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狐皇妃 第七章
只見母儀天下的皇後身後跟著八位侍女,正從東宮大門緩緩而入。
原來皇後听說兒子回來了,而且身邊還帶了一個女子,並且對那個女子寵愛有加,心里便急著想要瞧瞧未來的太子妃是什麼模樣?怎麼能把對女人總是棄如敝屣的兒子收得這樣服服帖帖?
于是她等不到夏子熙帶著這女子前來鳳儀殿,自己便先率人來東宮瞧個究竟了。
「參見母後。」夏子熙連忙跪地向母後請安,卻見到身旁的宣婉清動也不動,趕緊把她也拉了下來。
豈知宣婉清竟使起了性子,說什麼都不願在皇後面前下跪,最後甚至哭鬧起來,「我不要!為什麼要拉我一起下跪?為什麼我要對這個女人下跪?我不要!」
「宣婉清,不得胡鬧!」夏子熙一急便大聲吼她。
宣婉清被這一吼,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扯開喉嚨大哭起來,「壞人!你是壞人!為什麼要帶我來這個奇怪的地方?而且又對我這麼凶!我討厭你!討厭!討厭!討厭!」
夏子熙已經氣到眼前發黑了。
這小家伙,平常在山上耍性子也就算了,他倒也覺得可愛,但是現在可是在皇後面前啊!怎能由她這麼胡鬧?光是沒有對皇後下跪請安就已經是大不敬的罪名了,母後要是不高興,隨時可以將她處斬!
「宣婉清,你住口!憊不趕快來向母後請安!」夏子熙鐵青著一張臉很凶地說。
宣婉清從沒見過他這樣凶狠的表情,也被嚇得忘了哭泣,她看看夏子熙,又看看皇後,最後小嘴一扁,十二萬分不情願地慢慢走到皇後面前,卻也沒下跪,只是福了一福,然後說了一句︰「皇後你好。」
筆後挑起一邊眉毛,心想這是哪來的野丫頭?
才正要開口詢問,夏子熙已經站起身,連忙做出解釋,「母後,她從小在山里長大,只有她姑姑一個人撫養她,後來她姑姑去世了,她便一個人和這兩只狐狸一起生活,直到我發現她為止。」
「這孩子的確可憐……」皇後看著宣婉清,只見她明亮的眼楮里滿是恐懼,不時不安地東張西望。「不過,也太沒有教養了吧?」皇後捺著性子說,礙于她是兒子喜歡的對象,也不好在兒子面前說什麼重話,只是宣婉清剛剛那又哭又鬧的表現,讓她和四周的宮人對這個小丫頭的印象打了不少折扣。
「熙兒,你帶她回來是……」
「母後,我想要娶她。」
此話一出,不只皇後驚訝不已,連四周的宮人也都睜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所听到的——
太子殿下居然要娶這個山里撿到的野丫頭?
造成何體統?
「不行!」皇後當下馬上回絕。
「母後,我知道婉清離您心目中的兒媳婦人選有很大一段距離,可是請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會好好教導她,讓她成為一個得體的王妃。」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可是太寧王朝的堂堂太子,怎麼能娶這樣一個鄉野村姑做妃子?要做側室都已經很勉強了,熙兒,你也清醒一點,不要做傻事了!」
「母後!」夏子熙「咚」一聲又跪在地上,「母後,我心意已決,這一生一定要娶宣婉清做正室妃子,請母後成全。」
「你……你這孩子真是氣死我了!」皇後氣得七竅生煙,差點站也站不穩,「我不管你了!我這就去和你父皇說去,你想娶造野丫頭,先問問你父皇答不答應,要是他真答應了,我也無話可說!」說完,皇後便怒氣沖沖地率人離去。
夏子熙緩緩站起來,重重嘆了口氣。
這些困難和阻礙他早就預想到了,只是真遇到了,心里仍不免感到沮喪,尤其又在宣婉清面前發生,他不僅擔心會對她產生不好的影響,也怕她會開始懷疑自己對她的愛情到底真實性有幾分。
轉過頭去,果然見到宣婉清被剛剛那一幕嚇得不敢出聲,眼淚卻已在眼眶里打轉,但她不敢哭出來,生怕夏子熙又會很凶地吼她。
夏子熙嘆口氣,走過去牽起她的手,這才發現她全身抖得厲害,「小包狸,別怕,剛剛都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宣婉清還是不說話,只是慘白著一張小臉,眼淚安安靜靜地掉了下來。
夏子熙自責不已,宣婉清本來就沒見過什麼大陣仗,初來皇宮已經夠她受的了,誰知道母後會突然跑來,他根本還來不及教她怎麼應對,她又怎麼會知道要如何向母後請安?
再回想方才的表現,他也覺得自己真是太過分了。
「小包狸……來,先進房間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我們待會兒再說,嗯?」他盡量輕聲細語,又伸手整理了一下宣婉清的頭發,然後不顧眾人的眼光,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來,我們進去吧?」
被他這樣溫柔安撫的宣婉清總算鎮定了一些,拾起頭,勉強地笑了笑,然後跟著夏子熙進屋去了,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剛剛闖下什麼大禍。
而夏子熙見她這副強顏歡笑的模樣,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他暗暗在心里發誓,不管發生什麼事,他絕對都不會再讓宣婉清受委屈。
發誓才不到兩個時辰,他就瀕臨崩潰的邊緣。
先是宣婉清說什麼都不肯換上新衣服,也不肯去洗澡、不肯吃東西,只是抱著兩只紅狐狸,躲在房間的床上,像只小動物一樣把自己埋在棉被里,好說歹說就是不肯露出臉來。
夏子熙听見侍女的報告後連忙趕來,但宣婉清也只肯露出一張小臉,听了他的話只是拚命搖頭,不肯露出身子。
「小包狸……」
夏子熙甚是苦惱,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呢?
就在他煩惱得都要長出白頭發的時候,宮人再度來報,他瞬間像是被人倒了桶冰水在頭上,從頭涼到腳——
案皇要召見宣婉清。
「怎麼這麼快?婉清才剛到宮里沒多久啊!」夏子熙一臉不敢置信地問著來報的宮人。
「啟稟太子,這是皇上的命令,而且皇上只要見宣姑娘一人,請太子回避。」
「這……」夏子熙為難極了。
他人在宣婉清身邊,她就已經怕成這樣了,要是讓她單獨去見父皇,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他開始懷疑,自己帶宣婉清進宮到底是不是明智的抉擇了。
「夏子熙,你不和我進去嗎?」宣婉清站在御書房門口,回頭問著突然停住腳步的夏子熙。
夏子熙苦笑著搖了搖頭,「父皇不要我進去,他只想見你。」
「可是……我不要自己一個人進去。」宣婉清也停下腳步,一雙眼滿是驚懼。
「小包狸,听話,父皇人很好的,他只想見你,不想見我啊,要是我也進去了,他恐怕會生氣喔!」
「可是……」宣婉清小嘴嘟了起來。
「乖,快進去吧!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要父皇同意了才可以喔,所以你要趕快進去請他同意,這樣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真的嗎?」宣婉清眨眨眼,又多了些膽子。
她心想,既然是夏子熙的父親,那應該也像他一樣好看,而且很溫柔吧?最好他不要像夏子熙的母親一樣,一見她就罵她是野丫頭,而且還不準夏子熙娶她。
「那你不要走,就在門口等我喔!」宣婉清又不放心地說。
夏子熙點點頭,「我不會走的,我就在這外頭等你。」
「嗯。」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推開御書房的門走了進去。
里面好像沒有人的樣子。
宣婉清走了進去,東看看,西瞧瞧,只見四周牆壁放滿了書架,上頭都是滿滿的線裝書,散發出紙張和墨水恃殊的味道。
書房正中央是一張很大的桌子,上頭擺了筆墨紙硯,還有一道正在批改的奏擼
宣婉清好奇地走了過去,雖然她在山里長大,但姑姑曾經教她識字,所以她也能看懂一些文書。她先是站在書桌前看,然後慢慢愈移愈近,最後干脆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雙腳還晃呀晃地。
「西平王爺……嗯,這個字寫得好丑,看不太懂……」她整張小臉都貼在那道奏摺上,研究了半天,還是看不懂那是什麼字。
「小丫頭,誰準許你坐在我的位子上的?!」
突然,房間角落傳出一個男子雄厚的聲音,宣婉清一驚,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不小心翻倒了硯台,黑色的墨汁滴滴答答地從桌上流了下來。
「誰?是誰在那里?」
「你想是誰要你來的?」
在角落的人影慢慢站起身來,只見他身材高大、身穿龍袍、面目清朗、目光炯炯有神,倒和夏子熙有八分相似,只是夏子熙又多了幾分遺傳自皇後的俊秀。
他正是太寧王朝當今皇上夏東美。
「你是皇上?」宣婉清看見他與夏子熙這麼相似,心里倒也不怕,反而走上前,大著膽子在夏東美面前仔細觀望,「哇!你和夏子熙長得好像呢!丙然是父子。」
夏東美皺皺眉,心想皇後說得沒錯,這丫頭果然什麼都不懂,瞧她一副愣頭愣腦的樣子,一點規矩都沒有,見到他也不懂得行禮問安,真是沒教養。
「你叫什麼名字?」
「宣婉清,啊!」她像想到很重要的事情似的,突然大叫一聲,「既然你是皇上,那我就要跪安行禮了,糟糕糟糕,夏子熙是怎麼教我的……嗯……」宣婉清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圈,早把夏子熙之前替她惡補的一些宮廷禮儀全忘了。
她轉了半天還是想不起來,最後干脆直接對夏東美說︰「皇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向你請安的,夏子熙都有教我,只是我一時記不起來了,你不會生氣吧?」
夏東美一愣;沒想到這小丫頭說話這麼直接,這時要是他怪罪下去,豈不是反而顯得他度量狹小嗎?
夏東美輕輕哼了一聲,擺擺手,示意宣婉清不用行禮了。
「皇上,你找我來有什麼事嗎?」宣婉清開門見山地問,又把夏東美給嚇了一跳,看來他之前準備的那些客套話也全用不上了。
懊吧!既然這小丫頭不懂得拐彎抹角,那他也別帶著她兜圈圈,干脆直接說清楚也好。「你想嫁給熙兒?」
宣婉清連忙點頭。
夏東美仔仔細細地打量宣婉清,只見她天生秀雅,一雙眼楮水靈水靈地,彷佛一眼就能看透人的心事,即使不施脂粉,也覺得她桃腮泛紅、櫻唇鮮美、肌膚白里透紅,又滑又細,加之身形窈窕,態度大方不做作,難怪熙兒會這麼喜歡她,一心想納她為妃。
只是她畢竟欠缺教養,又這麼毫無心機,想要在這皇宮大院生存,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事。
「你為什麼想要嫁給熙兒?」夏東美又問。
「因為我愛他,他也愛我。」率直的回答讓一向深思熟慮的夏東美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沉吟了好半天他才說︰「即使兩個人相愛,有時候也不一定就能長相廝守啊!」
「為什麼不行?」
「你可知熙兒乃是當今太子?」
「知道,我也知道他將來要做皇上,就像你一樣的。」
「那你可知,為了鞏固他的權力與地位,他可能要做出很多他不願意做的事?」
「你是說,去搶很多漂亮女人來當妻子嗎?夏子熙不會的,他曾經答應過我,他只會娶我一個,不會去搶一大堆美麗女人來做妻子,然後生一大堆小阿把自己家里搞得亂七八糟。」
夏東美愈听臉色愈是嚴肅,最後強忍怒氣,低聲問她︰「這話是誰告訴你的?」什麼搶一堆漂亮女人來做妻子?他才沒有,都是那堆女人自己搶著要做他妻子的!
「姑姑說的。」
「你姑姑是誰?」
「姑姑就是姑姑,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夏東美扶住自己的額頭,突然覺得這小丫頭根本就是無法理喻。
「總而言之,你是不可能成為熙兒的正室的,不過做個小妾我倒不反對,反正哪個男人沒有三妻四妾?」
「不行!夏子熙就只能娶我,不能再找其他女人。」宣婉清說得理所當然。
夏東美哈哈大笑了起來,「憑什麼?就憑你?我告訴你,天下女人多得是,熙兒心里又怎麼可能只有你一個?別痴心妄想了!」
宣婉清嘴一扁,不明白夏東美為什麼要這麼說她,眼淚又開始在眼眶里打滾,滿眼淚花,楚楚動人。
連夏東美看了心里也不禁一動。
如此純美的小泵娘,也難怪熙兒會拿在心里疼了。
「婉清,你听我說……」夏東美特意放軟語調,難得露出溫柔的神情,走上前拍了拍宣婉清的臉頰,「外邊的世界要比山上復雜多了,不是你能想像的。我相信你真的愛熙兒,熙兒也真的很喜歡你,但有時候事情的發生並不會如人所願,尤其是在皇宮里,往往身不由己,你要體諒啊!」
宣婉清似懂非懂,只是睜著一雙淚眼看著夏東美,緊緊咬著下唇。
「你們……你們都是壞人!泵姑說得沒錯!外面的人都是壞人,尤其是你!你最壞了!筆帝就是天下第一大壞人!」宣婉清居然就當著夏東美的面喊出這些話。
在外頭忐忑不安等待的夏子熙也听到了,他一拍自己的額頭,心想完了,就算父皇再明事理,被這小包狸這樣一激,恐怕也……
丙然,御書房安靜了一下下後,傳出了夏東美的暴吼——
「來人哪!把這野丫頭給我丟出去!氣死我了!簡直是氣死我了!」
在侍衛還沒沖進御書房拿人前,夏子熙已經沖了進去,一把抓起宣婉清便跑,也顧不得在後頭暴跳如雷的夏東美,他只匆匆丟了一句話︰「父皇,請恕阿兒不孝,孩兒日後自當前來請罪。」
受這一趟折磨後,宣婉清更是吵著要回山上,夏子熙哄她也哄得累了。
他一個人坐在自己的房間里,一口一口地喝著悶酒,這時候高羽出現了。
原來他听說了宣婉清大鬧皇宮的事情,又听說皇上被這小丫頭氣得話都說不清楚,知道事情嚴重,于是連忙趕來。
「別一個人喝悶酒了,這樣會把身子喝壞的。」高羽搶過他的酒杯,「你這樣是不行的,我知道你愛她、疼她,可是這樣處處保護她也不是辦法,這里不是山上,是皇宮,她如果真的愛你、真的要和你相守一生一世,就必須學會放下自己的成見,必須學會遷就你、遷就這樣的環境。」
「這我也知道,用不著你說。」夏子熙悶悶地出聲。
「我們都知道很多道理,可是卻不一定會去實行啊!」高羽聳聳肩。「對了,這次來也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情,昨天晚上,雲南沐家的小郡主沐念雲進宮了,今天早上還被皇後召見,我想事情應該不單純。」
「沐家的小郡主?那不是三弟的——」
斑羽連忙用羽扇指指自己的唇,示意他別說話,「隔牆有耳。」他輕輕地說,「總之,今天晚上到我那兒去,我會把來龍去脈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