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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親親惡男 第八章

作者︰林如是

「會長,您沒事吧?」縮頭縮影站在荊澤元病床旁的,赫然是那個拿刀劃傷他的家伙。

荊澤元臉色一沉,不吭一聲,一巴掌就揮過去,重重摑了他一耳光。

「你來干麼?要是被看到了,那我這一刀豈不是白挨了?」

「我是擔心會長」人捂著臉,不敢吭得太大氣。

另兩人挨了過去,陪笑說︰「是啊!貶長。小涂他不小心傷了會長,擔心會長您有什麼閃失,特地跑來的。」

荊澤元重重哼一聲。「誰教你們沒事動作那麼大做什麼?我不是交代你們輕輕一劃就可以?誰教你們演那麼過火的!」

「我是輕輕的啊!」叫小涂的連忙分辯。「但會長您太勇猛了,我閃都來不及,才不小心劃傷了會長。」

傷口其實也不深,可以說沒什麼。但荊澤元是金身鑽石體,踫都踫不得,手臂一絲傷,就勞師動眾地忙翻全醫務室的人,煞有其事住進學校附設醫院的單人高級病房。

「算了!」他不耐煩地揮手。「可惡!本來很順利的,那些人突然蹦出來,壞了我的事!」

「我們也不曉得那些人怎麼冒出來的。就差了一點說,那個何澄空都快投到會長您懷里了!」

荊澤元狡笑一下。「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不是嗎?」

「會長,您這一招‘英雄救美’真是高!這下子不怕她不听您的話了。」

「沒那麼容易,那妞棘手得很,不用點計不好上手。我要你們弄的東西呢?」

「在這里。」小涂馬上靠上前,取出一包白色粉末的東西?用雙手奉上。諂笑說︰「我先找個妞試過了,效果十分不錯。那妞浪得──我們三個人都好好爽了一下。」

荊澤元抄起那包粉末,嘴角斜勾起來,笑得一臉婬猥,目光閃過濃濁的欲火,絲毫不加掩飾。

「對了,江海深呢?他有什麼動靜沒有?」

「我們四處留意過了,這幾逃詡沒看到江會長他人。」

「我也找不到他,宋晴那家伙什麼都不肯說。」

「會長,這是好機會。倒不如就趁──」

「什麼好機會?!」門不防被打開,荊筱梨領著她底下艾瑪玉那幾人走進去。「涂宏,你又在跟我哥獻什麼鬼主意?」

「筱梨小姐。」涂宏陪個笑。

「筱梨?」荊澤元皺眉。「你怎麼進來的?我的人都死光了嗎?」

「憑他們也敢攔我!」荊筱梨驕傲地抬抬下巴。

「你來做什麼?」

「來看你啊。大家都在傳,我再不知道豈不太說不過去了。怎麼受傷的?竟有人敢動你,是跟天借膽了嗎?」

「一個意外而已。」荊澤元不想計畫外泄,隨口帶過,眼楮在跟在最後頭進去的林漾身上打轉不停。

對什麼都趕盡殺絕的荊澤元擺出這種不欲追究似的態度,惹得荊筱梨狐疑。

「你不打算追究了嗎?」

「我有我的作法。你還有什麼事?」

「我只是來看看你怎樣,既然你沒事,那就好。」

「等等──」荊澤元叫住她。「筱梨,你這幾天有見到海深嗎?」

「你問這個做什麼?」荊筱梨艷美的臉微扭變形。

「你也沒見到他是不?海深沒跟你聯絡?」

荊筱梨面子掛不住,沉下來。「這跟你無關。」

「怎麼會無關?我跟你好歹是同一家子。我說筱梨,你不能用對付宋晴那一套對付海深,姿態別太高。對海深,你要用一點手段。」

「我的事我會處理。」荊筱梨仍顯得陰沉,高傲中透著幾分尖銳。

荊澤元揮個手,讓涂宏幾個嘍-退出去。說︰「我看讓我幫你一把吧。海深被那個全額生何澄空迷住,把你甩在一旁,這口氣你怎能吞得下去。」

「你打算怎麼做?」荊筱梨緊瞅住荊澤元,艾瑪玉等人也興味盎然等候著。

荊澤元狡獪地勾勾嘴角。「我當然有我的辦法。這幾天你要是見著海深,想辦法絆住他就是。」赤果的目光盯轉在林漾姣好的身段上。「我記得這個原來也是個全額生,對吧?就讓她留下來陪我吧!」

手一勾,要林漾過去,伸手往她裙子底下模去。

林漾不禁用力咬唇,臉色發白,艾瑪玉和梁蘭及祈圓圓卻露出嫉妒又羨慕的神色。

「筱梨姐」林漾投向荊筱梨求助,極力忍住荊澤元揉搓她大腿的惡心感。

荊筱梨想還用得上林漾,便若無其事將她拉到一旁,淡淡說︰「我還要林漾幫我辦點事。」轉向艾瑪玉她們,見三人露出饑渴的期盼,隨手一指,說︰「就讓梁蘭跟瑪玉留下來陪你吧。」

荊澤元有點可惜看著林漾那塊到嘴的肥肉飛走。倒也沒太堅持,一下子就握搓住艾瑪玉豐滿的胸部,還讓梁蘭坐在他腿上,毛手伸進她的短裙底下。

艾瑪玉和梁蘭吱咯地邊笑邊扭動身子。倉皇逃到門外,林漾還听到她們放浪的叫聲。

荊筱梨看她一眼,沉下臉說︰「林漾,我對你怎麼樣,你應該曉得才是。你可不要讓我失望。」

「我明白,筱梨小姐。」林漾忍住吧嘔的沖動,保證她對荊筱梨的忠心。

「很好。那你就照我說的,去接近何澄空。該怎麼做你應該知道吧?」

丁嗯」林漾遲疑一下,才輕輕點頭。

「林漾。」荊筱梨不厭其煩,換了親切的口吻,雙手搭在林漾肩上。「你喜歡宋晴對吧?」林漾驚愕抬頭,她微微一笑,說︰「何必那麼驚訝,我說得不對嗎?別瞞我,這種事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林漾低頭默默無語。

荊筱梨加重放在她肩上的力量,說︰「你不必擔心,喜歡宋晴又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我不會怎麼樣的。你放心,我會幫你的──」

林漾再次驚訝地抬頭。

荊筱梨笑說︰「你已經是我姐妹會的成員,我不幫你,幫誰?其實我覺得你跟宋晴挺相配的。偏偏就那個何澄空在那里壞事!」

「筱梨小姐!」

「噓,听我說──」荊筱梨打斷林漾的囁嚅。「林漾,何澄空其實從一開始就沒將你當朋友。你想想,她是怎麼對待你的?她一直虛偽地應付你罷了。明知道你喜歡宋晴,她還故意去接近宋晴,然後在你面前炫耀。如果她真的喜歡宋晴也就罷了,我知道善良的你會原諒她,但她偏偏利用宋晴去接近海深,最終目的是為了海深的家世權勢及財產。你說,像她這種人,怎麼可以原諒她呢?不能的,對不對?」

「我不會原諒她的」林漾如受催眠,喃喃說著。

「那你知道應該怎麼做嗎?」

「你放心,筱梨小姐。」

「很好。我知道你跟其他人不一樣,我可以信任你的,林漾。」荊筱梨親切溫和地對她笑了又一笑,如同好姐妹一般,關懷地攬了攬她,好像多在意她似。

本來還有幾絲猶豫的林漾,內心漸漸不再掙扎;一想及宋晴,對何澄空往日的溫暖感覺,便扭曲起來。慢慢地,她的眼眸深處,升起了一絲的憤懟與怨恨。

月亮斜斜掛在東邊樹梢上,是下弦月,升上的時候夜就已經很深了。等它推到中天,夜還要更深。

拔澄空丟下筆,煩躁地亂撥她的頭發一通。下弦月太撩人──還有,這夜也安靜得太擾煩人。快一點了,她心思浮躁,氣息不定,什麼事都做不下。

算了!睡覺吧!

必掉燈,蹬掉鞋子,她一古腦兒爬上床,一把拉起棉被,從頭蓋到腳。

卻忘了關上窗,拉上簾幕,遮掉偷窺的月光。輕微的還有風,吹得布簾的一角顫動得飄啊飄。

她跳起來,一口氣關上窗,拉上窗簾,然後跳上床,又將自己由頭蒙蓋起來。

但如此,夜靜得更惱人,可清楚地听見她自己清醒的心跳。

啊!她無聲喊了一下。翻個身側面對牆,強迫自己閉上眼楮,數牛又數羊。

數到一千只,一千零一只、一千零二十四只的時候,突然有一雙手攬住她的腰。

「誰?!」她猛吃一驚,嚇得大叫起來。

「是我。」那個聲音低而且沉,比她平素听慣都要來得更低更沉,似乎還有些嘶啞。

「你──」應該想到是他!她不早習慣了他這樣悄無聲息不分時間地點出現的?「你怎麼進來的?」不爭氣地輕顫著,一邊又安心起來。

「我想見你,就進來了。」有答等于沒答。

就著一點朦朧的光線,可以勉強看見江海深臉色疲憊、憔悴無神,仿佛有什麼干擾著他,又像歷經一場不知的折磨似。

幾日的消失不見,他竟變得這樣一副憔悴神態,何澄空不禁暗暗感到驚訝。

她以為他這樣的人是不會有什麼難題麻煩的。是什麼能折磨得他如此失神?

一低頭,才猛然醒覺,他還摟著她──

「請你放開我!」她驀然紅臉,嚴重自覺起來,不自在地掙動。

「為什麼?」他反問得理所當然。「我想踫你,想得很辛苦。如果你一說,我就放手,那麼要耗到什麼時候我才能踫觸你?兩個星期──夠久了!我沒有那個耐性。明明你人就在我眼前,要我別踫你,我辦不到。」

「江海深,你──」不知是羞或氣忿,她竟然語塞。

氣流窒塞了一下。黑暗中,江海深忽然嘆口氣,極為疲累似,低聲說︰「算我求你,讓我這樣抱著你一會。我保證,我絕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江海深居然在嘆氣?!居然這般低聲央求她?!

拔澄空混亂住,一時不知該如何。

「我求你,澄空。讓我抱著你一會。我已經幾天沒好好睡覺了。」

讓何澄空心田又是一悸。這樣低聲央求──這是江海深嗎?她幾乎要疑惑起來。

「你保證不不會對我怎麼樣」

「嗯。」他輕輕在她耳邊呼息。

她遲疑一會,慢慢側躺下去。很快,她就感到他的身體貼上她的,他的雙臂由後摟圈住她的腰。

「謝謝。」她可以感到他在她頸畔深吸了口氣。

一時暗里變得沉寂。何澄空連呼吸都不敢太大力。

棒片刻,江海深才開口說︰「我想了好幾天。我想離開你,暫時不見你,我可以想得清楚一點。看到你時,我總忍不住有種想揉碎你的沖動,但一沒看到你,又忍不住那樣想見你,這感覺真的很奇怪。我想了好幾天,努力地想了好幾天──」

他驀然停下來。

這些天,他想了又想,意念仍不清晰,就忍不住想見到她的沖動。他已經很多日沒有睡好覺了,腦里總是出現何澄空的身影。沒見她時,他是那麼混亂,解答不出;此刻看到她,抱著她,他覺得平靜無比,混亂的心思完全沉澱下來。

「我的白天是你的黑夜,我們的關系是這樣的顛倒。」他喃喃說些曖昧又無意義──或者意義太過的話語──更接近是囈語。

「江海深,你──」

「你應該听說過我的家庭才對吧?」何澄空的困惑太薄弱,被江海深的低語覆蓋住。「我的家世、我的背景、我成長的過程,都沒有‘不確定’這種東西,但最近我卻感到十分混亂。」他摟得緊一些,婉婉說著︰「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怎麼命令使喚人;我想要的、想得到的,開口就是,何需費力爭取?更何曾費心惱擾過?我父親對我的教育,不止我,還有我的兄長,我們所接受的教導都是強勝弱敗,強者的哲學與實踐。對弱小,我是不會有憐憫的,從來沒有例外。

「可是,為什麼踫到了你,我卻有了盲點?再美麗性感的女人我哪個沒見過?根本隨手可得。那不該是造成我盲點的理由。」

事實上,一開始,他根本對她不屑一顧。

「看到你與宋晴在一起時,我心中竟起了不平,無法平息的、耿耿于懷的感覺。我厭惡見到你與宋晴開心地談笑;不滿你與他之間那和融的氣氛;更氣忿你們眉目眼稍間那一來一往多麼會心的目光流動。更令我忿怒的是,為什麼你對宋晴就可以那樣巧笑倩兮、溫柔軟語,對我卻百般排拒。我有哪點不如他?!」他呼吸急促起來,心跳快速躍動。深深吸幾口氣,才又說︰「那應該是屬于我的。你應該是屬于我的。」

拔澄空不禁蹙下眉,掙動一下。

「別動。」他圈得更緊些。

他從未喜歡過人,不知道,他要的也不過是喜歡上一個人時,那自然而然而來的靜謐甜蜜與溫馨的感覺氣氛。一點甜、一點微甘、一點寧心,甚至一點情願的忐忑。他也不知道,他的嫉妒不滿與忿怒,其實是得不到的挫折;一直用了最壞的方式去強求。

「我想了很久。我想,我要的是你和宋晴之間那種令人平靜寧心的氣氛;那種會心的交流。我要你對的是我,是我,是我!」他連續說了三次「是我」。「我不滿、我憤怒、我按捺不住氣忿,我想,我或許是嫉妒。」頂一下,加重語氣說︰「不!不是‘或許’,我就是在嫉妒!」

說「嫉妒」的同時,他加重圈圍在她腰間的力量,身子貼得更緊一些,由背處她可以感覺到他胸膛的心跳。

「江──你──」全是他的自說自話,他的一廂情願──但何澄空卻無法不起一絲小小的動搖。

是這個夜色太詭魅嗎?對一切那麼坦白的江海深,讓她看到了不同的一面。她幾乎要不認識他了!這個憔悴無神、低聲喃喃的男子,會是那個傲慢冷橫、當眾要她下跪羞辱她的江海深?!

「告訴我,你究竟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像對宋晴那樣對我?」他鑽到她頸肩旁,固執地追問。

可這不是她要他怎麼做的問題。這根本強迫不來。況且,她也不認為她跟宋晴相處在一起時,有什麼「特別」的氛圍,只是自然而然,朋友那般相處而已。

老實說,她實在不知道江海深到底要什麼,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者說,不自覺吧,那是什麼。

「我真的是不明白!」頸肩的觸感讓她非常地自覺,一直意識到他貼在她身上的力量。「我不懂你指的是什麼。我跟宋晴是朋友;我對他也就跟對其他朋友一樣──」

「你非要這麼排拒我不可嗎?」听在他耳里,句句卻都像拒絕,都是借口。

「我沒──我不是」

「那就告訴我!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這個江海深──這個詭異夜晚里這個「陌生」的江海深實在太奇怪了──不,也不是從今晚才這樣的!多日以前,他就有些奇怪了。

他究竟是怎麼了?何澄空無法不狐疑。狐疑的同時又感到動搖,對他產生奇異的感覺。

江海深也不是那麼壞的一個人吧?

是的,他是高壓欺負過她。他間接造成她狗臉般的待遇。他甚至當眾羞辱她,讓她尊嚴掃地。

但他畢竟為所欲為慣了。以他的身分權勢,他其實可以讓她更不好過的。他雖然利用勢力,害她母親受了虛驚,但到底沒有真正對她們造成任何實質的傷害,甚至給了許多的補償。還有,他也沒有真正強迫過她什麼,即使他要毀了她不過動根手指頭那麼簡單!

這種種,不知能說是好或是壞,她不知要恨還是要感謝。畢竟他有那個勢力,但他並沒有將她逼到不堪

啊!她心頭一驚。

她竟然在幫他找理由,為他找借口!

她究竟是怎麼了?!怎麼──

「我真的不知道!」啊!亂了!全亂了!「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我在問你要我怎麼做!」她這樣一再拒絕排推開他,他簡直無法再忍受。「告訴我!不要這樣排拒我!」

「我沒有!」兩個齒輪錯了位,所以一直錯過該有的密合。她忍不住,月兌口低喊出來。「我沒有排拒你!我真的不明白你在指什麼?!我不知道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我說了,我要你像對宋晴那樣對我;我要你也對我那樣笑;我要你也那樣看著我──不!你只能那樣對我!只能對我那樣笑!只能對我一個人!」

真的全亂了。

再渾沌,她也听出、感到他那龐大獨佔獨斷的情緒了。不管是為什麼,他是看上她了,所以嫉妒。然後,他要她變成他的私有,只能去喜歡他、對他一個人笑、對他一個人凝眸,相思他一個人。

照理說,她應該感到非常生氣的。她又不是東西物品!她有個人的人格意志!

這也是她原先、最初開始的反應感受。但是今晚這夜色太詭魅?還是籠罩在這奇異夜色中的江海深太奇異了?她心中某種柔弱一再被踫觸,無法堅持,一再地動搖。

她嘆口氣。「江海深,我不是東西。」

「我知道。」他呼應地也嘆口氣。才多久以前?他還是一副高高在上,將眼下一切物化衡量的傲慢態度。可現在──他,江海深,只轉化成這一聲喟嘆。

「我想了很久。但看不到你,我什麼也想不出來。算了,我也不想了。只要能這樣與你在一起,我就覺得平靜很多。所以,澄空,你只能是我的。我不會阻止你跟宋晴踫面,但也只能那樣,你也只能跟他是朋友,再多的我就不允許了。」

多霸道!竟還那般理所當然!

拔澄空靜了片刻,才悶悶說︰「江海深,我說了,我不是東西──」

「我沒那樣看你。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嫉妒!」

再一次,他又說出那兩個字,語氣更且加重。

拔澄空又沉默了。

丙然她也是虛榮的吧?與其他女孩沒有兩樣。對江海深的坦然表白,她心中有著一絲奇異的甘甜,還有一絲疑似喜悅的雀動。

她是不是也有哪里不對勁了?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人,不明白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也從來不感興趣。」他將她扳過去面對他。幽暗中,眸光閃動奇異的芒輝。「但我知道我是陷進去了。我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怎麼開始,我就是陷進去了。我──」他頓一下,目光緊,看緊她。「我喜歡你,澄空。」

夜靜,夜詭寂,那話聲那麼有力道,轟然擊上她心田。

心中一下子慌了。然後更混亂。

她嚅動一下嘴唇,發現喉嚨鎖住,只能低噫一聲,盲竄的心思沒個安排處。

再承住不住他緊實的目光,只能閉上眼。

有如全蝕的盲暗黝黑里,她感到一雙溫潤的唇,輕輕覆蓋上她發干變澀的嘴唇。

上完實驗課,從實驗室出來,猛烈的陽光照得何澄空不提防,眼前突地昏暗一下。

都幾月了,天氣還是那麼燥熱,讓人心情也跟著不斷躁動,一直被慫恿,很難平靜安定片刻。

她抬手抹抹汗。真是!自己心思不定,還怪到天氣頭上。天熱嫌煩躁,天冷又嫌陰郁,人家老天也不知道該拿她的心緒怎麼辦!

「何澄空!」肩膀猛不防被拍一下。

她反射回頭。懸到胸口的心髒又蕩了回去。

「是你。」總是挑人少才出現的邵琪神出鬼沒地蹦出來。「你從哪里蹦出來的?我都沒注意到。」

「我叫了你兩聲了!是你自己魂不知道跑到哪里。」邵琪撇撇嘴。然後上下打量她,說︰「看樣子你還過得不錯,很高興你還尸骨齊全地活著。」

「是啊。我也很高興。運氣太好了,是不是?」何澄空回個不怎麼好笑的黑色幽默。

邵琪正色說︰「你是應該感到高興,運氣好,否則你連怎麼被人賣了都不知道,還幫對方數錢。」

「你在說什麼?」邵琪講話老喜歡留一截,不肯說太白,怕隔牆有耳,找自己麻煩。何澄空有听沒懂,但看邵琪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眼神不禁露出詢問。

邵琪小心地看看左右,拉住她。「跟我來。」領她到一個隱密偏僻不被人發現的角落。

「怎麼了?」這個避人耳目的舉動何澄空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熟悉,立刻嗅出一點不尋常。

「我明天要離開這里了。」邵琪。

「這是好事不是嗎?」她反射回答。

邵琪點個頭。「我找了好多關系,九彎十八拐的,好不容易得到許可,拿到推薦,總算可以尸骨齊全地離開這里,離開這個變態的社會。」

「那恭喜你了。你在桐梧待多久了?」

「三年五個月二十八天。夠我受的了。」

「你一直應付得很好,不是嗎?」

「是啊。昧著良心,學會自私。」邵琪模著胸前的名牌,兩把扯下來。恨恨說︰「從我第一次進桐梧,掛上這個狗牌,我就恨透了這地方!可我還算是運氣好的,有很多人──」她搖搖頭。「那些苦都藏在心里,沒有人敢說出來。我算是好的,平庸沒姿色,沒人會打我主意。但──」她又搖頭。「你的運氣真的好透了。你不知道,那種任人摧殘,覺得自己身體骯髒到嘔吐是什麼感覺。」

「你是說──」何澄空變了臉色。

「沒錯。」邵琪重重點頭。「所以我說你運氣好。看上你的是江海深,他不像荊澤元那麼下流。不過,你的運氣不會一直那麼好!」

「荊澤元?!可是他──我不明白!我原對他有不小的偏見,可是他救了我,還受了傷──」

「所以如果他將你吃了,你還會自己奉上甜點!」邵琪嗤了一聲。「放聰明點,何澄空,你不是那種溫室長大的天真無邪的美少女,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就被蒙蔽才對。用用你聰明的腦袋,相信你自己的直覺。」

「你是說,荊澤元他──」

「反正我明天就要離開,不妨冒險一次,做一次好人。我告訴你,你最好小心荊澤元那個人,別被他的詭計耍了。不止荊澤元,最好你別輕易相信任何人,因為隨時都有可能被任何人出賣。」

「唉!你說得好像這是多糟糕的地方。」

「外頭的人絕對想不到。桐梧蒙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局外人只看到華麗光彩的一面。當然,對那些權貴豪門子弟來說,桐梧是他們尋樂發泄的地方;對我們這些全額生來說,卻是地獄。一般人只看得到它的不凡與金璧輝煌,哪知道愈高尚的地方,其實愈墮落、變態不正常。只是一旦上了賊船,發現到想逃去,為時已太晚。」

「謝謝你的忠告,我會很小心。」

「最好別離開江海深身周十步以外。」

听不出是半嘲諷還是玩笑或認真,何澄空只是皺皺眉,沒有說什麼。

必過神,邵琪已經走遠。她抬頭望望亮得刺眼的中午太陽,完全地沒胃口,更沒心思去上課了。她轉個方向,直接走回宿舍。

走到一半,手臂被人從後重重一握。都還沒來得及驚慌,那氣息、那短剎間憑那觸感她就認出是江海深。

「是你。」她為心中那對他不必多深思的熟悉確認感,感到無比的驚駭。是什麼時候被侵蝕到這麼深的?深到憑一個觸握、憑那氣息,她就在剎那間認出他來?!

「我到處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江海深神情有點懊惱。

「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

「我沒那麼說。」她好耐性。站在那里,好像在說「哪,我人就在這里,有什麼事就說吧」。

「吃過午飯了嗎?」

「吃過了。」她沒胃口,撒了謊。

「別騙我,你什麼時候吃的?」他好像是專程來閑話家常的,說的全是些瑣碎尋常的事情。

「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一點。至少陪我吃一點。我餓。」

「你還沒有吃中飯?」

「我在找你。」

「這麼說是我的錯嘍?」她露出一絲苦笑,更像沒奈何。

「走吧。」

「去哪?」

他瞥她一眼,一副「還用問」的表情!「去吃飯。」

「我說過我不餓的。江海深──」

「可是我肚子餓。叫我海深。」

兩句話內容落差那麼大,他卻連停頓都沒有,餃接得再自然不過。何澄空錯楞一下,過幾秒鐘才回過神。

再忍不住,嘴角慢慢擴起一圈漣紋。

「打個商量吧。你別強迫我吃飯,我陪你喝碗湯。」

「你在跟我討價還價?」江海深沒漏掉她那句「陪你」,表情柔和起來。

「我是在跟你‘協商’。」那笑還在她嘴邊,會感染似,他看她的眼神也染了笑意。

「一碗不夠,陪我喝兩碗。」

「太多了。一碗半。」

「不行。兩碗,再加半碗飯。」

「你怎麼可以再加碼!不成的!就兩碗湯。」

「好。就陪我喝兩碗湯。就這麼說定!」眼底的笑意,這時已擴染到江海深整個臉上。

拔澄空知道她「上當」了。心里卻奇怪地覺得甜、覺得甘心,融化于這寧靜平和又些些甜蜜的氣氛中。

她發現她無法將目光從江海深的身上移開。心中那甜甘的感覺,也久久不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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