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唬不過 第五章
南側進「五梁道」的山路上,四匹坐騎沿著蜿蜒的山徑奔馳,跑過山頭,穿過鞍部,馬背上的人極熟練地操縱方向,忽地韁繩一調,四匹馬切進某條密徑,不一會兒已越過南端隘口,進入「五梁道」地界。
苞在最末的那匹茶褐色大馬略緩四蹄,就听馬背上的黃衫姑娘「吁」地一聲,大馬的前腳仰了仰,發出嘶鳴,隨即被控制下來。
「老鐵師傅、趙師傅、李師傅,我跟我爹說說話,晚些再回去。」安純君揚聲道,邊拍撫馬匹的頸鬃安撫著。
「哈哈,原來純君在山外買的烤雞和醬燒肘子,是要給安大夫打牙祭啊!」
「咱還以為能見著你騎在馬背上邊趕路邊啃,露手功夫呢!」
「還有那壇子好酒‘蜜里桃’!騎了一整路,我一直聞到酒香,肚子里的酒蟲鬧啊鬧的,鬧得我兩眼都快花嘍!」
聞言,安純君哈哈大笑。「那好啊,想喝酒的話,干脆咱們全都下馬,有三位大叔師傅當酒友,我爹肯定歡喜。」
「小純君,你跟安大夫咬悄悄話、說你姑娘家的心底事,咱們幾只老家伙橫在這兒偷听,就貪你那壇子酒,那可真不道義了不是?」
「小純君,你就好好陪安大夫聊吧,咱們哥兒仨自己尋好酒去嘍!」
三匹駿馬撒蹄再奔,其中一位大叔師傅在馬背上回頭,扯嗓嚷道︰「小純君,跟你爹說完話後早些回來,別待到天晚了!」
她嘴張了張,沒應聲,清亮眼珠像是……有些心虛地顫了顫。
幸得三位大叔師傅已策馬馳遠,沒瞧出她乍現的怪相。
吁出口氣,她躍下馬背,修長身姿裹在明黃衣衫下,錦玉腰帶輕輕一扣,扣出窈窕體態,她動作雖帶男兒氣,然爽俐明快毫不粗魯。
那些大叔師傅們仍「小純君」、「小純君」地喊她,可她不小嘍,兩頰的嬰兒肥早消褪,變成秀氣瓜子臉兒,這六年間個頭又抽長不少,修長身子縴細、有身段,她安純君如今已是堂堂正正、童叟無欺的大姑娘家,等幾天後的立春日一過,她便滿十八歲嘍!
將馬系好,她從側邊鞍袋里取出兩小包用干荷葉裹起的食物,拎著一小壇酒,將東西一一面向地洞擺好。
自那年虎嘯山崗,山崩地裂後,這個底穴深得無法填滿,後來女家主合「五梁道」幾位匠師之藝,花了大半年時間整頓,分樁架在洞內,且築了一道強固地表的石欄,確保出入隘口的人馬安全無虞。
「爹,這是您最愛吃的兩道菜,純君給您買來了,下酒剛剛好。這酒用春桃入蜜釀成的,順喉好喝,我陪爹小叭幾碗。」她席地就坐,揭開壇蓋,將酒倒進新買的兩只小碗里,酒香更濃了。
「爹喝。」她擺上一碗,自個兒豪氣地灌上一大口。
擦掉顎下的酒汁,她開始喃喃說起近來的事。
「爹,這十多天我隨大叔們往山外幾處貨棧辦事,長了不少見識,娘說……呵呵,娘就是鄺姨啦,她說要我多看、多听、多學、多做,‘五梁道’的生意將來是要交給我打理的,她是女家主,往後我也會成女家主……她很疼我,疼到……嗯……那個……好像我才是她親生骨肉,而鄺蓮森是外頭撿回來的……」說著,她小有困惑的臉頓時笑出,紅暈輕布。
「爹,我近來對帳的能耐越來越好,管帳房的胡師傅還直夸我。」靦腆地撓撓臉。「我其實不很聰明的,許多得動腦子的細活我總做得不好,但是爹說過,勤能補拙,熟能生巧,哈哈,我做一遍不成,做個十遍、百遍也就成了,我可是‘五梁道’的小家主,很威風呢!」
舉碗又喝一口,她話題轉到此次山外的見聞,說了一會兒後,話音突然止了。
她垂眸,咬著唇,像是心里頭有困惑,委實難以排解,又不知當講不當講。
想了好半晌,她灌下酒,長長嘆了口氣。
「爹……鄺姨那時說,我遲早要當鄺家的媳婦兒,在您走了之後,我也便在‘五梁道’住下。鄺姨教我、疼我,給我請文師傅和武師父,還要我早早改口喊她‘娘’。至于鄺蓮森……他也教我、疼我,他待我也是很好、很好的,只是……唔……您也知道的,兩年前我滿十六,‘五梁道’在立春後不久辦了場熱鬧喜事,鄺蓮森說、說十六歲的我可以嫁了,我自然就嫁了,可是……可是……」支支吾吾,喉頭梗著氣似的,磨得澀澀響。
「可是爹,您瞧,我和鄺蓮森成親都兩年了,我們……我們都沒有……」一頓,她搔搔紅女敕臉容,搓搓鼻子。
「當了兩年婆婆的鄺姨好像瞧出端倪,她說……女兒家本該主動,主動些好,這叫‘巾幗不讓須眉’……她那天送我一件東西,還要我找鄺蓮森一塊參酌。爹啊,那東西……那里面全是……」唉,沒辦法,她說不出口,太難為情!唔……用想的好了,在腦子里把煩惱之事想過一遍,爹跟她心靈相通,晚上化作星星對她眨眼,爹會懂得的。
棒著約莫兩丈遠的一塊大石後,蒙面黑衣人在安純君喝下第一口蜜桃酒時,就已悄然而至。
他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不良娘親究竟送她啥玩意兒?
鄺蓮森纏頭蒙面,唯一露出的那雙眼不禁眯起。
再有,這憨直姑娘跟自個兒爹訴衷腸、吐苦水也非一次、兩次的事,但這一次實在古怪,竟吞吞吐吐、欲說不說的,到底想些什麼?
他凝神再听,可惜他的小娘子不肯說了,僅垂著紅撲撲的臉,側顏似有幽思,然後一口接一口地吞酒,吞得很順,根本忘記節制。
擺布下的薄唇不悅地抿起,他從大石後頭走出,沒再隱藏腳步聲。
安純君循聲回眸,瞧見來人,她一骨碌躍起來,綻開歡愉笑容。
「飛燕大俠,您真的來了!」
他一貫沉默,步履穩健地走來。
她三步當兩步跑地迎將過去,習慣性想去親近人灑落熱情,卻也不敢太沒大沒小,遂硬生生在他半步之前停下步伐,揚眉沖著他笑。
「去年咱們倆分別時,我追在您身後嚷嚷,說今年此時定在這兒相候,我還怕自個兒嗓子扯得不夠響亮,您飛飛飛地飛走,听不到我說什麼呢!」
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那兩丸黑眼珠,有趣地發現,飛燕大俠的眼瞳會在夜中爍亮,在白日時卻闃暗得不透半點明光……當大俠的都這麼高深莫測吧?她想。
大俠依舊靜悄悄,不言語。
安純君反正早已習慣,他不說話,她就說給他听。
見他目光略飄,挪向她身後,她脆聲道︰「我剛從山外返回,買了我爹愛吃的菜讓他下酒。」說著,她跑回,在自己碗中滿上「蜜里桃」,捧著碗回到他面前。「飛燕大俠,我請您喝酒!」
鄺蓮森深究著她的表情。
十二歲時的她與如今的她,其實沒多大改變,只是小美人胚子長大了、身子抽長,長成真正的美人兒。
她最美、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不在外表長相,而是她笑時的爽氣,說話時眉飛色舞的神態,得意時輕揚下顎的神氣,和那雙干淨如天山碧湖的純良眸子。
此時她的眼楮閃亮亮,他能感覺那注視的熱度,不知為何,他心里竟有些不痛快。
接過碗,不曉得跟誰賭氣,他沒打算避開,當著她的面微撩臉上黑巾,將酒一口氣灌個底朝天。
「飛燕大俠,原來你沒留胡須呢……」那極短一瞬,安純君覷到他一小處下巴,膚色光滑偏白,她不禁怔了怔。
就在這時,黑衣人突然丟下已經喝完的空碗,一把抱起她向上飛馳起來。
安純君被帶著飛竄,嘴里卻嚷嚷︰「不能丟啊!那是你用過的碗,飛燕大俠喝過酒的碗,不能亂丟啦——」簡直痛心疾首到不行!憊好有瞄到那只小碗沒破,唉,只好等她得空再去拾回來供著。
她沒辦法分神想其他事了,因為飛馳之速越來越快。
待在「五梁道」的這些年,她雖在鄺紅萼的安排下,陸續跟過三位武師父習拳腳功夫、練呼息吐納之術,即便現下有飛燕大俠的托持,她仍舊需全神貫注才勉強跟得上對方。
飛飛飛——奔奔奔——
他們不沿山徑蜿蜒,而是成直線竄馳,高高低低騰躍在綠林與石林之上,愈深入山中,風聲愈響,在她耳畔呼呼低咆。
又過半刻,他慢下腳步,帶她閃到一塊巨岩後藏身。
不等大俠示意,安純君努力調息,縴細身子已伏在岩石上,小心翼翼探出半顆腦袋瓜。
她張大靈眸,左右溜溜轉,眨眨再眨眨,然後看向身邊那張蒙面,以眼傳意。
大俠,我記得……去年不是這里耶……
大俠闃黑的瞳仁一瀲。它在這里。
安純君尚不及再「說」,一聲獸吼引走她的心神。
她揚睫瞧去,發現不遠處的林子里竄出一頭黃毛褐紋的老虎。
這頭虎體型偏修長,不算巨大,毛澤豐厚光潤,但褐紋較淡,該是一頭雌虎,相當漂亮的母老虎。
她心髒咚咚跳,眼楮眨也不敢眨,因為她心心念念的那頭大虎終于跟著出現。
它也從林子里竄出,追著雌虎出來。
白底黑紋的毛皮在天光下流動銀華,它一動,魁梧有力的虎軀展現出力量,美得不可思議,它是全天底下最俊的雄獸!
鄺蓮森發覺自個兒上臂被緊緊抓住,他瞥向她,她又用那對大眼楮對他亂閃,眸光很激切,紅暈滿布的臉容很激動。
安小雹!安小雹!飛燕大俠,瞧見沒?我家安小雹長大成人了!
鄺蓮森掩在黑巾下的眼角和額角又克制不住亂抽了。
兩年前,為了這頭「安小雹」,總乖乖受擺布、被耍著玩的她竟敢跟他賭氣!
一開始時,她將虎子養在身邊,他並未加以阻攔,心想她甫失去至親,有只小寵物陪伴那也頗好。
可是等到小雹長至兩歲左右,體型已大得驚人,虎牙長而尖銳,爪子利如剛刀,他要她野放,她不肯,哭得淚眼汪汪,還當著他的面撲去死命摟住雹頸,當時見那亮晃晃的虎牙離她女敕頸僅有寸許之距,嚇得他險些氣絕。
這一次交鋒,算他敗陣。
然後再兩年,「安小雹」顯然該改名叫「安巨獸」,它到了發情的時候。
自然的獸欲無法消泄,大虎整個脾氣火爆,躁亂得無法安撫,不能再留。
于他,有三條路可選——
其一,閹了它。
其二,殺了它。
其三,放虎歸山。
他比較喜歡走第二條路,也可以做得天衣無縫,但幾次起殺意,腦中閃過安純君涕淚滂沱的可憐樣,下手便遲疑了。
他試圖跟她講理,她無法接受她的「安小雹」變「閹虎」,便為此事,她賭氣不跟他說話,躲他躲了好些天,逼他不得不請出「飛燕大俠」接手。
那晚,他黑衣蒙面出現在她面前,照樣沉默不語,她追著他來到養虎的場子。
她一下便猜出大俠前來的目的,邊哭邊說——
「飛燕大俠,我也曉得不能再留它,留它下來,對誰都不好……嗚嗚……我只是……只是舍不得嘛……」
她哭到打嗝,小臉揪成一團,仿佛痛得不得了。
然,長痛不如短痛,她哽咽著,頭終是豪氣一甩,帶著大虎跟上他的腳步,往深山里去。
綁來,她努力不哭了,淚水含在眼里,眼紅紅地問——
「飛燕大俠,每年這個時候,您帶我進山里看它,好不好?」
他沒答話,又或者他的眼神已回答了什麼,她破涕而笑。
「那咱們就這麼約定!我等您,明年您一定要來找我。」
于是乎,事情便如此定下。
她兩年前將虎野放,去年他再次以「飛燕大俠」的模樣出現,領她入山探望她的愛虎,而今年是第二回了。
這一次交鋒,他似乎未勝,究竟算不算敗,他也弄不清。
此時,她沖著他咧嘴笑,極歡快似的,他因她發亮的小臉也跟著心情大好。
但情緒轉變竟如他輕身功夫般高縱低伏,一望進她閃亮的眸底,一股說不出的混亂滋味陡然漫開,他像從高峰墜進低谷,有什麼堵在心窩。
他目光一沉,調開臉。
安純君一顆心全放在那兩頭虎獸上,對他忽轉冷肅的眼神並未多加留意,至于他突然抽回臂膀不教她踫,她亦以為那是他的「大俠脾性」,大俠有自個兒孤高的調調兒,不喜跟人拉拉扯扯、摟摟抱抱呀!
啊!斗起來了!
她張口結舌地覷向兩只打在一塊兒的大蟲。
這等場面她前年「縱虎歸山」,跟去年「入山探親」時皆已見識過,盡避如此,她仍看得心肝抽顫,背脊發毛,很怕兩只虎兒把對方給咬死。
那是虎獸求歡的方式,發春的雌虎步進公老虎的勢力範圍,散發氣味,吸引對方注意,兩頭大獸明明彼此意愛,真正前卻得齜牙咧嘴、亮爪互斗一番。
梆聲陣陣,狺狺低咆,一白一黃的兩頭虎立起後腿,前足往對方身上抓扒。
噢!安純君畏痛般緊縮了一下,因為她家的安小雹挨了漂亮母老虎一記掌摑,它氣憤低吼,往後躍開一小段。
白毛黑紋虎改變戰略,開始在雌虎四周來回走動,慢慢地、堅定地縮小圈子,喉中和鼻中滾出的呼嚕聲帶有安撫意味。
它和它的姑娘磨著,磨了許久,雌虎終于安順地躺了下來,允許它靠近。
前後花足大半個時辰,兩頭吵吵鬧鬧的虎兒好不容易才親熱起來。
鄺蓮森心里雖說莫名郁悶,故意撇開頭不看她,眼角余光仍不自覺地朝她瞟去。
誰教他這個小娘子臉上表情如此之豐富,又喜又急,忽惱忽樂,兩只虎打打打,打到膩在一塊兒了,她便長長吁出口氣,緊繃的小臉輪廓也跟著放松,眉彎彎,眸也彎彎,頰面綻紅花。
敗難不去留意她啊……
瞅著這樣的她,他丹田驀然一熱,熱氣涌向四肢百骸。
面罩下偏白的臉膚早已透紅,耳中再聞獸類野合纏斗時的粗嗄咆叫,他心思更亂,費了番勁兒才穩住棒息。
憊不是時候出手。
拔況,他現下「大俠」的身分也容不得他出手。
只需再過幾天了……等幾天後的立春日一到,她滿十八,姑娘家年歲夠大,身子骨夠成熟了,他會在那一日下「重手」,摘她這朵明香花……就如眼前的兩頭虎兒鬧成一團、糾纏成一氣,他和她亦會如此……
「可是爹,您瞧,我和鄺蓮森成親都兩年了,我們……我們都沒有……」
突地,他想起她適才在隘口時臉紅苦惱的神態——我們……我們都沒有……他們都沒有什麼?
愈思愈奇,愈想,事情愈見底蘊……
啊!原來啊原來,她是為那檔子事心煩嗎?
靈光乍現,他忽而明白了。
想通了,雙眉不禁一軒,他幾要大笑出來,胸中郁氣頓時消散不少。
沒讓純君兒看到最後,鄺蓮森直接托起她的身子,帶她離去。
必程途中,他飛馳之速放緩許多,夕照斜斜染紅了山林,有幾段路的遠天霞彩尤其美麗,他不使輕身功夫,就與她一前一後慢慢走著。
「飛燕大俠——」
他听到她輕快的喚音,身形略頓,並未回頭。
安純君跟上他宛若散步的腳步。「原來安小雹今年換過地盤……是之前那個地方獵物變少,小雹才想搬新窩的,是不?」沒期望大俠答話,她逕自沉吟,逕自嘆道︰「你覺不覺得,它長得比去年還魁、還壯碩?呵,它也真是的,前年、去年、今年,每年交上的姑娘都不一樣,這個也愛,那個也愛,我安家怎會出它這個風流種,唉唉,真頭疼……」
鄺蓮森暗暗搖頭,額角又克制不住地抽跳。
「飛燕大俠!」揚聲再喚。
苞在他身後的姑娘忽然兩個跨步跳到他面前。
他不得不佇足,定定望她。
不縱速飛馳時,其實山風細細,細細拂開她的發,那張輕仰的臉蛋像顆熟透的粉桃,紅女敕女敕、粉潤潤,輕掐真能掐出香汁一般。
她眉眸帶春,歡喜外顯,能再見那頭「安小雹」,還窺看到她虎兒子的「閨房秘事」,確實讓她開心得不得了。
她想說什麼?
「飛燕大俠,我謝謝您!」安純君清朗道,雙眸閃亮有神。「我謝謝您……我、我好喜歡您!」
隨即,她朝他撲近,縴細身子撞進他懷中,抱住他。
鄺蓮森知她脾性,她喜歡親近人,心里歡暢就忙著找人分享,天生熱情不拘小節,容易感動,真喜愛一個人會不自禁地對人家「動手動腳」……她的「毛病」他都清楚,然明白歸明白,此刻被抱住,他好不容易才消止的心頭火竟春風吹又生,郁氣再次盤踞于胸。
這個混蛋!
都快滿十八歲的大姑娘家,身段窈窕,腰身柔軟,還該死地直往他身上撲!
她真以為當「大俠」的都正氣凜然,坐懷不亂?
憊是認為「飛燕大俠」是上了年紀的老頭兒,清心寡欲,要亂也無從亂?
他惱得全身僵硬,她像也感覺出他的抗拒,遂吐吐舌頭收回手。
「我知道您不愛這麼摟摟抱抱,我只是……突然很想用力抱抱您,這樣才能表達我滿腔的感謝之情啊!」她頰染霞紅,搔著頭,哈哈笑。「飛燕大俠,您真像我爹!」
敗好,他又成她爹了……鄺蓮森听到自個兒咬牙的聲響。
有誰待她好,她就把誰當爹、當娘,那他鄺蓮森呢?
真真實實的鄺蓮森在她心里到底是何角色?
「飛燕大俠」是爹,他鄺蓮森也是爹嗎?
不好好教教實在不行!
安純君哪知他心中起伏,搓著小手,涎著臉,哈哈呵呵又笑。
「……大俠,是說都求您好多次了,您好不好收了我當徒弟?我任師父您老人家使喚,我發誓,我一定努力習武,努力發揮俠義精神,努力鏟奸除惡,努力將飛燕一派發揚光大,努力——哇啊啊!」
她的滿嘴「努力」還沒道完,大俠已一把拎住她衣領,扯著就飛。
她怪叫,雙手雙腳在空中可笑地胡揮,眨眼間,兩人已化作遠天外的一個小擺點,飛得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