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依雁 第十章
傲不費力氣的展開掠翠奪魄輕功夫法,新雨在腦海中一面努力的搜找著記憶里的那張地圖,一面將手伸進衣裳內,直指向心肺間的那點紅斑。
這是當初黎瑤用那什麼尋死島的心所下的蠱!想起那紅艷艷的心髒,猶一漲一縮的跳動,卻在瞬間出手背肌膚隱沒進自己體內,新雨至今仍為之震駭不已。
尤以近來,這紅斑漸行擴大,每每劇烈地在他胸膛之中激烈起伏,那股說是疼痛但又甜蜜得令他無所適從的悸動,總教他在思念蒲煙的分分秒秒,充滿酸甜苦澀滋味。
觸模著激起悸動的紅斑,新雨將那塊圓潤紫璧貼近胸前。說來怪異,這紅斑與這紫璧倒像是互相有磁性牽引般,在距離相近之時,紅斑搏擊加劇,而紫璧即像飛蛾撲火般的,筆直往紅斑撲了過去。這是他在無意間發現的怪事,每當他起意或憶及遠在叢樹圍繞間的蒲煙之時,胸口的紅斑便會起莫大的反應,像是撕裂又似撞擊般的引起他所有的注意力。
某夜秉燭夜讀之時,心悸又再次侵襲著他,下意識地將紫璧貼放在胸口,他竟意外的彷佛見到落寞的流連在林柏問的蒲煙!從此,只要思念蒲煙之時,他便將紫璧貼在紅斑上,遙遙地看著那個不甚真切的模糊身影,藉以慰藉相思之苦。
時值金兵又揮兵南侵,雖有前次的勝利果實,但命運之神顯然並不眷戀兵乏民困的大宋。在金共的犀利攻勢之下,宋營雖有岳飛及其它大將坐陣,但在丞相秦檜的多所掣肘干涉,便只有眼睜睜地看著王國淪陷,黎民飽受燒搶擄掠之苦,這教新雨為之不忍,便徑自前往岳家軍陣營,求見時為朝中MISSINGONELINE幾番詳談下來,眾人皆明白這是秦檜與金人勾結、冀圖以割地賠款換取短暫和平,但礙于民心士氣,加以舉國都對岳飛等幾員大將的北伐寄予重望,所以秦檜只得在軍需糧秣的派送上動手腳。
在軍需糧秣接濟不上的情況下,宋兵只得連打連休,反觀金兵在後援充裕的無後顧之憂條件配合下,如入無人之境地又連下宋國數座城池。
與岳將軍一席長談後,新雨更加確定自己退隱的意念。世事如棋,錯一著便要全盤皆輸,其實大宋軍力未必遜于金人,只因皇上貪戀安逸;權臣為求鞏固權謀,又與敵人互通信息;百姓受生靈涂炭之苦,卻仍耽于婬佚,可說是上下皆亂其智謀,他縱使有意振興起蔽,只怕亦是有心無力!
看破大環境的莫可奈何,新雨反倒有股前所末有的釋然。也罷,既然無法在朝世為世人新耳目,何不退而求其次,隱于世而獨善其身?在打定主意之後,新雨便不再憂心于糜爛的政局,一心一意地往蒲煙所在之地前進。
越接近那棟巨大遮天的檜木大宅,新雨的心越跳越快,與腦中那幅總在不經意間浮現的影像相印證。他更加的疾速飛掠,對即將見到面的蒲煙,充滿期待。
雲彩突然加速疾涌,原已向晚的天際,更因為卷卷雲嵐的推擠疊積,使得已微暗的天際更是陰霾陡降,立時陷進了一片郁暗之中。
「夫人,天色已晚,可能要下大雨了,夫人還是快些進屋里歇息,可別感染風寒了。」扶著蒲煙,那名梳著雙髻的丫鬟,殷-地一再勸說著她。
「唔,-先去幫她們將曬著的被褥、肉脯好生收起,我自己進去就成了。」扶著椅子,蒲煙緩緩地站了起來,對額間隱隱傳來的麻刺感到不解。
望著天邊逐漸濃積起來的烏雲,蒲煙尚未走近門畔,便被那道急過前陣的電影驚嚇得幾乎要失聲尖叫。在雷聲大作之前,驟雨便沒有間隙的往大地猛撲,而後是排山倒地而來的雷聲。雙手捂耳,她急急忙忙的往屋里跑,卻不意踢到石子而摔倒,令得她尖叫地往一旁倒去。
在听到那聲淒厲的叫喊時,新雨只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為之凝結。蒲煙!是蒲煙的聲音,所有的記憶像被揭開的箱子般,源源不絕地涌出腦腦海。
立即如道疾射出去的箭,新雨在空中跨步凌虛而行,腳尖點過高低檐和起起伏伏的屋瓦樓閣。終于,他看到了那個縴細的身影,在她連續往那攤泥濘的黃土灘泥水摔去的同時,他奮不顧身地向蒲煙撲去--在兩人身體踫觸到的-那,突然有股極大的力量將彼此震開,令他們各自摔落在黃泥巴地上。
只見在蒲煙懷里的青雁玉和新雨的紫壁,像是兩塊彼此緊密相吸的磁石,冉冉由他們懷中飛出,而後上升到半空中,突然紫璧蠕動著變形而向外擴張成中空的圓球碗狀物,而雁形青玉也兀自回旋著往紫璧貼去,只一瞬間便結合嵌入那空間內,原本扁平的紫璧已全然變成顆光滑圓潤的球體。
天空降下陣陣急促的閃電,其中不少刺眼光芒,全都聚集在那顆飄浮半空里的紫球上,球的自轉速度漸形加快,煥發出一種絕艷的紫晶光芒,在下一次雷聲響起之前,球體忽然射出道強烈光線,直指向蒲煙額間和新雨左胸的紅斑。
那股高熱像是有道強大力道,同時灌入他們身上的紅點,而後流滲全身百骸。
在這個短暫如閃電一瞬的時間內,所有的記憶全都自動補齊了。御花園畔的初遇;
嬉春樓的歷劫;逸心侯府的旖旎風華;再到匆促投金的顛簸奔波;山中歲月的恬靜相守……一切的一切,都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重映了一遍又一遍。
迎向新雨那愕然的表情,蒲煙舉起手,顫抖地沿著他沾滿泥水的五官,仔仔細細地描繪記憶中的容顏。
「原來……原來我飄飄蕩蕩的找了那麼久,為的就是等待你的出現!」哽咽地抱住新雨頸子,蒲煙百感交集的想著自己這孤寂的生命,總算是有了意義。
閉上眼楮,將頭傾靠在蒲煙柔細的臉龐上,新雨明白令自己如此篤定的原因了。是家的感覺,我如青雁般的翱翔宮廷和民間,大宋與金國之間,為的就是找到回家的方向,而懷里這位柔縴女子,就是我性靈渴求已久的家!
伸手接住那顆光芒乍失正快速往下掉的紫球,新雨將手按在其上的青雁圖型,而後微微一笑地望著懷中的蒲煙。「蒲煙,有了這顆硫瓦陰球,-我輕而易舉的就可以逐鹿中原,問鼎天下……」
握住新雨的手,想起宮廷中的丑惡爭權奪利,蒲煙疲倦地搖著頭說道︰「但那不是我們所想要的,不是嗎?世間已亂,我只求與你相守山林,終此一生。」
「說得也是,我原以為身上被黎瑤置入這恐布的心蠱,終會是我一生的夢魘,卻不料唯有經由這神秘詭譎的蠱術,才使我找得到。」手指輕輕地撫模著蒲煙的頭發,新雨將硫瓦陰球往上一-,球體倏間縮小到只剩拇指大小,他笑著將之放入蒲煙手中。
「這硫瓦陰球又該如何處置?」蒲煙在新雨扶持下,緩緩走向屋里,不住把玩著那顆紫色小球。
「好生保管,這硫瓦陰球應有四顆,這是厲于-我的紫晶,待四顆全湊齊之日,應該也是世道靖寧之時。」
必憶起充斥腦海中的各種不知打哪兒來的思緒,蒲煙溫馴地點點頭。
山嵐此起彼落,在那棟被松群柏杉環繞的檜木高邸之中,有個牙牙學語的小子正搖晃著他的小,一摔三跌的在門前的草坪上嬉戲。
坐在不遠處,蒲煙放下手里的針黹,迎向那個滿臉笑意朝她走來的男人。
「唔,-今天真是美極了。」在妻子唇間輕輕一啄,在婢女掩嘴偷笑著把孩子抱走的腳步聲中,他索性往草地一躺,順勢將蒲煙一拖,任她撲臥在自己胸膛上。
「-的經書都已臨繕好了?」拔起一根草,戲弄地搔著新雨的臉,蒲煙緊緊地膩著他。
「嗯,我已派人送下山去印妥發送,世道混亂,人心惶懼,有些善書給他們寄托心神,總強過兀自慌張。」吻嗅著蒲煙耳畔不時飄出的槿花香氣,新雨淡淡地笑著。
「你倒是憂國憂民哩!那麼,你呢?你又何所懼?」
「我最恐懼的就是失去-,只要一時半刻見不著-,我的心便如失舵之舟、月兌韁之馬,迷途雁鳥……我離不開-,蒲煙,如果這就是愛的話,我愛-至深至極。」雙臂如鐵條般的圈住蒲煙,他說著收緊手勁,使得蒲煙幾乎為之透不過氣來。
「總算……在這麼漫長的等待之後,我總算是等到你這句愛我……新雨,有你這句話,我蒲煙今生無憾,也別無所求了。」眨著盈眶淚珠,蒲煙動容地綻出抹笑意。
「我愛-,如果還有任何詞匯話句可以替代我對-的深厚情愫,我必然用之填滿-所有生命……」握起蒲煙的手,新雨深情款款地吻著她的手心說道。
伸手制止新雨再說下去,蒲煙低頭深深地吻著新雨的唇畔,而在她手里,那顆紫晶正閃閃發亮。
在大宋其後的數百年間,有一族長相俊美逸秀的人種,經常在世局不靖時出仕力挽狂潤,而當世事不可為,或是太平盛世,你絕看不到他們的蹤影。
只有常至深山林區采藥捕獸的樵夫獵戶,偶爾會傳出個山中傳奇︰那是俊秀的夫婦所流傳下的子子孫孫,男的胸前有紅斑、女的在額間必有紅痣為記號,而他們賴以傳家的,便是顆漾晃出神秘光彩的紫晶。
等著另三顆硫瓦陰球的出現,紫晶寂靜的轉動……轉動……不停地轉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