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勝娘子 第九章

寢房里，只有他和她。

她的心跳，連她自己都听得見。

「無雙，」他的聲音，出奇地低沉。「想讓我放你下來嗎？」

她點頭，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她渴望他。除去那些針鋒相對的言語後，藏在她內心的，是對他的感情和渴望。

在只有兩人的世界里，她不想承認，卻無法否認自內心涌出的情感。此刻，她的害怕，竟摻雜著期待。

「怎麼了？你的舌頭是被貓兒咬了，還是怎麼了？原來你的伶牙俐齒，到了寢房就會全部不見？看樣子，我得多讓你待在房里才成……」

他低低地輕笑，但刻意說出口的嘲弄，竟像是為了掩飾他的緊張。

緊張？沒錯。即便有過許多女人，但將她擁在懷中，他卻變得像是個初經人事的少年，難以自持。

這不只是。

他不可能會為了而娶一個女人。

「你——」她雙頰泛紅，借著怒氣壯膽。「還不放我下來！」

「你這是在命令我嗎？」他挑眉。

「放我下來！」

「別急，我會放你下來的。」這話，幾乎是附在她耳邊說的。他緩緩將她放落下地，刻意的，讓她緊貼住他頎長的身軀站著。

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整個人在瞬間變得像只紅透的蝦子。

「你……你……放開我……」她的聲音微弱得毫無說服力。

「我一點都不想放開你。」他仍扣住她的腰身、鎖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他。

「說實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許，我不需要知道，對嗎？」

「我……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麼。她只知道，他用整個身軀環抱住她，他的體熱燒灼著她，而他那雙深雖而晶亮的黑眸，竟令她無法移開視線。她是……怎麼了？「你……不能這樣……對我…

他只微微一笑，將她帶至床榻，極其溫柔的。她要他，就像他要她一樣，這點。他不會看錯。「那麼，你希望我怎麼對你？」他的唇，舌忝吮上她小巧的耳垂。

她整個人一顫，胸臆間充塞著的，盡是他全然男性的氣味。她知道他想做什麼，她可以反抗的，但她根本不想。也無法動彈。

從沒有人這樣對她。應該說，她從不讓任何男人有接近她的機會，除非，她喜歡那個男人。「你真的愛我？」她听見自己這麼問。

「我若說了，你可信我？」

「……」她無法回答。

她確定，他在意她。幾乎從他見到她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但愛？她不知道要他說幾次，她才會相信那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必須要用行動來證明了，而你……」他的呼吸，擦過她的唇。「只需要知道你將成為我的妻、我的女人……這樣就夠了……」

「我不——」她才張嘴，卻被他以一個吻封住。

他的吻狂炙而溫柔，勾住了她所有的心神和渴望。他的舌尖在她口中輕輕地摩挲，挑逗地、試探地等著她的回應。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但憑著本能，她模仿著他的動作，回應著他。

他低吼出聲，因著她生澀卻熱切的回應。他試著燃起她所有的熱情，讓她在他的懷里，享受一個女人應得的歡愉。

她婉轉申吟，在以為無法再承受更多時，他卻又帶她攀向另一個高峰。她難耐地弓起身子，索求更多。

此刻，他突然停下，凝望著她。

她睜開眼，試圖伸手將他拉回自己身邊。

「你好美。」望著她窈窕的嬌軀，雪白的肌膚，他幾乎無法自持。但，不是現在。

她垂下眼睫，幾無法承受他眼底的灼灼，而身體的渴求，卻又讓她忍不住伸出手……天！她是怎麼了？

「你要我嗎？」他問，嗓音是低沉沙嘎的。

她發出幾不可聞的嬌吟。

「你愛我嗎？」他問，雙唇吻上她胸前的一抹嫣紅。

她幾乎尖叫。

「告訴我，你愛我嗎？」他停下，抬眼望她。「在你沒有說出真話之前，我們無法繼續。」

這樣的舉動令她瘋狂，她無法再承受更多，近乎尖叫的，她喊出了心中的秘密。「是！我愛你……我愛你！」

他緩緩地，勾起唇角，捧住她的圓臀。「再說一次，你愛的是誰？」

「李亦然，你——」她咬牙，卻在他堅實的身子俯上她時，月兌口而出。

「該死的你……亦然，我愛你——」

然後，他讓他們擁有了彼此。

***

丟死人了！

既羞又惱地躺在床上，她幾乎想讓自己在被里悶死算了。她竟然在他們……結合的那一刻，尖叫著說愛他！

這讓她覺得脆弱，卻又是如此地滿足。

都是這可惡的男人！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然而，想到他整夜在她耳邊重復不斷的愛語，她的心整個兒都軟了……

她從不知道，男人可以用這樣的方式說愛。

埋在他胸前，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當他的手撫過她的身子時，她感受到他對她的溫柔，當他用一切的方式只為讓她感到愉悅時，她知道那不可能只是。當他與她……結合在一起的那一剎，她才知道，靈魂與身體的契合，可以讓人如此滿足。她幾乎可以听見他說愛她。

真切地，用他的心和身體。

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

「你喜歡嗎？」他撫著她的發、她的頰。

頒！她整個人頓時紅得像只煮熟了的蝦子。「你……你怎麼可以問出這樣的話……」

「我？」他擁住她。「我是問你喜歡我嗎？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故意逗她。

「原來你滿腦子都想著不該想的事？」

「李亦然！」她紅著臉，伸手捶著他的胸膛。

他捉住她的手，將她帶到自己身上。「別再懷疑我對你的感情。雖然這一切發生得令你無法置信，但這並不表示它不是真的。事實上，在遇見你之前，我從未想過要成親，但你的出現，卻改變了一切。無論之前我們有多少的沖突和誤會，我只要你相信我對你的感情。」

她相信他所說的話，埋進他懷里。「那，這算是我贏了，還是你輸了？」她忍不住想問。

他捧住她的頰，簡直拿她沒轍。「你真是個好勝的女人，到現在還想著這事？」而且他沒有忽略，她所說的「我贏了」、「你輸了」，指的根本就是同一樁事兒。

「凡事總要有個結果嘛。」她攀在他身上，有恃無恐地問︰「你會娶我，對吧？」

「當然。」

「所以，我在三個月內把自己嫁給全杭州城最出色的男人，你說我是不是贏了？」她得意地笑，一只食指，還在他胸前畫著圈圈。

他忍不住微笑。「好，算你贏。」

「本來就是。」她拉著被褥坐起。「既然我贏了，那麼你得做到答應我的事，幫我和我娘……」

他拉過她的手，在她掌心印下一吻。「我願意滿足我妻子所有的願望。」即便，這會讓他對霍正朗失信。

她一怔，為他眼底的深情震動。

他起身捉住了她，在她唇上輕吻，然後，他松開了她，為她和自己穿好衣物服，然後喚來她的兩名婢女和奴僕。

「你們幾個，給我負責照顧好未來的王妃。我現在就要出去準備明日要舉行的婚札。」听到他說「明日」，她愣在當場。「若是我回來時看見王妃不在，或是有什麼不對，都唯你們是問，明白嗎？」

「是！奴才明白。」

得到滿意的答案後，他上前親吻了下她的頰道︰「等我回來。」

他決定盡快舉行婚禮，而且越快越好，以免再有變卦。因為，他不會冒任何風險，讓握在掌心的珍寶逃開。

***

明日的婚禮？

天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難道他就不需問過她的意見嗎？但……她卻似乎跟他一樣，根本不想阻止「明日」的婚禮。甚至，她是充滿期待的，她就要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了，這樣的想法讓她心悸。

本來，她是想讓他愛上她、娶她為妻，然後在新婚之夜甩了他，但她卻沒想到，她竟讓自己愛上了這個男人。才不過多久之前，她還以為他們是敵人，可現在……

全都不一樣了。

這讓她好像又找回了娘未死之前的平靜和愉悅。是因為愛，讓她覺得不同嗎？不確定是什麼讓她改變，但她喜歡這感覺。

原來，愛上一個人和被愛，是這樣美好。

「好棒！懊棒！小姐真是太棒了！」寢房里，小玉忍不住興奮得鼓起掌來。「小姐才說要讓和親王愛上她，還要娶她，才不過幾天的時間，事情就全部成功了！小姐真是太厲害了！」

「小玉，你小聲點行不行，不怕讓王府里的人听見了。向和親王爺告密？」隻兒忍不住提醒道。

昨夜酒宴，她只知道所有人在和親王的命令下散去，卻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一大早，她和小玉就被喚到小姐房里，而和親王也在，這讓她不得不想……小姐和王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才不怕呢！」小玉扁嘴。「你沒瞧見和親王巴不得立刻和小姐成親嗎？趕著準備婚禮呢！我看他肯定是愛死咱們小姐了。‘等我回來’。」她模仿著和親王的語氣。「嘩——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你也覺得他愛我嗎？」無雙忍不住要問，臉上泛著的，是滿滿的暖意。

「當然嘍！小姐。」小玉開心地道。「要換作我是男人，也會愛上小姐的。小姐既漂亮又聰明，還有一副好心腸，沒有人會不愛小姐的。」

「廢話一堆。小玉，你少說兩句。」隻兒打斷她的話。

「怎麼我就不能說話？」小玉不服。「小姐就要當王妃了，我替小姐開心不成嗎？而且我說小姐好，又有哪句話不對了？」

隻兒瞪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上前，對主子道︰「小姐，有件事……隻兒不知道該不該問？」

「嗯？有什麼事就問啊！」她的心情愉快。

「小姐。」隻兒看著小姐的臉色，思忖著該怎麼問。「隻兒想問的是……咱們現在是該跟著準備婚禮，還是該準備逃出去好？」

這一問，問著了重點。

「我啊，現在不逃了。」她微笑。

「不逃了？為什麼？那麼小姐原先的計劃呢？」隻兒詫異。「難不成，小姐真的決定要嫁給和親王，成為和親王妃？」

「嗯。」她的臉上，仍帶著笑意。

在這之前，她從未想過成親，但經過這些事，她的想法卻有些不一樣了。或許，嫁人並不像她想的那樣糟，尤其是嫁給一個愛她的男人。

直到這時她才有些了解，為什麼娘會願意為爹受那許多委屈。

小玉點點頭。「我也覺得不逃好。和親王這麼好，又那麼愛小姐，有什麼好逃的？這種時候，什麼賭注啊、賭氣啊，管它這麼多，當個幸福的王妃最好了。」

小玉的話，全說中了她的心思。「你也這麼認為嗎？」

「小姐你該不會是……愛上了和親王？」隻兒瞪大了眼，忍不住替主子既開心又擔心。「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或許是吧。」雖然無須向隻兒解釋這些，但她仍是答了。

「哇——」小玉捧住雙頰尖叫。「好感人、好浪漫喔！小姐跟和親王互相愛著對方。隻兒，你說這是不是好極了！

隻兒呆了半晌，才露出燦爛的笑容道︰「嗯，真的好極了！」相信夫人在天之靈，也會為小姐開心的。

叩叩叩！主僕三人開心之際，門上突然傳來敲門聲。

「無雙姑娘！老王爺有請，情無雙姑娘到前廳去，說是霍少爺有要事找您呢。」僕人傳達消息。

瀕……正朗？在這一大早？「請替我稟報老王爺，無雙馬上就到。」

「是。」僕人餃命而去。

***

「無雙，我要你跟我回霍家。」

一進大廳，霍正朗神情嚴肅地對她開口。

瀕無雙愣住了。「要我跟你回霍家？正朗哥哥，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當著老王爺的面，他提出這樣的要求，難道他不怕她的真實身份被揭穿嗎？

「所有的一切，我都向老王爺稟明了。」霍正朗開口。「我決定完成爹的遺願，將你帶回霍家認祖歸宗。至于你娘，我會設法讓她在霍家立一個牌位，好讓你們母女得到應得的名分。」

「什麼？」她震驚得無以復加。「你說的是真的？為什麼？是什麼讓你改變了決定？」這些年來的心願終于要達成，她的心中激動不已。

「因為身為你唯一的親人、你同父異母的兄長，我不能讓你嫁錯人。」

「霍賢佷，你說這話就有欠公允了，怎見得無雙嫁給亦然就是嫁錯人呢？」老王爺忍不住抗議。「我盼望一個媳婦兒，已經盼很久了，你可別破壞亦然和無雙的好姻緣，否則，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老王爺，請听我說完。」霍正朗拱手為禮。「亦然是我的至交，正因為如此，我更確定他不是個好夫婿的人選。既然我爹已經去世，無雙的幸福就是我這個做哥哥的責任。無雙，你若執意要嫁亦然，就等于你要放棄回霍家的機會，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要我在回霍家和嫁亦然之間做選擇？！這……」她一直以為，霍正朗並不想讓她和她娘回霍家，但卻沒想到，他竟會因為亦然要娶她而改變主意？而且是基于照顧妹妹的感情？這突如其來的兄妹之情，一時之間實在讓她很難欣然接受。

「霍正朗，你這該死的家伙！」才踏進家門，听見這番對話，李亦然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揪住懊友的衣襟。「你這是干什麼？存心跟我作對嗎？」

「亦然！」無雙上前拉住了他。

「我說了，我不會讓無雙嫁給你的！」霍正朗甩開了他的手。

「你憑什麼？」

「憑我是她的哥哥、憑我對你的了解、憑你我曾聯手設計，想阻撓她回霍家！」霍正朗轉向她。

「你少拿無雙哥哥的身份壓我，現在才來展現兄妹情，你不覺得太奇怪了些嗎？」李亦然握拳。「我懷疑，你根本就是嫉妒我和無雙的幸福！」

「我嫉妒？！」他揪住李亦然的衣襟。「根本是你背叛我對你的信任！朋友妹不可戲，這點道理你都不明白嗎？」

「你就是嫉妒！」他反捉住瀕正朗的前襟。「告訴你，我對無雙是很認真的，我愛她！你明不明白？」

瀕正朗僵住。

這小子當真愛上無雙？

「好了！你們別吵了！」無雙忍不住大喊。「全都給我放手！」

兩個男人頓時安靜下來。

「你們煩不煩啊！一個是我的哥哥、一個是我未來的丈夫，吵得像小阿兒似的！既然爭的是我的未來，難道沒有人想過要尊重我的意見嗎？」她氣結。

雖然，她為他的表白竊喜，也為自己哥哥對她的愛護而開心，不過現在可不是高興的時候。

「好吧！無雙，你怎麼說？」霍正朗環起雙臂。

「帶著我娘回霍家是我必須做到的事，」她開口。「我‘本來’一直是這麼想的。」

「無雙！難道你要放棄我？！」李亦然開始緊張。

無雙瞪了他一眼繼續道︰「但我的決定是——無論如何，我都嫁定了李亦然。而且，無論正朗哥哥你同不同意，我都仍是霍家人，我和我娘都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否定就否定我們自己！」

她終于想通了，除了她自己，沒有人可以決定她是誰。只有她可以決定自己的幸福！

「無雙！」李亦然激動地摟住她。

「正朗哥哥，我感謝你對無雙的照顧之情，但你若真愛護我這個妹妹的話，就別勉強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我愛亦然，我要嫁他，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擋我！」

李亦然終于松了口氣，緊緊擁住心愛的女人。「真不愧是我所愛的、勇敢好勝的霍無雙。」也只有她，才會為自己和他爭取應得的幸福。

看見兩人眼中明顯的愛意，霍正朗突然發覺，自己所做的這些，竟是多余的。他直覺自己是枉作小人了，不過有件事，他實在不做不甘心。

「無雙，我告訴你，亦然有斷袖之癖。」霍正朗突然說出驚人之語。

「什麼？！」這話像炸藥一樣，炸得大廳里所有人全都驚跳而起。

「霍正朗！你是哪根筋不對？！連這種鬼話你也說得出口！」李亦然簡直想一拳揍上去。

「我這可是遵守約定的表現。」霍正朗聳肩揚眉。「我本來準備好的，要用這理由來幫你避過被逼婚的窘境，還找了人要演一場戲呢。可現在沒地方表現了，不在這時候用出來，心——里——不——痛——快！」

「你這家伙！」李亦然直接沖上去。

「亦然！」霍無雙拉住他。「別這樣，我知道你不是就行了，別這麼生氣。」說著她也不禁好笑，轉頭笑斥道︰「正朗哥哥，你這回真的太過分了。」

「呼——心情好多了。」霍正朗伸伸胳臂，像是出了口怨氣。「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們了。不過我話說在前頭，亦然，你若虧待了無雙，我是不會饒過你的！」

「當然！這還用你說。」李亦然揚眉。「不過話我也說在前頭，無論有沒有你的‘成全’，無雙都會是我的妻子，而且我會比‘任何人’都懂得愛她，往後你最好少挑撥我們的感情。」

「你這家伙，得了便宜還賣乖！」霍正朗握拳。

「好了你們！我知道你們倆都是為我好，但我有權決定自己的幸福，對嗎？」無雙緊緊拉住丈夫和哥哥。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點頭。

「這不是很好嗎？」霍無雙露出燦爛的笑靨。「我真是太開心了！」

「哎呀，最開心的，應該要算是我才對吧！」坐在一旁許久的老王爺終于開口。「被你們嚇得一身冷汗，累壞我老人家。現在我不管你們吵些什麼，總之，亦然你給我將無雙娶進來，正朗也得開開心心地來參加婚禮，這樣就對了。」

「是，老王爺！」大伙兒異口同聲。

「這還差不多。」老王爺滿意地點頭。

順親王府里，個個你看我、我看你，幸福的笑聲，溢滿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