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夫踫不得 第四章
炳啊……一個禮拜不見,這棟大樓還是一樣氣勢宏偉。
斑以達故意搞笑地吐自己的槽︰這不是廢話嗎?如果一棟大樓會在一個禮拜內風化頹廢,誰還要花上億元去買一戶?別說是一個禮拜了,再過個十幾、二十年它也不會變矮一層。啊炳哈哈哈!啊炳哈……
沒用!Nouse!inutile!!
半點效果都沒有。
原先以為大笑個三聲,能夠幫助自己放下緊張,然而笑也笑完了,他的心髒依然緊縮得像顆小鳥蛋,顫顫巍巍得像隨時都有可能罷工。
老規矩地掏出手機,不中用的老爸向寶貝兒子尋求一點信心加持。
「貝比,現在老爸就要進去大魔城和魔王對戰了,為了當個不丟貝比的臉的好爸爸,老爸我會傾全力打倒——啊,不、不對,使用暴力是不好的,取消、取消。我會講贏大魔王,不會讓大魔王把我嚇跑的,OK!讓我們前進吧!」
再度跨進這棟他以為再也不會造訪的大樓,搭乘電梯的時候,他在里面俯瞰著向下飛落的一層層景物,記憶也倒溯著這一周內發生的事。
其實上次離開了段家之後,他忙著找下一份工作,幾乎忘了那片CD的存在。(不能怪他,誰教它那麼薄呢∼∼)
找白天的工作比較容易,因為到處都有「您便利的好鄰居」,努力找一定有幾間是在應徵人的,但是基本工資級的薪水,別說養孩子了,就連養自己都有點困難。
幸好,兩天後他又找到了一份在流動夜市中,幫忙擺攤賣童裝的工作。可別小看這份工作,不僅要大聲吆喝,還得在成堆如山的衣服中,迅速找出客人想買的尺寸與款式,對體力與喉嚨都是嚴格的考驗,不過薪水還不錯。
有了這兩份工作,算一算勉強能糊口。高以達安心下來之後,想起了龍尚志給他的CD,便好奇地拿出來听。
他永遠也忘不了,從那個破爛的小收音機喇叭中,咚地流泄出來的音樂,驟然間盈滿了自己每個細胞的奇特感受。
他不是靠文字就能精準地描寫出,這些行雲流水的音樂有何等價值的樂評人,因此無法給什麼高明的評語。
但,連他這雙業余者的耳朵都听出了,在這些戰斗時的激昂音符、開場時遼闊如雄偉史詩的樂曲里面,使用了各式各樣、不拘泥于東西方的樂器,且巧妙融合得完美無瑕、天衣無縫,編織為支支動听的組曲。
創作單一樂器的曲子與交響樂樂曲,高以達不知道哪個比較困難,但他知道就算給自己一百年的時間,他連一首一分鐘的曲子也寫不出來,更別提寫出這種千錘百煉、變化多端的精彩樂章了。
……天才。沒有別的話說,段昀是個天才。
斑以達不禁想念起過去求學的時光。他或許沒有段昀這樣的音樂天分,可是談到了他如魚得水的文學領域,說不定甘拜下風的人就輪到段昀了。雖然他並不後悔為了貝比而延後自己的學習計劃,但他一直打算有一天要重新回到喜歡的西洋文學中,當一輩子的研究生。
能夠把生命浪費在自己最愛的事物上,這是無上的幸福。
然後這份幸福又能透過音符傳遞給更多的人,不就是無上的二次方幸福?
真了不起。如果今天他替段昀整理家務、料理三餐,這個人就可以創作出更多更迷人好听的音樂……感覺自己似乎也沾了那麼一點光榮。
一整天不斷重復地播放著那片CD,听了又听,到最後高以達還是取出了龍尚志的名片,撥了那通「想都想不到」自己會打的電話。
電話里的龍尚志听起來很開心,他問高以達為什麼過了一周才決定,高以達也誠實地告訴了他,關鍵就在那片CD。
「呵呵,原來如此,那我真是未卜先知,料到你會抗拒不了他的音樂。挖掘出他這份天才的,可是我呢!」
斑以達有點不甘心。「難道你沒想過,我有可能不想听那張CD嗎?」
「可是我賭贏了啊。」嘻嘻笑著,龍尚志得意地說︰「段昀的事就請你多多照顧了,以後他就可以心無旁騖地專心創作,我也不用擔心他關在屋子里會餓死,要是音樂產量能大增,幫「巴娜娜國際」賺更多業績的話,我還會包個謝禮小辦包給你的!」
結論,龍老板才是最大的贏家——干……得好啊!斑以達抖著唇角,握緊右拳,發誓未來一定會特別小心龍尚志這號人物。
出了電梯,「魔王」家的大門就在眼前。不知道里面會不會飛出幾把小刀,還是一桶瞬間可以毀尸滅跡的王水?哈哈,想太多,再怎麼說,段昀也不會做到這麼過分……吧?
擦了擦緊張到冒汗的額頭,高以達望著格子門緩緩地開啟。
「段、段、段……先生,你早。」
緊閉著不悅的唇,表情冷漠的男人一動也不動地杵在大門口,似乎無意讓高以達進去。
「上次,我們對彼此的狀況都有些誤解,言談之間或許有失禮之處,我鄭重地向你道歉。呃,我想這次龍老板已經有跟你打過招呼才對,我高以達受「巴娜娜國際」的聘請,前來照顧你的日常生活、料理家務,以後請多多指教。」
……
沒有反應。怎麼辦?「我打算先由打掃房子開始進行,要是你有什麼地方要特別注意的話,請現在告訴我。」
……
情況已經很明白了,段昀想藉著「把你當成空氣」的冷戰策略來逼退他。
斑以達微笑著。段昀拒絕與人接觸、拒絕上學、拒絕走出這個名為「家」的安全保護殼,所以縱使心智已經成熟,他能使出的對抗手腕,和賭氣的小學生仍屬于同一水平。看在「大人」眼里,不僅不生氣,還覺得他別扭的樣子倒挺可愛的。
等了兩分鐘,得不到半點回音,于是——
「看來你沒特別的意見,那我就擅自進行嘍。」
他繞過段昀,就在準備進屋子的那瞬間,一只手臂橫亙住他的去路。高以達錯愕地後退半步,段昀順勢捉住他的雙肩,推著他往後撞上玄關的牆,並以自己的身體壓制著他。
痛得低哼一聲,高以達腦中晃過了「野獸就是野獸,表面再文明,不小心點就會被反噬一口」的念頭,口中粉飾太平地笑說︰「你想跟我講話,用嘴巴講就行了,我不會跑掉的,段先生。」
男人依然不理會他,卻把臉湊了上來。
難道他想要……高以達一意識到這是接吻的距離,馬上扭開臉,閃躲著對方的唇。段昀的嘴向右,他就轉向左;嘴向東,他就轉往西,和他玩起臉的躲貓貓游戲。
幾次下來,男人總以些微的差距錯失目標,不是吻到鼻子就是臉頰,重要的雙唇始終沒法子親到。
他火了,徹底被激怒。「少裝了,你應該從尚志那邊A了不少,既然這樣,服務就要周到一點。在老子想吻你的時候,就乖乖地讓我吻,如果連這點程度都做不到,那就快給我滾出去。」
炳啊?!
斑以達張大眼,正要破口大罵的時候,男人一手扣住了他的後腦勺,像在訴說「不許你再閃躲」,雙唇以烙印似的力道,可說是毫無花俏技巧,全憑力量支配地壓了上來。
「唔……唔唔……」
口腔里,宛如有蛇般的生物在里頭擾動著。
潮濕而些微微突起的粗糙舌葉,與自己的舌相互摩擦,越是想把對方推出去,兩人的舌便糾纏得更為親密。
本啾、咕啾猥褻的聲音,從內耳一路放送到外耳,使耳膜也熱到發燙了。
「嗯嗯……嗯、嗯……嗯……」
敏銳的汲取到他反抗的力道,因為呼吸困難而放緩,男人于是切換攻擊的策略,狂野的舌尖放軟力量,往水緞般的上顎軟骨滑去。
斑以達感覺自己成了塊滾燙而融化的麥芽糖,在男人的口舌中轉動著,逐漸被吞入月復中,消化。官能的火焰迅速燃起。
年輕堅硬的雄獸主動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彼此覆蓋著衣料的皮膚,忽而踫撞、忽而摩擦,每接觸一次就迸出一次火花,而貪圖火花帶來的快感,又再次互觸。
彷佛再也忍不住了,抵住他雙唇的高大男人,由喉嚨里發出動物似的吼聲。男人抱起了他的兩條大腿,將他整個人靠著牆上推,雙腳懸空地卡在男人雄偉隆起的胯間。
驚人的熱度與硬度,像陣冰冷的風吹去了他腦中的迷霧。
……我、我在干什麼?我怎麼會……我哪里有毛病了,對著老婆沒興趣,卻抗拒不了一個男人的吻?!
內心萌生的罪惡感像高漲的浪濤,卷走了興奮余波,留下無盡的懊悔。
「唔……嗯……放開……住手……」
懊不容易成功抽離了唇,高以達貼著牆扭動身軀,試圖在兩人緊貼的身軀中制造出一點縫隙,否則他只能動彈不得地卡在男人的腰間。
「我就是不放,你又能拿我怎樣呢?」低聲淺笑,男人心情頗為愉悅地說︰「繼續在我的腿上扭沒關系,你越扭越浪,我的小老弟就哭得越爽快!只要記得是你把我挑逗到連我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地步,並且不要逃避責任,好好地用你的小屁屁安撫我的小老弟,那我一點意見都沒有。」
對,不能太過刺激一頭野獸,所以高以達停止了掙扎。
「哈哈,你不掙扎,代表你是心甘情願的嘍?」段昀卑鄙地利用這一點,一手繞到他的腰後,揪住單邊彈性十足的豐臀,不客氣地揉弄起來。
上當了,這家伙居然騙他!「你……住手!」
「真的要我住手嗎?上次我們沒做完,你是不是很遺憾?一定是吧,否則怎會明知道有我這種凶惡的人在這兒,又再度自投羅網送上門?」
男人以咬著耳朵的距離,惡意地揶揄著他道︰「真的討厭我對你上下其手的話,那就說出來,說「我不干了!」,主動去跟尚志辭職,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不然就代表你哈我的老○哈得要命,哈到自願免費提供幫我暖床的服務。」
斑以達一顫。
男人露齒微笑,在這剎那,他深信自己成功逼退了,企圖插手擾亂他平靜生活的幕後魔手。
「……小表就是小表,幼稚的思考加上萬年不變的猴子把戲。這種方式小時候或許還行得通,都已經長大成人了,別再玩這種把戲行不行。」
男人臉上的微笑消失。
「好了,數到三,你快把我放開。你應該還沒忘記,上次你沒有照我的話做,結果吃了什麼樣的苦頭吧!」
扭曲著唇,段昀反諷地說︰「現在是誰「萬年不變」了?憑我們現在的姿勢,你的「猴子把戲」這回是不可能辦得到的,除非你有第三只腿。」
斑以達一嘆。「第三只腿我是生不出來,可是我又不像你只有一種把戲。」
「好啊,讓我見識一下呀!我看你根本是個嘴炮王!」
「你錯了,我不打嘴炮的。」
斑以達說這句話的同時,段昀听見了細微的 哩聲,不到一秒的差距,強烈的燒灼感像針刺入了他的頸邊。
「唔啊啊啊——」
一道電流猛地灌入,造成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抽搐,段昀彷佛一條被釣上岸的活魚,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張嘴呼吸。
「更……你……居然拿電擊棒電我!」
搬躺在地上的男人,逐漸恢復了行動控制力之際,率先做的事,就是忿忿然地抗議。
「我調查過了,這款電擊棒的威力最小,也經過醫學檢驗證明對人體不會造成永久傷害,只會讓歹徒一時無法動彈,因此我才買下的。」
斑以達再度壓下電擊棒的紅色按鈕,看著那小小的閃電,邊發出啪啪啪的促音,邊在距離約三公分寬的兩極棒間,舞著青藍色的螢光線,扭動跳躍著。
「這真是我這輩子花過最劃算的一筆錢。」
厭惡地皺起眉,段昀覺得往後自己只要听見這個啪啪啪的聲音,就會像只受驚的小鳥般驚慌失措。因為海馬記憶體已經牢牢記住了,方才被電擊那一刻的刺激、觸覺及心理恐懼的反應了。
「你的「劃算」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上,堂堂一個大男人,還好意思使用婦女同胞的防身電擊棒!快去丟掉它!」
「不要。」
「什麼?」
「往後也許還有機會派上用場。」
「你打算繼續拿它來對付我?!」
「那麼,難道你願意發誓,不會再像個死小表一樣,拼命做些我最討厭的事,企圖把我逼出這個家門外嗎?」
「……」段昀是有這個打算,但這小子怎麼會知道?
「瞧,我留著這把電擊棒自我防衛沒什麼不對,尤其我身邊有個前科累累、喜歡動手動腳的家伙,我怎麼可以不多提防一點。」
斑以達語調輕快地說︰「我事前調查過了,听龍老板說,過去親朋好友因為擔心你獨居會發生問題,像龍老板的母親及龍老板都曾經搬來和你同住,可是你不但不接受人家的好意,還想辦法把人趕走……像阿姨討厭蟑螂,你就故意在家中放了好多只假蟑螂;對付龍老板,則是把他的衣服從二十九樓扔下去,謊稱是被風吹落的。」
這些過去的「光榮戰績」竟全被龍尚志抖出來,段昀想都沒想到。紅著耳根,嘴硬地反駁道︰「本來就是被風吹的,還有我就是喜歡假蟑螂玩具,有哪里不對嗎?我在我家不能放我喜歡的東西嗎?」
「不要再撒嬌了,你這長不大的豬腦袋!!」驀地,高以達大聲怒斥。
已經多少年沒被人狠狠斥責?段昀甚至想不起來有多久。可能是母親死後的那些日子以來吧。
「不要以為自己身體上有那麼一點點缺陷,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你沒有權利拒絕別人的關心,因為你的生命從來就不是你一個人的,除非你是變形蟲細胞,能夠自我分裂繁衍,否則你的生命是來自于他人的生命,不要自以為你能「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有人肯關心你這種壞脾氣又孤僻的家伙,你實在該好好地感激才對。」
頭一次遇到這麼敢講的家伙,在這個自己一手打造的安心城堡中,段昀的氣勢頭一次被外來者壓過了。
氣到渾身無力變成渾身都是力,他翻身坐起怒道︰「你、你還不是看在錢的分上才跑來打雜的,用不著說得好像你有多關心我的死活。尚志花了幾倍的錢叫你回來的?我可以出同樣的錢——」
啪!
斑以達用某種堅硬的、扁平的物體,拍打在段昀的臉頰上。
某個東西跟著掉落在段昀的腿上,他以手模了模,是個圓盤狀物體,中央還有個洞,是CD?
「不要把人看扁了!我回來的福利是天天得和一個長不大的笨家伙斗嘴,以及能在第一時間听到他所創作出來的作品,僅僅這兩點而已。你這家伙說的話是不怎麼中听,可是你的音樂……值得一听再听。」
段昀萬萬沒想到,他會如此率直地「贊美」自己的音樂,心中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撞擊了下,可是他羞于承認這是喜悅。「哼,不過是些垃圾罷了,有什麼好听的。」
「小表。」
「你口口聲聲叫我「小表」,說不定我年紀比你大!」
「這和年齡無關,有人說成家立業之後,才能算是獨當一面的「大人」,就這一點而言,我肯定強過你,因為我是個驕傲的父親。」
什麼?這家伙已經結婚,還有小阿子了?
「奉勸你,別人稱贊你的時候,還是老實地接受比較好。只有小表頭才無法在別人稱贊他的時候,老老實實地說聲「謝謝」。」
跩什麼跩?嘖!
斑以達以腳尖踫踫他的腿。「好了,不要賴在地板上了,起來。不管你高不高興,我往後每逃詡會來打掃、煮飯,我會盡量不發出任何噪音、盡量不讓你感覺到我的存在,希望你能早日適應我,讓我好好地工作。」
自己是打架打輸的狗,可以不讓出地盤……嗎?
「總有一天我要把你趕出去!」心有不甘地放話。
「是、是、是,隨大少爺高興,小的和小的手上的電擊棒,一定會隨時候教的。希望您別忘了,您要是再踫我一根手指頭,屆時會有啥下場。」高以達笑笑回答。
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