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無戲言 第一章
那是獨孤靳第一次微服出巡。
當朝右尚書李尋武從金川迎回等了四年的娘子,在老家蘇州舉行盛大的婚禮。
獨孤靳對那位能讓李尋武痴痴等待四年的異族女子非常感興趣,一時興起,便不顧眾臣的反對,微服出巡來到蘇州李家,想要親眼瞧瞧這位奇女子。
當然,其實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她是李尋武小弟李尋玉的娘子,也是齊王爺最小的女兒。
獨孤靳年輕時曾經與她有過一段純純的愛戀,後來因為宮廷爭權,他不得不迎娶雲南大理國公主,藉以鞏固自己的實力。但他另娶別的女人的消息卻讓她氣得七竅生煙,為了要氣他,她甚至去外頭隨便找了一個男人入贅齊王府,而那個倒楣的男人就是李尋玉。
獨孤靳知道她如此輕率時,心中又氣又恨,但為了顧全大局,他只能忍下心中悲憤。
後來他千方百計刁難這兩人,沒想到他們的情感反而一天比一天堅定,最後居然假戲真做,成了真正的夫妻。
那時候他已經順利登上了皇位,以他的權勢與地位,大可以將她搶過來,或是乾脆狠心將李尋玉處死,但是他沒有這麼做,只因他隱隱約約覺得,如果真的愛她,就應該成全她,而不是破壞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
他已經毀過她的幸福一次,不忍心再這麼做。
但不知道是不是得不到的東西總是特別美好,得不到的女人總是令人特別懷念,這些年來,獨孤靳不但沒有忘記她,對她的思念反而與日俱增。他不時派人打探她的消息,知道她過得幸福快樂,他的心情直是憂喜參半。
而當他得知她後來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兩個女娃兒簡直就和她小時候一模一樣的時候,那股想見見她,還有這對女娃兒的、心情,是再也壓抑不住了。
于是趁著李尋武回蘇州老家成親,他假扮成一名商人,他的帶刀侍衛們則統統假扮成他的家丁,一起帶著賀禮,浩浩蕩蕩地往蘇州去了。
由于這是他第一次微服出巡,在路上見到不少新鮮事,耽擱了一些時間,當他到達蘇州的時候,李尋武的婚禮早已經開始了。
李尋武雖然是他的臣子,但此刻成親最大,他正在前堂與新娘拜天地,根本沒空來招待獨孤靳,只能請他先在李家院落里休息一下。
幸好獨孤靳也不是十分在意,他這次出巡本來就不想讓人識破自己的身分,要是正在拜堂的新郎官突然跑來向他請安,大家一定會覺得很奇怪吧?
人們都跑到前堂去觀看新人拜堂,院落里反而落得清靜,南下半個月,獨孤靳這時才有機會好好放松一下心情,他要侍衛搬了張椅子,優閑地坐在一棵桃花樹下,一面品著李家上好的碧螺春茶。
一陣暖風吹來,帶來淡淡桃花香,獨孤靳輕嘆一口氣,覺得這樣的日子真是不錯。
拔苦做什麼皇帝呢?
得到了江山,卻失去了自我,連深愛的女人都保不住……
他看了看手里喝剩一半茶的茶杯,心里懊惱起來,怎麼又想到這些事呢?
突地,他四周的幾名帶刀侍衛都緊張起來,紛紛上前護住他的身子。
「怎麼了?」獨孤靳也不驚訝,八成是有人來了。
語聲才落,一個穿著粉女敕桃色小棉襖的小女孩從不遠處的一棵桃花樹下探出頭來,好奇水亮的大眼眸有些怯生生地看著眼前幾個凶惡的侍衛。
嗚……這些叔叔看起來好凶的樣子,手里還拿著好大的刀子,她還是快點溜好了,免得那些刀子等下招呼到自己身上。
小女孩轉身就要跑走,這時獨孤靳喊住了她。
「等等。」
小女孩的身影躲在桃花拭瘁,過了一會兒,她才又探出半顆頭來,看著剛剛要她留下的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看起來好像沒有那麼凶耶,而且他手上也沒有拿著刀子,應該不是壞人吧?
于是她又走出來一些,小小的個子倚著桃花樹,讓人有一種她是桃花小精靈的錯覺。
獨孤靳的眼楮亮了起來。
這個小女娃兒,簡直像極了小一號的白輕風!
那水靈的眼、那細細的眉、那小巧的鼻子與嫣紅的櫻唇,在在都像極了他深愛過的那個女人。
莫非這小女娃兒就是……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獨孤靳慢慢走上前,深怕嚇走了她。
這小女娃兒的確就是白輕風的女兒白芸芸,本來李尋玉抱著她們兩姊妹在前堂觀看婚禮,但她一時尿急想上廁所,個子小的她上完廁所回來,只見人山人海,根本找不到爹爹在哪,只好嘟著小嘴,一個人無聊地東晃西逛,就這麼逛到了這處院落來。
白芸芸看著他越走越近,有些害怕,情不自禁地又往後退了幾步。
獨孤靳見狀,回頭用眼神命令侍衛們將刀收起,免得嚇壞了小阿子。
白芸芸見到那些凶惡的大人將刀放在自己身後,膽子稍微大了一點點,這才睜著好奇的眼楮看著眼前俊美又充滿男子氣概的獨孤靳。
這小女娃兒抬頭凝望他的模樣,讓獨孤靳心里一陣激動。
懊像!真的好像!
累積已久的思念與渴望終于在這天真的小女娃兒一望之下爆發出來,獨孤靳情不自禁走上前,不顧自己身分地蹲在白芸芸面前,又伸出手捏了捏小女娃兒的臉蛋,果然如想像中一樣,如桃兒那樣柔女敕,還帶著甜甜的香氣。
白芸芸有些吃驚地看著這個男人對自己這樣「輕薄」,平常只有爹爹喜歡這樣捏她臉頰耶,她從未見過這個男人,為什麼他也像爹爹一樣喜歡捏她的臉頰?還一面捏,一面露出和爹爹很像的寵溺笑容。
那時候的她還看不出來,獨孤靳的笑容里帶了些不一樣的情感。
後頭的侍衛們見到皇上如此失態,莫不吃了一驚,而當他們見到皇上久違的真心笑容時,都紛紛愣在原地。
這小女娃兒究竟是誰,竟然有這麼大的魅力,讓當今天子不顧身分,甚至露出笑容?
「呃……」白芸芸終于大著膽子開口了,女敕女敕的童音煞是清脆好听,「叔叔,你是誰啊?」
叔叔?
獨孤靳揚起一邊眉毛。
「乖,不要叫我叔叔,叫一聲大哥哥。」
這話一出,後頭的侍衛們差點跌倒。
扮哥?皇上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活像挑逗良家小泵娘的大少爺一樣。
再看看那個小娃兒,才不過五、六歲吧?
難道他們的皇上有特殊的喜好?
嗯……侍衛們個個用眼神默默交流,難怪他們的皇上即使娶了雲南大理國的公置瘁也沒見有多開心,對女娃兒這樣真情流露的笑容,恐怕連那位皇後都沒見過吧?
白芸芸的眼神有些疑惑。他的年紀明明和爹爹差不多,為什麼要喊他「哥哥」?
只有獨孤靳知道,他不是怕被喊老,只是希望從那甜甜的聲音中,再次听到那熟悉的呼喚……
靳哥哥。
白輕風以前都是這樣喊他的。
「叫我一聲靳哥哥吧?嗯?」獨孤靳十分有耐性地看著眼前像顆甜甜桃兒的小女娃兒,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白輕風一樣,心情竟是特別好。
他認識白輕風的時候,她已經十六歲了,正是青春的年紀,而眼前的白芸芸只有五歲,這麼多年了,時光好似非但沒有前進,反而往回流逝,讓他見到了思念的女人幼年時的嬌俏模樣,這讓他如何不開、心?
「嗯……」白芸芸嘟著嘴,不知道該不該喊一聲「靳哥哥」。
她是不討厭這個男人,只是覺得這男人有點怪怪的,他對自己好像熱情過了頭。她才五歲,別人見了她都只夸可愛,哪會像他這樣,眼里看的是她,心里想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進而把所有的情感都不由自主地投注在她身上。
獨孤靳見她遲疑著,心里不知道為何有些焦急。
他想到小阿子都喜歡吃糖,偏偏自己身上又沒有帶上糖果點心,他想了想,低頭從懷里拿出一塊通體碧綠的金龍玉佩,放在白芸芸胖女敕女敕的小手上。
「漂亮嗎?」他像是獻寶地問。
白芸芸看著手上那綠呼呼的事物,感覺冰涼,上頭的花紋好像很好看,可是好復雜喔,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束西。
「這是什麼?」她問。
「金龍。」
「龍?龍是什麼?」她只知道小籠包。
「龍是一種祥獸,可飛天,可入海,是世間至尊,受世人崇拜。」自古天子即為龍之象徵,所以獨孤靳這話也等于是在夸自己。
可白芸芸顯然對手上的金龍碧玉沒興趣,她只是皺皺小巧的柳眉,疑惑地看向獨孤靳,「這龍長得好丑喔,我家的瞄瞄都比它可愛。」
在獨孤靳身後目睹一切的侍衛們,忍笑忍得肚子都痛了。
沒想到這小女娃兒對這枚價值連城的金龍碧玉一點興趣都沒有,還順帶貶了他們的皇上呢!
獨孤靳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笑起來。
一個小娃兒,他又何必這麼認真?
對她而言,兩顆糖恐怕都比這金龍碧玉值錢吧?
他收回金龍碧玉,一雙含笑的眼還是舍不得離開白芸芸,簡直是恨不得能把她拐回自己的皇宮好好養著,等她長大以後……
白芸芸看著這位「大哥哥」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呃……色迷迷的?
也許是警覺到了什麼,她轉身就跑,也不理獨孤靳在她身後喊著。
獨孤靳回過頭,見到一干侍衛馬上裝起正經的表情,不過剛剛那一瞬間忍笑忍得臉孔扭曲的表情還是被他瞧見了。
後宮三千佳麗搶著要的皇上,居然被一個小女娃兒給甩了耶,哇哈哈,真是太好笑了!而且那女娃兒根本不理皇上的刻意討好,還嫌那金龍碧玉丑呢!這不就等于嫌皇上丑嗎?
嗚,不行了,忍得肚子好痛喔。
「很好笑嗎?」小美人不在,他的臉馬上又變得冷冰冰。
刷刷刷,侍衛們全部跪下,紛紛搖頭說他們剛剛什麼都沒看到、沒听到。
獨孤靳只是冷哼一聲,反正這些侍衛是他特別挑選出來的,武功高強,嘴巴也緊,笑歸笑,但他想他們也不會有膽子把今日之事傳出去。
白芸芸才跑到前堂,就被二嫂嫂述離給揪住。
「芸芸?是你嗎?」這對雙胞胎她總是分不清誰是誰,不過小弟說走失的是芸芸,雙雙又被抱在他手上,所以眼前這個女娃兒應該是白芸芸吧?
「二嫂嫂,我剛剛在後院見到奇怪的人耶。」見到熟人,白芸芸馬上拉住她的手不放。
「奇怪的人?」述離皺眉。
大哥成親,各方權貴皆來慶賀,該不會是哪家貴人?還是有人乘亂混進了李家?
她想了一下,決定還是先帶著白芸芸去找她爹爹,之後再去看看白芸芸說的「奇怪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二嫂嫂,抱抱。」白芸芸畢竟是小阿子,喜歡大人抱她。
「芸芸羞羞,都這麼大了,還要人家抱。」話雖如此,她還是抱起了白芸芸,誰教她長得這麼可愛又討人喜歡呢!
「人家喜歡二嫂嫂,才會要你抱嘛!」白芸芸不但長相甜,說話也甜,都是她爹爹教出來的。
述離知道她嘴甜,也不計較,樂呵呵地帶著她去找李尋玉。
追著白芸芸腳步而來的獨孤靳,站在走廊的角落,不動聲色地看著述離與白芸芸對話。
他也好想抱抱那個桃兒似的小女娃啊,她那麼女敕、那麼可愛、那麼香……抱起來一定很舒服……簡直就像風兒以前喜歡掛在他身上撒嬌一樣……
看著皇上的眼神盯著被抱走的小女娃兒不放,後頭的侍衛們紛紛暗暗搖頭,看來他們的皇上真的是喜歡上那個小女娃兒了。
唉,真沒想到,跟了皇上這麼久,到今天才發現,他有「戀童癖」啊!
拜堂結束,新人們被送入洞房,看熱鬧的人們轉往宴席,李家依舊是人山人海,賓客川流不息。
前來參加婚禮的白輕風因為又懷了孩子,而且這次孕吐特別厲害,是以李尋武拜堂儀式結束後,她就早早回房休息去了,把一對寶貝女兒丟給任勞任怨的李尋玉帶著。
李尋玉雖然年輕時流連花叢,但與白輕風成為夫妻後,倒也真的收斂性子,不再四處招惹女人。他對娘子言听計從,甚至連當保母都沒有怨言,況且說實話,他覺得他帶孩子的技巧,可能還比白輕風好一點。再說,女兒冰雪可愛,活月兌月兌就是白輕風小時候的模樣,他一手牽一個,心里頭無限歡喜,哪還會覺得辛苦?
這會兒他一手各抱著一個女兒,正打算走後門溜進廚房去要些新鮮的玫瑰糖讓女兒們嘗嘗,不料走到一半就被人攔住。
「好久不見,白師傅。」那人聲音听不出有什麼特別情緒。
李尋玉愣了一下,他雖入贅齊王府,但在老家,大家還是稱他一聲三少爺或是李公子,會叫他「白師傅」的只有宮廷中人,因為他蒙皇上「垂青」,目前是皇宮中的專屬舞師,職責就是教皇帝的女人們跳舞習樂。
等到李尋玉看清楚喊他的人是誰的時候,差點嚇得當場飛上屋檐逃走。
那……那個人不就是……
他怎麼不乖乖待在宮殿里,跑來這里湊什麼熱鬧?
雖然心里直犯嘀咕,背上也直冒冷汗,李尋玉還是慌忙想要下跪參見皇上,只是他懷里抱著兩個小女娃兒,跪是跪下來,卻沒有手來拜,他想要讓女兒們先下地,卻被獨孤靳阻止了。
「我不想讓別人認出我的身分,這參拜之禮就免了。」獨孤靳冷眼看著他,心里嫉妒得要死。
搶了他的女人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有了這樣一對冰雪聰明的女娃兒,教他怎麼不眼紅?
李尋玉連忙站了起來,雙手還是牢牢抱著自己的女兒,可見護女心切。
身穿桃色棉襖的白芸芸在他的右手上,他的左手則抱著穿著一身女敕綠色棉襖的白雙雙,兩個女娃兒長得一模一樣,正紛紛用著好奇的眼光打量獨孤靳。
「請問皇……請問……」請問了半天,李尋玉只得硬著頭皮問︰「請問我該怎麼稱呼您?皇上。」
「叫我辜公子好了。」
「是,辜公子,請問您來了多久了?小地方招待不周,還請您多多見諒。」李尋玉一邊陪笑,一邊抱著兩個女兒偷偷往後退,想逮著機會就開溜。
卻不料才退沒幾步,他背後就撞到一堵人牆,回頭一看,喝!那些侍衛早已將他團團圍住,看來他是插翅也難飛了!
唉,雖然他輕功一流,但手上抱著兩個女兒,他要怎麼跑?這討厭的皇帝不會又是來找他麻煩的吧?還是想打他女兒的主意?不不不,誰要是敢打他女兒的主意,他絕對和他拚到底!
「你的女兒,很可愛。」獨孤靳說這話也不知道是稱贊還是諷刺。
但天下的父親都是一樣的,听見別人稱贊自己的女兒,李尋玉馬上眉開眼笑,滿意地左右看著兩個寶貝女兒,「沒錯,我這輩子最得意的,就是有了她們。」
兩個女娃兒見爹爹笑了,心情也樂了,顧不得有外人在,捧起爹爹的臉就是一陣猛親。
反正她們在家也常常這樣,娘有時候還會和她們一起搶著親爹爹呢!
看到李尋玉這副「左擁右抱」的模樣,獨孤靳只覺得一股悶氣卡在胸口上不來。
本來白芸芸還肯理他幾句,但現在有了李尋玉,竟是連正眼都不瞧他了。
豈有此理!
獨孤靳根本沒發現,現在他和李尋玉大吃飛醋的對象,只是一個根本還搞不清狀況的小女孩啊!
侍衛們見到了獨孤靳越來越不悅的臉色,心里都暗自搖頭,默默為李尋玉祈禱。
唉,搶了皇上的「女人」,白師傅,你只有好自為之了。
「你們親熱完了沒?」獨孤靳終于忍不住了。
李尋玉一愣。
听獨孤靳這口氣,好像很酸的樣子?
莫不成他是在嫉妒自己和女兒這樣親熱?
呃……不會吧?
他狐疑地再次偷看了一下獨孤靳的臉色,果然沒錯,分明就是一副眼紅的模樣。怪怪,連小女娃兒的醋他也要吃?這家伙是醋壇做成的嗎?
可是……他這對女兒才五歲,五歲耶!他不會連五歲的女娃兒都看上了吧?
為了證明自己是不是在亂想,李尋玉決定做個小小的「實驗」。
他把兩個女兒放落地上,鼓勵她們,「芸芸,雙雙,去和辜叔叔打聲招呼。」
這時白芸芸馬上回過頭對李尋玉說︰「爹爹,他說不要叫他「叔叔」,要叫他「哥哥」喔。」而且還要叫什麼「近哥哥」還是「遠哥哥」的,她一時也記不起來了。
「哥哥?」
李尋玉揚起雙眉,隨即又很快落下。
不行、不行,在皇上面前要收斂一點,哥哥就哥哥吧,大概是不想自己被喊老吧?
「好好好,去叫一聲「哥哥」吧!奔哥哥會很高興喔。」
「那他會給我們玫瑰糖吃嗎?」白雙雙是個小表靈精,年紀小小就懂得要談條件。
「不會,只會給一塊綠綠的東西。」白芸芸搶著回答。
「綠綠的東西?」白雙雙問,「能吃嗎?」
「不能吃吧?他說那上面是龍。」白芸芸回答。
龍?難道是金龍碧玉?那可是皇上出巡在外的重要信物,獨孤靳居然當成禮物要送給他女兒?
李尋玉越听越奇,心中推斷著獨孤靳是別有用意?還是只是單純的移情作用,見到這對女兒與白輕風十分神似,才會愛屋及烏?
雖然滿腦子疑惑,不過聰明的他一向不吃眼前虧,有什麼問題,以後再說,現在先讓兩個寶貝女兒討好一下皇上最重要,免得到時候這皇帝又莫名其妙生起自己的氣,他可不想再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給送進大牢里。
「芸芸,你之前見過辜……辜哥哥了嗎?」他問白芸芸,嘴上那聲「哥哥」講得十分別扭。
白芸芸點點頭。
獨孤靳明明和他同輩,自己的女兒卻要喊他一聲哥哥?這樣算來,他還比獨孤靳大一輩!本來他說什麼都不敢高攀,可是看女兒如此說,他也只得硬著頭皮附和,但是背後卻又開始冒出涔涔冷汗。
嗚……娘子,你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不在?我最怕單獨應付這個男人了啦。
兩個小女娃兒這時磨磨蹭蹭,就是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喊聲「哥哥」。
獨孤靳回頭,用眼神命令一名侍衛端來大把糖果點心。
他知道孩子喜歡吃糖,剛剛特地要侍衛去廚房搜刮了一些,來討這女娃兒的歡心。
他拿起一顆松子糖,放在白芸芸的手上,「你是芸芸?還是雙雙?」早在來李家之前,他就知道這兩個女娃兒的名字了。
「我是芸芸。」她拿過松子糖,卻沒有馬上放進口里,而是先回頭看了一眼爹爹,徵詢他的意見。
李尋玉哪敢拒絕皇上的好意,只好連連點頭。
白芸芸這才乖乖地把松子糖放進嘴里,然後露出快樂的笑容,「真好吃,謝謝辜哥哥。」
「我也要。」被晾在一旁的白雙雙嘟起粉女敕小嘴,也想要沾點甜頭。
獨孤靳遞給她一塊玫瑰糖,白雙雙有了姊姊的前例,接過後也不問爹爹了,直接就放進嘴里,然後露出和姊姊一樣的甜甜笑容。
懊可愛!真的好可愛!
這對女娃兒為什麼這麼可愛?
他好想就這樣把她們帶進宮里去疼著寵著。
「皇……辜公子,您來了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今日的主角,新郎官李尋武身上還穿著紅色喜服,一听說家中有貴客來臨,心中馬上明白是誰來了,也顧不得和安鳳洞房,便急急先跑來請安。
他這一來,打斷了獨孤靳的遐想,也讓李尋玉終于松了一口氣。
棒,幸好大哥來了,有大哥撐腰,皇帝應該還不至于敢對他怎麼樣吧?
靠山來了,李尋玉馬上兩手一招,喚回兩個寶貝女兒拉在身後,一副怕被采花賊搶走的模樣。
「大哥,你來了正好,辜公子已經到了很久呢!你可要好好善盡招待的職責喔!」一面說,他一面一手一個抱起兩個女兒,飛快往門邊退去,「辜公子,您慢慢玩啊,我要先回去照顧我娘子了。」
「怎麼?風兒身體不適?」獨孤靳皺眉問。
「就是害喜嘛!這胎大概是個男孩,特別調皮,風兒已經吐了快半個月。」聲音飛快遠去,最後那個「月」字幾乎是被風傳過來的。
跑得真快。
獨孤靳原本的好心情又低落下來。
又有了孩子?
這兩個人感情當真這麼好?孩子一個接一個生?
約略了解獨孤靳為何會心情不好的李尋武,試著想要打破僵局,「辜公子,您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沒多久。」
「實在不好意思,剛剛正巧在拜堂,所以……」
「沒關系。」獨孤靳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我也有點累了,想早點休息。」
「是,我家後院有處僻靜的院落,如果不嫌簡陋,還請辜公子屈就幾日。」
獨孤靳轉身要走,突地又回過頭來問︰「她在哪兒?」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白輕風。
李尋武有些為難,皇上與白輕風的過往他也知道一二,但是白輕風現在都已經嫁做人婦了,又懷了身孕,實在不適合再見到獨孤靳吧?
看出他的為難,獨孤靳只是淡淡地說︰「我只想看看她好不好,如非必要,我不會打擾她的。」
李尋武嘆了一口氣,終于還是告訴了獨孤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