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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靈城 第四章 八方風雨會晉南

作者︰曹若冰

胡月古怔了一下之後,才長嘆一聲道︰「閣下是少林俗家弟子?」

青衫老人搖首答道︰「不是。」

胡月古接問道︰「不是少林弟子,為何會使少林寺的獨門絕藝百步神拳?」

青衫老人冷然接道︰「那與你不相干。」

一頓話鋒,又沉聲接道︰「你還是答我所問吧!」

胡月古笑了笑道︰「我毋須再考慮了,你們走吧!」

杜少彬搶先說道︰「既然你已服輸,就該你們先行撤走才對!」

胡月古陰陰地一笑道︰「杜公子說得有理!我索性人情送到底,先行撤退就是。」

接著,扭頭揮手一聲沉喝︰「咱們退!」

一陣人影飛閃中,剎時之間,走了個干干淨淨。

杜少彬長嘆一聲道︰「師傅,看情形,寒家當年的滅門血案,已可確定是‘碧雲山莊’的中行老賊所干的了。」

青衫老人「唔」了一聲道︰「大致是不會錯了。」

「大致是?」杜少彬蹙眉接問道︰「難道師傅心中還另有所疑?」

青衫老人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杜少彬蹙眉如故地道︰「那麼,中行老賊一再派人截殺、狙擊,又是甚麼原因呢?」

青衫老人正容說道︰「任何事情,都必須講求證據,不可僅憑臆測而妄入人罪……」

杜少彬截口接道︰「師傅,難道中行老賊,一再地想要置我于死地,還不算證據?」

青衫老人反問道︰「孩子,如果中行老賊是奉命行事呢?」

杜少彬一呆道︰「中行老賊,還會有上司?」

青衫老人道︰「江湖中事,無奇不有,這是很難說的。」

杜少彬苦笑道︰「那麼,少彬該怎麼辦呢?」

青衫老人道︰「你吳爺爺是怎麼交代你的?」

杜少彬苦笑道︰「吳爺爺要我先去百靈城。」

青衫老人道︰「那麼,就遵照你吳爺爺的話去作吧!」

杜少彬忽然「咦」了一聲道︰「那位冷姐姐,怎麼不見了?是否已先回到她的家中去了呢?」

原來冷雪梅已不知幾時,悄然離去了,目前,這現場中,就只剩下他們這師徒二人啦!

青衫老人輕輕一嘆道︰「你那位貌艷如花,命薄如紙的冷姐姐,當那位胡師爺離去之後,她就走了。」

杜少彬蹙眉說道︰「奇怪?走時也不同我說一聲?」

青衫老人又嘆了一聲道︰「你慢慢地會明白的。」接著,才神色一整道︰「現在,師傅也要走啦!」

他倒是說走就走,話聲一落,人已飛身而起,並沉聲接道︰「少彬,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杜少彬連忙接道︰「師傅,等一等啊……」

夜空中,傳來青衫老人的蒼勁笑聲道︰「傻孩子,你耽擱我的功夫,已經太多了,有話以後再說吧……」

□□□□□□□□五天之後,杜少彬獨自進入「高平」縣城。

「高平」,是「山西」東南角上的一個山城,如所周知,「山西省」的東南部,為「太行山脈」所蔓延,而「百靈城」,就在「高平縣」城東約莫二十來里的萬山叢中。

「高平」城,雖然是一個偏僻的山城,但由于與「百靈城」鄰近,經常有形形色色的武林人物來往,因而也算是沾了「百靈城」的光,而逐漸顯得繁榮起來。

尤其是自「百靈城」那奇異的告示貼出之後,往來的江湖人物也更多了。盡避目前距八月十五日的大婚吉期,還有個把月,但那些遠道而來的諸色人等,已陸續地向這兒集中,因而使得這「高平」城,顯得空前的熱鬧。

杜少彬進入「高平」城時,已經是黃昏過後,初秋的山城,已有頗深的寒意了。

由于江湖人物逐漸向這兒集中,以致這山城中的客棧,大都已經客滿,杜少彬一直找到第四家,才算獲得了一個小房間。

這客棧名為「悅來」,剛好今天是店主娶兒媳婦,而杜少彬又是文弱書生的打扮,那時候,一般人對讀書人是非常尊敬的,也就是在這雙重原因之下,那客棧店東才特別將儲物用的小房間騰出來。

杜少彬將自己安頓下來,並叨擾店東一頓也算是喜酒的豐盛晚餐之後,隨即踱出了客棧,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徜徉著。

當他踱過了一條大街,準備轉入另一條橫街時,已察覺後面丈五左右,有人亦步亦趨地躡上了。

他嘴角掠過一絲輕蔑的冷笑,一面凝功應變表面上卻是裝成若無其事地,繼續漫步著。

目前他所走的這一條橫街,雖然是一條小街,但卻是這「高平」城中最熱鬧的一條街,一些應運而興的茶樓、酒肆、娼寮、賭館,大部份都集中在這兒,使這兒形成一片畸形的繁榮。

由于上述的原因,這橫街上,算得上是游人如潮摩肩接踵,因此,一進入這條橫街,對于後面那釘梢的人,可就不便察覺了。

這時,他剛好經過一個圍著一大堆閑人的測字攤前,很自然地停了下來,擠入人叢中,當他轉過身軀時,故意避著燈光,一雙精目,很快地向後面掃視著。

後面,雖然跟著很多的各色人等,但他認為跟蹤他的,卻可能是一位顯得有點落拓的青衫中年文士。

不錯,那青衫文士也擠入這人叢中來了,與杜少彬不過是七八尺距離。當他擠入人叢中時,並向杜少彬深深地盯了一眼。

杜少彬一面凝神默家青衫文士的動靜,外表卻是悠閑已極地,向那測字攤上打量著。

那位測字先生,年約四旬上下,生就的五短身裁,招牌上寫的是張鐵嘴,除了測字之外,星、相、醫、卜,幾乎是無所不通。

當杜少彬擠入人叢中,向那測字先生打量時,這位張鐵嘴先生,正在口沫橫飛地,自說自話著︰「……靈不靈,當場試驗,現在,小弟再說一遍,手相奉送,說得準時,再談別的,如果說不準,諸位可以隨便砸我的招牌。」

人群中,不知是誰插上了一句︰「張鐵嘴先生,看一個相,要多少錢啊?」

說著,一位左頰上有著一道刀疤的灰衣漢子,擠到他的攤位前,並向著張鐵嘴毗牙一笑。

張鐵嘴也毗牙一笑道︰「在下這個相金,是因人而施,沒有一定準的。」

刀痕漢子抬手指著自己的鼻尖道︰「像咱家這個像,如果請你看看,須要多少相金呢?」

張鐵嘴向著對方注視了少頃之後,才正容說道︰「像閣下這付像,要瞧一瞧,至少是白銀十兩。」

刀疤漢子笑道︰「白銀十兩?你的胃口可真不小呀!」

張鐵嘴也笑道︰「閣下莫嫌相金太貴,其實,這還是特別優待的價格哩!」

刀疤漢子一怔道︰「為何要優待我?」

張鐵嘴神色一整道︰「因為,這是在下到達‘高平’城來的第一筆生意,自然要優待一點。」

刀疤漢子笑問道︰「如果不優待時,那得要多少相金呢?」

張鐵嘴正容如故地道︰「那就得看看你的本來面目之後,才能決定了。」

刀疤漢子笑道︰「甚麼叫本來面目啊?」

張鐵嘴沉聲接道︰「朋友,如果你沒戴有人皮面具,我不但自砸招牌,也當眾自抉雙眸!」

刀疤漢子發出一串干笑道︰「高明!斑明!這‘高平’城中,連看像的都成了大行家,這倒委實是臥虎藏龍之地啦!」

說完,丟下一錠十兩重的銀錠子,揚長而去。

張鐵嘴一面將銀錠子揣入懷中,一面卻自我解嘲地一笑道︰「費了大半天唇舌,才賺到十兩銀子,這年頭,混日子可真不容易啊!」

他那精目飛快地在人叢中一掃,杜少彬的耳中,忽然傳入一縷細如游絲的語聲道︰「杜公子,快到這邊來看個相,有人要對你不利。」

杜少彬微微一怔之間,那神秘傳音又起︰「杜公子,目前,你人單勢孤,不能跟他們硬來。」

杜少彬也以真氣傳音,和「擇人專注」的功夫,向張鐵嘴問道︰「尊駕是甚麼人?」

張鐵嘴傳音答道︰「目前,來不及說這些,快到我這邊來。」

就這同時,另一絲真氣傳音也傳入他的耳中︰「娃兒,那張鐵嘴在同你說些甚麼呀?」

杜少彬楞得一楞之間,那神秘傳音又起︰「別听那廝胡說八道,那廝準是中行老賊手下的走狗!」

張鐵嘴也傳音接道︰「杜公子,是不是那落拓文士在同你說話?那廝鬼鬼祟祟的,一定是中行老賊的同黨。」

「別听他胡說八道……」

「到我這邊來……」

「我是你祖父的老部下呀……」

「我是你父親的朋友呀!」

那兩位,雖然都是用真氣傳音,在向杜少彬說話,但卻有如是敞開來說似地,雙方不謀而合的顯得旗鼓相當,也算是針鋒相對。

這情形,可將杜少彬弄迷糊了。

是的,目前這二位,似乎都是為著他而來,也似乎說的都是真話,那就是說,對他而言,這兩個人,都是是友非敵。

可是,在目前這情況之下,他能隨便相信人家麼?

在防人之心不可無的情況之下,對目前這局面,該如何處理呢?

在沒法分辨,又是無所適從之間,杜少彬只好暫時裝迷糊了。

張鐵嘴與那位落拓文士,對杜少彬目前的態度,似乎頗為激賞,雙方都是微微一笑,並向對方投過表示勝利意味的一瞥。

張鐵嘴的攤位前,又有生意上門了。于是,這兩位神秘人物的鬧劇,暫時告一段落。

就當此時,一位約莫十二三歲的女孩,擠向杜少彬身邊,並向他手心中塞了一個紙團,低聲說道︰「快離開這兒……」

杜少彬緊了緊手心中的紙團,不禁啞然失笑地,心頭暗忖著︰「吳爺爺也真絕,偏偏規定我,必須以本來面目到這兒來,看情形,像這麼下去,還不知會有多少不可思議的事情會發生哩……」

這片刻之間,那小女孩又擠入人叢中去了。

杜少彬一蹙眉畢,漫不經意地,將紙嘴兒打開,就著測字攤上的燈光,匆匆一瞥︰

弟弟,要進「百靈城」就盡快地進去,這兒不是你所應該呆的地方。記著,立即先回客棧。

寥寥數語,後面只署了一個「梅」字。

這字條,別人不一定能看懂,但杜少彬卻是一目了然,知道是冷雪梅寫給他的了。

杜少彬一蹙劍眉,雖然他明知冷雪梅不會讓他看到,但還是禁不住地,舉目向人叢中掃視了一匝。

這一掃視,當然不會有甚麼發現,但卻與那位神秘的落拓文士,四目相對地,互相注視了一眼。

他,對張鐵嘴與落拓文士二人的話,是將信將疑,但對冷雪梅的話,卻是一點也不懷疑地,完全接受了,立即掉轉身軀,匆匆離去。

一路上,居然沒再發現有甚可疑的情況,也沒發現有人跟蹤他,但當他回到「悅來客棧」

的那個小房間中時,卻又情不自禁地,楞了一楞。

原來房間內,赫然有一位面目陌生的老頭兒,正向著他毗牙而笑,並以手勢示意他關好房門。

杜少彬的心理上,本就有所準備,因而一楞之後,立即鎮定下來,順手關好房門,目注那位不速之客,低聲問道︰「老人家有何見教?」

那位神秘老人低聲笑道︰「杜公子,別後才三天,你就不認識我了?」

杜少彬一怔道︰「你……?」

那神秘老人神秘地一笑,然後以真氣傳音說道︰「我,就是冷堂主……啊!不……現在應該稱她為冷女士才對,我,就是冷女士私邸的那位掌門人呀!」

杜少彬「哦」了一聲之後,也傳音問道︰「老人家,我冷姐姐呢?」

神秘老人傳音說道︰「她也在這‘高平’城中,但你目前不用去找她,找也徒然。」

杜少彬傳音問道︰「她為甚麼不見我呢?」

神秘老人幽幽一嘆,抬手朝隔壁指了指,才傳音接道︰「咱們先听听隔壁戲。」

外面甬道上,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杜少彬傳音問道︰「老人家,那來的是甚麼人啊?」

神秘老人傳音答道︰「听下去就知道啦……」

杜少彬一蹙劍眉,注目傳音問道︰「老人家並非不會武功的人……」

神秘老人笑道︰「不會武功,怎能當掌門人哩!」

「呀」地一聲,隔壁的房門啟而復閉,進去的顯然是兩個人,其中一人並「咦」了一聲道︰「隔壁不是儲藏室麼?怎麼也住上人了?」

原來杜少彬住進來時,隔壁的這二位,顯然是外出了,所以才有此一問。

另一個有點含糊的語聲接道︰「這……這是客棧呀!多住……住進個把人,有甚麼稀奇哩!」

此人顯然是喝多了酒,說起話來,不但舌頭有欠靈活,而且不斷地打著飽呃。

那比較清朗的語聲接道︰「我一再提醒你少喝一點,你卻偏要喝得東倒西歪的,待會,咱們頭兒看到了,那一頓排頭,可夠你吃的。」

那含糊語聲道︰「不……不要緊,咱們頭兒,正……正擁著老相好的……快……快活去啦!即使他……他回來看到了,也……不要緊,我……王得功就……只有這一點嗜好啊!……

水……水……老弟,勞駕幫我倒杯涼茶……」

一陣倒茶水的聲音過後,那清朗語聲才長嘆一聲道︰「事情可真有點邪門。」

那含糊語聲道︰「甚……甚麼事啊?」

那清朗語聲道︰「你想想看,咱們平空被人點了穴道,卻是不但沒要我們的命,而且是一點損失也沒有,這還不算邪門麼?」

那含糊語聲笑道︰「我說,老弟台,喝醉酒的是你不是我呀!」

那清朗語聲顯然是怔了一下道︰「此話怎講?」

那含糊語聲道︰「你老弟也不多想想,這是百靈城的勢力範圍,當代武林中,誰敢不遵城主的命令,而在這‘高平’境內,惹事生非哩!」

那含糊語聲的人,雖然舌頭還有點不太靈敏,卻是說來條條是道,已經是清醒得多了。

那清朗語聲「唔」了一聲道︰「這倒是實情。」

他,一頓話鋒之後,又苦笑一聲道︰「但事實上,我們卻是奉命在這兒惹事生非啊!」

那含糊語聲道︰「但我們並非要在這兒殺人,只不過要將那小子制服而已。」

那清朗語聲苦笑道︰「可是,我們不但不曾制住人家,卻反而莫明其妙地,被人家制住了。」

那含糊語聲長嘆一聲道︰「你我在平時,也算是很自負,而不輕易服人的人,今天栽的這個筋斗,你倒是服也不服?」

那清朗語聲苦笑道︰「連咱們胡師爺都栽過筋斗了,你我能算老幾,還能不服氣麼!」

那含糊語聲道︰「只是,不知其余那些人怎樣了?」

那清朗語聲道︰「方才,你不是在酒樓中已听說過,那小子已經大搖大擺的到了‘高平’城麼!」

那含糊語聲道︰「這是說,那些人的遭遇,也同你我一樣?」

那清朗語聲「唔」了一聲道︰「差不多……」

杜少彬這才知道,自己這一路行來,為何如此平安無事的原因,原來所有的阻撓、攔截和暗算,都有人在暗中代為化解了。

心念電轉中,只听那含糊語聲忽然「咦」了一聲道︰「隔壁新來的,莫非就是……」

那清朗語聲截口笑道︰「不會那麼巧吧!」

杜少彬禁不住暗笑著︰「世間就有這麼巧的事情哩!」

那含糊語聲道︰「老弟,咱們還是談點別的吧!」

那清朝語聲道︰「談點甚麼別的呢?」

那含糊語聲道︰「你說,‘上林花’那幾個妞兒,怎麼樣呀?」

那清朗語聲笑道︰「不錯啊!一個個細皮白肉,也蠻解風情。」

那含糊語聲的人,顯然是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大聲嚷道︰「走!打道‘上林花’。」

那清聖叩聲道︰「你老兄忘了,咱們頭兒,也正在那兒取樂。」

那含糊語聲又有點結結巴巴了︰「這……這是私事,咱們頭兒也管不了,走……老……

老弟台,一切都有我哩!」

又是「呀」然一聲,房門啟而復合,兩人的腳步聲,又循甬道離去。

直到這時,那神秘老人才向杜少彬笑問道︰「杜公子,方才的一切,你都听到了?」

杜少彬點點頭道︰「不錯。」

神秘老人笑了笑道︰「目前的情況,該不須要我兩加解釋了吧?」

杜少彬笑了笑道︰「老人家,眼前情況,我雖然已經了解,但對您的一切,卻是一點都不知道哩!」

神秘老人輕輕一嘆道︰「到目前為止,知道我的真實來歷的,還只有你那位梅姐姐,以後,你慢慢地向梅姐姐去請教吧!」

杜少彬苦笑道︰「您自己不肯說,梅姐姐又不肯見我,你們二位呀!可真是不可思議。」

神秘老人幽幽一嘆,沒有接腔。

杜少彬注目問道︰「老人家,您,是否也認識我吳爺爺?」

「認識。」神秘老人點首接道︰「也算是老朋友啦!」

他一頓話鋒,又正容接道︰「杜公子,現在,該說到正題上來了,方才,你梅姐姐的那張紙條,是我花了五枚銅元的代價轉給你的,你可不能等閑視之。」

杜少彬蹙眉說道︰「老人家之意,是……?」

神秘老人正容接道︰「天亮之後,立即起程,前往百靈城。」

杜少彬不由一怔道︰「這個……」

神秘老人截口接道︰「眼前的情況,方才你算是已經全部了解了,你想想看,你呆在這兒,有多危險,又有多少人在替你操心?」

杜少彬苦笑道︰「進了百靈城,就沒有危險了麼?」

神秘老人道︰「進了百靈城,固然不一定完全沒有危險,但我相信,大伙兒的想法,是不會錯的。」

杜少彬笑問道︰「凡是關心我的人,都那麼認定?」

神秘老人點點頭道︰「不錯。」

杜少彬微一沉思之後,才苦笑道︰「好,明晨,我天一亮就走。」

神秘老人站起身來道︰「好了,杜公子早點歇息,老朽就此告辭。」

杜少彬送走神秘老人後,腦子里好像塞了一團亂絲,不能剪,也無從理。

他盡避是已經躺在床上了,卻是輾轉反側地,怎麼也不能入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被人給搖醒了。

他,一骨碌地坐起身來,睜著惺忪睡眼,訝然說道︰「二位是……?」

原來,那已經熄掉的燈光,又被人點燃了,昏黃燈光搖曳中,並立床前的,赫然就是那擺測字攤的張鐵嘴,和那位落拓文士。

在年輕一代中,杜少彬已算是當今武林中不作第二人想的人物了,可是,目前,卻被人家潛入室內,點燃了燈,如非人家將自己搖醒,自己卻還懵然無知,這情形,如非是他自己過份的差勁,那就是對方兩人高明得不可思議了。

也因為如此,使得他手中滿不是滋味地,話問一半,又停了下來。

那落拓文士首先答道︰「現在,我們兩個的誤會,已經消除了。」

張鐵嘴含笑說道︰「是的,我們都是你的朋友。」

杜少彬注目問道︰「二位夤夜來此,不知有何見教?」

落拓文士道︰「見教是談不上,我們各自有點小小禮品,要送給你。」

張鐵嘴卻是正容說︰「本來,我這位朋友,他是不贊成你去百靈城的。」

落拓文士含笑說道︰「但我現在也表示贊同了。」

張鐵嘴接道︰「這完全是我這一張‘鐵嘴’的功勞。」

落拓文士笑道︰「老兄,如果不是你提出了有力的證據,光憑你這張‘鐵嘴’,對我可發生不了作用……」

這兩位,用的都是僅僅只有杜少彬能听到的,最低的語聲,但一上場就你一句、我一句地,使杜少彬連插口的機會都沒有,這情形自然使杜少彬為之直皺眉頭。

直到這時,他才逮住一個機會,截口苦笑道︰「二位的話,有沒有個完的?」

那落拓文士搶先說道︰「我想要說的話,恐怕半天也說不完,但目前還是不說也罷。」

張鐵嘴卻正容說道︰「但我還要繼續說幾句,你老兄不妨將要送給娃兒的東西拿出來,先行請使吧!」

「也好。」落拓文士探懷取出一條系著半片翠玉佩的金鏈子,遞給杜少彬手中,並正容說道︰「娃兒,見到百靈城城主時,請將這個轉送給他,也許會對你有很大的好處。」

直到這時,杜少彬才算將這位落拓文士的面目看清楚。

他,約莫五旬上下年紀,有著一張同字臉,三綹花白長須,身裁修長,五官端正,但雙目之中,卻有著濃重的隱憂。

杜少彬接過金鏈和玉佩之後,略一打量,只見那金鏈是十足赤金,玉佩卻是上佳漢玉,大小有如銀元,卻被甚麼利器劃掉一半,還隱約地可以看到半個「太極圖」的圖案,他,一面打量著,一面卻注目問道︰「如果那城主問我,是誰送給他的呢?」

落拓文士道︰「他一見到這個,就知道是誰送給他的,不會向你發問……」

杜少彬星目一亮道︰「前輩認識百靈城城主?」

落拓文士幽幽地一嘆道︰「僅僅是認識而已。」

杜少彬一蹙劍眉道︰「前輩有甚麼話,要我轉達給城主的麼?」

落拓文士臉上肌肉抽搐著,半響之後,才苦笑道︰「如果他問起我時,請告訴他,我還活著。」

杜少彬一怔之後,蹙眉問道︰「百靈城城主,是甚麼人,前輩能否見示?」

落拓文士搖搖頭道︰「不可以。」

杜少彬蹙眉問道︰「那是為甚麼呢?」

落拓文士幽幽地一嘆道︰「我不想提及往事。」

杜少彬苦笑道︰「那麼,小可問點別的請問前輩,前此,當小可與吳爺爺、彭叔叔等人,要進入那很長的山溝中時,那位派人阻止我們進去的,也是您?」

落拓文士點點頭道︰「不錯。」

杜少彬接問道︰「那位悟空大師,也是受到您的請托?」

落拓文士點首接道︰「可以這麼說。」

杜少彬注目問道︰「這次百靈城的大喜事,前輩是否要前往參加道賀?」

落拓文士「唔」了一聲道︰「到時候再說吧!」

杜少彬沉思著問道︰「前輩您對百靈城的情形,好像知道很多?」

落拓文士苦笑道︰「是的,但這些,卻不是我值得自豪的地方。」

杜少彬接問道︰「在這‘山西省’省境之內,是否有兩座百靈城?」

落拓文土含笑反問道︰「你是听誰說的?」

杜少彬道︰「是我吳爺爺說的,他老人家說,在‘恆山’與‘五台山’的萬山叢中,有一個百靈城……」

落拓文士截口笑問道︰「那麼,你到這兒來,又是誰指引你的?」

杜少彬道︰「也是我吳爺爺。」

「你吳爺爺說,有兩個百靈城?」

「這個,倒不會說過。」

落拓文士笑道︰「夠了!娃兒,也許當時你吳爺爺心不在焉,錯把‘馮京當馬涼’了,要不然,他為何不教你去另一個百靈城呢?」

杜少彬苦笑了一下之後,才「哦」了一聲道︰「前輩知道‘千面鬼醫’上官老前輩的消息麼?」

落拓文士笑了笑道︰「這個,也許這位張鐵嘴,能夠給你較為滿意的答覆。」

杜少彬微微一笑之間,落拓文士卻含笑接道︰「好了,你們好好地談談,我可要先走一步了。」

張鐵嘴連忙接道︰「不,不!咱們一起走。」

落拓文士笑道︰「可是,我不願再等了哩!」

說完,人已逕自穿窗而出,閃得一閃,即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杜少彬目注張鐵嘴,笑了笑道︰「咱們先談點甚麼呢?」

張鐵嘴笑了笑道︰「對于方才才走的那位,他與我所說的話,你是否全都記得?」

杜少彬點點頭道︰「是的。」

張鐵嘴笑道︰「方才,他說我與他之間,誤會的冰釋,是由于我提出了有力的證據,你也希望看看這有力的證握麼?」

杜少彬又點點頭道︰「我當然希望能看到。」

張鐵嘴改以真氣傳音接道︰「我所要提出的證據,與你口中的‘千面鬼醫’上官前輩,大有關連。」

杜少彬一怔道︰「真的?」

張鐵嘴揚掌擊滅了案頭燭火,傳音接道︰「這兒不是談話之所,你收拾一下,咱們換一個地方,好作詳談。」

頓飯工夫之後,這二位已到達「高平」城郊外,靠近山麓的一個工寮之中,張鐵嘴以主人姿態,擺手作肅客狀,含笑說道︰「老弟請坐!」

杜少彬就著那簡陋的竹床邊沿坐下,然後也含笑說道︰「這地方,倒是很涼快的。」

「是啊!」張鐵嘴接道︰「而且,視界遼闊,咱們的談話,不易被人家竊听到。」

杜少彬注目笑問道︰「閣下是否該將那‘有力證據’拿出來了?」

張鐵嘴正容點首道︰「是的,即使你老弟不說,我也要拿出來了。」

說著,探懷取出一個小布包,顯得很慎重地,一層層的解了開來。

那小布包一共包了五層,里面還用層層油紙密封著,一直到解開那層層油紙,才現出一本絹質小冊,和五大張寫得密密麻麻,字體細如蠅頭的八行信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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