。」

梆學瑾眉頭微微一皺,沉聲叱道︰「叫你坐下就坐下,-嗦的什麼!」

梆飛鵬心中不由暗道︰「爹爹今天是怎麼的了,脾氣比往昔好像特別的壞……」

他心里暗忖著,口中卻連忙恭敬的答道︰「是,孩兒遵命!」

說著,虎步斜跨一步,在旁側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梆玉鳳姑娘這才盈盈的站起嬌軀,走近葛飛鵬面前,躬身一揖,嬌聲說道︰「小妹拜見哥哥。」

梆飛鵬連忙軸起虎軀,哈哈一笑,道︰「妹妹快別多禮,哥哥在外面闖蕩,家中瑣事有勞妹妹料理,侍奉爹爹,哥哥尚未拜謝妹妹呢!」

說著,正容抱拳拱手朝姑娘一揖,道︰「妹妹請受哥哥一拜。」

泵娘連忙側身再度軀身一揖還禮,嬌聲道︰「哥哥快別如此,那不折煞妹妹麼,料理家中瑣事,侍奉爹爹,乃屬妹妹份內之事,何勞哥哥相謝。」

接著,蘭兒也移步上前躬身行禮拜見過公子。

梆飛鵬待妹妹回身坐下後,這才虎目微睜的望著妹妹,肅容說道︰「妹妹,哥哥該恭喜你。」

泵娘不由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葛飛鵬的意思,輕聲一嘆,道︰「哥哥,你已經知道了?」

梆飛鵬點點頭,道︰「哥哥就是因為得到了他回來了的消息,所以才特地急匆匆兼程趕回家來,一方面是拜見爹爹,一方面也是要見見他。」

泵娘道︰「謝謝哥哥對妹妹的關懷。」

梆飛鵬笑道︰「這還用謝嗎,哥哥就是你這麼一個妹妹,你的事情,哥哥我能不關懷麼?妹妹,他好嗎?」

泵娘淒然地點點頭道︰「他很好,只是………」

語聲微頓,又是一聲輕嘆,道︰「哥哥,你已經回來晚了一步,見不到他了。」

梆飛鵬愕然一驚,急問道︰「妹妹,他,他怎麼了?」

泵娘淡淡地道︰「他已經走了。」

梆飛鵬問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泵娘道︰「今天早上天亮時分。」

梆學瑾突然插口說道︰「他這一走不要緊,你妹妹也跟著要走了。」

梆飛鵬愕然一怔,問道︰「妹妹要去哪里?」

泵娘接道︰「我想跟蹤他後面,看看他去哪里,做什麼去?」

梆飛鵬猛然一搖頭道︰「那怎麼行!」

泵娘秀目陡地一瞪,道︰「為什麼不行?」

梆飛鵬忽見姑娘秀目一瞪之際,寒光一閃即逝,心中不禁驀地一驚,道︰「妹妹,你……」

泵娘截口道︰「你什麼?這家里,難道就是你一個人練成了一身武功絕學,別人就沒有!」

梆飛鵬一听,心中頓然明白了,驚喜的道︰「妹妹,原來你……」

蘭兒突然接口道︰「公子,您看看那只楠木桌角就知道了,那就是小姐表演給老爺看的。」

梆飛鵬轉眼朝楠木桌角望去,觸目之下,心神不禁猛然一震,月兌口驚聲道︰「碎石成粉功力。」

蘭兒更正的道︰「公子,那不是碎石成粉的功力,小姐用的是‘蝕物神功’。」

梆飛鵬突然興奮非常的哈哈一聲大笑,道︰「妹妹,這麼說,你是‘玉清師太’的弟子了。」

泵娘點點頭道︰「哥哥,你見過她老人家麼?」

梆飛鵬笑道︰「不但見過,而且還听她老人家說過,在金陵城中收了兩個徒兒,只是沒有說明姓氏,萬想不到竟是妹妹和蘭兒。」

泵娘也不由很高興地笑問道︰「哥哥,你的師門定必和師父她老人家很有交情了?」

梆飛鵬點頭笑說道︰「豈只是有交情,而且淵源極深……」

話鋒微微一頓,接道︰「家師江湖人稱笑和尚。」

「哦……」姑娘秀眉微揚,輕「哦」了一聲,笑道︰「這真意想不到!」

梆飛鵬神色突然一正,虎目精光灼灼地望著姑娘問道︰「妹妹,你既然身懷佛門上乘武功,在這幾天中,想來一定已經模清楚他的底細了?」

泵娘微微一怔,問道︰「他的什麼底細?」

梆飛鵬不禁詫異地問道︰「怎麼?妹妹你還不知道麼?」

泵娘搖搖頭道︰「不知道。」

話鋒一頓,問道︰「哥哥,你可是得到他一些什麼消息了?」

梆飛鵬點點頭,道︰「哥哥我也不十分清楚,不過,據手下人的報告,他可能也是武林中人,而且身份地位都很高大得出奇。」

泵娘眨了眨眼楮道︰「哥哥,挑要緊的話,所謂‘可能’,是根據的什麼理由?」

梆飛鵬點頭道︰「據手下人報告,他一回到金陵,當天下午就去夫子廟找了丐幫的弟子,第二天一早便去了丐幫金陵分舵,離開丐幫金陵分舵之後,接著又去了少林分支的大悲禪院。」

泵娘接道︰「于是,金陵城中從來沒有人請得動的大悲禪院的和尚,便被他以一顆價值萬金的明珠的代價,請了出來,替他做了七天的佛事!」

梆飛鵬道︰「哥哥我不以為那一顆明珠的代價,會真能請得動大悲禪院的方丈。」

泵娘明知故問的道︰「那麼說來,他很不簡單了。」

梆飛鵬道︰「這還不算,另外還有件不簡單的事情。」

泵娘問道︰「什麼事情?」

梆飛鵬道︰「從做法事的那晚開始,天德巷的附近四周,突然出現了很多的武林人物。」

泵娘心中不由一驚,道︰「哥哥,所謂‘很多’,不知是多少?」

梆飛鵬道︰「據說有二三十名。」

泵娘愕然了。

她秀目深鎖,沉思了稍頃之後,目注葛飛鵬問道︰「哥哥,你這消息,不可能有錯吧?」

梆飛鵬肯定地道︰「絕對正確。」

泵娘芳心念轉,眨了貶眼楮,道︰「哥哥,看來你人雖在千里之外,但,對于這金陵城內的一切江湖動態,你倒是了若指掌呢!」

梆飛鵬笑道︰「妹妹,你應當明白,金陵是我的家鄉,我能不特別關心家鄉江湖人士的一切行動嗎?所以……」

話鋒微微一頓,接道︰「我多派了一些眼線在金陵城里城外,嚴密注意,隨時傳報,不管大小事情,我沒有不知道的。」

泵娘笑了笑道︰「如此,對于那突然出現的二三十名江湖人物,是何來歷?干什麼的?哥哥一定都已經查出來了?」

梆飛鵬道︰「說起來,妹妹你也許會不信,他們都是丐幫弟子化裝的。」

泵娘怔了怔,疑惑地道︰「這怎麼會呢?」

梆飛鵬道︰「哥哥我也非常不信,但,手下人如果沒有模清楚確實不錯,他們決不敢隨便報的!」

泵娘微一沉吟,問道︰「可知道他們的企圖目的?」

梆飛鵬道︰「其企圖目的雖然不大清楚,但,有一點確是可以斷定的。」

泵娘道︰「哪一點?」

梆飛鵬道︰「他們化裝守伺在天德巷的附近四周,對侯家不僅絕無惡意,而且是在幫助侯家,在張網捕魚!」

「哦……」姑娘輕「哦」了一聲,復又微一沉嶺,道︰「如此說來,他安排的這七天佛事,顯然是有用意的了!」

梆飛鵬點頭道︰「哥哥以為定是如此……」

語鋒微頓了頓,神色突然沉凝地接道︰「除此之外,另外還有件足以令天下武林震驚怪異的消息。」

泵娘急問道︰「是什麼消息?」

梆飛鵬虎目忽張,注視著姑娘問道︰「妹妹,你听說過少林十二羅漢沒有?」

泵娘眨了眨明眸,道︰「听說過,听恩師他老人家說,少林‘降龍’、‘伏龍’、‘伏魔’十二羅漢,為專門應付一場大劫之用的絕頂高手,無一不是身懷少林多項不傳絕藝,非迫不得已,決不會讓十二羅漢在武林中現身露面!」

話鋒一頓,明眸凝光的望著葛飛鵬問道︰「哥哥,少林十二羅漢該不是已經出現江湖了吧?」

梆飛鵬道︰「少林十二羅漢雖未全部出現江湖,但是‘伏魔’四羅漢卻已下了山,據手下人的傳報,他們正往此道這條路上兼程趕了來。」

泵娘心陡地一震,問道︰「他們的確是朝這條路上來的,一點沒有錯?」

梆飛鵬道︰「如果他們不是中途折回,根據手下人傳報他們的行程速度,只在今天早晚之間,定可到達此地!」

泵娘沉吟地道︰「哥哥,你以為‘伏魔’四羅漢突然下山來此,會和他有關麼?」

梆飛鵬道︰「這個,哥哥並不敢確定。不過……」

話鋒一頓,接道︰「哥哥我以為,他失蹤十多年,突然神秘歸來,已足令人驚奇懷疑,何況他既能請得動大悲禪院的和尚出來做佛事,丐幫弟子又大反常規的化裝守伺在他家的附近四周,少林‘伏魔’四羅漢的突然下山來此,若說和他毫無關連,實在使人不敢完全相信,天下也決無……」

泵娘飛快地接口道︰「決無這麼湊巧的事情,對不?哥哥!」

梆飛鵬點頭道︰「事實也確是如此。」

泵娘星眸微轉,眨了眨,話鋒忽地一轉,問道︰「哥哥,對于他父親的死,哥哥的看法怎樣?」

梆飛鵬沉吟地道︰「當時的詳情哥哥雖然不太清楚,不過,根據事理判斷,很可能是江湖人物下的毒手!」

泵娘道︰「如此,該是仇殺了?」

梆飛鵬道︰「很有可能。」

泵娘道︰「哥哥,你以為他父親會與江湖人物結仇嗎?」

梆飛鵬不禁呆了呆,暗忖道︰「是啊,以侯伯父的身份為人,怎會得和江湖人物結仇呢?」

默坐在一邊,靜听著兄妹二人談話的葛學瑾,此刻,他這才完全的明白,自己這一雙兒女,都不是簡單的人物。

女兒,雖然從未出過大門,平時里沉默寡言,一副嬌弱不勝依的樣子,事實上,卻是智慧過人,聰明絕頂,身懷武功的奇女子,對外面的事情,而且知道的很多,很多,見聞很廣。

至于這個濃目環眼,外貌粗魯的兒子,則更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他人在千里以外,對于金陵城里的事情,竟能了如指掌,足見他的不平凡。

雖然,他所知道的,完全是根據手下的傳報,但,遠在中岳,少林和尚的行動,竟也全在他的耳目之下,瞞不了他。

于此可見,他的手下人不知道有多少,而分布之廣,也著實的駭人!

當女兒和兒子在談話時,他一直插不上口,事實上,對于這些武林中的事情,他根本絲毫無知,也無法插口。

直到此際,他方始抓住了機會似地,突然插口說道︰「這也很難說。」

梆玉鳳和葛飛鵬聞言,不由齊皆一愕!

泵娘目視父親,忍不住問道︰「爹,難道侯伯父當年會與某江湖人物結仇不成?」

梆學瑾微一搖頭,道︰「你侯伯父當年是不是曾與某江湖人物結過仇?此事,尚不敢斷言,也不敢說,不過……」

話鋒微頓了頓,接道︰「他當年身任兵部大臣,執掌兵符,統率全國兵馬,軍中難免沒有那江洋大盜,綠林好漢出身之流,他為人心地雖很厚道,也處處都似仁德待人,但,他生性耿直、固執,而軍中又法令如山,于執法之際,自難免不無得罪人的地方,也許那時會因執法稍嚴,而和某江湖人物有著牽連,結下了仇,也說不定!」

兄妹二人聞听之後,都不禁深深地緊鎖起雙眉。

梆學瑾的這番話,雖然只是一個推測,並且還似乎有點略嫌牽強,但,並非完全不合理,也決非不可能。

不過,若果真是那時結下的仇,則事情就非常的棘手難查了。

軍中那麼多的人,事隔多年,從何處著手?又如何的查法?實在太難查了……

兄弟二人,雙眉深鎖,沉默了片刻之後。

泵娘忽地目注父親向道︰「爹,駝老是當年隨侍侯伯父身邊的人麼?」

梆學瑾道︰「駝老乃當年你侯伯父臨退休前,身邊八大侍從的領班,為人是最忠義不過,是一個值得敬佩的漢子。」

梆飛鵬道︰「駝老也該有一身不弱的武功了?」

梆學瑾道︰「爹這就不大清楚了,按理他是應該會武功的,不過,現在他已年邁力衰,可能已經不中用了。」

泵娘忽然微微一笑,道︰「爹,您不會看得出來的,其實,駝老不但是寶刀未老,而且一身武功比從前只怕還更加精深許多了呢!」

梆學瑾不信地搖搖頭,道︰「我不信,看他那副龍態龍鐘的樣子,連走路似乎都快要走不動了呢。」

泵娘笑道︰「爹,那是他故意裝的,其實他運起功力時的樣子,神態威猛無比,真是令人望而生畏!」

梆飛鵬道︰「妹妹,你是不是已經見過駝老的武功身手了?」

泵娘淡然地笑了笑,便把那天夜晚和蘭兒化裝蒙面,往探的經過情形,簡略的述說了一遍。

梆飛鵬微一沉吟,道︰「如此,駝老也不知他是不是身懷武功了。」

泵娘道︰「駝老如果知道什麼,我想他一定不會瞞著我的。」

梆飛鵬點了點頭道︰「妹妹,你既然懷疑他可能身負武功,在這幾天中,你實在應該想辦法,找個機會試試他的。」

泵娘微微一笑道︰「哥哥,你以為妹妹沒有想到這點麼?」

梆飛鵬道︰「妹妹已經試過了?」

泵娘道︰「你問蘭幾吧。」

梆飛鵬目視蘭兒,蘭兒便把那天出手相試的情形說了一遍。

泵娘問道︰「哥哥你的看法怎樣?」

梆飛鵬道︰「依照蘭兒相試的情形看來,他應該是真的不會武功了。」

泵娘道︰「我仍然懷疑不信。」

梆飛鵬道︰「妹妹,凡屬一個練武的人,都具有一種超異常人的自衛本能,靈敏的反應,每遇意外的襲擊時,便會立刻……」

泵娘含笑點首接道︰「哥哥,我承認,你這話百分之百的正確,不過……」

話鋒一頓,續道︰「對他,我不敢完全相信。」

梆飛鵬道︰「為什麼?」

泵娘道︰「因為他回來以後的一切行動,處處都顯得很奇突、神秘,如果推測他這是故意的做作,並非沒有可能。」

梆飛鵬道︰「但,這似乎稍嫌勉強了點。」

泵娘道︰「我這樣推測的想法,也許確是勉強了點,但是……」

她神色突然一正,道︰「哥哥,我請教,那大悲禪院的少林和尚,丐幫弟子,他與他們的接觸該怎麼解說?」

梆飛鵬不禁一呆,心道︰「是啊!這些該怎麼解說呢?……」

泵娘接著又道︰「因為他的行動太過奇突,神秘,令人有諱莫如深之感,所以,我才要跟蹤他,察看察看他!」

梆玉鳳雙眉緊皺地望了葛飛鵬一眼微一沉吟,道︰「那麼,哥哥我……」

泵娘冰雪聰明,立刻明白了葛飛鵬的意思地,截口說道︰「不!扮哥,我要你留在家里侍奉爹爹,多盡點孝道。」

梆學瑾忽然哈哈一笑道︰「算了,鳳兒,你別說得那麼好听了,爹的身體還很強壯得很,還沒有到老得不能動,一定要人侍奉的時候,再說你哥哥……」

語鋒微微一頓,接道︰「他就是你這麼一個寶貝妹妹,對你的愛護之心,可以說是勝逾他自己的性命,你和蘭兒去跟蹤天翔,雖然,你們都練有一身武功,不虞受人欺負,但是,外面的人心險惡,奸詐難防,又豈是你們兩個從未出過門女孩兒所能完全了解,應付得了的,不要說是爹不放心,你哥哥他也決不會放心的,你們一出門,只怕便會擔心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地,一要急得團團亂轉了。」

俗語有雲︰「知子莫若父」。

梆學瑾這番話,說得一點不錯,葛飛鵬對于這位幼失母愛的妹妹,實在疼愛無比,勝逾他自己的性命。

泵娘秀目滿含感激地投視了葛飛鵬一眼,然後轉向葛學瑾緩緩地嬌聲說道︰「爹,您和哥哥的疼愛之心,女兒心里非常明白。」

梆學瑾點點頭道︰「只要你明白就好了。」

泵娘明眸微轉了轉道︰「不過,此事……」

梆飛鵬飛快地接月說道︰「妹妹,你先听哥哥的話,好麼?」

泵娘秀眉微微一皺,頓口不語,但卻輕點了點頭。

梆飛鵬咳了一聲,正聲緩緩說道︰「這幾年來,哥哥在江湖上闖蕩歷練,承蒙恩師他老人家的德澤,協助,雖然得到了微名,也有了小小的成就,但,也懂得了許多江湖上的險詐,波詭雲譎,實在令人防不勝防,決非一個毫無江湖閱歷的人所能懂得,而且也不是能夠憑恃武功容易應付的,所以……」

語鋒微頓了頓,接道︰「哥哥也不想和你多說什麼了,為了你的安全,哥哥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你們一出這個大門,哥哥便立刻跟隨著你們。」

泵娘秀目深鎖著道︰「可是,哥哥……你該知道,妹妹的目的是在跟蹤他,並不是出去闖蕩江湖,和人爭名逞雄,江湖上雖是險詐百出,詭譎多端,但,我又不和他們這些江湖人打交道,接觸,有什麼關系呢?」

梆飛鵬微微一笑,說︰「妹妹,你這話似是很有道理,但是,你要想到,你不和他們打交道,接觸,難道他們就不會找你嗎?」

泵娘秀目陡地一挑,道︰「他們敢!」

梆飛鵬忽然大聲哈哈一笑說︰「行!妹妹,有你這麼一句話,事就非發生了。」

泵娘恍然大悟般地,皺了皺眉頭,道︰「哥哥,江湖上人難道是那麼不講理,難纏麼?」

梆飛鵬笑道︰「雖然並非完全如此,但,大都離不了譜,否則,江湖上也就說不上是是非叢生之處了!」

泵娘心念轉了轉,眨眨眼楮道︰「如是我不理不睬他們呢?」

梆飛鵬笑了笑道︰「妹妹你能忍受得住那些無理的欺負、侮辱嗎?」

泵娘怔了怔,道︰「什麼無理的欺負、侮辱?」

梆飛鵬正容說道︰「如果遇上那些之徒,土豪惡霸,不屑的江湖子弟之流,他們見妹妹生得美麗漂亮,因而出語輕薄,滿口髒言污語的冒瀆妹妹,哥哥我請阿妹妹,你忍受得下這口污氣嗎?」

泵娘粉臉不由嫣紅,嬌嗔道︰「哥哥,你說話正經點。」

梆飛鵬肅容正色的道︰「妹妹,哥哥說的是事實。」

泵娘芳心里很明白,她哥哥說的確是事實,也決未故作夸張之詞。

于是,她微皺了皺秀眉,道︰「妹妹當然不能忍受這種無理的欺負,侮辱……」

話鋒略頓,接道︰「不過,哥哥放心,這種事情決不可能會發生的,妹妹和蘭兒早已經商量過了,決定改易男裝而行。」

梆飛鵬點點頭道︰「易釵而弁,雖然要好得多,但……」

語鋒一頓,接著︰「這樣好了,你們走你們的,哥哥只在後面跟著,暗中照應著你們,沒有事情,我決不出面如何?」

泵娘無奈,只得默默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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