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的家務事 第2章
宋家病了,而且病得不輕,一顆新種的毒瘤在宋家生根不過短短幾天,就已經讓宋家面目全非了,而那毒瘤的名字就叫做襄茗樵!
病癥一,丫頭們都成了他的迷,成天到晚都是「襄總管說」。
「襄總管對我笑了耶」、「襄總管記得我的名字!」對他死心塌地的程度有如蜜蜂看到花兒,蒼蠅見到垃圾,兀鷹發現腐肉一般,緊黏不放。
病癥二,男丁們則燃燒起旺盛的戰斗意志,平常總是懶散不堪的模樣,這幾天像發了熱病似的,急于在新管家面前立功,爭先恐後地搶著做事,口中盡是︰「總管!請看看我完成的工作!」,「總管您吩咐的事,我都做好了!」,「總管,有什麼事要辦的,請交給我吧!」-個個都像是搖著尾巴的忠犬。
病癥三,就連主子們也都對他和顏悅色、客客氣氣,壓根兒忘了這新來的總管也不過是個奴才,卻事事都請教那家伙,上從「我可以用一下馬車嗎?」下到「我想買一塊新的布料,總管你覺得呢?」,都成了要經過總管的許可才能做的事,不但一點身為主子的自跡沒有,當然也連帶使得那家伙一點也不像是新管家,倒像是新主子了!
在寶兒眼中看來,全家所有的人都被那家伙看似恭敬、有禮、和善的笑臉給蒙住了眼,只有她知道那家伙是典型的笑里藏刀,口蜜月復劍,絕對是個不能相信的家伙。哪天要是他反過來咬主子一口,寶兒也不會覺得驚訝。
事實也證明了寶兒的看法沒錯,假如他真的是像表面那樣格守奴才與主子分際的人,他絕對不敢在後花園對她做出那樣……那樣……
拿著筷子的手顫抖著,寶兒的腦海再次浮現自己飽受羞辱的一幕,差一點又要折損一雙筷子了。
「寶兒,你身子不舒服嗎,怎麼手抖得那麼厲害?襄總管,快去請大夫。」和全家同桌用早膳的宋其基,注意到身分女兒的異狀,馬上緊張地叫道。
迅速地出現在廳門口的襄茗樵,應聲道︰「要請大夫是嗎?我這就去……」
「不必了!」寶兒瞼一紅,哼地說。「我是看見這麼窮酸的菜色,驚嚇得雙手發抖。這是什麼,連吃了好幾天的清粥小菜,吃得人都沒胃口了。存心要讓我們一大早起來餓肚子啊?」
「寶兒,這菜色沒那麼差啊……」
「爹爹,我正在教新管家咱們做主子的習慣,要是一個好管家連主子喜歡吃什麼都不知道,那未免太失職,換作別的地方,早把這種人趕出去了。」挑起一眉,寶兒挑釁地瞪了瞪襄茗樵。
「小姐說得有理。」他自若的神色不變,微笑地回道。「我當然知道過去小姐早膳中必有梅花扣肉、炸三鮮或是咸鴨蛋等重口味菜肴,但一個好管家除了要注意主子的喜好外,更該注意主子的健康,這是為了您的身子著想,不想主子發福所做的更動,您就算為此而要趕我出門,小的也不能退讓。」
寶兒咬牙,一雙眼竄出怒火。「你是說忤逆主子的喜好,也算是奴才的本分嗎?」
「唉啊,寶兒,你就別意氣用事了,爹爹覺得早膳這樣剛剛好,襄總管能為咱們身子著想,正說明了他有多關心咱們呀!來,爹爹這塊魚給你吃。」
又是這樣,每一次她企圖要為難他,爹爹就會出來攪局,而讓自己功敗垂成。但今天她可不會如此簡單就放過他!
「好。這菜色的事我就不同你計較,那麼泡出這麼冷的茶來,也是為我們好嗎?送給主子的茶,無時無刻都該是不燙不冷恰到好處的熱度,這一點也不懂,算什麼好奴才?」故意將杯子往旁邊的地上一摔,寶兒冷冷地說。「還不去重泡。」
「我、我這就去泡。」負責遞茶的丫環慌張地蹲下去,撿拾起破茶碗說。
寶兒一拍桌,喝道︰「少多事,誰要你泡,我就是要喝總管泡的茶!憊是我們請的新總管如此尊貴,連泡茶給自己主子都不會?」
諷刺的眼神拋向了那個始終站在廳口的男人,寶兒就是要叫他看清楚兩人之間地位的分別,讓他不許再逾規越矩,沒有半點分寸。
收到她無聲所傳達出的訊息,襄茗樵不惱不怒地走到紅了眼楮的丫環旁邊說︰「你下去吧,這兒有我來收拾。」
「是。」
看著他蹲在自己腳邊的卑恭模樣,寶兒心中才泛起一陣得意,哪曉得他卻在此時,在沒有任何人往意到的情況下,朝著她以嘴型無聲地說了句︰「孩子氣。」
唰地,在這指責傳達到大腦前,寶兒的臉頰已經不受控制的先羞紅了,宛如正在惡作劇的小阿子被人當場逮住時的反應。
阿……孩子氣!他竟敢罵她「孩子氣」?
以俐落的手腳收拾干淨地上的破茶碗後,襄茗樵在寶兒有機會發作前,先行消失在廳門外,讓她可笑地殘留在自己興起的戰場上。沒錯,他游刃有余的應對態度,以及不管她如何挑釁都不為所動的耐性,都已經棋高一著地領先她,她不會幼稚得不承認這一點。
不過——寶兒在內心暗暗立音道︰我不會死心的,我一定要找出你的弱點,揭穿你的假面,襄茗樵!
「恭喜你了,寶兒,你們終于找到新管家了。」閨中好友銀鳳在下午來訪的時候,捧著要借給寶兒的詩譜說。「方才我偷偷在簾後瞧了一下,嚇了一大跳呢!沒想到宋伯伯會找這麼年輕的人來作你們的管家。真好,不像我家祥叔都已經五、六十了,老頭子一個。」
「你那麼喜歡我們家的新管家,就拿你們祥叔來交換好了,我巴不得把他送走。」咬著棗泥糕,寶兒沒好氣地回道。
「呵呵,怎麼了?瞧你一臉不大高興的樣子,難道新來的管家這麼不知死活,居然招惹到你宋大小姐啦?」銀風也拿起一塊棗泥糕送人口中。
包令人氣悶的是,她就連想跟好友抱怨幾句也不能。因為要舉例說出他的惡劣行徑,也等同將自己如何慘敗在他手下的過程一一說出。她宋寶兒才不要做這種自曝其短的事。
「不談這個了,最近難道都沒有什麼有趣的事可說來听听嗎?」換個話題,一整天跟襄茗樵斗氣已經夠累了,她不想連和好友聊逃詡把話題放在他身上。
「有趣?還有什麼比前一陣子你把你爹爹的船送給手下更有趣的。唉,真不是我要說你,早知道你想把那艘船送人,為什麼不送給我就好了?」
「這種事哪有什麼早知道、晚知道的。一時興起,也沒想那麼多。都是我老爹啦,自己說那艘船是給我的,等我送人了,才鬧得滿城風雨,當著眾人面罵我是敗家女,我氣得好幾天不同他說話呢!」哪壺不開提這壺,說到這兒,宋寶兒也是滿月復牢騷。
「你爹會生氣也是很正常的,你曉得那樣一艘大船要花多少銀兩才能造好?絕對不少于五萬兩吧!結果你大小姐手一揮,說送人就送人。換成我爹爹不要說是‘生氣’,搞不好會氣得斷絕父女關系,將我逐出家門咧!」
嘟起嘴,空兒辯解道︰「事後想想,好吧,我承認這回送人東西的手筆大了一點,是我不好。可是爹爹指責我為敗家女,這我可就不能接受了。我既不像東家的王大在花街買春一夜千金,也不像南里的趙二在賭場一擲萬余,搞到最後落得破產吧!」
認真地向好友尋求支持,她喘口氣再說︰「誰曉得那樣一艘破船要那麼貴啊?當爹爹說要把它給我時,我就說了……管理一艘船,上頭的工人要吃穿,船也要保養吧,每年要付多少稅給官府你曉不曉得?我這麼怕麻煩的人,給我那艘船也沒有用,不如把它送給更有用的人。那掌船叔最熟那艘船了,送給他有何不好?在他手中那艘船才真正有用處啊,留在我身邊只是惹麻煩。」
銀風見她說得氣喘如牛,連忙拍拍她的背說︰「好、好,我都了解,寶兒只是太直腸子了,沒有細想。只是啊,你爹爹會擔心也不是沒道理的,再這樣下去哪天你嫌管理宋家太麻煩,一口氣將它送人了,那該怎麼辦?」
「連你也當我笨蛋啊?把自己的家送人,我去喝西北風啊!」寶兒翻一白眼。
「呵呵,你幸好是個女孩子,要不光是你這張嘴和這脾氣,走出去就是個專門惹是生非的大麻煩。不是被人堵起來暗算,就是讓對方打得半死不活吧!」銀鳳掩嘴一笑說道。
「哼,我倒寧可自己身為男子,想想看,男人比我們活得自在多了,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愛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人會搬出‘女戒’,口口聲聲要她遵守‘婦道’,什麼女人家不可拋頭露面這類荒謬的規矩。」
「這我也同意。咱們外出就得坐轎子,險給人瞧見就是咱們的罪惡,就連嫁人也都由爹爹、長兄作主,一下子說嫁就嫁,哪怕對方長得滿臉麻花也不能拒絕。」銀風猛點頭說。「女人真是命苦。」
「講到嫁人……」寶兒忽然想到似地看著好友說。「我听說有人去跟你爹爹提親了?結果呢?」
「還有什麼結果,我躲在珠簾後面偷听媒人婆的介紹,一听到對方是惡名昭彰的那個跛腳陳,馬上就去跟我娘哭訴,這才躲過一劫的。唉,為什麼不是京城第一美公子的邵爺或是第一偉公子的相爺上門求親呢!」
禁不住戳破好友的美夢,寶兒笑道︰「哈,說得好像你見過他們兩人似的。」
「見雖沒見過,但光听聞這些人的事跡,就夠嗆的了。好比邵爺把,听說不論是多麼老練的名妓,光是被他眼楮一勾,魂都會酥掉呢!至于相爺就更神秘了,他將負債累累的胡家由谷底拯救,掌家不到五年,已經是京城里和你爹爹齊名的大富豪。有這種點石成金的夫君,一輩子吃穿都不必愁了。」她一臉向往地說。
「省省吧,听起來就是滿身銅臭的俗人。比起這種男人,我中意的是那種不受拘束,存在于說書人口中的江湖奇俠,除了一身傲骨,揮揮衣袖一片雲彩也不帶的瀟灑男子。」
最好是現在就能出現在窗邊,將她由這燥又無聊的牢籠里拯救出去。
「呵呵,你所說的太不切實了,跟兩袖清風的男人走,你不怕挨餓受凍嗎?天底下過得淒涼的人有多少,我看你是一點都不知道。睜開眼楮吧,你從小出生在一這種天下豪富人家,哪吃過苦頭,我看你不出一天就會受不了了。」眨眨眼,銀風也不怕刺傷她。
「哈,我可是很能屈能伸的!」就在她發下豪語之際,一不小心寶兒將桌上的茶杯弄倒,熱茶立刻在桌上造成了小小水災。
「哇!」「呀!」,兩位姑娘家的衣裳也都遭殃了。
「來人啊,快來人!」
「小姐有何事……」開門進來的竟不是貼身丫環阿秀,而是襄茗樵。
「沒人叫你,我在叫阿秀。」
「方才我請她送東西去給三夫人,小的正巧經過听見小姐喊人。如果您要別的丫環來的話……,」
「算了、算了。」等他再去找人,自己和好友的衣裳也毀了。
「你快點去拿干淨的布和提一桶熱水過來,收拾一下這兒的慘狀。」
望一眼桌上的情況,已經了若指掌的襄茗樵,淡淡地說︰「小的立刻去辦。」
襄茗樵前腳才走出去,藏在身後的銀鳳已經放聲大笑。
「有啥好笑的?」還在焦急地檢視自己的衣裳的寶兒,怪奇地看看她。
「什麼能屈能伸,寶兒,我看你一天沒有僕人在身邊,八成就連自己家的水井在哪里都不知道,更別說自己去提水嘍!」銀風拍拍她的肩膀說︰「真苦了你爹爹和你家的奴才們喔,養你這麼個不知世間勞苦為何物的大小姐。」
寶兒張大了嘴,找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阿秀,你說,我真的是那種很嬌生慣養、很壞的主子嗎?」夜晚就寢前,想起下午和好友的一番話,寶兒忍不住問著正幫她梳開發辮的丁狽說。
「沒那回事!誰敢這麼說的?寶兒小姐對我們好極了,一點都不是壞主子。」回答得異常快速的阿秀,驚訝地望著銅鏡里的主子。
「是嗎?但你回話回得太快,該不是在敷衍我吧?」眨眨一雙狐疑的黑眸,寶兒不太滿足地說。
「小姐,阿秀跟了你十年了,阿秀的話您不信嗎?確實小姐不是那種溫柔又秀氣的千金閨女,但你從來也不曾對我們這些奴才惡言相向,苛責過,也不曾打罵過我們啊。別的不說,您常常把多的布料和珠花、飾品賞給我們這些下人,出手又慷慨,打燈籠都找不到比小姐更好的主子了。」一邊梳理著寶兒細黑如緞的長發,阿秀笑笑地說。
寶兒紅了紅臉。「我知道自己脾氣不好。」
「小姐的確滿會發脾氣的,可是每回小姐事後都會跟我們道歉啊。」阿秀放下銀雕花的梳子說。「倒是怎麼了?小姐會問這麼怪的問題。」
「嗯……嗯嗯,沒什麼,辛苦你了。你可以回房去了。」
「那,小姐晚安。」
打發走阿秀,還沒什麼睡意的寶兒走到窗邊,推開紙窗後,銀月迫不及待地將光芒撤到屋內,還吹來陣陣夜晚涼風,蟲鳴知了聲聲響起。
以前從沒想過做人奴才的心情。
斜倚窗報上,半個身子伸出窗外,寶兒懶懶地打個呵欠想著︰直到被銀鳳點出來,她才認真去想,連桶水都沒提過的自己,要是生活里少了丫環、長工這些人,自己該怎麼過活呢?
敝不得爹爹要罵她天真了。
被成自己是阿秀,她一定是個很糟糕的主子吧?尤其最近因為生襄茗樵的氣,不知不覺中也可能發脾氣在阿秀她們身上也不一定,明天早上起來還是跟阿秀她們道歉,絕不再犯這種過錯了。
說起來,她生襄茗樵的氣,卻牽連到無辜的他人身上,本來就是件很卑鄙的事,她敵不過襄茗樵並不是其他人的錯啊,居然拿這種事來欺負不能反抗的奴才,自己怎麼會墮落為如此卑鄙的小人,連她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襄茗樵是襄茗樵,其他人是其他人,一定要分別清楚才行。
振作一點啊,宋寶兒!拍拍自己的雙頰,寶兒對自己嚴厲訓斥地同時,眼前卻閃過一道黑影——那是什麼?小偷嗎?她揉揉眼楮,確定那是一道穿著黑衣的人影在前面的花園走動,不假思索地,她忘記自己只穿著單薄的衣裳,起身跳過窗根。「小偷,別跑!」
人影似乎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迅速地躲藏到樹後去。
「可惡!」寶兒奮不顧身地追上前去。
夜晚的花園處處是危機,寶兒一不小心絆到樹根,整個人就這樣往前跌去……完了,這次非跌個狗吃屎不可,她認命地閉上雙眼,迎接地面沖擊的瞬間,她感覺自己撞上一樣堅硬卻有彈性的東西。
「唔!」鼻子痛得她不禁掉淚,伸手一模,頭一抬,映人眼簾的卻是張這幾天看得很熟的臉。
襄茗樵皺著眉低聲說︰「小姐,這麼晚了你在做什麼?」
這話才是她想說的呢!
當襄茗樵看到今夜的滿月特別明亮的時候,內心已經泛起不祥的預感,要不是今晚有非交給行偉不可的密函,他可能會取消今晚的行動。他還特別叮嚀行偉要小心的,可是一听到花園中的騷動,他就曉得大事不妙了。
他決定自己出面去挽救頹勢,仗著他管家的身分,應該可以壓下這場騷動——可是襄茗樵再怎麼神算,也沒算到他在花園中所踫到的人竟是宋寶兒。
抱住了她差點跌倒的身子,襄茗樵最想問的就是她怎麼會在這兒?她身子小巧地收在他的雙臂中,透過薄薄的衣衫可以聞到她的體香,柔軟起伏的胸脯也違背禮教地抵著他的胸月復間。
糟糕。
襄茗樵的身軀比他的腦袋反應更快地,對于她惑人的清新魅香起了不應有的押念,一旦意識到這點,不想去注意,反而更加烙印在眼瞳內……她女敕白的頸項與雙領中若隱若現的瑩剔寸膚……不行,他在想什麼?現在可不是對宋大小姐發情的時候,他迅速地推開她的身子。
「好痛!」失去他的支撐,宋寶兒倒向另一邊抱著腳叫著。
這次襄茗樵先以雙臂撐住她,但刻意保持著距離,說︰「您受傷了嗎!小姐。」
「腳……好像拐到了。」模著腳踝處,宋寶兒抬起一雙泛淚的雙眼,噘著嘴說。「不過不要緊,你先去追那個賊。」
撲通。襄茗樵強自鎮定地一笑,不讓動搖啊現。「什麼賊?」
「我剛剛從房間往這兒看,看到一個黑衣人鬼鬼祟祟的在後花園活動,那一定是小偷,你快去追啊!」她指著先前行偉離去的方向說。
「剛剛?可是我方才在這兒巡視,什麼也沒瞧見,會不會是您看錯了?您瞧,並沒有听到其他聲音啊!」他搖著頭說。「總之,要追賊的話,家里有得是男丁可以去追,犯不著由小姐親自來。您就是這樣莽撞,才會弄傷了自己的腳。」
「你竟敢不相信我說的話?」宋寶兒委屈地指控。
「小的不是不相信,只是眼前您的傷還更嚴重。我知道了,我會派人再次巡邏,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不見了。至于您,就乖乖地讓我送回房去,天氣這麼涼,您又穿這麼單薄,讓他人看見還得了。」二話不說的,襄茗樵一個攔腰抱起她,不由分地強送她回屋里。
「好痛喔,輕一點啦!笨蛋。」
寶兒皺著眉頭,豆大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她坐在椅子上,而襄茗樵蹲在她的腳邊,以干淨的水幫她清洗著沾滿污泥的腳踝。
「現在知道痛,以後就不要連鞋都不穿就跑出去。」那雙雪白小腳被石子與雜草刺得傷痕累累,連襄茗樵也看不下去了。
「奴才就要像個奴才,不許你教訓我。」咬著下唇,寶兒一瞪他。
看來這小丫頭是不懂,越是倔強就越會引起人欺虐之心的道理。襄茗樵故意以有力的指尖在她的痛處上一按,說︰「遇上不懂得愛惜自己的主子,奴才也是會想念上幾句的。」
「啊!」臉色唰地發白,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寶兒,終于掉下淚來。
見狀,襄茗樵立刻放開手說︰「抱歉,很痛嗎?」
「廢話,當然痛啊!」嗚嗚地啜泣著,寶兒以拳頭擦著臉頰上的淚水說。「痛死了,你這粗魯的笨蛋,夠了,我不要你幫我了,去叫阿秀來,去找大夫來!」
這可不妙。他不想把今夜的騷動給鬧大,要是真有人追究起夜晚花園里出現的神秘客,恐怕會使行偉出人宋家的任務更加艱辛。
「好、好,不哭了。我會溫柔一點的。」拍拍她的肩膀,襄茗樵像在撫慰著孩子般模著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胸膛上說。「夜這麼深了,你要是把大伙兒都吵起來,她們明天還有工作,折騰一夜不能睡,豈不是太可憐了嗎?」
「唔……」寶兒也想起不久前她才發誓要對阿秀他們好一點的。
「乖,你的腳骨沒什麼大礙,只是稍微扭到而已,冰敷一下過一夜就好了。」繼續說服著,襄茗樵再以指尖揩去她最後的淚珠說。
不甘願地揮開他的手,寶兒紅著臉嚷道︰「不要把我當三歲小阿。」
襄茗樵在心中不由失笑,原本以為她是個被慣壞的大小姐,但這樣子看來也不過是個沒長大的小阿子,姑且不論她跋扈的口氣,當她如此鬧著別扭時,確實很可愛,可愛到讓人忍不住想欺負的程度。
要教會這小丫頭何謂現實的嚴苛,本來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挑戰,他當初還認為不到一個月就可以解決這整件事,然後大把大把的酬金就能放進口袋。只是他的估算當中並沒算到這一點……自己竟對這小母老虎感興趣了。
口氣中總是蠻橫與傲慢,脾氣也不算好,小小的逗弄一下就會張牙舞爪想傷人,更別提態度上總拿他當奴才看的小小囂張……白白糟蹋那張甜美可愛的臉蛋,與縴縴合度的窈窕身段、顯赫的身家,要是沒有上列的缺點,憑這些條件就夠傾國傾城了。
但,她的個性也不全然都是那麼糟糕的。
第一個可以證明她是可教之材的,正是她從頭到尾都不接納他的機警。一般而言越是嬌養在溫室中的花兒,越是容易失去戒心,只因宋其基的支持,全家上下都對他敞開雙臂,獨獨她聰明地嗅出了他不明來路的背後潛藏的危機。
再者,他也注意到了她並非不是不懂反省自我,眼界狹隘的人,她懂得由失敗中記取教訓,幾次交手下來,她都能發揮創意,找到新的整人法子,這也算是才能的一種。
最後呢……縱使論點有些天真,但也不能否認她說的話有她的道理,當襄茗樵躲在門外听見她與好友的對話,解釋自己送船的理由後,差一點沒讓襄茗樵笑歪臉、笑壞肚子,但他的確同意「好的東西」應該由正確的人擁有,才能發揮一樣好東西的真正價值。
只是這丫頭卻沒想到,在上位者的職責,正是要管理人才,而非推卸責任到別人頭上,就為了「麻煩」兩字。
因此,襄茗樵決定轉變自己的目的,他接下來最重要的課題,就是教小丫頭確確實實地負起自己應該負的責任。
「喔,你希望我把你當成大人看嗎?」微笑著布下陷講。
「那當然。」想也不想地,她跳入陷井。
「這樣啊……」
那扣住她腳踝的手,原本是不帶半點綜念的觸模,可是就在他轉換口氣的剎那,揩尖在她後膝有一下沒一下的畫著圈圈,令寶兒背脊竄過一陣戰栗。這是什麼?好像上次他吻她的時候的感覺,渾身的力氣逐漸……
「住手,不要那麼做!」
「做?我做了什麼,小姐?」他還佯裝不解。
「不要……不要用你的指頭刮我的腳!」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抖顫,寶兒扣住了椅子扶手說。「好惡心。」
「惡心?呵呵,還說要人把你當成大人看,假使你真是成熟的大人,就知道這不叫惡心,而叫舒服才對。」
沒想到會被自己的話給堵住,寶兒反駁也不是,承認自己是孩子也不對。「總之,你快點把手移開,要不我就叫人了。」
「行啊,你叫吧!順便跟大伙兒解釋自己怎麼會赤著腳,穿這麼單薄又引人遐思的衣裳在外頭花園走動的?順便再嚷嚷說自己被奴才給侵犯了,讓你的名節徹底敗壞,讓宋家再也抬不起頭來吧!」他胸有成竹的說著,壞壞的眼神捕獲住她。
可怕。她倒抽口氣,腦中浮現這個念頭,她不是這男人的對手,他們之間段數相差太多了。
他則打蛇隨棍上,更加大膽地抬起她的一腿,撫弄著她白潔如玉筍的小腿肚,以及小巧可愛的腳趾。「這就是你要的」大人「的玩法,小姐。」
卑才說完,他伸舌含住了她的腳趾。
「啊……」
寶兒渾身一額,自己白色的腳趾頭在男人的唇間的景象是那般的猥褻、邪惡,而且柔軟的舌頭在腳趾縫間抽動的感觸,讓寶兒頭一次知道那種地方也會有感覺,還敏感得不得了。
「不要……不要……」
分不清是因為這陌生的沖擊,還是輸給他的不甘,淚水再度潮涌。
嘖嘖地,他含著她腳趾的牙齒,吸吮著、嚙咬著,伴隨著他的動作,只讓寶兒更加無助地搖頭。
「我知道了,我認輸就是。你不要再繼續了!」
最後,她終于受不了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