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登報作廢 第四章
四年後
在黎眩離開台灣後,安一色面對自己未來的前途時,做出了選擇──往藝術領域走。
她加入了學校的美術社,考上大學後志願也選填美術學系,而現在打工的地點更是與藝術息息相關的藝廊。
一來,這原本是她的興趣,二來是……呃,沒有二來啦!就只是因為興趣,單純的喜歡,想朝藝術方面鑽研而已,絕對不是跟黎眩有關系……
啐!
怎麼又想起黎眩了?都經過了四年的時間,該淡忘、不該留戀的名字早該忘掉了,她干麼還老是會不小心地記起過去呢?
安一色深吸口氣,壓抑翻騰的思緒,大步走進了位于鬧區中的「池畔藝廊」。這間在台灣極負盛名的藝廊,正是她下課後打工的地點。
「池畔藝廊」目前正在展出備受藝術圈矚目的國際畫展,長方形的展覽區此刻掛滿了來自世界各國知名藝術創作者的繪畫作品。
「一色,-跟小娟過來一下。」藝廊的主任馬凌喚著她。
「是。」兩名女孩匆匆迎上前去。馬凌身後跟著幾位西裝筆挺的貴客,有一位來賓看起來很眼熟……呀,是知名畫家江承!
「江承先生跟他的朋友光臨咱們藝廊,就由-和小娟來替江先生和他的友人做導覽。」馬凌是特地選在開放時間過後才讓知名畫家江承前來參觀的,目的就是不讓記者或是媒體騷擾到貴客,進而影響到觀賞的情緒。
「好的。」小娟應道。
安一色的一對大眼楮忍不住掃過陪同江先生前來的客人。在這六個人里,並沒有包括黎眩。安一色知道江承交友廣闊,黎眩也是他的忘年之交。她為什麼會這麼清楚呢?沒辦法,誰教這四年多來,她總會在媒體上「不小心」地看到黎眩的動態,也因而知道黎眩離開台灣後去了歐洲,就在世界各個地方游學、逗留,與各國的藝術工作者交流,而黎眩這個名字也隨著他作品的問世而漸漸響亮起來,才華洋溢的他如今已經是個知名的藝術家了。
天生基因里的藝術細胞讓黎眩不僅能畫,還能攝影、雕塑、設計,堪稱是天才型的藝術工作者,所以他能在短短幾年時間里就闖出名號不足為奇,會受到國際藝術圈的矚目更是正常。
「安安,-在發什麼呆?」小娟輕輕拉了拉她的手,她呆呆的,而且一向炯炯有神的杏眸竟然呈現渙散的跡象,這對貴客不太恭敬吧!
「哦,對不起,請各位往這邊走,請到這邊來!」暗罵自己一聲。她胡思亂想些什麼啊,就算遇見黎眩又怎麼樣?她跟他之間已經是天與地的差別了。「江先生、各位,這邊請。」
「謝謝。」江承和友人在安一色的引領下,一件件地欣賞、品評著每一幅畫作。
鎊種風格的畫風令人印象深刻,一路觀賞下來,一行人對于參展作品水準之高,連連發出贊嘆聲。
「名家出手果然都是名畫!」就算是世界級的畫家都忍不住贊嘆道。
安一色與小娟相視一眼,順著江承的說法夸贊起自己的主管來。
「馬凌先生為了這次的畫展可是煞費苦心,辛苦地克服了許許多多的困難才能邀來各國知名畫家共襄盛舉呢!」身為藝廊的管理者,馬先生一直積極地想要擴展「池畔藝廊」的名氣。
江承點頭道︰「「池畔藝廊」舉辦畫展的能力是更上一層樓了,我相信往後一定可以吸引更多的藝術家與「池畔藝廊」合作的。」江先生的步伐忽然頓了一下。「咦?前面右邊的最盡頭處是不是也擺著一幅畫啊?」江先生眼尖地瞧見最偏僻的角落似乎也有一幅畫作。
安一色嚇了一跳,忙道︰「是的,不過那幅畫上不了台面,江先生不必浪費時間走過去欣賞了!」
「為什麼不可以欣賞?」小娟插嘴,不明白安一色為什麼要阻止江承上前觀賞。
江承也不解地問道︰「我也不懂,既然不能看,為何要擺出來呢?」
「那是忘了收起來的。」安一色懊惱極了,都怪自己粗心大意。「那幅畫是一位既沒名氣、又沒天分的女生的涂鴉作品,她是使用走後門的方式逼迫馬凌先生把畫作擺在藝廊的,馬先生因為人情壓力,所以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他其實也很無奈的。」
事實上,是馬凌覺得她的畫還不錯,想捧她,可她不願靠這種走後門的方式,兩人僵持不下,最後她不得不妥協地答應把畫放在最偏僻的角落,本想趁馬凌沒注意時再偷偷收起來的,結果國際畫展一忙,就忘了。
「一色,-在說什麼啊?」小娟听傻了。
安一色打斷小娟的話,又道︰「當初為了不降低本藝廊的格調,所以才決定把畫放在最邊邊的角落位置,這回辦展覽,我一時疏忽,忘了收起來了。」
「這麼听來,是留給有緣人欣賞的嘍!」江承笑了,還執意走過去。
「不是的!」安一色緊張地想阻止他。「江先生,您別過去看了,那幅畫會污了您的眼楮,笑掉您大牙的!」
「沒關系。」
「小娟,-快阻止他們!」她轉頭向同事求救。
小娟雙手一攤,道︰「又沒關系,畫本來就是要讓人欣賞的呀!」
「可那是一幅搬不上台面的笑話圖呀!」安一色追了上去,但,來不及了,江承已經走到定位。
「好有趣的一幅畫呀!」江承和友人一起走到畫作前,噗哧一聲,全都笑了出來。
那是一幅「豬圖」,小鮑豬驕傲的神態活靈活現的,一看便知繪者是將-塑造成一頭神聖且不可侵犯的豬中之王。並且,-的四周還圍繞著幾頭俏靈靈的小母豬,活像是在祈求小鮑豬寵愛般地繞著-轉圈圈,模樣既可愛、又逗趣。每只豬寶寶的生動表情全都躍然紙上,強烈地吸引觀賞者伸手去模上一模。雖然這幅「豬圖」呈現出一種像是在諷刺什麼似的感覺,但無疑地,它是非常非常的具有吸引力。
看得人眉開眼笑的,這幅「豬圖」還真有愉悅人心的效果。
瞧他們一臉笑咪咪的模樣,安一色卻惶恐不安地猛道歉。「很像是三歲小阿所畫的圖對不對?很抱歉,傷害大家的眼楮了。」
「不,我倒覺得這位畫家很適合畫繪本呢!-能約這位畫家和我的經紀人聯絡嗎?」江承對這位畫者極感興趣。
安一色傻眼。不會吧?江先生居然稱贊起這個「豬頭畫家」來,他的觀察力是不是有問題啊?
小娟笑了笑,道︰「其實這幅畫是──」
「如果我能找到她的話,一定會請她跟您聯絡的。」安一色用力捏住小娟的手,要她別多話。
「干麼?」小娟看著她。
安一色用眼神示意,就是不許她說出答案來。
沒辦法了,既然一色堅持,小娟也只能遵照她的意思,誰教她們是好朋友。
「江先生。」後方,馬凌突然的喚聲讓眾人回頭,也暫時打斷了對「豬圖」的評論。「不好意思,我家老板剛剛從加拿大返台,人也到了藝廊,您願意跟他見個面嗎?」
「當然願意。」江承雖然擁有國際知名度,不過一點架子都沒有。「這麼巧,也好一陣子沒見了,大家當然要聚一聚。」
安一色听到他們要返回會客室,暗暗松了口氣。幸好沒有時間再讓江先生追問「豬圖」的問題。
「請。」
馬凌正要領著貴客走,但那位剛返國的藝廊老板已經主動迎向貴客,只是他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目光還直勾勾地盯著安一色的側臉。
「是-!丙真是-,安一色!」他,驚喜地喊道,轉而走向安一色。
「嚇!」听見有人叫她,安一色也嚇了一大跳,一抬頭──「怎麼會是你?!」她驚愕地傻住!四年不見了,他除了長高許多,其余的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安一色認出他的身分,也反射性地想逃。
「安一色,請留步!」他在後面叫著。
又不是找死,誰敢留步?她走得更快更急。
「四年不見了,老朋友再度重逢,-卻用這種態度響應我,對嗎?」
誰跟你是老朋友!
他迅速跨步,擋在她面前。「一色,我在員工名單上看到-的名字時,還在懷疑是不是-本人呢?不過現在看到-,總算是百分之百確定了。」
她瞪著他,看來是逃不掉了。
「你找我做什麼?駱希。」她下意識地往後一退。真是的,怎麼會遇見他呀?這是什麼征兆啊?會不會也是遇見黎眩的前奏曲?
呃,她怎麼又聯想到黎眩去了?
駱希擋住安一色的去路後,向馬凌使了記眼色,要他先帶領貴賓前去會客室休息,等他處理完要務,再過去敘舊。
「各位這邊請。」馬凌立刻遵照老板的意思,領著貴客離開。而小娟也不敢逗留,退到一邊去。
待人散去後,駱希朝著安一色就是深深的一鞠躬。
「你、你做什麼啦?」安一色又是驚嚇地一退。先禮後兵,肯定又有驚人之舉了!「駱希,你該不會又要逼我去當模特兒了吧?」四年前他就是這樣嚇唬她的。
「我在道歉,-看不出來嗎?」駱希微笑地說著。「看來四年前的不愉快,-還是謹記在心上。那我就再次向-道歉,請-原諒我當時年紀小、不懂事,個性又急躁,為了想畫出曠世巨作,才會做出那些夸張又冒犯的行為來,把-嚇壞了,真是對不起啊!就請-原諒我當年的不禮貌,不要再記在心上了。」
駱希居然拚命向她道歉,而且態度是那麼的卑躬屈膝,好像不原諒他,她就成了罪人似的。
「你真的不會再做那種幼稚的事了?」她慢慢地卸下了戒心。
「我保證不會再逼-了。」他又朝她一鞠躬。
看他誠心誠意地道著歉,她若繼續計較下去反倒顯得小氣了。「好吧,我不再計較過去的事了,不過我很訝異會在「池畔藝廊」看見你。」原來駱家是幕後老板,她直到現在才知道。
「我跟-一樣意外!」他笑道。「我離開台灣後去加拿大住了四年,還以為再也不會有機會看見-,沒想到-居然在我父親投資的藝廊工作,咱們也真是有緣。」當年他會突然前去加拿大,全是因為父親的公司發生重大危機,他只好與家人會合共度難關。雖然那個危機是如何產生的至今仍然還找不出原因,不過,幸好是安然度過了。後來,他也就留在加拿大繼續攻讀藝術學院了。
「我不知道「池畔藝廊」是令尊的產業啊!」她僵硬一笑。若知道,打死都不會選擇來「池畔」打工。
駱希道︰「這是我父親年輕時候的興趣,而我現在也朝這方面在努力,所以就回來台灣看一看。」他突然看了下表,晚上十點鐘。「一色,今天是不是-的生日?」
嚇!「你怎麼知道?」
「我在飛回台灣的路上看過藝廊的員工名冊,也把-的資料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原來如此,她還以為這四年來他仍然在偷偷調查她哩!
「對了,-打算怎麼慶祝今天的生日?」他問。
「我沒過生日的習慣,而且都十點了,生日也快過去了,不重要啦!」
「我替-慶祝如何?」駱希突然提議道。
「你?你要為我慶祝?」不會吧?
「是啊!一來慶祝我們重逢,二來慶祝-的生日,三來則是為我過去的冒失賠罪。我想到了個好點子,-千萬不可以拒絕我。」
「不、不必了,我說了我不會在意,況且你還有客人要招呼,你不是要跟江先生他們敘舊聊天嗎?」
「江先生就先讓馬凌招待,我等一下就通知他我臨時有要緊事得無離開。我們走吧!」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住安一色。
「可是……」天哪,他的力氣怎麼跟從前一樣大?
「-就不必跟我客氣了,大大方方地接受我送-的生日賀禮吧!」駱希拉著她。
「你要帶我去哪兒?」她被他一直拉著走,抵擋不了。
「我帶-去看一場精彩的秀。」
「秀?什麼秀?」
「猛男秀。」
「啥?!」在驚愕中,她被帶上了他的座車。
燈光眩目、舞台華麗,一字排開的猛男正隨著音樂的強烈節奏盡情搖擺著。
懊吵、好刺耳,而且一閃一閃的燈光教安一色幾乎睜不開眼楮。
「刺激吧?」駱希討好地說著,他強勢地把她拉來觀賞猛男秀。
「你還真的做了。」強迫別人的作風似乎沒有太大的改變。她會不會太快原諒他了?
「-喜歡對吧?我記得當年還在念「天佑高中」的-,對猛男型的男學生一直很感興趣的!」在吵雜聲中,他得放大音量才能把話傳進她的耳朵里。
這種丟臉的事他吼什麼吼?
況且,她當年是為了氣死走優雅路線的黎眩,才會故意擺出欣賞魁梧壯男的嘴臉。沒想到駱希竟然也搜集到這種資料,他會不會太可怕了點?
「我還知道-跟黎眩分手了。」駱希意味深長地笑了。「就在我出國沒多久發生的事情,對不對?是我同學告訴我這件事的,黎眩甚至還登報搞了一篇作廢宣言,想必當時一定狠狠地傷害到-了吧!」
她沒吭聲,因為頭痛起來了。
駱希冷冷地又道︰「黎眩會這麼做我一點兒都不意外,因為我比誰都了解他的個性,他本來就是個很懂得保護自己的人,明明是他主動追求-,可-不理他,他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居然就用那麼殘忍的字句傷害-,好保全他的尊嚴──」
「別說了,我不想談這件事,別說了!」吵死了!
「對不起,我又失言了。我是不應該在-生日的時候談論這種殺風景的事情,我們還是關心猛男秀吧!」
「啊∼∼」
尖叫聲差點震破屋頂,耳膜都快破了。
「搖啊、搖啊……搖來搖去、搖來搖去……搖搖搖、搖搖搖……」表演正式開始,舞台上的猛男開始做出火辣辣的動作。
嘶!猛男唰地一聲,將衣服撕開來,露出壯碩的肌肉。
「哇∼∼」尖叫連連,樂聲高亢,連現場的男性觀眾也吹起哨子猛助興。
「月兌、月兌、月兌……」
「啊∼∼啊∼∼」
抽氣聲四起,安一色也跟著倒抽了口涼氣,因為壯碩的猛男在現場斑亢的安可聲中愈搖愈厲害了。
「要不要在猛男的褲頭里塞紅包?」駱希突然給了她建議。
嚇!「不、不要!」
「很刺激對不對?」
不對、不對!她咬住下唇,卻不敢說出心中的恐懼。
一群月復肌抖動,臂肌碩大,手毛、腳毛、胸毛一叢叢的壯男,其實是很恐怖的!
但是現場激情的氣氛卻熱到最高點,駱希也突然拿了一條手帕遞給她。
「給-,拿去。」他道。
「給我手帕做什麼?」她一頭霧水。
「擦鼻血用的。」
「擦鼻血?」她差點翻白眼,立刻把手帕還回去。「不用了,我才沒那麼激動!」
駱希終于發現了她的無奈,不解地道︰「一色,-是不是不喜歡這場秀?」
她連忙扶著額際,虛弱地道︰「不是不喜歡,而是我的頭……突然有點暈……」還是想辦法開溜吧!
「暈?」駱希又忍不住笑了。「就說-太興奮了嘛,-還不承認。好吧,我送-回去。」他伸手要扶著她。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不用你扶。」她努力擠過人群,往俱樂部的大門而去。
駱希一邊閃過人群,一邊追她。
「-走慢一點兒,-不是頭暈嗎?」
「所以我要盡快到外頭吸呼新鮮的空氣啊!」她腳底抹了油似地,溜得飛快。
「慢一點……」
「我先走了!」她已沖到馬路邊,並飛快攔下一部出租車。「謝謝你的招待,我明天白天還要上課,先回去睡了,拜。」喀,關上出租車門,吩咐司機快點開車。
迅速地,出租車馳騁而去。
駱希目送出租車飆走,久久後,若有所思地喃道︰「看來-還是不能接受我的好意……沒關系,來日方長,等-回到藝廊後,我再好好地跟-聊聊。」打定主意後,駱希也攔下一輛出租車,絕塵離去。
噢,腦袋真的痛起來了!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殘留在耳膜里嗡嗡亂叫,而猛男跳舞的影像也像是生了根似的,一直在她腦袋里團團轉。
冷靜、冷靜!得先讓腦子冷靜下來!這一切實在發生得太快、太急了,她居然踫見了駱希,那個有病的學生。雖然經過四年的時間,雖然他「病情」發作的方式和以前不太一樣,但他其實是比過去還要可怕的,看他執意要為她慶生,還強迫地帶她前去欣賞猛男秀就知道了,真是可怕呀!
她還要再回到「池畔藝廊」工作嗎?
可是「池畔藝廊」是目前台灣最棒、最優秀的展示場地,也是她學習的好地方,尤其馬凌先生又對她很照顧,而且,還是最有可能遇見「他」的地方……
啊!她在想什麼啊?竟然又在期待能見到黎眩,神經病啊!當年是她要求他閃遠一點兒,還要求他公告與她分手的消息,怎麼這種時刻又懷念起他來了?
安一色輕輕嘆了口氣,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她到底在眷戀什麼啊?真是莫名其妙!杏眸不經意地抬起,卻頓時僵住!
「嚇!」今晚的第二個驚奇!
不、不會吧?是幻影、肯定是幻影!因為老愛胡思亂想,結果跑出幻覺來了。
安一色一瞬也不瞬地瞪看正前方,凝視著前方那道優雅的身影,那道在腦子里閃映過千萬回的影子……幻覺跑出來了,只是,這抹幻覺會不會太真實了點……
「-在看什麼?」震撼心弦的聲音低蕩而出。
泵覺居然會說話?!安一色的雙眸愈瞠愈大。
「-在幻想我是猛男嗎?」磁嗓依然清晰地劈進安一色的耳膜里。「小心一點兒,-的口水快要流下來了。」
「口水?」她重重一震,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擦擦嘴角,順便捏了下自個兒的臉皮。呀,會痛,所以不是夢。定眼再瞧,前方的身影並沒有消失,這麼說來,他不是幻覺,也不是假人,而是真真實實地站在她面前,真真實實的……
「黎、黎眩。」她喃喃著。
「嗨,好久不見,-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猛男,也愛對他們流口水。」他低聲笑道。
她卻驚駭極了。
「你、你知道我剛才去看過猛男秀?!怎麼會?怎麼可能呢?」錯愕的她慌亂地開始亂走,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哪里知道腳底突然感覺一陣濕滑,當意識到自己似乎踩到狗屎時……已經來不及了。
「哇!」安一色慘叫一聲,腳底一滑,整個人趴下去,猛然間,她記起四年前也曾發生過同樣的狀況。
一雙手臂適時地伸了過來。
安一色反射性地抓住。
「呀!」但她太緊張了,用力過猛,亂抓的雙手用力一扯,當場把黎眩的襯衫鈕扣給扯下了好幾顆,而且整個身子也跌進他的懷抱里。
安一色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兩人間的距離近得可怕……不,沒有距離,應該說是黏在一起了,她的身子正貼服在他極富彈性的軀體上。
並且,她可以清楚地瞧見他平滑的肌理……好、好誘人喔!她的呼吸盈滿他的氣息,一股熱氣已經從耳根子竄燒到臉上了。
「沒事了,沒摔跤,也沒跌進狗屎堆里。」低沈好听的磁性嗓音持續在她的發頂上飄揚著。
她呼吸、又呼吸,卻將他的氣味全都吸進了心坎里,並且發現自己居然像只八爪魚般地纏住他,還把他的襯衫鈕扣全都扯掉,一副準備辣手摧草的狠樣,她不禁又一震。
我的天哪!
「對不起、對不起!真是對不起……」意識到自己的丑態,安一色尷尬地跳了開去!太丟臉了,都是「它」的錯!安一色狠狠瞪住唉她出糗的「罪魁禍首」──果然是狗屎!氣人,到底是哪戶人家養的狗狗在巷子里便便也不清理,害她一時間腿軟……不,是滑倒啦!
「給。」黎眩突然遞了條手帕給她。
她一呆。「手、手帕?你給我手帕做什麼?」
「怕-噴鼻血,給-擦的。」
「什麼?」她快昏過去了,黎眩是學了天眼通還是有了順風耳,怎麼說出跟駱希一樣的話?「我又沒怎樣,干麼噴鼻血?」雖然她剛剛差點就噴出鼻血來,因為他的胸膛遠比那群猛男還要吸引人。
「我以為-需要。」他微笑道。
「胡說!」安一色趕緊撇過臉去,不讓他看見她窘迫的表情,還冷下聲音道︰「對了,你不是應該待在巴黎,怎麼回台灣來了?而且還出現在我家巷子口。」她從未預期到四年後會在自家門口前再度與他相遇。
「我路過。」他回答她。
「路過?你家又不住在這附近,怎麼個路過法?」她被他的說辭給逼出了好奇心。
「誰說我不住這附近。」
她瞪大雙目,不敢置信地說道︰「怎麼可能?真的假的?你哪時候在這附近買了房子?你少開玩笑了啦!」
「就這麼不歡迎我當-的鄰居?」
心重重一跳!難不成他真的搬到這附近來了?不、不行,怎麼可以!「可是,如果你真的住在這附近,那麼我豈不是會常常看見你?」不要啊!
「大概吧。」
「不行、絕對不行!這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呢?不行、不行,你不可以讓我常常看見你,不行的!再說,你這種做法不是在自打嘴巴嗎?黎眩,你沒忘記吧?四年前你刊登了作廢啟事,清清楚楚地把我跟你之間的關系切割得干干淨淨,既然已經決定要離得遠遠的,你又怎麼可以在四年後跑來當我的鄰居呢?」
瞧著她驚惶失措的表情、听著她心慌意亂的言語,黎眩忍不住輕輕一嘆,道︰「看來那篇作廢宣言,-並沒有仔細讀清楚,更沒有用心去體會我句子里的涵義。」
「拜托!一字一句都淺白得不得了,我怎麼會沒看清楚?我可是一字不漏地讀了一百遍,也把你的意思分析得清清楚楚了。不也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去計較你那過分的用詞遣字,什麼腿軟、什麼躺下來的,很差耶!但我能體諒你的心情,知道你放狠話都是因為我逼你公告周知,所以你生氣我也認了。」
黎眩凝視她的深眸一瞬也不瞬的,听完她的話後,他更確定她沒有細讀那篇作廢宣言,也沒去體會他文字里的意義。不過也不用意外,這就是她的個性。
「一色,-就這麼不喜歡看到我?」他笑笑問著。
「既然已經分道揚鑣了,就是陌生人、就該井水不犯河水、就該──」
「放心。」他打斷她的叨叨喃絮。「我不過是在這附近買了房子,偶爾可能會經過這條巷子罷了,我沒有意思天天站崗堵。」黎眩回道。
聞言,她的心卻狠狠地被撞了一下,好痛啊!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可以……」她的聲音愈來愈虛弱。「我們再打個商量好了,在我上下班時間,你最好都別露臉,這樣一來我們就不會有機會打照面了。」
「可以,我樂意配合。」他答得干脆。
她的心卻擰得更厲害了。「那好……就這樣……我走了。」她轉身。
「安一色。」他突然喚道。
「不是說要裝作互不認識嗎?」說歸說,她離去的腳步卻很自然地停了下來。
「就是為了讓協議可以進行下去,我才不得不交代-一句,麻煩-盡快離開「池畔藝廊」,辭掉那份工作吧!」他突然丟出了個奇怪的要求。
她疑惑地回頭。
「你連我在「池畔藝廊」工作都知道?」他未免也太神了吧!
他淡淡一笑,道︰「台北就這麼丁點兒大,想知道-的上班地點並不困難。」
也對,只要跟鄰居探听一下,就可以知道她在哪里上班了。黎眩是不可能學她的德行,用「偷偷模模」的方式查知他的下落。
「無緣無故為什麼要我離開「池畔藝廊」?」對于他的要求,她無法理解。
「-就這麼喜歡在駱希手下工作?怎麼,-忘了四年前的往事了?」
「呃……」
「-有自信可以應付他?」
當然沒自信!經過四年時間,駱希的「病況」好像變得更嚴重了。
「想通了的話,明天就去辭掉工作吧!」黎眩再次說道。
安一色愣了愣,緊接著,濃眉卻慢慢皺起來。「不,我不辭職。要比可怕,你比駱希還要恐怖一百倍。」沒來由地,她就是想要跟黎眩唱反調。何必听他的?她又不是他的奴隸。
「是嗎?」
「是!」不听、不听,沒理由听陌生人的建議!
「好吧。」他也不堅持。「就隨便-吧,我只是好心給-建議罷了,-若不听,我也無權阻止,只是到時-可不要巴著我向我求救。」
「什麼?」她怎麼可能巴著他!
黎眩勾起唇片,卻沒說什麼,直接轉身走人。
「喂──唔!」她猛地-住自己的嘴巴,如果喚住他,豈不是變成是她主動靠過去?呼,差點上了他的當。
安一色就這麼看著他慢慢地消失,好久後才覺得自己的下唇好痛,原來是快被自己的牙齒給咬爛掉了。
她在干什麼呀?在煩惱什麼呀?他們是不可能再見面的,今晚的踫面只是場意外罷了!……既然如此,為什麼她會覺得好不安?為什麼?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