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狐皇妃 第一章
「糟了!太子殿下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這下可糟了!」
「完了完了,要是皇上知道了,我們可完蛋了!」
「都是你不好!貪看那家茶店的姑娘,結果太子什麼時候溜走的我們都不知道!」穿著尋常樵夫衣色的中年男子敲了一下另一個較為年輕的男子。「所以我說,年輕人都不可靠,心浮氣躁——」
「要教訓待會兒再教訓行不行?南叔,你知道太子會去哪里嗎?他……會不會出意外啊?」原本一臉色迷迷表情的談七這時候也慌了。
兩人躲在一家客棧的馬房前嘀嘀咕咕地說個不停,臉上神色慌張、猶疑不定,最後終于下了一個結論——
既然偉大的太子殿下故意偷溜出去,想必是不想讓他們兩個人當跟屁蟲,自己偷偷出去探險了。
唉!太子殿下少年有成,禮儀詩書樣樣精通,又深得當今皇上寵愛,就是喜歡冒險的精神似乎太旺盛了些,三不五時就微服出宮游歷一番,弄得皇後老是擔心緊張不已。
蓄著胡子的中年大叔乃是太寧皇朝數一數二的御前帶刀侍衛,後來因為皇上擔心這愛玩成性的太子出事,心想既然管不住,不如把自己的帶刀侍衛賜給了他,讓他至少在外頭還能有些依靠。
另外一個年輕男子則是太子自己挑選的貼身侍衛談七,他仗著自己年輕,又被太子親自提拔為貼身侍衛,因此頗為洋洋得意,看在南叔眼里自然有些不是滋味,于是常常利用機會教訓這小子,兩個人也不時在太子背後較勁。
但較勁歸較勁,現下太子殿下失蹤了,這兩個人也沒閑工夫再互相吐槽,還是先想辦法找到太子殿下要緊啊!
「南叔,你說太子會到什麼地方去冒險?這附近荒山野地的,又沒寶藏又沒姑娘,有什麼好玩的?」
「你就只想到女人!不能想點別的嗎?」南叔拍了他的頭一下,然後凝神細想了一會兒,「剛剛在客棧里,有幾個樵夫坐在我們隔桌,談著附近的傳聞,說什麼那山里有一處懸崖名喚「刀崖」,斷壁如刀刃般平滑,尋常人根本攀爬不上,但據說那上頭住著一只千年紅狐狸,吃了它的肉可延年益壽、增強武功,而它的毛皮更是異常保暖,即使在冰天雪地里,只要將那紅狐皮裹在頸子上,便能通體感到溫暖……太子會不會一時興起跑去抓那只紅狐狸了?」
「一只紅狐狸有什麼好捉的?要是它能變成個美女,我倒還樂意去瞧瞧。」
南叔無可奈何地瞪了談七一眼,這個色迷迷的小子到底哪里好?為什麼太子殿下非要他做貼身侍衛不可?只不過人長得俊了點、武功高了點而已嘛!
他真是愈來愈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腦袋瓜里都在想些什麼了。
刀崖上,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施展輕功正追著一道火紅的小小身影。
丙真有紅狐狸的存在!
擺衣人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看來父皇五十壽辰的禮物有了著落!
只要將這只紅狐狸捉到,皮剝了可以送給父皇做圍巾,肉他可以自己吃,且不管是否真能增強武功,這等極品野味想是人間難得嘗到一回吧?
只是這只紅狐狸身形實在太快,又加上這山里是它的地盤,只見它左一閃右一拐,每次都在快要被捉到的時候溜了過去,氣得他差點亂了氣,每次都得屏住心神、收住氣,才能繼續追趕下去。
只見天色愈來愈暗,厚重的雲霧慢慢飄過來,才一瞬間,山便籠罩在灰茫茫的霧色里,他愈追心里愈是不安,天色已暗,這山路陡峭,要是一不小心踩滑了腳而摔到谷底下去,那可不是好玩的!
他心里已是有點後悔,但見到紅狐狸偶爾回過頭來,臉上似乎露出不屑的笑容,少年心性一起,便馬上又提氣追了上去,父皇、母後的千叮嚀萬交代都被丟到腦後去了。
他追到了山頂上。
只見山頂草木扶疏,地上滿是石礫,哪有紅狐狸的影子?
正當疑惑之際,灰霧中突然一道紅影竄出,他連忙一閃,同時右腳卻一痛。
「哎喲!痛痛痛……這什麼?」
低頭看去,竟是另外一只紅狐狸在他右腳上狠狠咬了一口!
懊樣的!竟是一對紅狐狸嗎?
看來不但父皇有禮物,他還可以再送一條紅狐圍巾給母後了!
他臉上浮起笑容。
豈知一只紅狐狸已經夠難搞了,現下兩只一塊出現還搞戰術,一只在前、一只在後,每當一只有危險,另外一只馬上飛奔前來救援,不是狠狠咬一口,就是用狐狸尾巴在他臉上一掃,讓他滿嘴狐狸毛。
夏子熙氣極,突然心生一計,先不管另外一只狐狸怎麼掃、怎麼咬、怎麼試圖擾亂,他都先專心在一只紅狐上,直把那只狐狸逼到了懸崖邊上,他露出得逞的笑容,提氣一躍,算準了紅狐唯一能逃跑的方向,一伸手便輕易抓住了紅狐的尾巴,一把將它抓了起來。
另外一只紅狐眼見伴侶被抓,急得亂叫不已。
夏子熙為報剛才被這兩只狐狸惡整之仇,手上運勁,更加抓緊狐狸的尾巴;沒想到那狐狸雖然吃痛,卻沒叫出聲來,只是齜牙咧嘴,不停瞪著那個抓得它尾巴痛得要死的臭人類。
「喲,沒想到你還挺有骨氣的。」夏子熙手又用勁,那狐狸終于忍受不住,「嗷」地一聲叫了出來。
另外一只紅狐狸見狀,心急得不得了,卻又沒有辦法,只有恨恨地瞪著那個臭人類,然後轉頭跑了。
「哼!畜生就是畜生!見到同伴有危難居然自己先跑了?」他得意洋洋地看著手里那只倒吊著的紅狐狸,「算了,只有一只也無妨。」
「放下大紅!」
突然,一個清脆無比的嬌女敕聲音響起。
一個身著淡藍色松垮布衫的嬌小少女從霧里快步走出,手里赫然抱著那一只剛剛逃跑的狐狸。
原來這對狐狸是有人豢養的?
「我還以為你老相好逃跑了,原來是去討救兵的。」夏子熙倒覺得有趣了,是什麼樣的少女養著這一對鬼靈精的紅狐狸?
少女愈走愈近,夏子熙這才看清楚她的容顏。
小小的臉蛋,靈活的大眼楮水亮水亮的,讓他想起鹿兒的眼楮,長長的睫毛、挺翹的鼻子,薄薄的紅色櫻唇微微抿在一起,看起來有些凶,不過笑起來的模樣想必很可愛吧?
少女身上的衣服雖然寬大,但依然掩飾不住曼妙身材。
夏子熙眼楮一亮;沒想到深山中會有如此靈秀女子。
他自幼身處皇宮後院,胭脂粉黛萬千,什麼樣的女子沒看過,但這樣不施脂粉、素顏朝天的容貌卻讓他心里產生一種奇怪的悸動……原來一個女子不化妝、不穿金戴銀,也可以這麼美?
美得彷若大自然雕塑出來的山中精靈。
「你是誰?為什麼要抓大紅?」少女開口了,清脆的聲音彷佛清冽的泉水,流過他的四肢百海
他的身體輕輕一震,手不由自主地松了開來,那只紅狐狸馬上掉了下來。
只見那紅狐落地後飛快起身,先狠狠在夏子熙的左腿上也咬了一口後,才匆匆跑回少女身邊,躲在她身後。
「喂!這狐狸是你養的嗎?怎麼這麼沒家教,一見人就咬?」夏子熙忿忿地說著,感覺兩只腳被狐狸咬傷的地方痛得不得了。
「它們平常很乖的,要不是你想抓它們,怎麼會被咬?」少女警戒地退了幾步,「你是誰?為什麼要來這里?」
「我是夏子熙。」他抬頭挺胸地說。
沒想到這少女非但沒有露出驚懼的表情,也沒有馬上屈身下拜,小小如玉一般的臉蛋依舊是平靜無波,好像從來沒听過這個名字一樣。
有誰不知道夏氏一族乃是太寧皇朝的統治者,非富即貴,只要遇見姓夏的人,總之先下跪準沒錯。而夏子熙是當今太子更是人人知曉,這小小山女竟然不知道他的名號?
夏子熙非但沒有生氣,還覺得有趣極了。
這少女到底是什麼人?
「我說了我的名字,你也該告訴我你的名字啊!」
少女後退了一步,顯然有些害怕。
夏子熙靈機一動,突然「哎喲」叫了一聲,隨即露出痛苦的表情,慢慢軟倒下去。
那少女果然一驚,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飛奔到他身邊,不管身旁那兩只紅狐狸一個勁兒地咬著她的褲管,不讓她接近夏子熙。
「你……你怎麼了?」少女戳戳他的身子。
「好疼、好疼……你的狐狸牙齒有毒……」夏子熙故意裝得氣若游絲。
「怎麼可能?」
「那是因為你是它們的主人,他們從來沒咬過你啊!」
「你騙人!」少女突然猛力推開他。
夏子熙申吟了一聲,暗暗催動內力讓自己額上冒出冷汗,看起來果真像是中了毒一樣。
少女大驚,也不顧男女之防,居然抓著他的褲子就是用力一撕。
「喂!你干嘛?」這下夏子熙也嚇了一跳,他可沒見過這麼大膽的女孩子啊!居然主動撕下男人的褲子?
「看你的傷口啊!」
「看就看啊!拔必撕我的褲子?」
「你不是中了毒嗎?還有力氣自己月兌褲子嗎?」少女歪著頭看他。
夏子熙心中忍笑,決定繼續裝下去,看看這少女還有什麼花招?
只見她端詳了一會兒,在他大腿兩邊的咬傷雖然不輕,但並未出現中毒跡象,她更湊近了夏子熙的大腿往里瞧,這下換夏子熙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她怎麼淨往自己的大腿根部鑽哪?
少女的頭發帶著淡淡不知名的香氣,垂散著的長發摩挲著在寒風中的大腿,夏子熙腿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彈動了幾下,胯下似乎隱隱開始出現熱氣。
懊死的!
這少女到底在做什麼?是驗傷還是引誘他?
「看起來不像中毒啊!」少女突然從他兩腿之間抬起頭來,歪著頭看他。
夏子熙看見少女晶亮的雙眼在夜色中閃著動人的水靈光芒,心里莫名一動,全身似乎有股熱流開始涌動,從四肢百骸慢慢往一個方向集中……
天哪!看這少女似乎真的不食人間煙火,不但什麼都不懂,連男女大防都不知,而且膽子特別大,居然敢對一個初見面的男人做出這等「親密」舉動?
夏子熙突然猛地一個翻身,將少女壓在自己身下。
少女驚慌地對他又踢又打,但身軀嬌小的她又怎麼打得過一個堂堂男子漢?最後她只好用盡全力在他臉頰上一咬,夏子熙吃痛地喊了一聲,卻沒放開她。「真是什麼樣的主子養什麼樣的動物,都一樣愛咬人!除了咬人,你們不會別的嗎?」
「嗚……」少女突然哭了起來,「壞人,你是壞人……姑姑說得沒錯……外面的人都是壞人,都只會欺負我……」小鹿似的眼楮里充滿了淚花,小小的臉蛋更是擠成一團。
「我不是壞人——啊!」
卑還沒說完,兩條腿分別又是一痛,他無奈地回頭一看,果然是那兩只紅狐狸,正一左一右地分別緊緊咬著他的大腿不放。
「啊!它們又咬你了,怎麼辦?你中的毒會不會更深?」她突然停止了哭泣,緊張地問。
夏子熙依然壓在她身上,就著這樣的姿勢,她第一次可以好好仔細地打量這個「壞人」。
只見他劍眉英目、鼻梁挺直,那雙有神的眼楮即使在夜色里也炯炯發光,令人想起山中的老虎;他的唇微微彎著,看起來像一把雕刻細致的弓,上揚的時候會露出一種玩世不恭的神情,卻戲而不謔,不會給人流里流氣的感覺。
男人的身體肌肉結實,手長腳長,厚實的胸膛就壓在自己身上;對方的心跳怦怦有力,似乎連自己的心跳也要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心跳同步了。
夏子熙見到少女這樣的眼神,心中又是一動,情不自禁地低頭吻住那嬌小的鮮艷紅唇。
那少女先是一呆,不由得張開了櫻桃小嘴,夏子熙本想乘勢伸進舌頭,卻沒料到唇上突然一痛。
「你又咬我?!」夏子熙模著自己上唇的傷口,一臉不可置信。
他可是堂堂的太子,太子耶!全天下有多少女人等著求他寵愛,排隊甚至都要排到天邊去了,今天這個小小女子居然敢一再拒絕他,還不斷咬他!
「你有沒有家教啊?難道你爹娘就是這樣教你的嗎?」他忿忿地站起身來,順便把掛在自己腿上的兩只小家伙也給拔下來。
少女小嘴一扁,「我沒有爹娘。」眼眶隨之一紅。
「沒有爹娘?那是誰撫養你長大的?」
「姑姑。」
「姑姑?」
「姑姑說,外邊的人都是壞人,尤其是男人,一個比一個壞,只會讓我難過傷心,嗚嗚嗚……」少女說得悲悲切切,一面哭個不停,夏子熙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點?
他站起身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還是繼續哭著,兩只紅狐狸焦急地在她身邊兜來轉去,一面不時「嗷嗷」叫著,像是在安慰她一樣。
夏子熙想找些別的話題,于是問︰「這兩只狐狸是你養的?」
少女點點頭。
「它們很聰明呢!今年幾歲了?」
「大……大紅和小辦是……是雙胞胎……」她哽咽地說,「三年前姑姑在山里撿到的。」
「那姑姑呢?」
「死了。」
「死了?那你是獨自一個人住在這刀崖上了?」
少女點點頭。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看看她,突然嘟起嘴,轉過頭去,「壞人,不告訴你。」
夏子熙失笑,這小泵娘當真好玩,一會兒哭、一兒生氣,但生氣的模樣卻那麼嬌俏可人,讓人忍不住想再逗逗她。
「哎呀!我的毒又發作了!」夏子熙暗中憋住一口氣,臉色馬上慘白,然後翻身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少女吃了一驚,本來想馬上逃跑,可是跑了幾步,終究不忍心,于是不顧兩只紅狐狸的咬扯,還是慢慢拖著腳步回到夏子熙身邊。
懊奇怪,雖然姑姑告訴過她,世上的男人都是壞人,一個也不能相信,而且這個男人還欺負她,又想抓她的大紅和小辦,但她心里還是對這個男人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竟舍不得就這樣離開,更放心不下他身上的傷勢。
也許是因為她長年一個人住在山里,潛意識里很希望有人能陪陪她、與她說說話的緣故吧?
少女仔細端詳著夏子熙,蒼白的臉上是掩不住的俊美,她竟看得有些痴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她輕輕戳一戳夏子熙的臉頰。
沒反應。
于是她膽子大了些,又捏又擰了好幾次,捏得夏子熙心里頭叫痛不已,卻又不敢出聲,以免穿幫。
「喂?你是不是真的要死了?」美麗的小臉蛋露出了哀傷的神情。
唉!懊不容易有人可以來陪她說說話︰沒想到這麼快就死了。
夏子熙假裝緩緩睜開眼,輕嘆一口氣,「唉,我真的要死了,毒氣已經攻心,咳咳咳……」他很認真地咳了起來,還趁少女不注意的時候,把唇上傷口的血跡抹在自己手上。
「啊!你咳血了!」
「是啊!泵娘,恐怕我真的要死了,唉……只是我死前有一個願望,如果不能達成的話,我死也不瞑目啊!」
「你是說……你會變成鬼嗎?」
夏子熙忍笑忍得肚子都痛了,「是啊,要是你不幫我完成願望,我死了之後就會變成厲鬼,每天纏著你不放喔……咳咳咳……」
小泵娘果然緊張起來,「那你快說,你的願望是什麼?」
「我……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不要!」少女一臉害怕的神情,「你為什麼要知道我的名字?是不是你死掉以後還要纏著我?」
「我才不會……咳咳咳……」這幾下倒是真咳,因為他忍笑忍得太嚴重,不小心岔了氣,「你心地這麼善良又這麼可愛,我死了到陰間,一定會在閻王爺面前多替你美言幾句,順便讓你增增壽,將來還能過得快快樂樂的。」
「真的嗎?」少女狐疑地看著他。
「當然是真的……咳咳咳……姑娘,我快要死了,你就好心幫我完成這個願望吧?」
「那……好吧……我的名字叫作宣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