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橋仙 第五章
「獨孤梵！」
「看清楚，我是嗎？」男人將臉更湊近鐵柵欄，凶狠地叫道。
一道不可能出現在獨孤梵臉上的丑陋刀疤橫在那男人的臉上，從他的鼻梁延伸到耳旁，形成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跡，也破壞了他應有的俊逸瀟灑。
雖然是相似的臉孔，可是獨孤梵臉上並沒有疤痕，而且他身懷絕世武功，也沒有人敢對他不敬，何況是在他臉上留記號？不是他！
「不，你不是獨孤梵，你，你是誰？怎會和他長得這麼相似呢？」秋嫣紅愕然地看著鐵柵欄後的男人。
「哈！」他又笑了，但笑聲中滿是淒厲怨恨，「我當然不是他了，否則我怎會受到這樣的待遇呢，我痛恨有張和他相似的臉，就因為他比我早出生，就注定我一輩子都要屈居于他之下，明白我的身份了嗎？我就是他的雙胞胎弟弟，獨孤塵！」
「雙胞胎弟弟？你和獨孤梵是兄弟？」秋嫣紅語氣里有驚訝，但是還滿鎮靜的，這不是她第一回遇上長相相像的人。
「不錯，你的心上人就是我哥哥，所以我要怎麼稱呼你？未來的大嫂嗎？」獨孤塵冷笑地看著她。
秋嫣紅小臉漲紅了，急忙反駁，「你不要胡說八道，我才不是你的什麼未來大嫂，獨孤梵是我最討厭的人，我希望這輩子都別和他扯上關系！」
「說謊和故作羞怯一樣令我作嘔，別在我面前來這一套！」獨孤塵陰沉出聲。
秋嫣紅氣憤地叫，「我為什麼要騙你？若不是受制于獨孤梵，我才不想在霽城留下，獨孤梵只會欺負我，我恨死他了！」
「真的嗎？你們不是兩情相悅，準備要成親了？」他眼里露出疑惑。
這話令她臉更紅了，急急澄清，「天！你哪來的消息？我們才沒有要成親呢，兩情相悅更是個大笑話，獨孤梵怎麼可能會喜歡我？他喜歡捉弄我倒是真的，我們是彼此看對方不順眼，互相厭惡！」
「捉弄？哈！獨孤梵不會做那麼無聊的事，恐怕你是將他表達愛意的舉動誤解了，不過看你好像真的很恨獨孤梵，被所愛的人怨恨，嘿嘿，對我而言這真是個好消息啊！」獨孤塵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怎麼這個男人也說獨孤梵對她有好感？和孟總管所指的意思差不多，這……這是真的嗎？秋嫣紅不禁有些心慌，不過這不是她進入密道的原因，她忙壓下紛亂的心緒，將話導人正題，「你為何這麼怨恨你哥哥？又是誰將你關在這里呢？」獨孤塵冷哼一聲，「明知故問！霽城里的事只有城主可以作決定，除了獨孤梵之外，有誰敢對我不敬？是他毀了我的臉，是他將我關到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我身上的重重枷鎖也是他親手套上的，我的痛苦全來自他，全都是他！你說，我不應該恨他嗎？我甚至願意將性命交給閻王，只要能拖他一起下地獄。我得不到的，他也不準享有，兩人一起同歸于盡！」冷冽的話語道出滿心的怨懟。
「獨孤梵又為何要囚禁你呢？一定是有原因吧！」
「你知道原因又如何？你能幫我嗎？對了，你不是也很怨恨獨孤梵嗎，不如我們兩人聯手除掉他，到時你我都可以得到自由了，你說如何呢？」獨孤塵眼楮發亮。
秋嫣紅想都沒想就拒絕，「不要！」
獨孤塵聞言，臉色一沉，「原來你在戲弄我！」
「不，我沒有騙你，我真的很討厭獨孤梵，但沒到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那太可怕了！」秋嫣紅忙解釋。
「獨孤梵不是肯輕易罷休的人，除非他死，否則你絕逃不過他的手掌心，他會糾纏你一生一世的。」
秋嫣紅搖頭，「不會的，我和他已經訂了條件，只要我做到，他就不能再來煩我。」
「什麼條件？」
「你還沒告訴我，獨孤梵為何要將你關起來呢？」秋嫣紅不答，反而提出自己的疑問。
獨孤塵揚唇輕笑，「你真是個不肯吃虧的女人！自古以來兄弟鬩牆的原因不都是為了權勢？我和獨孤梵文學、武藝不分上下，但是城主之位只能由一個人繼承，為了公平起見，應該是要經過公平競爭才能定出繼承人選，但是爹娘用不願見兄弟相爭為理由，擅自決定獨孤梵為城主繼承人，完全剝奪我的權益，我不甘心因為晚生一刻成為弟弟，就注定要失去城主之位，所以找了朋友幫忙，用較激烈的手段要奪權，可惜沒成功，我得到的是破相以及一輩子被囚禁的下場！說什麼兄弟情深，遇上性命交關時，他還是只顧自己，而將我關在這鬼地方，不過我不會認輸的，只要有機會，我會向獨孤梵討回公道！」緊緊握住鐵柵欄的大掌青筋浮出，顯示他心中的憤恨。
吸口氣，他緩和著情緒，「好了，現在換你告訴我，你和獨孤梵訂了什麼條件？」
秋嫣紅不瞞他，將獨孤梵所謂的挑戰對他說明。
「有意思，真是好玩的挑戰，如果有我幫你，你就穩贏了，怎麼樣，想合作嗎？」獨孤塵微笑地詢問她。
「我不殺人，我只要有能力可以掌控獨孤梵，他便會服輸答應我任何的條件，而我是絕不會殺害他的！」秋嫣紅強調。
「既然恨他，為何不干脆殺了他，一勞永逸？除非你對他有意思才會舍不得？」他眯著眼看她。
「我對獨孤梵不可能有任何感情，我也不會殺人，而他怎麼說也是你的哥哥，他能給你一條活路，你何忍置他于死地呢？若你幫我達成，我可以要求獨孤梵放了你，讓你離開牢籠得到自由，我唯一的堅持就是不能傷他性命，否則我們無法合作。」她清楚地說。
他略沉吟了一下，最後點頭同意，「可以，我不殺他，只是化去他的武功、鎖住他的力氣，讓他變成比女人更軟弱的人。」
「這也只能是暫時的，到時你要給我解藥，讓獨孤梵能恢復正常哦！」秋嫣紅要求。
獨孤塵挑起眉，「你相信獨孤梵真會守信用，在恢復後不來找你我的麻煩嗎？」
「我相信他！」沒有理由，但她就是相信。
獨孤塵眼中飛快閃過一抹光芒，最後點點頭，「就如你的意，我會給你解藥讓獨孤梵復原，而你要負責讓我離開這里。」
「你能保證嗎？」反倒是秋嫣紅不太相信他。
「放心，我說到就會做到的。」他淡淡地說。
她點點頭，「好，我們合作。」
獨孤塵仰起臉哈哈大笑，「很好，很好！」
「小姐，這樣好嗎？」她身後的心圓小聲地叫，玉珠也直搖頭。
秋嫣紅不理會丫鬟的反應，她終于找到法子可以向獨孤梵證明自己絕非弱者了，像是飽受欺壓的人可以揚眉吐氣，她開心極了，打算要教獨孤梵大吃一驚。
找到了伙伴，接下來當然是商談合作事宜，沒用去多少的時間，秋嫣紅就帶著滿心喜悅離開密室，進行反擊的第一步！
當佳人離去，密室又陷入沉靜時，被關著的男人卻發出了詭異的笑聲，他很高興發動了這場男女戰爭，因為最後的贏家只有一位，當然是他了！
「哈哈！」
秋嫣紅以極緩慢的速度走向書房，一路上她的心都在去或不去里遲疑著，她了解若連第一關都過不去，下一步根本無法進行。
可是要她向獨孤梵裝柔作媚，想到就令她渾身不舒服，但她又非得這麼做不可，否則計劃就無法成功了，怎麼辦？
秋嫣紅的心還在猶豫不決時，人已經來到書房外，咬咬唇，她心中只剩一個疑問，她是否要讓獨孤梵永遠欺負自己呢？若不成功，這回還要再加上獨孤塵的嘲笑，不，她不能退縮，一定要教獨孤梵飲恨！
抱著如此的決定，秋嫣紅帶著慷慨赴義的心情，舉手輕敲房門。
「進來。」男子的嗓音傳出。
得到響應，秋嫣紅推開門走人書房，這是她第一回來到霽城的機要地方－－獨孤梵的書房，既是機要就非人人都能進入，不過，這當然不包含她了。
這間書房擺飾和一般的房間沒什麼不同，只是佔地較大，靠牆的書櫃放滿了書，獨孤梵就坐在書桌後，見到她，他眼里露出驚訝。
「小壩鄔，你怎麼來了？」
秋嫣紅板著臉糾正他的用語，「我不是孩子了，別叫我小壩鄔，听起來好幼稚。」
獨孤梵笑了，依她的意思改口，「對，你是個少女了，那去掉小字，喚你河鄔好了，難得你會主動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霽城我都逛遍了，只剩下藥樓沒去過，你帶我去那兒看看。」
「藥樓里放的都是草藥，你又不是學醫的，藥樓沒什麼好逛的。」
「不管好不好玩，總之我沒去過就想去見識一下，你帶不帶我去嘛？」要跟他撒嬌真的好難，她覺得好別扭。
獨孤梵笑得更加得意了，「你這是在請求我嗎？」
「我是問你要不要帶我去？」聞言，秋嫣紅板起了臉。請求？他作夢！
「要求人的態度不對，你太凶了！」獨孤梵搖搖頭。
她親自來已經夠有誠意了，他還敢要求那麼多！秋嫣紅忙壓下涌上的怒氣，盡量語氣平穩地開口，「我的態度沒錯，我再問一次，你能帶我去藥樓嗎？否則我就離開了。」
獨孤梵俊眉一揚，嘴角噙著淺笑，態度悠哉沒回聲。
他這模樣令秋嫣紅不悅，「你再不出聲，我就要走了！」
只是這威脅的語氣對獨孤梵沒有用，他依然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秋嫣紅小臉被怒氣染紅，頭一甩轉身走向門，心中卻希望獨孤梵能留她，她需要的藥材在藥樓，因此非去藥樓不可。
但是她手都踫到門了，獨孤梵還是沒出聲，不得已她只得再轉頭，恐嚇他，「我真的要走了，永遠都不理你了！」
「你本來就不大理我，情形不就和現在差不多？」獨孤梵不在意地表示。
「你……你真讓人厭惡！」秋嫣紅大力拉開門，怒火沖天的快步走出書房。
她就知道和那個男人見面準沒好事，他只會令她生氣，可惡！
她邊走邊低聲地罵人，「獨孤梵，小人，大壞蛋，無情鬼，沒良心，下流，我討厭你，討厭你！」
「原來我這麼令你討厭啊！」突來的男人聲音在她身旁響起。
秋嫣紅嚇了一跳，听這聲音不用轉頭看就知道是誰了，雖然罵人被听見，但怒氣未平的她一點也不在意，嬌哼了聲，不管獨孤梵就徑自往前走。
「河鄔。」他輕聲喚，大掌捉住了小手，將她拉入自己懷中。
「喂，你做什麼啦？快放開我！」秋嫣紅掙扎著怒叫。
「你不是想去藥樓嗎？我帶你去。」
秋嫣紅停止掙動，美目冷然地瞪著他，「你現在肯了，但我不想去了。」
獨孤梵笑了，手指親昵地點點懷中人兒的俏鼻，「你這張氣得漲成粉紅色的俏臉最好看了，所以我總愛惹你發火，以便欣賞你如此美艷動人的容顏，不過我可不想氣壞你，河鄔，別氣了，不管你想參觀哪里，我都願意帶你去。」
這算什麼爛理由！秋嫣紅心中還有火氣，不過辦正事要緊，她強逼自己抑下怒火，「我只想去藥樓。」
「可以，走吧。」他親密地攬著她而行。
走沒幾步，秋嫣紅忍不住發出抗議，「獨孤梵，你不覺得你的手應該從我肩上拿開嗎？」
「不覺得啊，這樣的姿勢正好，我喜歡。」獨孤梵懶懶地道。
「但我不喜歡，把你的手拿開，拿開啦！」
就在兩人的爭執中，他們來到了藥樓。
「這就是藥樓。」
秋嫣紅睜大眼看著眼前的三層樓房，房舍的外貌就如同書樓，但比書樓更大，大似乎是霽城建築的共通特色了，另外的不同點就是窗子特別多，風一吹，一股濃重的藥草味便撲鼻而來。
獨孤梵打開門，藥味更重了，他的手改攬住了秋嫣紅的柳腰，帶著她步入藥樓。
癟子里放著的、騰空掛著的、堆在地上的全是藥草，擺滿了一整層樓，數量多得教人咋舌。
「為何要這麼多藥草？霽城又不是藥鋪，也沒為人看診啊！」她問身旁的男人。
「霽城既然專長于醫、毒，就不可不知天下間所有的藥草，這藥樓里存放了世上所能見的各種草藥，若有人發現新種類的藥草時，馬上便會有負責的人取來，這樓里的藥草也提供城里煉制丹藥，所以不時便需要補充，不得有缺乏。」獨孤梵解釋。
「名貴特殊的藥草是放在樓上吧。」她順口說。
「你怎麼知道？」他疑惑地看著她。
「呃，我……我猜的嘛！」秋嫣紅含混地笑說。要小心，別露出馬腳了。
獨孤梵聞言，不在意一笑，「猜得真準，要上樓瞧瞧嗎？」
「要、要，當然要了！」秋嫣紅回答得異常熱烈。她就是為此而來的，怎能錯過呢？
獨孤梵沒對她的興奮神情起疑，只是將她緊摟入懷，而秋嫣紅的注意力都放在珍貴的藥草上，無心理會腰際越縮越緊的大手，兩人便以極親昵的姿態走上樓。
樓上的景象不變，許多藥草養在土里，就像個小報園，只是這些花草不只給人觀賞，還帶有藥效。
「那朵花好漂亮！」秋嫣紅看到一朵金光閃閃似黃金打造的奇花，好奇地掙開獨孤梵，快步走近想踫觸它。
「住手！」隨著低喝聲，獨孤梵動作飛快地沖上前用力將她攬回懷中，「那朵金花含有劇毒，輕輕踫一下立刻就會七孔流血、毒發身亡的。」
本想抗拒的秋嫣紅，听到這話嚇得趕忙抱緊獨孤梵，「這花真那麼毒？」
臉貼近懷中佳人的發絲，他聞著她散發出的淡雅香氣，「嗯，它叫金芙蓉，很美也很毒，踫到的人會全身潰爛，筋脈寸斷，承受著如撕心裂肺的痛苦直至死亡，死後的尸體還會面目全非，死狀非常恐怖，千萬不能踫觸！」
他每形容一句，秋嫣紅就嚇得更往他懷中縮，最後她幾乎變成他身體里的一部分，兩人相依偎地粘在一起。
「藥樓里有許多東西是有毒的，不可以隨意觸模，所以你還是緊緊跟著我，別離開我身邊比較安全，明白嗎？」他叮嚀著。
秋嫣紅點點頭，乖乖地待在獨孤梵懷里，隨著他小步移動，听他介紹一些特殊的藥草，在他渾厚的男人氣息下，耳旁飄來低沉悅耳的嗓音，猶如在催眠，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戒心，柔順地任由他摟抱著。
獨孤梵暗自竊喜。這個渾身是刺的女人還是被他嚇得乖巧听話，讓他能好好的擁著她，享受軟玉溫香在懷的舒暢，不過這謊言可不能道破，否則嘗不到溫柔；可能還要換來一場風暴了。
獨孤梵所撒下的柔情迷咒，在他們來到三樓，秋嫣紅見到了血璃子後就無效了，她看著如荷花飄浮在水面上，比葡萄略大的紅色半透明果子，模樣就和獨孤塵所形容的一樣。這是她來藥樓的目的，獨孤塵需要血璃子做藥引，而她負責拿到手。
「這是血璃子，如血般鮮紅，也如琉璃清透美麗，不是毒藥，但也稱不上是好藥草，它的功能如酒，能麻醉身體，但卻讓人頭腦清醒，能當成是止痛藥來用。」
「真是很美的東西，咦，那是什麼，怎麼長得那麼奇怪？」秋嫣紅指著角落問。
獨孤梵依言看過去，「你說哪一樣？」
秋嫣紅貼近他，一手指向前，「就、就是那一株，枝干和葉子都是黑色的樹。」她邊說邊趁獨孤梵注意力轉開時，另一只手伸向水缸，迅速的摘了顆血璃子，然後將它藏在衣袖里。
東西到手了，她放下心，對他嫣然一笑，「我們走過去看看吧！」她率先走開。
獨孤梵為她月兌俗絕塵的笑顏傻楞了一下，隨後愉悅地笑了，忙跟上幫佳人解說。
目的達成了，秋嫣紅也不想再在藥樓停留，粗略的在三樓逛了一圈後就借口累了，在獨孤梵的護送下回房。
「謝謝你陪我逛藥樓，我玩得很開心。」秋嫣紅在門口向獨孤梵道謝。
「只是一聲謝謝嗎？這謝禮未免太輕了。」他不滿足。
「我無財無勢，付不出貴重的謝禮，頂多我再說聲謝謝-！」秋嫣紅再道聲謝。
「小壩鄔，我要的是這個！」獨孤梵低下頭，飛快地在秋嫣紅艷紅的小嘴上親了一下，這才開心地快步離去。
怎麼會有這樣的無賴呢？秋嫣紅蹙眉模著受襲的嘴唇。不過在時常遇上這種事的情況下，她已經有些習慣了，只能又氣又無奈地走回房間。
心圓、玉珠見小姐回來了，忙迎上。
「小姐，你拿到東西了？」玉珠問。
秋嫣紅拿出袖里的血璃子給她們看，「就是這樣東西。」
「小姐，你真要將血璃子交給獨孤塵嗎？誰知他煉出的藥會不會有問題呢？還是別這樣做吧！」心圓一直很不贊成秋嫣紅和獨孤塵合作。
「心圓，這是我月兌離獨孤梵的好機會，我不能放過，而且我相信獨孤塵不會亂來的，別擔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秋嫣紅很有信心。
握緊手中的血璃子，她漾開了愉悅的笑。
如此輕易就完成了第一步令她好開心，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相信很快她便能離開霽城回秋家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