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剎紅顏 第三章
「對于你除掉太子咒妨礙者的方式,‘四靈’非常不滿意。」
「他們經常對我不滿意。」雍華淡漠地坐在亭子里,翻閱百毒經。
「還不都是你自己惹的禍!」與他對談的秀逸男子貴氣地抱怨。「他們所謂除掉的意思,就是宰掉。結果呢,你看你做了什麼?」
趁著目前皇上正與黑龍江將軍等各路勁旅西征嘎爾丹,京中政務全由太子處理之際,「四靈」攻下石虎胡同的最佳地脈,施行太子咒,暗中操控太子一舉一動。但太子身邊幾個機警的大臣似乎察覺太子有異,打算密奏至西北戰區,呈報皇上。為免破壞重要咒法,「四靈」只得派雍華除掉那幾個多嘴的老家伙。
「我確實已經除掉他們。」雍華悠然翻至下一真。
「你那算哪門子的除掉?!」
第一個發現太子近日頗多異狀的侍講學士湯師傅,無故犯下剪掉辮子的大忌,被撤職懲辦。他逢人就申冤自己是無辜的,一覺醒來就不知辮子到哪去的事,被引為笑譚。
第二個察覺似乎有人在暗中操控太子的禮部侍郎耿大人,則是一覺醒來竟發覺向來獨寢的他,身旁多了兩名陌生果女──而且是當朝宰相的佷女。一對黃花閨女名譽受辱,耿大人也晚節不保得莫名其妙,最後慘遭彈劾降級,落魄回鄉。
「人家辮子是你偷剪的?」
「嗯。」雍華淺酌薄酒。
「那兩名閨女也是你偷偷放到人家床上去的?」
「啊。」這解毒配方,成分頗似茯苓丸。
「你沒事玩這種無聊把戲做什麼?!」
「反正我已經成功地除掉那兩個老家伙,他們這輩子是再也沒機會向皇上呈報什麼。‘四靈’的太
子咒,依舊安穩妥當。」
「你……」男子重哎一聲。「是啦,你手法是辦得很乾淨俐落,抓不到破綻,但‘四靈’期待的是你拎回那兩個老家伙的頭。」
「我不必砍下那兩顆頭,也照樣能讓他們在朝中起不了作用。」
男子凝望他俊美的側面良久。「雍華,希望你別忘記,在‘四靈’旗下辦事,慈悲等于是自殺。」
他哼笑。「這我可再清楚不過了。」
「你受過多少處罰,吃過多少虧,都是栽在這一念之仁上頭。可是我有種感覺,你不是真的心存慈
悲,而是故意做些讓‘四靈’不爽的事,以示挑釁。」
雍華雙眸微凝,隨即淡淡勾起一邊嘴。「不錯嘛,英繪,你這個青梅竹馬也不是當假的。」
「誰跟你青梅竹馬!」想了就起雞皮疙瘩。「都是你,一直扮女裝,害別人老以為我們從小就相親
相愛、兩小無猜。」
「委屈你羅。」雍華漠然翻頁。
「你為什麼硬要和‘四靈’作對,這麼恨他們嗎?」察覺雍華神色漸冷,他趕緊輕松一笑。「啊,還好他們派了個高手過來,和你搭檔行事。只要你好好與她合作無間,自然能化解你跟‘四靈’不和的流言。」
「是啊,高手。」
「我想這或許是‘四靈’想和你改善關系的手法。畢竟你當了他們這麼多年的手下第一大將,本事與經驗難有人能匹敵,他們拉攏你都來不及──」
「那不叫拉攏,叫監控。」
「你想太多了。不過我看他們這次派給你的搭檔滿厲害的,由她輔助你,相信定是如虎添翼。」
「你見過她?」
「在還沒派到你這兒來之前,就已在‘四靈’的府里見過啦。她可是‘四靈’手中的小寶貝,听說
還非常得寵。原本‘四靈’之一是打算將她收房的,可是被臨時派到你這兒的指示耽擱。我想她在你這
兒受訓完了,應該就會回去準備當新娘。」
雍華視而不見地凝望地面。
「我雖然不是你們這個怪組織的一分子,也不該泄漏這些禁止流通的小道消息,可我實在擔心你的處境,不得不提點你。其實‘四靈’對你寄望很深,你就別在任務中老搞些令他們不悅的把戲。該殺就殺,該砍就砍。你是個玉面羅剎,記得嗎?吃人肉、噬人血是你的天性,別砸了自己建立多年的招牌。」
雍華靜靜合上經卷。
「雖然他們派來的小丫頭有點被保護過度,但資質不錯,就是缺乏訓練而已。你可以趁著這次的新
任務好好教她一番。」
「什麼新任務?」
「燒毀四法王經。」英繪啜了口酒,潤潤喉。「真搞不懂你們內部之間的機密,干嘛老找我這種不相干的人傳遞。」
「這就是外行人的方便之處。」
「好了好了,別跟我扯太多有听沒有懂的事。」要不是事關雍華安危,他才懶得淌渾水。「反正把四卷經書確實焚毀,就能抵銷你之前沒宰掉那兩個老家伙的不當處置。將功折罪,劃算得很。」
雍華來回撥弄書頁,茫然凝望杯緣。
「而且這個任務給得多好,只負責處理東西而已,不用動刀見血。」
「愈容易的任務,愈多陷阱。」
「雍華,你知道嗎,我覺得你對人真的太防範過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想的那樣心機深沉,你不必
把所有人都當敵人。」
「是啊。」七歲那年差點被同伴一刀捅死之前,他也抱過這種想法。
「你還在為自己沒奪得‘白虎’之位的事感到不甘心吧。」
雍華停下手上無意義的動作。
「我本來也以為,‘四靈’之中的‘白虎’寶座會由你奪魁。你的資質、你的完美戰跡、你的絕倫
武藝,你無懈可擊的演技……你有絕對的資格成為‘白虎’的,只可惜,你血統不純。」
「英繪。」
「我覺得他們也真是無聊,做事憑本事,跟血統有什麼關系?不過我勸你也別太在意這些頭餃,
‘四靈’說穿了,也不過是四個來頭很大的小嘍嘍,還不是得由人擺布?像你這樣只管接任務,不必參
與源頭的商議遠比較好。一身拳腳功夫都已賣給他們了,就不必連腦筋也一起賣。」
「我對他們不是這樣的心態。」
英繪一副「我了解」的模樣拍拍他肩頭。「在老朋友面前,還逞什麼強?你以前是怎麼苦過來的,
我又不是不知道──」
「格格!」三昧焦急地沖進涼亭。
「三昧怎麼近來變得好浮躁啊。」英繪笑笑。
「托某人的福。」雍華冷道。
「他跑來第四趟了吧,到底有什麼大事?」
「你無法插手的事。」雍華一句手勢,三昧立即附耳稟報。他靜靜听了好一陣,神色淡漠。「乾脆
捏死她算了。」
「誰呀?」英繪好奇得眉毛都跳起來。
「‘四靈’的小寶貝。」不親自走一趟不行了。
「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英繪馬上興高采烈地跟上去,在發現他前去的方向時,不覺愕然。
「你怎麼是回冷泉苑?你把那個小丫頭安置在里頭了?」
冷泉苑向來是個禁地,就連雍華的手足,未經他允許,也不得擅闖一步。他怎會把一個陌生丫頭安
進去?送來受訓的新手不都是安置在後棟的伙房里頭嗎?
憊沒踏入冷泉苑,老遠就听見一窩女人廝殺打斗的尖叫哭嚷。
「你最好先別進來。」
「為什麼?」英繪怪叫。「平常我不都是這樣來去自如的?」不經傳報即可出人冷泉苑,可是他最
引以為傲的友情特權。
「不是不讓你進去,而是不方便。」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小搭檔而已,不行嗎?」
「如果她有穿衣服的話。」
「啊?」英繪傻眼。
一人廳里,果不其然,一票嬌容殘亂的鶯鶯燕燕全都委屈萬分地撲上來,爭先恐後地哭訴。
「格格,我們真的再也受不了了,那小妮子簡直是頭野獸!」
「是啊,這幾天光是教她如何梳理自己的工作,就已經弄得咱們渾身是傷,人家再也不想教了
啦。」
「我們向來負責伺候您的,為何還要伺候那家伙,任她欺負?」
蚌個女孩們發髻歪斜,衣衫扯得歪七扭八,花妝糊成一團,有的像被潑了茶水般地濕漉漉,有的像
跟貓纏斗過地慘兮兮。瞥見被茶水波及的書架時,兩團冷焰立刻竄出雍華雙眼。
「她人在哪里?」
「躲在那兒!」女人們熱切地為他指路,欣喜地目送他森寒的背影。
書本向來是他的心頭肉,一點損傷都是大忌。不管弄濕書櫃到底是誰,始作俑者絕對月兌不了罪!
雍華冷然跨入陰暗套間時,榻角里頭的小擺影縮了一下。
「還躲什麼呢?」他溫柔得令寶兒脊背發涼。
「不是我起的頭。」
「每回亂局你都這麼說,換個藉口吧。」
套間外傳來侍婢們傲慢的笑鬧聲,以及邀英繪到苑外石亭賞花的嬌聲軟語,寶兒就知道她完了。她
們故意把客人支開,正是方便雍華在里頭盡情扁人。
「站過來些,把手伸出來。」
輕柔的低喃,讓寶兒一顫。她最怕的細藤鞭正優雅地拾在他身側,等待出擊。
「寶兒?」
「你……你不能再打我手心了!我上回被你打的,到今逃詡還沒消腫,再打下去,我手都要廢了。」
「別擔心,我知道怎麼打,只會痛,不會廢。伸出來。」
她急得快掉淚。她以前從沒被打過,從不知道自己很怕痛。來雍華這兒卻三天兩頭地被揍,揍得她都不太敢接近他了。
「為什麼……一定要打我?今天的爭執又不是我的錯……」
「嗯?你忘了我之前教的規矩了?」
不準辯解。她知道,可是冤枉的板子已經挨得她快受不了了。
「我過去也是這樣被打大的,如果你要受訓,就得經歷這一關。」
「亂講,你只是想把我逼回主子那兒去。」
「沒錯。伸手,否則就快點滾,跟你主子撒嬌抱怨去。反正他很疼你,不是嗎?」
「我才不會這麼容易就逃回去!」
「伸手,別讓我再說一次。」
她小臉全擠成一團。英勇放話是一回事,挨打又是一回事,她漸漸明白鐵骨漢子根本不像書上寫的
那麼好當。
「閉緊嘴巴,別讓客人听到你雞貓子鬼叫。」
她從陰暗角落緩緩走出來,顫巍巍地伸出紅腫的兩片小手心。
「老規矩,掉一滴淚,多五板。縮一次手,多十板。」
不怕!不能哭、不能叫、不能縮!他就是故意要她在這待不下去,放棄學習與搭檔工作,她不能
輸,拚死也要纏到底。
第一鞭狠猛抽上去時,寶兒差點放棄之前宣言,痛得悶聲嗚咽,眼楮開得死緊。緊接著一鞭又一
鞭,凶狠的力道幾乎將她打得跪下去。
「手抬高。」
他的輕喃中不見任何憐惜,連續的劇烈擊打聲中突然爆出斷響,讓寶兒死里逃生地喘了口氣。但他
只是悠然丟開斷鞭,由筒子里又抽出新的一支,繼續重懲。
「站好,我沒叫你跪下。」
可是……她好痛,痛得快站不住了。
「哭了嗎?」他以藤條勾起她下巴。
「沒有!」她瞠眼怒喝。
布慢間隱隱透人的光線照上她的臉,令他微怔。
「有什麼要狡辯的嗎?」
「沒有!」
「下次知道在我這兒該遵守規矩了嗎?」
「知道了!」
「很好。」他丟開鞭子,旋身而去,留她一人待在森幽套間里。
寶兒縮坐在小榻上,一邊哭,一邊使勁吹著小手。掌心像起火似地燒痛得緊,灼烈感怎麼吹也吹不
熄。他的確知道怎麼打人,柔女敕手心經過那麼激烈的鞭苔,不見絲毫傷痕,卻腫得像大紅鰻頭,握都握
不起來。
雍華討厭她。為了某種她怎麼想地想不透的理由,他就是討厭她。
奇怪的眼淚一直掉下來,掉在燒腫的掌上,一點感覺也沒有。手好痛,痛得眼淚都不听話了。
憊是不要當他的搭檔算了,就照他上次說的那樣,學當他的女人就好。可以像那些侍婢舞娘一樣地
穿漂亮衣棠,和他說說笑笑,在床幔里頭莫名其妙地吱吱叫,何必硬要當個令他厭煩的爛搭檔?
任她再怎麼努力,他一句夸獎也沒有,反而愈來愈不正眼看她……
雍華再度掀簾而入的刺眼光線嚇了她一跳,連忙舉臂抹掉水珠,悍然咆哮。
「我可是一滴淚也沒掉,連聲痛都沒喊!」
「是嗎?」他閑散抓過她小手時,痛得她嘰哇亂叫。
一陣冰涼清爽的感覺浸上她雙掌,頓時截斷她狼狽的掙扎。這是什麼?光線不足的小套間里,她只
隱約看見雍華割著某種肥厚的綠葉,里頭跑出的清芬凝露涼涼的,敷在手上好舒服。
「手不要亂動,就這樣擱著。」
「這個好涼。」還香香的。
「我以前就是用這個敷手掌,一個時辰以後再洗掉。」他由剛搬來的小箱里拿出個小玉瓶,倒了些
粉輕撫上她臉頰。
她不知道他在干嘛,可是她喜歡雍華這樣溫柔地踫她。
「你小時候真的也像我這樣被打過?」
「被打總比被殺好。」
她听不懂。「為什麼打我?如果有我能接受的理由,我絕對甘心承受,如果不合理,我豈不是白挨
了?」
「不管合理不合理,你都必須服從。」
「為什麼?」
「這是磨練。」
「你以前也是這樣嗎?」
「你干嘛老問我以前怎樣?臉轉到另一邊去。」
「因為……如果你以前也是這樣苦過來的,那我就有伴啦。」噢,他踫她右頰的地方好痛。「如果
我快撐不下去,只要想到你也經歷過這些,我就可以繼續熬下去了。」
他不回應,專注地處理她臉上凌亂的爪痕。
「這樣我們就真的是同伴了,對吧?」
見他默不作聲,寶兒馬上又胡思亂想地辯解起來。
「今天的爭吵,真的是個意外。我有好好的在學怎麼梳理發髻,可是我頭發全都卷卷的,拉不直,
根本弄不出她們要的型。她們說,還不都是因為我是雜種,才會連頭發都是雜的,就打算拿剪刀剪掉,讓它重長。我就說啦,我以前早就動過這歪腦筋,把頭發剪光光,可是後來並沒有長出直直的頭發,還是卷的。她們不理我,硬是要剪,這不,就打起來了。」
「你講夠了沒有?」
「你討厭我,是不是也是因為我是雜種?」
他上藥的動作頓了一下。
「是因為我眼楮是藍的,還是因為頭發是卷的,讓你看不順眼?」
「跟那無關。」
「那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做你的搭檔?」
「‘四靈’派來的東西,我都厭惡。」
「可是……」她是主子派來的,又不是「四靈」派的,但主子有可能真是「四靈」之一,只是她不
知道而已……「可是雍華,‘四靈’是‘四靈’,我是我,你可以把我們分開來看呀。」
「是啊,這主意真他媽的好極了。」
「雍華,你是壞人嗎?」
「還沒壞到可以升格做閻王。」
「我听說‘四靈’是一群專門與朝廷作對的秘密組織,那他們不就是壞人了?你為什麼要在壞人手
下做事?」
「你又為什麼要留在你主子門下效力?」
「我別無選擇啊,我自有記憶以來就已經被主子安養著──」
「我也別無選擇。」
「喔……」她沮喪地沉寂良久,忽而想通了什麼。「那你根本是被逼的嘛!其實你一點也不想幫壞
人做壞事,對不對?」
「我也不想幫好人做壞事。」他哼然笑望寶兒一臉呆滯。「有時候,好人也跟壞人一樣,盡貶使些下三濫手段。」
「嗯嗯……」她于我心有戚戚焉地攢眉頷首。
雍華瞟她一眼。「听不懂就听不懂,別故作聰明樣地耍白痴。」
「誰跟你耍白痴來著──啊!」她手臂痛得哇哇大叫。「你在給我涂什麼東西?!」
「清洗傷口用的藥汁。」
「喔。」臂上花亂的爪痕,幾乎分不出哪些是她的血跡,哪些是那群侍婢們指甲上的鳳仙花紅。
她興致勃勃地看著他替她清理大小傷口,還努力找尋身上可以供他治療的打斗痕跡,似乎根本沒注
意到自己被整得多慘烈。
烏亮狂野的濃密卷發被剪得七零八落,長不及腰、短不及肩。額骨上的一片淤青,頰邊的爪痕,一身被抓得破爛的袍子,一臉被抹得亂七八糟的胭脂油膏……嚴格說來,該處罰的應是外頭故作嬌弱的剽悍侍婢們,寶兒這頓打,確實挨得有點冤。
雍華厭惡地發覺自己心中的念頭,突然加重涂抹藥粉的力道,痛得她驚聲尖叫。
他沒有必要替「四靈」疼惜他們的小寶貝。
「這里,我這里也有點痛,幫我瞧瞧。」她含淚指指沾著幾團髒腳印的鞋面。
「自己去瞧。」
當頭丟到她臉上的藥粉嗆得她猛咳不已。「你不幫我了嗎?」
「我沒空跟你瞎攪和。」
「因為你有新任務了?」她馬上雙眼發光。
「不關你的事。」
「試試看,看它關不關我的事。」她挑釁地起身對峙。「如果你不讓我參與,我就破壞你的任務行
動,讓你見識一下我扯後腿的本事!」
「你來此的真正目的不正是如此?」
「什麼?」
「咱們乾脆把話挑明吧。」他高魁地冷眼睥睨她的茫然。「我打從一開始就不信任你這個人,所以
你可以不必白費力氣了。」
「為什麼?我是特地來協助你的。」
「我不信,凡是來自‘四靈’的人,我全不信。」
「可我不是啊。」
「不是嗎?」他微眯的冷眼刺了她的神經一下。
「我……也不確定我是不是,可是我想幫你,很誠心很誠意地想協助你。我想和你一起行動,想變
成和你一樣厲害的人,想做你的搭檔,就這樣而已。你還是不信我什麼?」
「我不相信你說的每一個字。」
「你!」她差點跺腳。「我哪時說過謊,哪里不可信?你既然不相信我說的話,就更該讓我跟你一
起執行任務,以行動證明!」
「是嗎?」好會演戲的小包狸。「那,咱們來打個商量吧。」
又打商量。「是……上次那個商量嗎?」
想到他曾在她身上施展的怪異魔力,寶兒芳心不禁微微悸動。她雖然不明白他上次熱烈的撫觸是怎
麼回事,卻一點排斥的念頭也沒有。
他若再問她要選擇學做女人,還是學著跟他殺人,她恐怕……
「那未免太便宜你了,想都別想。」他看透地對著寶兒的幻滅神情訕笑。「咱們就以這次的任務一
決勝負吧。」
「啊?」一決勝負……講得好像他們是死對頭似的。
「這次的任務,我讓你同行,但一有閃失,你就得以命來抵。」
「要是我們成功了呢?」
「我就承認你確實有資格成為我的搭檔。」
「哼哼,你別想再唬我一次。你承不承認是一回事,你讓不讓我真的成為你的搭檔又是回事。」
「不錯,有進步。但是寶兒,我們此次任務若成功了,你不就早已成了我的搭檔嗎?」
啊,對呀,這次是他們攜手執行的第一項任務。
一閃而過的記憶卻斂住她的笑顏。
「要是你在任務途中故意陷害我,故意制造閃失呢?」
「那你只好認了。」他溫柔淺笑。
「什麼呀!那我豈不是除了執行任務外,還得忙著對付你?」
「有意思吧。」
有意思個頭,他簡直是在玩她的命!「這項商量一點也不公平!」
「你可以選擇不參與,我絕對尊重你的意見。」他和煦的笑眼中閃出懾人冷光。「如果不參與,就
快滾回你主子那兒去,別杵在這兒礙眼。」
「為什麼我──」
「要或不要,直接回應,別跟我羅唆。」
「可是──」
「再多說一個與答案無關的字,你就直接滾出去,一切免談。」
他是說真的,怎麼辦?這條件實在太不公平了,但她別無選擇。不是接受,就是滾回去,然後,一
輩子再也見不到雍華,無法和他搭檔共事、不能跟他說話、不能享受他的照料、到死都听不到他一句夸獎,連正眼都不曾瞧。而且……她永遠都再也享受不到被他親吻與擁抱的奇妙感覺!
「我要!」她激動地急嚷。「我要參與這項任務。就照你的條件,任務完蛋我就完蛋,任務成功我就是你正式搭檔!」
雍華的眸光始終不曾離開她,慢慢地,勾起意味深長的嘴角,看得她意亂心慌。他不會有看穿人心的異能吧?
「很好。我們的任務是︰燒毀四法王經。」
「燒東西?」她皺眉瞪眼。「為什麼要燒東西?」
「你說什麼?」他禮貌一笑。
「沒有!什麼也沒說!」她驚惶地猛搖頭。對于任務,只能執行,不能質疑,她差點又犯大忌。
「可……可是,什麼是四法王經?」
「不清楚。」詳細資料有待探查。「听這名字,應該是四卷經書。」
「喔,燒四卷書啊。」不會很難嘛。
「就由你負責找出這四卷書,如何?」他詭異地彎起俊眼。
「啊?!天下這麼大,教我上哪去找?」
「我會負責查出四卷書收藏地點,帶你潛入。」
「那就好。」呼,嚇了她一跳。「我只要在藏書的地方搜到東西,燒掉就成,對吧?」
「原則上沒錯,但……‘四靈’要我們燒毀的,必定是相當重要的東西。重要的東西向來藏得特別
隱密。你,有把握找得到嗎?」
「找東西?這容易。我以前連主子養的那只狡滑猴子的藏寶處都找得到,四卷小書算得了什──啊!」
「怎麼了?」
「那個……就算我找到了經書,我要呃……怎樣辨認它就是我要燒的那本?」
「除非是無字書,否則書皮一眼就可辨認。」
「光看皮就……就可以知道是哪一本了?」
雍華冷斜精銳雙眸,彷佛識破什麼,微揚嘴角。「書皮絕對會寫書名,好認得很。」
「萬一……」
「嗯?」他親切得令她發毛,怯怯囁嚅。
「萬……萬一我……我不識字呢?」
「啊,那你就完蛋了。」他也竊聲呢喃。
「不行,這項任務對我太不公平了!」寶兒驚吼。「我根本不識字,你卻要我循字找書,這我怎麼
辦得到?!」
「喔,你一個字也不認得呀?」
看到他恍然大悟的邪惡笑容,她立刻後悔自己草率的坦白。「這……這樣吧,看在我一個大字也認
不得的份上,燒書的事還是──」
「交給你處理?好哇,既然你這麼不畏艱難,勇于向自己的缺陷挑戰,這事就全權交給你去辦。」
「不行的,我根本做不來!」
「你真是太謙虛了。」
「可是我──」
「我期待你的表現,可別讓我失望啊。」
他那副笑容,簡直是在期待她的慘烈下場!她怎會笨到和一個邪魔羅剎打交道?
雍華回視她冷汗如雨的慘白小臉,悠然揚起慵懶笑容──
「別擔心,你若出了什麼意外,我會替你料理後事的。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