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心漢 第六章
宋苑櫻對待歐陽靖的態度,在他涵義深深的道歉過後有了轉變。
她不再戴著親切的假面具實則排拒疏遠,也不會再客套的喊他「歐陽先生」。
對于這個不算進展的轉變,歐陽靖也只能自我安慰——起碼他不是被掃地出門。
于是,維持著朋友未滿、比陌生人好一點的關系,他依舊每周末造訪此地來探望他們母子,利用短暫的周休偷得相處的機會。
一個炎熱的夏天夜晚,無光害的山間民宿可以看見夜空中璀璨的銀河,而今晚沒有月亮,星光閃耀。
「佑佑,去叫爸爸下來吃西瓜。」
「喔……咦?媽咪,爸爸不在家呀,你忘記了厚?」蹲在門口和狗兒玩的佑佑听見媽媽的呼喚,立刻拋下大笨狗要去找尋心愛的爸爸,但想想不對立刻停下來,笑嘻嘻地糾正道。
「佑佑,媽咪說的是台北來的爸爸。」宋苑櫻語氣溫柔地強調。
「是台北來的叔叔?好,我去叫叔叔下來吃西瓜。」可惜,小人兒的耳朵有自動過濾訊息的功能。
「不用了,我下來了。」歐陽靖下樓時正好听見門外那一大一小的對話,內心暗自苦笑。他的小阿還是不認他這個爹。
「叔叔!」佑佑看見他,眼一亮,綻開燦爛的笑顏。
歐陽靖看著他,心想,自己怎麼有辦法對這張可愛的笑臉生氣呢?
餅了這個夏天,小家伙就要上小學了,似懂非懂的年紀,有著自己認知的一套標準,還不能習慣爸爸換了人的這件事……而他,能勉強兒子嗎?
他這父親缺席了多年,突然出現就要小阿改口喊他一聲爸爸,他想過,如果換作是他自己,恐怕也不可能馬上就接受。
尤其還有一個從懂事起就陪伴在身邊、像爸爸一樣照顧自己的李莫言,佑佑會執意認定對方才是爸爸,這是人之常情,也只讓他對自己更憎惡。是他活該——
不了,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該怎麼改變現況才是他該做的。收拾沮喪的心情,他帶著微笑面對他們母子。
「怎麼了,」他走近笑問,裝作沒有听見他們母子的對話。
「叔叔,來,坐我旁邊,我們一起吃西瓜。」佑佑熱情的招呼他坐到自己身邊的位置,小臉漾著可愛的笑容。「我拿最大塊的西瓜給你吃,是我跟爸爸去采的喔,好甜耶。」
小家伙非常熱情,拉著他坐在屋檐下,在母親切好的一整盤西瓜中挑了一塊最大最紅的遞給他喜歡的「叔叔」。
「謝謝你,佑佑。」歐陽靖看著那塊兒子特別挑選餅的西瓜,心頭一暖,微笑接下咬了一口。沁涼甜味彌漫了他口腔,也甜了他的心。
他不是佑佑認定的「爸爸」,但卻是佑佑喜歡的人,起碼有好的東西佑佑會跟他分享,這代表……他努力培養父子親情,還是有用的吧?
小家伙是喜歡他的,目前這樣就夠了,別操之過急。
「很好吃,很甜。來,叔叔也幫你挑一塊大的,這個——」
「耶,謝謝叔叔。」佑佑笑得眼楮都眯了,雙手接過歐陽靖為自己挑的西瓜,開心地啃了起來。
西瓜多汁,佑佑吃得滿嘴甜膩,汁液順著嘴角流到衣領,連袖口都沾上了。
看著他可愛的模樣,歐陽靖不禁笑開。「看你吃成這樣……」說著用自己干淨的衣袖,抹掉佑佑嘴角流淌的西瓜汁。
宋苑櫻在後頭看著這一幕,皺起眉,心頭有股沖動讓她很想對著歐陽靖大吼大叫——
你應該要自稱「爸爸」才對,你就是這麼不堅持,佑佑才沒把叫你「爸爸」這件事當一回事!
而且歐陽靖先生,你太不衛生了,應該要用衛生紙擦嘴才對,怎麼會吃成這樣呢?太難看了……
可即使想碎念歐陽靖的態度不夠堅定,也覺得應該要上前去機會教育一下小阿吃東西的禮儀和技巧,但宋苑櫻仍是忍了下來,沒有動作,她站在他倆後頭,看著他們父子相處融洽的畫面,久久無法動彈。
歐陽靖相兒子並肩而坐的背影,讓一個久遠的畫面浮現她眼前,那是少年時期的他以及少女時期的她,他們並肩坐在他房間的陽台,一同仰望天空的月亮,然後他笑著喂食她精致的蛋糕,一口接一口……
倏地回神,她奮力猛搖頭,想要遺忘過去,不讓過去再如影隨形地跟著她,那會令她窒息。
原本她應該加入兩父子,但想想還是避開好,因為她的心,動搖了……
「媽咪為什麼不吃西瓜?來呀!」
可惜,兒子發現了她的存在,對她熱情的招手。
「你們吃,媽咪忙一下。」她努力笑得自然,借故推托。
「要忙什麼?不能先吃西瓜嗎?」佑佑偏著頭,奇怪地問。
「你忘記了?今天莫言爸爸不在家,媽咪要好好把家里巡一巡。」宋苑櫻解釋著她要忙錄的原因。
李莫言有事,這周末不在民宿里坐鎮,因此主人便只有他們兩母子了。
歐陽靖聞言皺眉。鄉間小鎮環境是很清幽美好,可他連續數月來周周造訪,知道了這座小鎮的治安不太好,常有住家遭竊。
雖然民宿遠離較為熱鬧的小鎮中心,但不代表這里就不會成為小偷覬覦的目標,平時有男主人坐鎮還好,但如果男主人不在家呢?尤其讓一個柔弱美麗的媽媽帶著一個孩子,怎麼都令人不放心。
然而李莫言除了民宿外還有別的工作得忙,也不可能每逃詡待在民宿里陪伴他們母子。而且經他觀察,這間民宿的生意非常清淡,可以說除了他這每周定期會來的常客外,淡季非假日根本沒什麼客人要照顧。
萬一哪天突然來了像他這種預期外的客人,而他們母子又落單了呢?未免也太不安全了!
越想下去,他的眉頭就皺得更緊。
「你坐,我來吧。」他揚聲喊住她,在她開口要拒絕之前對她說︰「佑佑想要你陪,你就陪他一下。家中安全巡視是男人的責任,莫言兄拜托過我幫忙,你就別推辭了。」說完,也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搶走她手中的手電筒,他便逕自去巡視了。
宋苑櫻呆呆的看著他背影走出前院、穿上拖鞋,走向倉庫的方向。
他的態度是這麼的自然,就好像他也一直住在這里,是這個家的男主人……
這幅畫面讓她鼻子好酸,眼淚差點掉下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媽咪,來陪我。」兒子的聲音傳入耳中,打斷她的思緒,正好緩和了她心頭糾纏的感情。
「嗯,好。」她在兒子身邊坐下來,拿起一片西瓜塞進嘴里,吃了一口就皺起眉。味道有點怪怪的……你們還吃了這麼多?算了。」看來男人的味覺都壞死了。「佑佑,別吃了。」
宋苑櫻收拾起味道有點怪異的西瓜,阻止小阿繼續吃,一邊碎念這對父子的味覺根本有問題。
至于歐陽靖的舉動帶給她的內心沖擊以及勾起的回憶,她選擇無視,在腦中直接刪除,一點深究的念頭部沒有。
是夜,凌晨三點多
未睡下的歐陽靖在慣住的客房中開著筆電,認真整理研讀著工作需要的資料。信箱里有回不完的Email,他點開其中一封,對著信中的訊息皺眉頭,腦中轉著時間規畫。
從初春到夏季,他每周來到這里,沒有一周缺席,由于得在忙碌的工作中擠壓出時間才能偷得假日時光來見苑櫻及佑佑,所以他總是帶著工作來到這里,利用半夜的時間上網處理。
可是過幾天他得抽空赴香港出差一趟,無法找人代替,這麼一來,下周他就無法來探望他們母子了。
想到有一個周末無法見他們,等于近半個月的時間見不到面,他就心煩得無法自己。理性告訴他工作重要,有穩定的工作才能有穩定的生活,何況他想接回他們母子,但是,感情的那面卻告訴他,就算他得到天下,得不到他真正想要的那個女人也是枉然。
身為歐陽家的獨子,他有他的責任得扛,但他想追求的幸福又在這里,他害怕……少了一次見面機會,他會不會又失去她?
奔得患失的感覺令他煩躁的把筆一丟。
深夜里,在這沒有光害和噪音污染的地方,任何一點聲嫌詡特別清晰,除了他摔筆的聲音外,他還听見底下的一樓傳來腳步聲響……
他警覺地豎起寒毛,想到苑櫻和佑佑就住在樓下的房間里,因保護欲而產生的戰斗意志頓時涌生。
他表情嚴肅,不動聲色的離開臥房,不制造半點音量,輕巧地步下樓梯。然而他才剛下到一樓,就听見對話的聲音。
「媽咪……嘔……嗚……我吐了……」是孩子的哭泣伴隨著嘔吐聲。「對不起,嗚嗚……」
「沒關系,你不舒服,媽咪帶你去看醫生。」當媽媽的溫柔安慰,沒有責怪。
「嗚……那我可不可以不要打針,嘔——」
不是宵小闖入這讓歐陽靖松了口氣,但孩子突如其來的嘔吐又讓他心一驚。
「佑佑怎麼了?」他現身問道,看見不在自己預期內的畫面。
只見嬌小柔弱的宋苑櫻吃力地抱著臉色蒼白的佑佑,表情擔憂而害怕,而佑佑眼角淌著淚,一臉不舒服的樣子,原本干淨整潔的木質地板上有一灘尚未收拾的嘔吐物。
她那緊張卻故作堅強的模樣以及孩子的虛弱,讓歐陽靖心一緊。
可能是晚上吃的西瓜壞了,佑佑腸胃比較敏感,又吐又拉,他跟我說他吐子痛,我現在要帶他去看醫生。」她語調不若平時的冷靜,明顯很擔心,一手抱著佑佑另一手拿車鑰匙,身上還穿著棉質T恤和長褲,急得睡衣都沒來得及換下就一副打算自己開車下山的樣子。
他想也沒想地走向她,直接抱過小阿,以堅定的語氣對她說︰「我來開車。」
她焦急得雙手顫抖,知道自己的情況不適合開車,也就沒有拒絕,讓他幫忙開車送她們母子下山。
歐陽靖沒有開李莫言留在山上急用的廂型車,而是開著他那台黑色迪奧,把他們母子安置在後車座,自己則駕車以最快的速度載他們下山。
「嘔……媽咪,我又吐了,嗚……」佑佑趴在母親腿上,虛弱地自責。
原本就不舒服,加上山路崎嶇,他在後車座吐了好幾次,宋苑櫻有幾回來不及把嘔吐袋準備好,歐陽靖的跑車就這麼被吐得亂七八槽。
「叔叔對不起,嗚嗚……我不是故意的……」覺得自己闖禍了,佑佑難過地抽噎起來。
「沒關系,不哭,就快到醫院了,你馬上就會好了。」歐陽靖心疼萬分,一邊注意路況,一邊分神透過後視鏡安撫孩子。
懊不容易到了鎮上診所掛急診,判定是急性腸胃炎,佑佑必須在診所里留院觀察,順便打點滴補充拉肚子消耗掉的水。
但偏偏護士的技術太兩光,幾次找不到血管,讓佑佑白挨了好幾針。
「媽咪……」佑佑很想努力裝勇敢,但沒有辦法了,他痛得把臉埋進媽媽懷里,死命忍住嗚咽。
「再忍耐一下,快了,等一下就不痛了喔。」宋苑櫻也心疼不已,看著兒子的手臂不一會就出現青紫,可她也沒有辦法,只能耐心地哄著他。
「住手!不要讓他再痛了!」反倒是歐陽靖沉不住氣地開口,他沒辦法忍受這樣的醫療水準,無法忍受孩子白挨這麼多針。
他不讓人再折磨他的小阿,直接抱起兒子,拿了診所剛才開的暫時緩解決不適癥狀的藥,便要宋苑櫻上車。
車子重新上路,直接離開醫療水準不夠發達的小鎮,花了近兩小時的車程來到市區最大的醫院。由于歐陽靖事先打過招呼,所以他們帶著小阿來到醫院時,立刻有人接手開始完善的檢查,連住院子續都代為辦好了。
可沒想到佑佑原本急陸腸胃炎的癥狀,到了大醫院後卻有變化。
「媽咪,我快不能呼吸了……」佑佑臉色蒼白、嘴唇發紫,虛弱地對母親訴苦。
兒子氣弱游絲的模樣嚇壞了宋苑櫻,她立刻喚來醫生將兒子送進急診室。
急診室的燈亮著,家屬被關在外頭,不知里面情況如何,而佑佑這一檢查就長達一小時,宋苑櫻的臉色簡直跟醫院的白牆一樣蒼白。
歐陽靖也懊惱起來,自責自己堅持要上大醫院,害佑佑的病多拖了兩小時,說不定那時候打完點滴,現在已經沒事了……
看見前妻僵硬的站在急診室門外等待醫生出來宣告,他走向她,想將她拉到一旁的椅子上,逼她坐下來休息。「你坐一下。」
可她不願意,僵直的身子仍站在原地,雙眼眨也不眨的盯著前方,不發一語。她要等待佑佑做完檢查回來,一定要確定她的心肝寶貝一切安好才放心。
「苑櫻,我在這里。」歐陽靖受不了她這樣,沖動讓他出手握住她的肩,他扳過她的身子,將她垃到自己眼前。「不要再撐了,我可以讓你依靠,佑佑不會有事的。你得先休息一會,否則連你也會跟著倒下。」
只不過歐陽靖體貼的話語,听在宋苑櫻耳中卻是荒謬又可笑。
什麼叫她不用再撐了?是誰在對她說這種離譜的話?
她眨了眨眼,看清站在眼前的人,是歐陽靖。
他的唇一張一闔,再度對她說︰「你可以依靠我,你不是一個人了。」
離婚這麼多年來,她一個人養育小阿,到現在才听見他說這句話,她該有什麼反應?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然後立刻投入他懷抱?
她看著他,蒼白的臉龐有了生氣,呼吸越來越急促……眼眶甚至出現了淚意。
歐陽靖心一熱,情難自禁地喊她的名,「苑櫻……」
「你憑什叫我不用再撐了?!你憑什麼?!」
意外地,她沒有感動的投入他懷抱,更沒有柔弱的掉眼淚,她非常強悍的吼了他一頓,然後對著怔愣的他劈頭就是一陣打。
宋苑櫻的心里有個盒子,她把歐陽靖擺在最深最深的那一層,仔細上了鎖,再用封條封印起來,不見天日。
因為他之于她的影響太過巨大,不把他封印起來,她沒辦法繼續生活。
她被拋棄了,而拋棄她的人,再也不會回頭看她一眼。他為了另一個女人,不要她了。
無論她出現在他身邊多少次,乞求他回頭看她一眼就好,他的視線卻再也不會投射到她身上。
她親眼看見了,在他公司門口,他跟那個高挑亮麗、自信干練的女郎是如何的談笑風生。
「王董找來了很多厲害的談判高手,這次還好有你在。」
他贊美那個女郎、對女郎微笑,神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欣賞——對她,他有疼寵、有溫柔,但就是從沒給過她肯定的眼光。
那一刻,她痛醒了,原來她不能讓他放松是這麼一回事。原來愛一個人、為了這個人而活,會變得令雙方都如此痛苦。
她想了很久,是不是自己犯了錯、不夠好,所以才會被拋棄?是不是她當時再努力一點念書上大學,他就會一直深愛著她?
但直到後來她才終于明白,不愛了,一切都是借口……
必憶像破閘而出的獸凶猛地咬住宋苑櫻,令她痛得無法再維持堅強的面具。
「你憑什麼講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你以為你現在才出現、才回頭,有什麼意義嗎?」她拋掉冷靜、拋掉溫柔小女人的外衣,凶悍得像個戰士,奮勇攻擊咬住她的猛獸。
「我不需要你!」
她吼著,狠狠排拒了眼前的人,因為他傷透了她的心。
為什麼?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早告訴自己沒關系、不痛了,她可以很成熟的把他當朋友,也說希望佑佑能認識自己的父親……
她對自己也對別人說了很多漂亮話,但為什麼看見他,她還是會被影響?還是會心痛?
以為忘記了的那些事,原來只是深深地掩埋,傷口從不曾消失……
罷被拋棄的那段日子,她像一抹游魂,不知該往哪里去。
從小就為了歐陽靖而活,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不要她,更根本沒想過離開了歐陽家自己要怎麼活,還能去哪里?
她的原生家庭,早在很多年前的某個台風夜就失去了音訊,天下這麼大,她竟不知道自己還有哪里可以去?
她好恨,也好怨,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會得到被拋棄的對待?
十歲來到歐陽家,十八嫁給歐陽靖,十九歲離婚……她才十九歲,就嘗到了痛徹心扉的滋味。
「我不需要你!你住口!住口!」過往的回億苦痛交織,宋苑櫻怨他、恨他,氣他就這麼輕易的丟掉了她,八、九年的感情說結束就結束。
當年他可以輕易的說不要,現在卻又輕松的對她說,她可以依靠他……哼!簡直就是笑話!
「依靠你?你以為這幾年來我過的是什麼日子?你現在講這些話已經沒有意義了。」
她永遠忘不掉幾年前的某個夜晚,不到兩歲的佑佑深夜里因為不明原因肚子痛大哭,她一個人開著車送佑佑下山看醫生,在醫院掛了急診,卻仍找不出佑佑肚子痛的原因。
最後,她只能抱著佑佑走回停車場,在車瑞安撫著哭鬧的他,無助地跟著一起大哭。
那時候的她只有一個人,深深的無力感令她難受又心酸,後來每當想起這件事,她就會怨起歐陽靖無情的拋棄。
「只不過讓你幫上一次忙,你就以為很了不起了嗎?之前的你在哪里?你以為佑佑一出生就長這麼大?會懂事會講話?但在這之前呢?你在哪?」她尖銳的質問。
「你這麼說不公平,我並不知道佑佑的存在,你隱瞞……」
「對,我對你不公平,是我隱瞞……是我應該天真的相信一個不要我的男人會因為我有了小阿就回頭看我。都是我的錯,我對你太不公平,沒有給你半點機會。」沒讓他把話說完,她就用一連串諷刺的言語截斷他的辯解。她瞪著他,怒氣未消。
歐陽靖被她抓狂痛打他的舉動嚇到了,他沒想到嬌弱的她也有這一面,看來她是真的很生氣,被他的一句無心話語觸動了傷心處。
看著她盛怒的面容,美麗的眼中滿是對他的憤恨,他一肚子解釋的理由忽然都說不出口了。
是她的錯嗎?他們新婚不久,母親便病倒了,因此他得在研究所以及公司之間兩頭忙,可是苑櫻呢?她並不比他輕松啊。
她听他的話,代他照顧他母親,甚至為此沒有照預定的計畫考大學,放棄了更好的未來。
她嫁他時才幾歲?十八?十九?
那年紀的女孩應該是恣意青春,而不是為人妻、為人媳,苦苦守著一個家。
而他這宇宙世紀第一大混蛋,竟然當著她的面,嫌棄她沒有上大學……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現在的歐陽靖已不知還能對她說什麼。「對不起……」
他說了對不起,一遍又一遍,但他的道歉、他的每一句對不起,都沒有辦法彌補已經造成的傷害。他知道。
宋苑櫻心頭一熱,眼眶跟著紅了,鼻子一酸,一直忍著不在他面前掉下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暴啦啦的成串流下來。
「對不起。」他說,語氣听來很誠懇,不像只是為了平撫她的怒火。
他了解她,她學不來任性,學不來驕蠻撒野,更學不來報復。
他道了歉,他回頭,他想挽回她,他耐心追求意圖很明顯,而為了報復,她應該要狠狠踩踏他的自尊,但她並沒有。
宋苑櫻也很氣自己,為什麼她無法狠下心報復他?就像當年他傷她一樣,讓他體會到真心被人不屑一顧的滋味?
「算了,反正你付了豐厚的贍養費,這幾年如果沒有那些錢,我跟佑佑也不會過得這麼輕松自在。」她說,語氣刻意冷淡。
「對不起……」他的回答,仍是歉意深深的這三個字。
歐陽靖清楚,現在就算他又把這六年來所有的積蓄都過到她名下,也無法彌補他曾犯下的錯誤。
「我跟佑佑現在過得很好,他可以多認識自己的爸爸,但我不需要再多個讓我操心的男人,我不需要了……」她不想再把他放在心上,再也不要為了男人而活。
她是重生的宋苑櫻,她有平穩的生活,有小阿,日子過得輕松自在。
「對不起。」歐陽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仍是只有這三個字可說。
看她大發脾氣後靜靜流淚的臉龐,紅潤的芳唇吐出排拒的話語,視線也不在他身上……他突然焦慮不安起來。
「我現在的心思全放在佑佑身上,他是我的全部,我只要他平安、健康,其它我什麼都可以不在乎。」她不要愛情、不要歐陽靖,什麼都不要了,她只要她的孩了平安健康,沒病沒痛的長大。
歐陽靖忽地感到隍恐、害怕,她明明在自己眼前,他卻感覺抓不住她,彷佛她的神魂已飄遠,飄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他抿緊唇,握著她肩膀的力道一收,突如其來將她拉進懷里緊擁。
「你干麼?放開我!」
無論她怎麼掙扎叫喊,歐陽靖不放就是不放,只有在這里……只有她在他胸懷之間,他才能感覺到她沒有離自己太遠。他的小新娘,宋苑櫻,最適合的地方就是這里。
將臉埋進她柔軟的頸間,他閉上限、深呼吸。她身上熟悉的氣味充斥鼻間,令他懷念不已——而他,也還沒有放棄。
再度睜眼,他眼中迷惘已散去,眼中閃耀的光芒是更為堅定的決心。
他要贏回她,用最快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