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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荒傳說 第一章 愛的宣言

作者︰黃易

斑彥朝船尾的方向走去,四、五個荒人兄弟正聚集在艙門外,低聲談笑,見高彥從船艙走出來,立即閉口。

斑彥心情之佳,已難以任何言詞來形容,明知他們在說自己,但哪會計較,佯怒道︰「好小子!竟敢在背後說老子是非。」

其中一人道︰「你高少現在有財有勢,我們夜窩族的兄弟全要跟你討生活,怎敢說你是非?我們是在羨慕你,小白雁確是美得可滴出花蜜來,難怪高少神魂顛倒。」

另一人道︰「高少雖然艷福齊天,可是我們一眾兄弟都在為你擔心。」

斑彥悶哼道︰「擔心甚麼?」

那人道︰「擔心小白雁踢你下床時,一時不慎踢錯了地方,你再爬上去已經沒有用。」

斑彥沒好氣道︰「我去你們的娘!」

說罷昂然去了,把眾人的哄笑聲拋在後方。

天仍徐徐下著輕柔的雪花,穎水兩岸白茫茫一片,小白雁獨自一人立在船尾處,欣賞早來的秋雪。

斑彥感到過去的所有努力、期待、焦慮、失眠,都在這一刻得到回報,愛的血液在沸騰著,有種想大叫大嚷的沖動。

從第一眼在邊荒集見到尹清雅,他便一頭栽進愛情的極樂天地去,這令人激動迷失的情緒自此從沒有減退,只有愈趨熾熱。假如這就是真正的愛情,他是絕不會嫌多的。他無法以語言來表達他心中的感覺,可是在這一刻看著她曼妙的背影,像與雪花混融在一起如幻如真的美景,他無需語言便理解了一切。

斑彥來到尹清雅身旁。

尹清雅沒有看他,雀躍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秋雪,真美!」接著瞥他一眼,微嗔道︰「為甚麼那樣瞪著人家?不準這樣看,你不知道這樣看女兒家是無禮的嗎?」

斑彥再次說不出話來。

在雨雪飄飄里,左岸出現一個荒村,若隱若現。

尹清雅忘了責怪他,指著荒村道︰「那是你的第幾號行宮呢?」

斑彥欣然道︰「好像是三號行宮。」

尹清雅天真的問道︰「這個村有鬼嗎?」

斑彥笑道︰「這個是尹家村,你的宗親鬼肯定不會害你。」

尹清雅生氣的道︰「人家是說正經的,你卻只懂胡縐。信不信我一腳把你踢下河里去?」

斑彥氣定神閑的道︰「你把我踢下水里,便會錯過了我的愛的宣言。」

尹清雅「噗哧」嬌笑,然後白他一眼,沒好氣的道︰「愛的宣言?真是夸大!你那幾下手段,瞞得過本姑娘嗎?不外是臉皮夠厚,口不擇言,自我陶醉,硬要派清雅看上你吧!版訴我,你還有別的功夫嗎?若仍是以前那一套,最好獻丑不如藏拙,免拿出來丟人現眼。惹火了我,你便要吃不完兜著走,本姑娘最拿手是懲治狂蜂浪蝶呢!」

斑彥胸有成竹的道︰「今次不同了!因為我是站在雅兒的立場為雅兒著想。」

尹清雅訝異地瞥他一眼,見他一臉認真誠懇的神情,奇道︰「你這小子又動甚麼古怪念頭哩?」

斑彥道︰「不是怪念頭,而是充滿高尚情操的偉大想法,充滿為愛而犧牲的精神。剛才你吃飽肚子回房後,你有奇怪我一直沒有過來找你嗎?因我要獨自一個人思量,想出能顧及雅兒感受,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尹清雅好奇心起,道︰「說來听听!如果仍是不象樣子,我今晚再不理睬你。」

斑彥信心十足的道︰「听著哩!我已下定決心,排除萬難……」

尹清雅截斷他嘆道︰「死混蛋,還不是這一套?」

斑彥不滿道︰「你知道我跟著說的是甚麼嗎?」

尹清雅沒好氣道︰「你可以有甚麼新花式?我才不會代你說出來。」

斑彥道︰「今次你怎都沒法猜著,我要說的是,若得不到我未來岳丈師傅的親口允婚,我一天都不會迎娶你。」

尹清雅目光往他投去,說不出任何話。

斑彥神氣的道︰「這夠偉大吧!雅兒現在唯一擔心的是聶幫主的意向,只要他同意我們的婚事,便等于撥開雲霧見青天,我們將可有個幸福美好的將來。」

尹清雅仍在發呆。

斑彥道︰「是否還須解釋一下,我偉大在甚麼地方呢?」

尹清雅大嗔道︰「死小子!誰和你有未來?你可以停止發瘋嗎?除了一廂情願,你還懂得甚麼?也不秤秤自己是甚麼斤兩?我師傅恨不得把你五馬分尸,你還真想他會把我許給你。

「快給我清醒過來,以後想也不要想你所謂的偉大辦法。如你肯安份守己,我便讓你陪我在邊荒集玩二天,三天後我回兩湖去,從此與你再沒有任何關系。今晚不睬你哩!」

說罷斷然去了,剩下高彥呆在那里。

燕飛在思索一個問題。

這是個不能不想的問題,就是如何擊敗孫恩。

艇子離開青溪小築的碼頭,由宋悲鳳劃船,載著他和劉裕往赴司馬元顯設于淮月樓東五層的夜宴。

屠奉三因另有事務纏身,須安排從邊荒來的首批戰士進駐冶城,所以稍後才自行赴會。

劉裕見燕飛現出思考的神色,不敢擾他思路,保持沉默。

他唯一可以勝過孫恩的就是仙門訣,可是照盧循的情況推斷,他的七招仙門訣肯定奈何不了孫恩,所以必須在決戰前,想出辦法,在仙門訣上再有突破。

他現在的仙門訣是孤注一擲,先後發出真陽真陰,透過蝶戀花贈與敵人,變化欠奉,難度只在如何逼人硬拼上。這當然不算理想,亦違背了他本身「日月麗天大法」的精神。要在短短十天內另創能擊敗孫恩的新招,是絕沒有可能的。

但能否把仙門訣融入他以前的劍法內呢?這個肯定是有可能的。

燕飛遽震道︰「我想通了!」

劉裕和宋悲風齊朝他望去,前者道︰「你想通的事,當是至關緊要,因為我從未見過你現在這般的神態。」

宋悲風笑道︰「能令燕飛也震驚的究竟是甚麼?快說來听听。」

燕飛閃爍著前所未見的異采,似可洞悉天地間任何秘密,一字一字的緩緩道︰「我想到了擊敗孫恩的方法。」

兩人大感愕然。這種事竟可以光「想」不練的「想」出來嗎?劉裕恍然道︰「今次見你,總是滿懷心事的樣子,原來是為孫恩頭痛。」

燕飛心忖自己的心事豈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更不可道出真相。忽然心中涌起「泄露天機」這句話,明白到「天機」因何不可以泄露予無緣者的理由,皆因有害無利。

宋悲風欣然道︰「小飛想到甚麼破妖之法?」

燕飛含糊的道︰「我只是想通武學上一道難題,令我大添對孫恩一仗的勝算,能否奏功,還要看當時的情況。」

劉裕道︰「無論如何,你已恢復了信心和斗志。對嗎?」

燕飛點頭同意。

孫恩固然是他目前最大的煩惱,但也是能激勵他突破不可缺少的元素。在向擊敗孫恩的目標邁進的同時,他對「破碎虛空」這終極招數愈有把握,觸類旁通下,說不定有一天他可以悟破攜美破空而去的手段。這才是他驚喜的真正原因,但卻不可以說出來。

燕飛向宋悲風道︰「如果我們現在抽空到謝家走一趟,探望大小姐,是否適宜呢?」

宋悲風道︰「怎會有問題?大小姐不知會多麼高興才是。」

劉裕一震道︰「小飛,你是否要盡早趕往太湖去?」

燕飛從容道︰「如果大小姐的情況容許,明天我便動身。」

劉裕呆了一呆,嘆道︰「那你們去吧!我在艇上等你們。」

宋悲風誠懇的道︰「剛才我曾到過謝家見大小姐,她精神和身體都大有改善,問起小裕你為何不去見她,我不得不把二少爺絕情的話如實告之。她听後很生氣,著我告訴你,她為二少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把二少的話放在心上,還邀請你到謝家去。」

劉裕苦笑道︰「這有分別嗎?」

燕飛笑道︰「當然有分別,如果你拒絕大小姐的邀請,代表你是個心胸狹窄、不夠寬容的人,更代表你仍惱恨謝琰。」

宋悲風鼓勵道︰「有大小姐主持大局,哪到謝混那小子作惡?現在我每次回烏衣巷,都當那小子透明一樣,見面絕不會施禮請安。哼!我伺候安公時,他還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根本沒資格說話。」

劉裕忽然想起謝鐘秀,心中生出危險的感覺,但卻月兌口道︰「好吧!」

話出口才後悔,卻已收不回來。

夕陽里,前方塵頭揚起,數十騎全速奔至。

天氣冷得異于尋常,塞風陣陣從西北方吹來,令旅人更希望及早抵達目的地。

拓跋-正處于高度戒備下,忙下令馬隊停止前進,戰士結陣保護運金車。

此處離平城只有十多里的路程,一路上他們都小心翼翼,避過山林險地,只找平野的路走,以防秘人伏擊突襲。

在隊尾的長孫道生和崔宏策騎來到他左右,齊往來騎望去。

長孫道生舒一口氣,道︰「是自己人。」

拓跋-點頭道︰「來的是張袞,事情有點不尋常。」

張袞和五十多名戰士,到離他們二百多步方開始減速,抵達他們前方,戰馬都呼著一團團的白氣。

拓跋-道︰「發生了甚麼事?」

張袞勒馬停定,道︰「敵人反擊了。」

拓跋-神色不變的道︰「是否慕容垂來了?」

張袞喘著氣道︰「現在還弄不清楚,中午時收到報告,有敵騎在平城和雁門一帶廣闊的屯田區,肆意破壞,燒毀糧倉農田,驅散牲口,似是敵方大舉進攻的先兆。」

拓跋-嘆道︰「好一個萬俟明瑤。」

張袞愕然道︰「萬俟明瑤?」

拓跋-道︰「此事稍後再說,還有其它事嗎?」

張袞從懷里掏出小竹筒,雙手奉上,道︰「這是邊荒集來的飛鴿傳書,請族主過目。」

拓跋-接過後取出信函,神色冷靜的閱讀一遍後,隨手遞予長孫道生,沉聲道︰「一切待返回平城後再說。」

「酒來!」

胺狂生看著像斗敗公雞似的高彥,來到艙廳他那一桌坐下,頭痛的道︰「情海又生波你們不是好好的了嗎?又發生了甚麼事?」

此時客人巳吃過晚膳,只剩下兩三桌客人,仍在閑聊。

斑彥憤然道︰「還不是給你這家伙害慘了。他女乃女乃的,甚麼事事為人設想,卻得到這樣的回報。」

胺狂生皺眉道︰「說吧!」

斑彥負氣道︰「有甚麼好說的?」

胺狂生正為邊荒集憂心,聞言光火道︰「你這小子,別忘記你和小白雁之有今天,全賴老子在背後運籌帷幄,否則,小白雁至今仍在兩湖。你女乃女乃的,每次踫釘子都來怪我。你都不知自己多麼幸福,多麼令人羨慕,別人想踫小白雁的釘子還求之而不得。收起你的苦臉,再不說出來,我會大刑伺候。哼!你女乃女乃的!」

斑彥無奈下道出情況。

胺狂生拍桌道︰「那真要恭喜你哩!」

斑彥一呆道︰「恭喜我?」

胺狂生道︰「當然要恭喜你,小白雁只是為你著想,怕你這小子真的發了瘋,硬是到兩湖去,哭著要老聶把愛徒許給你,輕則被人侮辱,重則被五馬分尸,明白嗎?她是擔心你。唔!

現在我有點相信,她真的喜歡了你這個根本和她毫不匹配的小子。「高彥懷疑的道︰「真的是這樣子嗎?」

胺狂生傲然道︰「本館主的分析,從來不會失誤。他女乃女乃的,現在是乘勝追擊的好時機。」

斑彥頹然道︰「她說今晚不會理睬我。唉!乘甚麼勝呢?今晚我肯定睡不著。」

胺狂生罵道︰「一晚的耐性也沒有嗎?你女乃女乃的。嘿!待我想想。對!她不是說到邊荒集後和你吃喝玩樂三天嗎?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定要把生米煮成熟飯。試想想看吧!如果你能令小白雁珠胎暗結,聶天還又因承諾不能奈你的何,只好將錯就錯,把小白雁嫁給你。哈!這肯定是最好的辦法。」

斑彥先是目射奇光,接著神情一黯,慘然道︰「如果我用這種手法得到小白雁,便不是為她著想,她嫁也嫁得不開心,老聶更不高興,所以我也不會開心。唉!懊是所有人都不開心,包括你在內。」

胺狂生苦笑道︰「這的確是不光采的手段。但有別的辦法嗎?要聶天還高高興興的把愛徒許給你,等于要太陽改從西方升起來,再往東方落下去。根本是不可能的。」

斑彥勉力振起精神,道︰「此計是你想出來的,你必須動腦筋為我找出解決的辦法。」

胺狂生失聲道︰「我想出來的?你的娘!我只叫你顧及小白雁的感受,卻沒有叫你也要照顧老聶的感受。你當老聶是三歲小兒嗎?他不但是雄據一方的黑道霸主,而且是與我們誓不兩立的敵人,大小姐和他更是仇深如海。你說他會把愛徒嫁給一個荒人嗎?他如何向桓玄交代。你的腦袋是用甚麼做的?」

斑彥堅持道︰「你不是我認識那個整天妙想天開的卓瘋子嗎?我的‘愛的宣言’不是說來玩玩的,且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否則雅兒會看不起我。快給老子想想,你也不想小白雁之戀沒有個圓滿的好結局吧。」

胺狂生呆瞪著他。

斑彥攤手道︰「俗諺不是有謂‘精誠所呈,金石為開’嗎?老子正是精誠的人,該沒有甚麼是做不到的。」

胺狂生一震道︰「我想到了。」

斑彥大喜道︰「想到了甚麼?」

胺狂生苦笑道︰「我會每晚臨睡前為你和小白雁求神作福,祝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斑彥失聲道︰「這叫做辦法?」

胺狂生油然道︰「當然是辦法。我愈來愈相信你和小白雁是天作之合,天地間再沒有力量能拆散你們。兄弟!你想到甚麼便干甚麼,不要理會任何人的說話,包括我阜狂生在內,這就是最好的辦法,一切由老天爺作主。討論到此為止,你去睡覺,我就在這里趁記憶猶新之際,寫這小白雁勇救高小子,一劍嚇退向雨田的精彩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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