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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好姑娘 第五章

作者︰雷恩那

「不,春花,讓、讓我喝,別檔我酒呀!來來來!陪我劃酒拳!呃--」男人粗魯地打了個大喝,死抱著酒壇子不放。

壇中酒呈紫紅色,無比順喉,但後勁逼人,據說是這個域外小柄特產的佳釀。

母騾酒量盡避不錯,偶爾興致一起,也會陪主人小酌幾杯,但她飲酒向來膾即制,微醺即止,絕不過量,因此對主人近來幾次獨自躲起來囫圍灌酒、醉得神智不清的模樣已越瞧越不入眼。

「別、嘆走我的酒啊!春花……春花……姑娘對我沒意思,我難得自作多情,很傷的,你讓我醉一醉,別跟我搶酒啊!」

「呼嚕嚕--」大騾嘴不、嘆他臂彎袒的酒壇,改用濕舌舌忝了舌忝他熱烘烘的臉。

男人晃著頭。

「不……我沒醉、沒醉……請你不要同情我……唔……春花,我對姑娘做了很恐怖的事,你敢听嗎?」

「嚕嚕呼--」

他呵呵笑,忍不住又打酒喝,神俊的眼被酒氣燻得迷迷蒙蒙。

「是啊,我不該小瞧我的好春花,想你縱貫南北、踏遍東西,膽子比……比肚子大三倍,有哈不敢听……呵呵呵,我告訴你,我啊……我把姑娘壓在底下,用手對她這樣這樣,又對她那樣那樣,然後還用嘴巴對她這般這般又如此如此,你……你懂了嗎?」

「呼嚕呼嚕--」騾頭緩緩點著,紅漆鈴子跟著並落脆音。

男人甚感慰藉地抿抿嘴,展臂勾著母騾的頸。請支持☆「好春花,我就曉得你肯定能懂,你說……老實說沒關系,我是不是很下流?很齷齪?很……呃!」酒嗝打不停,他真醉了。

母騾沒哼聲,白毛鼻頭溫柔地頂將過來,增增他胸口,麼麼他頸窩和峻頰。

男人躁亂的心緒漸漸中于定而下。

他腦袋瓜不太濟事,仍暈暈然,想到那姑娘的音容模樣,難以言喻的柔情在胸臆問漫泛。

他累極般合上眼,嘴角微彎,低喃︰「……是,我還是想著她,不能忘、不想忘、想看著她的臉、和她說說話,春花……咱們一定要回去,她等著我們安然歸去……」

一百二十只騾馬跟著深具遠途跋涉經驗的頭騾,在初冬時離開「霸寨」,一行人馬拉得長長的,浩浩蕩蕩地穿山、涉水。

他們走過變化莫測的沙漠和礫原,跨過谷地和高山稜線,行行復行行,遇過山匪和河寇,凶險萬分,倒也越戰越勇,更踫過幾乎無法橫越的湍流和斷壁,但法子是人想出來的,只要決意往前挺進,騾馬健壯,人也平安,再險的難關都能迎刃而解。

于是,大雪盡歇,春寒料峭的時分,馬幫與玉家的人馬終于走穿險峻山水,尋到西南域外第一個小柄,並在王城中停留近一個月。

當地官員和富豪見他們陣仗龐大,詢問下知是專程來中土域外做買賣的漢商,無不殷勤招待、多方聯絡。

異域小柄眾多,各地有各地的風情和產物,春去夏至,前後約莫五個月,他們已連連走訪四、五個小柄。

「江南玉家」這一趟主要為探求新礦源,馬幫則是把從中原馱來的茶葉、布疋等等貨物銷賣出去,再沿途買下許多稀奇玩意兒,準備運回漢土轉賣,再大賺一筆。

當然,玉家的人馬這一路上多得仰賴「霸寨馬幫」的漢子們關照,這種要錢不要命的長途遠行,光把自個兒照看好還不夠,連馱獸和馬兒都得一塊兒顧惜,若無馬幫好漢相挺,玉家想靠一己之力闖關,怕是難成。

因此啊,兩邊的大當家雖都「走婚」在一塊兒,關系非比尋常,幫主石雲秋還是要對玉家「明算帳」,凡玉家該給馬幫的好處,樣樣都不能少。

必程已是盛夏時分,路途較之前冬天時好走許多。

他們繞在迂迥曲折的山徑上,一邊是山壁,另一邊則是陡峭山崖,崖底深不可探,隱約听見激流奔騰聲。

上次走這一段險路時,寒風挾帶飛雪呼呼亂吹,人與騾馬皆被雪花覆了滿頭滿面,當真舉步維艱,後來共損失三匹騾子,人倒都有驚無險通過了。

而夏天重過此地,景致已大大不同,風仍舊強大,但遠山含笑,更遠的山頭則留有萬年雪,沿途能見紅花和綠草,鳥語伴著談笑的人聲一路相隨……很輕松、很愉悅,不是嗎?

但,誰知好幾顆拳頭般大的落石會這麼毫無預警往下砸!

原本隊伍分作五人一小組,五人的腰問全都連系著粗繩,以防過山徑時被強風吹得腳步不穩,落石陣剛有動靜,石雲秋早揚聲提點後頭人馬。

然而,後頭的人沒事,領頭的第一組可慘兮兮,被亂石砸了個中!

意外暴起,先是騾子吃痛嚎叫,性情大變地亂踢亂踹,把其中一人斕腰撞落,牽一發動全身,那漢子一往下掉,腰間繩把前後兩人一塊兒往底下拽,當中一個還是玉家主爺玉鐸一兀!

落石未歇,仍大顆、小顆紛紛往底下落。

第一組排在第五位的石雲秋終于支持不住,她底盤開始松動,眼見要被拖落。

「力頭!」無驚懼,石雲秋的暴喊中盡是提點意味,要堅守第一位的巨漢給她死命撐持下去,因為待她也被拽下去之後,將有四條性命全仰仗他一人獨撐。

困局。

老天降大任下來,不撐活不下去。

「喝啊啊……」力千鈞仰首暴喝。

他陡地氣聚丹田,狠狠沉住下盤,如老樹盤根般牢狠地抓緊土地。

就靠他一個了!撐得下來是英雄,撐不下來也得死得像條好漢……不不不!他不死!

力爺會回來的。一定會。

一定跟你一起平安歸來……他不想死在這里!

即便死,他也得死在姑娘懷里,死在他所渴望的溫柔鄉!

「呼嚕嚕--」

「嘶--」

山徑狹窄,其它人手無法迅速靠近,再加上落石忽急忽緩,僅有母騾和棗紅大馬護著他左右兩側。

此時,棗紅大馬板牙一張,幫忙咬住他的腰綁,母騾則昂首豎耳立在那兒,凜凜的姿態對後頭的騾馬群起了安撫作用,要他無後顧之憂。

「喝啊啊」力千鈞又一次發勁,兩排齒都咬出血絲,下顎抽緊。

氣血灌達間,他渾身肌肉突起,額際、頸側和粗臂的血筋盡數浮現,猛地「啦啦啦」又「啪啪啪」的聲音連番作響,前者發自于他全身的筋骨關節,力勁使到極處,周身骨骼發出炒爆豆般的聲響,後者則是因驚人賁起的肌理瞬問把衣衫繃破了,把所有致密的線腳也一舉撐斷。

他幾乎是袒胸露背、衣不蔽體啊!

這一時間,力千鈞口中嘗到血味,龐大心靈一抽一抽的,好疼。

那是姑娘親自為他縫制的衣衫,經歷幾個節氣變換,陪著他山山水水地闖將過來,結果還是教他渾身蠻勁給撐爆,簡直欲哭無淚。

心疼啊啊啊……「啊!」疼。

「怎麼啦?怎麼啦?」七、八顆頭顱聞聲忙靠過來。

「沒……沒事。」雲婉兒靦眺搖搖頭。「我自個兒不小心,笨手笨腳的。」適才沒留神,刀面貼著指頭切落,她反應算得上快了,本能地陡縮回來,但秀指仍被劃過淡淡一小道。

今早她同「霸寨」的女人們上山采茶,午後回到寨子里,大娘和婆婆們把一些茶葉細梗子收集起來,打算碾作茶粉末,加進面團里提香氣。

她跟在一旁學,大娘見她對灶房里的事興致勃勃,干脆把鎮寨絕活「精炖一品紅燒牛肉面」的做法也開始傳授給她,反正傳來傳去,依舊在「霸寨」里傳,這姑娘總歸是給寨里的某家漢子訂下來,很難跑掉。

此時瞥見她指上有血絲,大娘和婆婆們連連驚呼,又是取淨布幫她裹住,又是推她坐下的,彷佛傷得多重。

雲婉兒不好意思極了,忙把傷指含進唇里,蜂首搖得更賣力。

「真的沒事,那些青蔥還沒切完,我--」

「別忙,青蔥沒長腳,跑不掉的。你要是傷著示點兒,咱這張老臉往哪里放?」大娘揮揮手,重新把她作勢欲起的身子按回椅上。

另一名大娘幫襯道︰「不只不只,連老娘這張也沒地方擺了。咱們幾個當初可是跟力哥兒夸下海口,他盡避出外闖蕩,咱們保你平安無事。‘霸寨’的男人們說話算話,‘霸寨’的女人們說出的話,那可跟斬雞頭立誓一樣厲害哪!」

提到力千鈞,雲婉兒心湖漾開漣漪。

垂著粉頸,她悄悄作了幾個深呼息,不知怎地,今早開始便一直心神不寧。

她時常想起男人那張黝黑樸實的臉龐,不斷地憶及去年初冬目送他離開時的情景--他高大身影立在母騾身畔,面容粗獷落拓,他輕郁的眼似有若無地迥避她的凝注,他待她有情……那些場景每每在腦海中流轉過一遍,像是也往心底鑿過一回。

輕吮著指,她不語,惆悵復惆悵,覺得自己好笨、好拙,完全處理不了內心感情,該放放不開,該收已然不及,她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就是不知……他是否安好?

大娘和婆婆們強勢慣了,哪里允她悶不吭聲?擇期不如撞日,索性今兒個就掀了蓋,打破沙鍋問到底!

「婉兒你說,咱們力哥兒究竟有無勝算?那傻大個兒像蒼蠅見著蜜糖般圍著你繞,都繞這麼長一段時候了,老婆子我瞧他也沒哈進展。念他待咱不薄的分上,他不問,咱來替他問問。你說呢?」

「啊?」雲婉兒雙頰鬧紅彩,鬧得紅透暈暖,額都沁出細汗了。唉,那男人早就問了她、同她表白過,是她沒膽、沒氣魄,辜負他的情意。

女人們盡圍著她,把她困在當中,打定主意要向她討個答復。

她眨著眸欲言又止著,潔顎已被另一只手扳轉過去。

大娘接下去道︰「那大漢子雖然不英俊也不瀟灑,至少五官稱得上端正;一身肌肉雖然壯得挺嚇人的,性子卻是隨和豪爽。你別瞧他生得粗粗魯魯的,其實他膽大心細。

婉兒啊,你別嫌棄他,力哥兒怎麼也是響當當的好兒郎,你說呢?」

怎麼又要她說?

她能說什麼?

雲婉兒幽然低嘆。

她們不知呵,她怎可能嫌棄他?她……她是很喜愛、很喜愛那男人的。

因為深懂得在意了,所以想要給他最完整美好的,卻覺自己匹配不過。都說她好笨拙,想待他好,又無端端傷害了他,她真是好蠢、好壞。

「婉兒,說啊、說啊!」大娘催著。

「婉兒,要說就說些中听的話,老婆子心不好,大夫說咱不能受刺激,你要說了不好听的,逆了咱的耳朵,老婆子一口氣怕要提不上來。」軟中帶硬,施加壓力于無形。

雲婉兒被七、八雙殷殷期盼的眼楮瞧得不知所措,連呼息都熱烘烘。

她感受到左胸房鼓動的力道,每一下都撞得她顫栗不已。

「我也是……對他……」迷迷糊糊間,她心里話就要被催逼出來了,一日一當著「霸寨」的女人們面前坦承情意,那當真如上告御狀且拍板定案,要翻供比登天還難。

她朱唇輕歐著,後頭的話尚未說出,一名嘴上無毛的小少年忽然急巴巴地奔進這處寨中公用的大灶房,邊喳呼不停--「回來啦!他們回來啦!喲呼〞〞就說了,咱們馬幫漢子闖遍天下無敵手,西南域外算什麼玩意兒?不也兩下輕易就走通啦!婆婆、大娘、婉兒姑娘,哇哈哈哈〞他們就快回來啦!」

女人們調頭原要輪番把小少年罵個通天海,待听明白他興奮地喊些什麼後,人人臉上發光,雙眼泛亮,而雲婉兒更是大氣也不敢喘,生怕听漏消息。

大娘發話。「山子,你給老娘說清楚,究竟是‘必來啦’,還是‘快回來啦’

山子兩肩一縮,忙笑道︰「他們現下已經走到離‘霸寨’兩日路程外的玉家行會,那行會咱們頭兒之前同玉家訂下契約的,兩邊合作在一塊兒,往後‘霸寨馬幫’出外行走,各地的玉家行會咱們都能大大方方進駐。」嘴咧得更開。「眾人如今在行會那兒稍作歇息,馱回來的貨有些要跟著玉家人馬往江南去,不進‘霸寨’的,所以頭兒先遣了一小組人快馬奔回,要把寨里幾匹養壯了的騾馬趕過去會合。」

「咦?不是有現成的騾子和馬匹嗎?還讓人回來趕其它騾馬做哈兒?來來去去的還得花些時候。」

婆婆神情古怪,和大娘們對看了看,忽地有些明白了。

「山子,出事了是不?咱們寨里的大小昂子們都好吧?」若非路途中出意外有所折損,就用不著派人回寨趕新一批騾馬。

雲婉兒一听,大抵也猜出事有蹊蹺,容色白了白。

山子兩手在胸前胡揮,嘰哩呱啦快語︰「沒事沒事、還好還好!只是過西南山麓時遇到落石,咱們的騾馬折損了一小部分,傷得最重的就屬頭兒啦!听快馬回來的人說,頭兒可是摔到深谷里去啊,但玉家大爺當直一有情有義,獨自下去把頭兒救上來不說,還沿途悉心照料。頭兒也是命大,悍得可以,都說她才十幾二十日便又活蹦亂跳呢!」

听到這兒,女人家全吁出口氣,拍拍胸脯。

人沒事就萬幸啊……忽而,山子精靈的眼珠子轉了轉,極快掃了雲婉兒一眼,像是內心經過小小掙扎,結果仍硬著頭皮吐將出來--「除了頭兒墜谷受傷外,據他們說,呃……在那場落石意外里,還有一人也跟著遭殃,挺慘的啊……」

「誰?」女人們問。

雲婉兒慢吞吞從椅上立起,肢體僵硬,她雪著小臉,心提到嗓口,兩眼發直地瞪著山子,心中已知那人是誰。

泵娘像是落著淚。

她兩袖不住往臉上抹,抹啊抹,淚仍涌著,臉蛋也仍舊濕灑灑,而盈盈的步履跟到最後有些跟槍,讓他心絞著,徹底嘗到離別的滋味。

三十晚上討媳婦充,初一早上趕騾馬,阿妹罵我沒良心的,要趕騾馬就別討她……頭騾搖玉尾,二騾喜鵲花,大年初一要出門,哎喲,我的小心肝,阿妹不拾我……阿妹不拾我……唉,天地良心,他又哪里舍得下她?

力千鈞迷迷糊糊在夢境里打轉。

說是夢,倒也不是,那場景確實有過,就在騾馬隊歐程走域外的那一天。

泵娘說他會平安歸來,他沒再回話,母騾的紅漆鈴子叮咚、叮咚地響,他越走越遠,想如以往出外走貨時扯嗓高歌,無奈胸口堵得難受,瀟灑不起來。

直到他下意識回首揚眉了,才見姑娘竟沿著生長桑樹和柏樹的黃土丘陵地一路追隨,起起伏伏追了好長一段。

她居高臨下望著隊伍走出「霸寨」地界,白裙黑發在風里飛揚,面容已模糊,他卻知曉她落著淚。

「回去吧。別再跟了。」心里對著她喊。

「我會平、安歸來啊!」無聲地承諾。

而他的諾言實現了。

他已歸來。

懶懶翻過身,力千鈞知道該起來了,有好多事等著辦,然知道歸知道,極端疲憊的軀體硬是跳月兌他意志的掌握,繼續屈服在鋪著蒲草軟墊的土炕上。

他可以在下一瞬又輕易入睡,但有誰正站在薄薄門板外說話,嘀嘀咕咕的,讓他兩耳不由得去捕捉那話中內容--「……當時情勢萬分凶險啊!一根繩子系緊五人,除了他,余下四個接二連三全被拽落,我還給吊在最尾端,慘的是騾馬群躁動不安,頂上的落石遲遲未歇……他好樣兒的,硬是給我挺住了!我阿爹在世時總夸他一個能抵十個,愛他愛得不得了,我瞧不止,應該抵得過二、三十個吧!炳哈哈……」笑聲好不得意,像是歡喜自個兒檢了個天大的便宜。

原來是他們家悍名遠播的幫主大人。

力千鈞粗眉微攏,兩眼仍懶得掀開。

怎麼跟人提及一個月前那場落石意外,還說得好有興致?是玉家行會這兒的管事嗎?

門板外,石雲秋笑音稍止,清朗又道︰「他真是死命硬頂的,渾身血筋爆突,不僅吊住底下人,連落石砸上身也不避不退……呵呵,瞧你嚇的,放心啦,他重傷沒有,小傷有些多,至于暗傷嘛……嗯,也慢慢恢復中。不過待會兒見到他,別被他的模樣嚇著了。」略頓。「……落石意外後,有幾匹馱騾和馬匹陸續累倒,春花也有些狀況,他一路照料,快把自個兒累垮,即便抵達這處行會,這兩、三天還窩在人家的馬槽棚子里看顧心愛的母騾入眠,直到昨日才被我趕去沖了澡、上炕睡覺……」

咦?連這等事也拿出來說,幫主大人會不會太不夠義氣?力千鈞低唔一聲,眼皮掀了掀。

不過提到春花,他的確該起身了。春花不舒服,又累又乏的,不知食量有無變好?

他得去瞧瞧她,和她說說話、逗她開、心。

然後……他听到門外響起另一個熟悉嗓音,彷佛怕驚擾了誰,輕輕細細地說--「我進去瞧瞧他。」

他驀然一震,高大身軀猛地翻正、躺得直條條,十指緊抓那件對他體型而言著實過小的被子,意識瞬間清醒。

她怎會出現在這里?!

他要去瞧春花,姑娘卻要進來瞧他,那……那他該動還是該靜?

裝睡好嗎?

不不不!裝睡太辛苦,他呼息不順,耳根發燙,睡相不夠逼真,要露馬腳的!那、那那……他內心尚「那」不出個結果,門板已被輕推開來。

來人把足音放得好輕,緩緩靠近。

于是,他目中淡淡地映進一抹秀影,一張被烏發烘托、白里透暖的容顏,和一雙如泓的麗眸。

四目交接,他腦中空白一片,連大氣也不敢喘,只知夢中的姑娘終于來到身旁……也許該說,是他回到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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