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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君一剪 第二十六章 浴桶里的花四娘

作者︰荻宜

夜,已經很深了。

花四娘把整個身體浸在一張木桶里,桶里溢出的熱水,就像煙霧般把整個浴室纏在空山煙雨間。

她的眼楮是閉著的。

她今天踫到的不愉快已經夠多。

如果仇一刀再出現,她發誓一定要和他拼命,讓他真的一刀,一刀見閻王。

她的手來到她一雙玉般的腿上,想到那個流口水的老頭,踫她腿的樣子,她幾乎就要嘔吐。

水很溫,她的皮膚卻如凝脂。

她忽然張開眼楮,她忽然想到胡大海和常遇春。

他們似乎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出現。

她再想到那個充滿神秘的貓一樣眼楮的女人,還有大將軍。

大將軍為什麼要對付潘小君?

大將軍到底知道什麼?

一向形蹤成謎,傳說中的大將軍,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然後她就想到了青魔手。

花四娘想到這里,她現在幾乎是赤果的。

她望著四周牆壁,還好沒有人看見,因為在江湖上,據說偷看她洗澡的人,比偷看她換衣服的人,還要多的太多。

花四娘再仔細的看著四周牆壁。

她忽然發現壁上有八個小孔,眼楮般大的孔。

孔中居然有四對眼楮,正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沒有回應。

八個孔,四對眼楮,還是連眨都沒有眨過。

花四娘忽然舉起一條腿,美玉般倒掛在半空中舉著︰「這條腿和你們的老婆比起來怎樣?有沒有比她們長?」

她的手出同時來到椽上的鐵箍處,鐵箍上斜插一柄劍。

「那麼這一條呢?」花四娘忽然換了另一條腿,粉腿高掛說︰「是不是和你們心里想的一樣?」

她的手已握住劍柄。

花四娘忽然笑了,笑如銀鈴︰「你們的眼楮都很亮,都不是瞎子,卻是啞巴。」

四雙眼,八個孔,還是沒有人說話。

花四娘笑的似乎很高興︰「你們不但是啞巴,而且已經是瞎子。」

「現在就是瞎子。」

她話還沒有說她的人忽然一個騰空,「噗咚」一聲,已從木能里躍出來,一個「鯉魚翻身」,卷起千層浪,一柄劍也同時隨著她的人刺了出去。

她長劍一舞,宛若流星劃過天際,然後她的人又回到了木桶中。

四對眼楮,八個孔,孔中的眼楮居然都有血流出。

四個人居然真的一瞬間都成了瞎子。

好快的出手,好快劍。

花四娘優雅的將長劍插回桶沿上掏箍,整個人又沉人熱氣騰騰水中,然後她再從水底冒出整張臉。

「當瞎子總比啞巴好。」花四娘又斜伸出一條腿,舉得很高,很長︰「若是又瞎又啞,那真的就糟透了。」

花四娘看著牆上的四對眼楮,居然還在,還是在瞪著她,即使瞎了,也在瞪著她,她忽然感覺到不對了。

再來她就感覺到,她的身後已站著一個人。

這個人是怎麼進來的?是誰?

她想到仇一刀。

「仇一刀。」花四娘並沒有回頭看他︰「你真她媽的就是仇一刀。」

花四娘話說完,一雙被熱水燙得發紅的臉,已瞬間蒼白。

「你真她媽的不是東西,你到底要怎樣?」花四娘發白的臉,氣得更白︰「你陰魂不散的,何不去做鬼?」

仇一刀站在她身後,沒有開口,沒有動。

花四娘已經開始叫了,她忽然伸出一條腿︰「你也想看,好,我就她媽的讓你看個夠。」

她把腳跨出木桶。

仇一刀沒有開口,沒有動。

「一條不夠。」花四娘大叫︰「好,我就讓你看二條,二條不夠,就全部都讓你看。」

花四娘整個人就吵出木桶。

仇一刀霍然轉過臉,連看都沒看一眼。

「穿上衣服。」他忽然開口︰「走。」

「穿上衣服?」花四娘一雙綠臉,幾乎已把嘴唇咬破︰「我剛下水洗澡,你就要我穿上衣服,要我走,你這個人倒是什麼東西?」

仇一刀道︰「你不走,我就站著。」

花四娘大叫︰「我在洗澡,你就站在這里?」

仇一刀點頭。

「好,有種。」花四娘七竅生煙︰「真他媽的算你有種,你說,你到底要我走去哪里?」

仇一刀道︰「大將軍要你乖乖的坐在那間小屋,你就乖乖的回到那里坐著。」

花四娘咬牙道︰「好。」

「不好!」

「不好,不好。」一頂轎,二個人,轎上軟躺著又一人,大笑著說︰「實在是不好極了,大名鼎鼎的花四娘就這樣的跟人家走,實在是不好極了。」

病少爺話未說完,人如鬼魅般的已出現窗下。

他的轎子,他的人,就像是讓風給送進來的。

病少爺在咳嗽。

「一刀九軌,仇一刀。」他咳得似乎很嚴重︰「想不到居然在這里遇到你,想不到閣下對花四娘也有興也想看她洗澡。」

仇一刀黑衣長衫,已在飄動,他的瞳孔已在收縮。

「總瓢把子。」仇一刀忽然盯住病少爺︰「病少爺。」

病少爺大笑︰「想不到我這個病得快要死的病表,也能讓仇兄識荊,你說,光這樣我這個病表,該不該敬你一杯?」

他不等仇一刀說話,雙手忽然一招,一個波斯巨漢,「砰」的一聲,撞碎了窗檐,自窗外撲了進來。

波斯巨漢,扎綁腿,系銅帶,衣襟敞開,耳吊銅環,雙手捧著一張古銅玉盤,盤上有來自波斯國的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病少爺咳嗽說︰「醉臥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來。」他大笑︰「我敬你。」

病少爺一杯斟滿,自己先干。

波斯巨漢,將一盞發亮的夜光杯,捧在手上,走到仇一刀面前。

仇一刀拿起酒盞,一飲而盡。

「好,很好。」病少爺拊掌大笑︰「仇兄不但刀快,看來喝酒更快,不過仇兄難道不怕酒里有毒。」

仇一刀道︰「怕。」

病少爺張大眼楮︰「那你還喝?」

仇一刀道︰「我喝的是十二連環塢總瓢把子的酒,十二連環塢威震北國,名響江湖,若在區區一杯酒中下毒,十二連環塢也應該改名了。」

病少爺道︰「改名?」

仇一刀道︰「十二連環鳥。」

他話剛說完,「砰」的獻身聲,窗外已同時間飛進來四個波斯巨漢,手持彎刀,眼瞪牛鈴,眼露殺機的將仇一刀圍住。

病少爺仰起頭,忽然對天長嘯︰「滾,你們還不快滾,人家說你們是鳥,你們難道就真的像鳥一樣飛進來。」

「砰」的幾聲,波斯巨漢又飛了出去。

病少爺看著他們就真的像鳥一樣,一樣的飛進飛出,他的臉色已非常難看。

花四娘忽然大叫,指著病少爺的鼻子大叫︰「你這個病表,你難道要讓很多人看我洗澡你才高興?」

病少爺咳嗽。

他對著花四娘說︰「不會的,凡是看四娘你洗澡的人,都會成為瞎子的。」

寒星射進手捧玉盤的波斯巨奴雙眼。

玉盤落,酒盞毀,美酒溢出。

婆斯奴雙眼已流出血,他已經瞎了,卻連一聲哀嚎也沒有,還是動也不動,巨神般站在那里。

病少爺道︰「滾。」

波斯奴就滾。

「很好。」花四娘忽然道︰「多幾個瞎子也無妨。」

仇一刀臉上緊繃。

花四娘道︰「還有一個人。」

病少爺道︰「誰?」

花四娘指著仇一刀︰「他。」

病少爺道︰「他的眼楮有沒有瞎?」

花四娘道︰「沒有。」

病少爺道︰「他已經是個瞎子了。」

花叫娘道︰「我看不出。」

病少爺道︰「死人的眼楮是不是跟瞎子一樣。」

花四娘道︰「是的。」

***

一頂軟轎在庭廊,病少爺在轎上,仇一刀在庭廊深處。

花四娘卻還是在屋內洗澡。

水也還很熱,燙得她的臉發紅,那緞子般的皮膚,在陣陣煙霧中看來,美的就像一幅圖畫。

屋外庭廊殺機四伏,她卻還能很安心的洗澡,而且洗得還很舒服,就好像事情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風吹斜窗,窗外有雪,急雪。

雪愈下愈大,也愈下愈急。

花四娘看著窗外的雪,已似出神,她忽然嘆口氣︰「明天一定會是個好天氣。」

仇一刀雙眼縮成一線,緊緊盯著病少爺安裝在手臂上的強弩︰「總瓢把子幾時也下轎,下轎走走。」

「人死的時候。」病少爺倒口酒,眼楮卻落在仇一刀腰畔上的刀︰「只要有人死,我就會下來,下來探一探那個人的鼻息。」

仇一刀道︰「那我實在真的該死了。」

病少爺道︰「哦?」

仇一刀道︰「能讓十二連環塢的總瓢把子躬身下轎,我豈不該死。」

「是的。」病少爺已把他當成死人︰「不過在你死前,我實在想問你一句話?」

仇一刀道︰「哦?」

病少爺道︰「十二連環塢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你為什麼要殺我的人?還要脅持花四娘?」

仇一刀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病少爺道︰「出價的人是誰?」

「本來做我們這行的,是絕不可能說出買主的。」仇-刀道︰「但這位出價的人很特別,他並不在乎讓別人知道他是誰。」

病少爺道︰「哦?」

仇一刀道︰「他只不過是大將軍而已。」

「威震七海,一手掌天。」病少爺瞳孔瞬間縮收︰「大將軍。」

仇一刀道︰「好像是的。」

病少爺盯住仇一刀。

仇一刀瞳孔收縮。

一場漫天驚雨的風雪,忽然像布幔一樣的灑下來,就灑在庭廊間。

病少爺身上已全是砭骨的風雪,仇一刀人猶在風雪中。

但是病少爺一雙如刀出鞘的眼楮連眨都沒有眨過,他盯著仇一刀身上僅存能看得見的一對眼楮,蒼白而鋒利的眼楮。

仇一刀眼神忽然一緊。

仇一刀,拔刀,刀在,刀在漫天雪雨中。

病少爺雙腳一蹬,人騰空從軟轎上躍起,人就在暴冷刺風間。

***

一盞昏燈,挑在一張簡陋的竹棚下。

燈已殘,芯已盡,搖晃在棚下,就像掛在窗沿的風鈴。

「好酒。」月下老人抹著嘴角,咧起嘴︰「酒對,人也以。」

萬殺臉上神情如遠山堅冰,他雖然也倒口酒,卻沒有說話。

「喝這樣的酒,就要有萬兄這樣的人才夠味,才喝的出味。」月下老人自己奉自己又斟了一盞。

萬殺無語。

「喝完了這盞,我們再拼。」月下老人面對無邊無際的風雪,開懷大笑︰「如果沒死,我們再喝,喝完再拼。」

萬殺望著竹棚外大雪,已似出神。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月下老人連舌頭都喝大了︰「你我都是江湖人,江湖人死在江湖,本就是天經地義。」

遠方大雪,飄進棚內。

這張簡陋竹棚,已像風中殘燭,暴雨孤帆,隨時都將翻覆。

「天地無情,人間無情。」月下老人看著滿場風雪︰「天若有情,天就老,也不會有這樣的暴風急雪,奪人志氣。」

萬殺冰冷,就像冰雪。

忽然「奪」的一聲,整張竹棚已被暴風掀起,深褐色的帆棚已被狂風撕裂。

月下老人一頭亂發,也已被風吹得飄散。

萬殺不動,他的人就像恆古不變的化石。

月下老人忽然上起來,面對滿場暴風,舉起酒盞,將整杯酒灑向風暴中,然後他就回過頭,雙眼刀出鞘般盯住萬殺。

拔刀,刀出。

刀刺進風中。

萬殺霍然離地飛起,「鏘」一聲,一柄三尺之七寸長的金邊長劍,也已出稍。

劍鋒落在冰雪間,人也在千山冷月間。

***

物換星移。

無情風雪,千山蒼茫。

潘小君坐在剛點亮的芯燈下,面對窗外滿場有如物換星移般的大風雪,他臉上的神情,似乎比風雪更無情。

他倒提一壺酒,對口長飲,酒入愁腸,就你百結麻繩難理得清。

從他的窗子行出去,恰巧就看見病少爺和仇一刀在庭廊下決斗。

但是他眼中看見並不是空前的決斗,而是漫天的飛雪。

二人的勝負,對他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在他來說也只過是一場江湖人,你死我活的廝殺而已。

活在江湖,死在江湖,本就是江湖人宿命。

空氣很冷,又冷又干,他站起身來,將灑盞握在手中,走到門口,推開門,邁開步伐,往庭廊深處走去。

一身海水湛藍色的披風,也已被風雪吹的撕裂。

病少爺站在院中,一株古梅下。

他的轎還在,人也還在轎上。

只是古梅已老,已結成冰柱,倒掛在屋檐。

他的臉蒼白,毫無血色,他的神情,堅刻深峻。

二個抬轎大漢,衣襟敞開,雄立雪中,就像兩個巨大雪人。

仇一刀,刀在,在手上。

他將刀往下斜伸,讓乳白色的冰雪落在刀鋒上,冰雪冷,他的刀鋒更冷。

仇一刀名動江湖的「一刀九斬」,刀下不收游魂。

病少爺臂上安裝的「諸葛九弩」勁力萬鈞,箭無虛發。

但是他們二個到現在都還沒有動,兩雙眼楮都刀鋒般的盯在對方的兵器上。

就像二條猛獸,盯著對方,準備撲出致命一擊。

潘小君忽然轉過頭,並沒有再看他們,他走進另一間屋子,推開門,往屋子坐走進去。

然後他就看見有人在洗澡。

他看見花四娘。

「你好。」花四娘揪著一雙眼,居然很有禮貌的對潘小君打招呼。

潘小君居然也笑了︰「你也好。」

「好,好極了,我怎麼會不好。」花四娘伸長一雙白晰圓滑的雙手,軟軟的擱在桶沿︰「姑媽有你這樣的孩子,怎麼會不好。」

潘小君吞了吞舌頭︰「你在洗澡。」

「我是在洗澡。」花四娘媚眼如絲,她轉著眼珠子說︰「你也知道的,我洗澡通常有幾個毛病。」

潘小君道︰「水不溫不洗,水不清不洗,心情不好不洗,有死人不洗,有人偷看不洗。」

花四娘似乎洗得很愉快︰「你真是個好孩子,我總算沒有看錯你,總算沒有白疼你。」

潘小君忽然看了看四周,看了看浴桶,他想說話,話到口卻又停住。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花四娘媚眼更媚︰「你看這水,溫不溫?」

潘小君道︰「熱度似乎已過。」

花四娘道︰「水質清不清?」

潘小君道︰「此水甚濁,濁而不清。」

花四娘道︰「我的心情好不好。」

潘小君道︰「不好。」

花四娘道︰「這里有沒有死人?」

潘小君道︰「不但有死人,還是瞎了的死人。」

花四娘道︰「有沒有人偷看我洗澡?」

潘小君道︰「好像有。」

花四娘道︰「那你說我洗得愉不愉快?」

潘小君道︰「委屈極了。」

花四娘道︰「你幾時看過我這麼委屈的?」

潘小君道︰「以前現在加起來,也只不過今天一次。」

花四娘道︰「那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到現在還會坐在這桶子里?」

潘小君道︰「不知道。」

花四娘道︰「你知不知道,我幾天沒洗澡了?」

潘小君道︰「不知道。」

花四娘道︰「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天是怎麼過的?」

潘小君道︰「不知道。」

花四娘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幾個人偷看過我洗澡?」

潘小君道︰「不知道。」

花四娘道︰「你除了不知道以外,你還知道些什麼?」

潘小君道︰「不知道。」

花四娘道︰「那麼我可不可以,請你過來一下。」

潘小君道︰「可以。」

潘小君就走過去。

花四娘已在桶子上,瞪著他,就像在瞪著一個鼻子長了朵花的人。

潘小君果然長了朵花。

花四娘忽然伸出地那縴縴玉手,一把捏住了潘小君的鼻子。

潘小君不但鼻子紅,臉也紅了。

花四娘一只手捏住潘小君的鼻子,另一只手插著腰大叫︰「你這個死兔崽子,你居然還認得我是你的姑媽,居然還沒有忘記我。」

「我的媽啊。」潘小君鼻子都紅了︰「我怎麼可能忘記你是我的媽。」

「好,很好。」花四娘捏的更用力︰「那麼姑媽在受別人氣的時候,你在哪里?」

潘小君搖頭。

花四娘大叫︰「你知不知道,那個該死的仇一刀,居然敢和你的姑媽作對?」

潘小村還是搖頭。

花四娘又說︰「還有個叫什麼星月公主的,居然教訓你的姑媽?」

潘小君鼻子都大了。

花四娘幾乎要跳起腳︰「還有那個要命的大將軍,這些事居然是他一手策劃的,你說我該怎麼辦?」

潘小君沒有說話。

花四娘捏著他的鼻子,氣得臉發綠︰「病少爺那個肺癆鬼,至少比你強,至少和仇一刀動手,你知不知道,若是那個病表沒有出現,我現在已被仇一刀架走?」

潘小君苦笑。

花四娘看著他,看了很久,然後她忽然嘆口氣︰「我若早知道,你和司徒三壞一樣的混蛋,我早就在你們還小的時候,就把你們關起來,和狼、狗在一起,看看你們二個的心,到底是不是和狼狗一樣的狼心狗肺。」

花四娘又嘆口氣,她忽然松開手。

潘小君看著她,看著正在發脾氣的花四娘,看著她那天王老子也不敢惹的脾氣。

餅了很久,潘小君才說︰「其實我來找你是想要告訴你一件事。」

花四娘將手伸回浴桶,整個人就忽然埋進水里,似連說話都已不想再說。

又過了很久,她才慢慢的探出臉︰「什麼事?」

潘小君走到窗下,看著窗外急雪︰「要想解開青魔手的密秘,已不是件容易的事。」

花四娘並沒有看他︰「哦?」

潘小君道︰「我見過大將軍了。」

花四娘似乎有點驚訝︰「見過他?」

潘小君道︰「不但見過,而且和他交過手。」

花四娘更驚訝︰「你贏了?」

潘小君道︰「我敗了。」

「敗?」花四娘似乎不信︰「你那把名動天下的剪刀,也有敗的時候?」

潘小君道︰「不但敗,而且敗的徹底。」

花四娘搖了搖頭︰「想不到你也有敗的時候,看來你是真的輸了,輸的徹底。」

「是的。」潘小君沒有否認︰「將軍武學,已近禪理,已在武學巔鋒,普天之下,我敢保證,除了少林主持和武當掌門外,已沒有人可接下他一招。」

花四娘似乎不信︰「一招?」

潘小君道︰「一招致命,武學到了某種境界後,往往一招就夠了,一招足以分勝負。」

花四娘忽然轉頭看向窗外,庭廊深處的決斗︰「怎麼肺癆鬼,和仇一刀二人的比斗,就是小孩在玩耍了?」

潘小君道︰「不能這樣說。」

花四娘道︰「哦?」

潘小君道︰「武功之道,因地制宜,什麼時候用什麼方法,都是一種智慧,都是經驗的累積,如果病少爺今天面對的是大將軍,我想他也會用他的智慧以及經驗,斷出致命的一擊,因為他應該也可以看得出,一擊不成後,大將軍絕對不會再給他有第二次出手機會。」

花四娘道︰「看來你與大大將軍一戰後,武功又精進不少。」

潘小君並沒有回答這句話,他忽然說︰「我要告訴你的並不是這些,而是我希望你能離開這里,走的愈遠愈好,不要再問青魔手的事,也不要再想要去解開它的秘密。」

花四娘道︰「就因為大將軍?」

潘小君也沒有回答她這句話,他只說︰「常遇春已經死了。」

花四娘一听,幾乎從浴桶里跳出來︰「那個賭鬼死了,那麼他欠我的賭債呢?他欠我的錢誰來還?」

潘小君道︰「恐怕只有做個賭鬼來還了。」

花四娘說不出話來了。

潘小君道︰「胡大海也死了。」

花四娘沉默。

潘小君道︰「東籬居士名動天下的折菊手,也已被人五指齊斷。」

花四娘還是沒有說話。

潘小君道︰「幾個人中,只剩下你和病少爺,楊開沒有遭到毒手。」

花四娘忽然喃喃的說︰「就是因為這樣,你才希望我走?」

潘小君道︰「是的。」

花四娘道︰「你這是在同情我,還是在可憐我。」

潘小君道︰「都不是。」

花四娘道︰「哦?」

潘小君道︰「青魔手之秘,絕對是一件陰謀,早已有人設下蜘絲密網,等著你們幾個自投羅網。」

花四娘道︰「蜘蛛是誰?」

潘小君道︰「本來你和楊開他們早已計劃好了,等二-卜年事件平息之後,再來解開它的秘密,但是早已有人比你們計劃的更周詳,更嚴密。」

花四娘道︰「哦?」

潘小君道︰「螳螂捕蟬,雀鳥在後,事情本來就是這樣的,世間有許多事,本來就是這樣子的。」

花四娘道︰「是大將軍?」

潘小君道︰「好像是的。」

花四娘道︰「你來找我,就是要告訴我這些事。」

潘小君道︰「嗯。」

花四娘道︰「不過我的脾氣,你應該很明白。」

潘小君道︰「嗯。」

花四娘道︰「那麼你認為我會就此撒手?」

潘小君道︰「至少我已經把我想說的話告訴你。」

花四娘道︰「你的話說完了?」

潘小君道︰「是的。」

花四娘道︰「那麼我晃是可以請你走了。」

潘小君道︰「我不想走。」

花四娘道︰「你也想看我洗澡?」

潘小君道︰「我只想多陪陪你。」

花四娘听得差點從浴桶摔下來。

她吃吃的指著潘小君的鼻子直笑︰「我有沒有听錯?你要留下來陪我?」

潘小君點頭。

「好,很好,這句話你若在十年前講,我一定會感動的痛哭流涕。」花四娘笑得幾乎把腰笑︰「但現在我老了,是個老太婆了,已不是小泵娘那麼好騙,你知不知道這種話對我已沒用?」

潘小君無語。

花四娘搖著頭︰「你真的要留下來?」

潘小君沒有再說話,他朝窗下矮椅,大馬金刀的坐下去,人就看著浴桶里的花四娘。

花四娘一直在搖頭,連她的眼神也已似在輕聲嘆息。

無星無月的夜晚,淒厲的風雪聲。

一盞即將熄滅的孤燈,照著二條破碎的殘影。

夜,殘夜。

夜色深沉,風已冷。瀟湘子提供圖檔,xie╴hong111OCR,豆豆書庫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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