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獵八百里 二、狡施暗算玉殞香消(上)
楊柳風輕。
雖然輕,終于還是吹干了尹青竹胸膛的鮮血,卻吹不掉尹青竹的笑容。
尸體旁邊這時候多了兩個人。
沈勝衣與阿縴。
看見尹青竹的尸體,他們知道是來遲了,看見尹青竹那種滿足的笑容,他們卻奇怪之極。
沈勝衣俯身檢查了尹青竹的尸體一會,不覺道︰「奇怪?」
阿縴忍不住問道︰「什麼事?」
沈勝衣道︰「他胸膛上那個傷口顯然是他自己手中那支笛子剌出來的。」
阿絨道︰「自殺?」
沈勝衣道︰「如果不是,就是他甘心情願將笛子交給對方,讓對方刺入胸膛,再自己伸手拔出來,這與自殺其實也沒有分別。」
阿縴道︰「會不會是對方奪去他那支笛子?」
沈勝衣道︰「這附近並沒有打斗過的痕跡。」
阿縴點頭道︰「嗯。」
沈勝衣接道︰「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曾經與人交手,而且他還有一臉笑容。」
阿縴道︰「因此,我才不以為他是自殺。」
沈勝衣道︰「自殺的確並不是一件值得他高興的事情。」
阿縴道︰「他若是被殺,從那份名單上面的名字排列來看,殺他的只怕就是那個小紅。」
沈勝衣點頭道︰「只怕就是。」
阿縴道︰「那個小紅一定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
「何以見得?」
「小紅應該就是一個女人的名字,美麗的女人不是往往能夠令到一些男人神魂顛倒?」
沈勝衣淡然一笑。
阿縴道︰「殺人的如果真是小紅,她與及名單上下排其余六人,就是殺人者的了。」
「我們暫時仍然不能夠肯定。」
「沈大哥是說,殺人者可能是尹青竹,暗算失手,反招殺身之禍?」
沈勝衣道︰「並不是每一個殺人者都能夠成功的。」
「這也是。」
「怎樣也好,我們是來遲了。」
「那麼現在?」
「立即趕去樂仲那里。」
阿縴領首道︰「只希望這一次我們趕得及。」
沈勝衣長身道︰「走!」刷的縱身掠上坐騎。
阿縴不敢怠慢。
叱喝聲中。馬蹄翻飛,沖煙破霧。
一樣是柳林,這座柳林卻一片熱鬧。
是樂仲帶來這片熱鬧。
樂仲今年不過二十六。二十六歲已經成名,追魂刀據說未遇敵手。
他是一個很喜歡交朋友的人,加上他性格豪爽,仗義疏財,兩河少年郡喜歡與他結交。
所以無論他走到那里,左右總有一大群朋友,何況他今天離開金陵。
幾乎所有的朋友都來給他送行,大半送出城外,還有小半一路送至五里外的這座柳林。
柳林中有一間小小的酒家,他們十四個人將這間酒家坐滿了。
十三個都是年輕人,自然毫無拘束,不熱鬧才奇怪。
這間小小的酒家本來是何老頭夫婦所有,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光顧的了,現在他們卻不見
何老頭夫婦,只見一個年已花信的女人。
那個女人雖無十分姿色,但仍有動人之處,一條柳腰簡直比柳條還要柔軟,三步一扭,風情萬種。
可是她做起事來倒也不慢,招呼了樂仲他們坐下,很快就給他們送來了酒,還有下酒的東西。
他們的話題不覺轉落這個女人身上。
一人笑道︰「何老頭就是有辦法,找來這樣的一個好幫手。」
另一人道︰「這個女人的確幫得一下手。」
「他們夫婦以我所知很少會外出,怎麼今天不在?」
「誰知道。」
「莫不是將這間店子讓給了這位大姐,回鄉去了?」
「不會吧,兩天前我在這里喝酒,他們夫婦也沒有提及。」
「我倒希望是這樣,那麼我以後就多了一個好去處。」
「這兒?」
「正是!」
「原來你已經瞧上了這位大姐。」
「她總比何老頭夫婦好看得多。」
「這個當然。」
「說句正經的,他們夫婦到底那里去了?」
樂仲已經很久沒有開口,這時候突然插口道︰「你們要知道,何不一問那位大姐?」
那個女人一直站在旁邊聆听他們說話。听到樂仲這樣說,立時嫣然一笑,應道︰
「他們都去了鄰鄉喝喜酒。」
樂仲道︰「哦?」
那個女人補充道︰「他們在那兒的一個親戚今天娶媳婦。」
「如此非去不可了。」樂仲轉問道︰「你又是他們……」
那個女人道︰「我只是他們的一個鄰居。」
旁邊一人笑問道︰「好象你這樣美的一個女子,獨個兒留在這里,難道不害怕?」
那個女人道︰「我若是年輕一二十年,一定害怕,可惜我實在太老了。」
「不老不老。」
「而且我兒女都已有了七個。」
「多少個?」
「七個。」
「一些不像。」
「等會兒就像了。」
「哦?」
「我那個老公,等會兒就會與他們到來。」
「哦?」那個人大大的嘆了一口氣,對于眼前這位大姐,他已經一些興趣也沒有了。
樂仲看著那個女人,倏的又插口道︰「你好象並不是這兒人氏。」
那個女人詫聲道︰「客官怎知道?」
樂仲道︰「听聲音。」
那個女人恍然一笑,說道︰「我是吳人。」
樂仲道︰「你說的卻是京語。」
「說得好不好?」
「字音雖然不大正,但悅耳之極。」樂仲笑道︰「怪不得有說吳人京語美如鶯。」
那個女人笑笑。
她的笑容美麗如春花,溫柔如春風。
春風吹拂,從店外吹入了柳花芬芳。
樂仲忽然大笑道︰「撲鼻的是柳花的芬芳,壓酒的是吳姬」
那個女人面色一寒。
樂仲沒有在意,環顧眾人,笑接道︰「送行的是金陵子弟,我幾乎以為自己就是李白了。」
那個女人听到這里,面容又如春風解凍。
眾人也都會意,齊皆大笑,還拍手歌道︰「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喚客嘗,金陵子弟來相送,欲行不行各盡觴,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興之誰短長……」
這正是李白當年離開金陵之時,留別故舊的詩。
詩中別情既濃,勸酒之意更切。
樂仲听罷舉杯,振吭道︰「來,我們痛盡三杯!」
眾人轟然一聲「好」,齊聲道︰「別易會難,各盡杯觴!」
于是一杯,兩杯,三杯!
那個女人目注他們將酒喝下,又露出了笑容。
這一次她的笑容之中,彷佛隱藏看一種冰雪般森寒的冷酷。
冷酷而惡毒!
樂仲第二杯,下肚,第三杯才喝到一半,一張臉就變了,突然怪叫一聲︰「酒中有毒!」
眾人一驚,「叮當」的一聲,一人酒杯月兌手墜地。
他們之中,喝得最後的一個人,這時候也都已喝下了第二杯。
一人一愣,立即大笑,道︰「樂大哥怎麼開這種玩笑?」
樂仲一字字的道︰「不是開玩笑!」
那個人看見樂仲這樣說話,面色不由就大變。
樂仲霍地回頭,盯著那個女人,道︰「你到底是誰?」
那個女人道︰「很巧,我就是姓吳,單名姬!」
樂仲厲聲道︰「為什麼你要在酒中下毒!」
吳姬道︰「當然就是為了要殺你!」那種冷酷與惡毒-那畢露無遺。
樂仲道︰「只是殺我?」
吳姬道︰「只是殺你!」
樂仲道︰「他們呢?」
吳姬道︰「他們若是不送你,全都能夠活到一百歲亦未可知。」
樂仲斷喝道︰「給他們解藥!」
吳姬道︰「你不要?」
「我不要!」樂仲沉聲道︰「只要你放過他們,樂某人這條命交給你,由你處置!」
吳姬不禁點頭道︰「果然是一個為朋友不惜兩脅插刀的好漢!」
眾人一旁都听得清楚,全都一面激動之色,一人高呼道︰「樂大哥不要理會我們!」
其它人轟然齊應,他們都是年青人,一腔熱血,滿懷熱情。
一人連隨大叫道︰「死就死,算得了什麼!」
話口未完,他突然一聲慘叫,掩月復沖前兩步,僕倒地上。
眾人應聲望去,只見他一張臉已發紫,七竅黑血狂涌,不由齊都變了面色。
樂仲失聲道︰「好厲害的毒藥。」
吳姬嬌聲笑道︰「三步絕命,當然厲害。」
樂仲大驚道︰「唐門三步絕命散?」
吳姬道︰「如假包換。」
樂仲嘶聲道︰「給他們解藥!」
吳姬嘆了一口氣,道︰「你什麼時候听說過唐門三步絕命散有藥可解。」
樂仲面色慘白道︰「好毒的女人!」
吳姬笑道︰「有人叫我毒仙!」
樂仲恐聲道︰「毒仙就是你……」
吳姬這個名字他雖然全無印象,毒仙他卻是如雷貫耳。
死在毒仙毒手的江湖人到現在沒有一千,只怕也有八百的了。
旁邊十一個少年听到這里,亦盡皆面色慘變。
吳姬笑望他們一眼,道︰「大家對于我‘毒仙’這個綽號似乎都並不陌生。」
樂仲截口道︰「听說你是官三保手下一個職業殺手。」
吳姬道︰「事實是。」
樂仲道︰「是誰要殺我?」
吳姬道︰「這個問題相信只有官三保才能夠回答。」
樂仲斷喝道︰「說!」
吳姬笑道︰「這個時候,我還有騙你的必要?」
樂仲悶哼,額上汗珠紛落。
吳姬笑顧那十一個少年,道︰「我雖然不能夠救你們,其它人說不定能夠的,你們還呆在這里干什麼,等死?」
兩個少年立時轉身奔了出去,才奔出幾步,便先後慘呼倒地。
這種毒藥實在太驚人。
千古艱難唯一死,他們雖然都一腔熱血,但面臨毒發身亡,亦不免大感驚慌。
樂仲望看倒下的兩人,沉痛的道︰「大家不要妄動。」
吳姬笑截道︰「不動也是要死的。」
話口未完,又一個少年慘叫看捧月復倒地。
他們其實早已在運功抗毒的了,可是那種毒藥實在太厲害。
那個少年的內功也實在太不濟。
樂仲是眾人之中功力最深厚的一個,他當然明白那種毒藥的威力,眼看看給他送行的朋友一個又一個倒下,內心實在痛苦之極。
他的手終于握在刀柄之上。
「嗆」的刀終于出鞘!
刀長三尺,閃亮!鋒利!
吳姬目注這把刀,笑問道︰「你還想殺我?」
樂仲厲聲道︰「不想還是人?」
吳姬笑道︰「只怕你已經沒有殺我之力!」
樂仲道︰「有沒有也要一搏!」
他淒然一笑,回頭道︰「三步絕命無藥可解,你們打算如何?」
一個少年道︰「拚!」
拼字出口,他的人已經飛出,手中一支利劍急刺吳姬胸膛。
劍未到,吳姬已飄飛!
少年身形一落欲起,突然一聲慘叫,連人帶劍,倒僕地上。
樂仲眼都紅了。
他左手倏的一抬,亦落在刀柄之上,雙手捧刀。平胸指向吳姬。
閃亮的刀鋒猛然嗡嗡的抖起來!
吳姬看在眼中,听在耳里,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樂仲功力的高強實在是大出她意料之外-
那刀光大盛,樂仲人刀暴射!
嗤一聲,刀鋒斬裂了空氣,斬向吳姬的咽喉。
吳姬飛退!
樂仲人刀緊迫。
吳姬一退半丈,再一閃,閃入一張桌子之後。
「刷」一聲,桌子-那刀光中一分為二,左右飛開,樂仲人刀當中穿過,追刺吳姬!
吳姬大驚再退,退到牆前,後背撞在一個大酒缸之上。
刀迅速斬至!
吳姬窈窕的身子間不容發拔高!
兩塊鞋底凌空落下!
削下了吳姬兩腳的鞋底,削在大酒缸之上!
喀吱的酒缸上截迎刀飛開,缸中酒如箭飛射!
兩顆人頭酒箭中飛了起來。
一男一女,正是何老頭夫婦的人頭!
他們兩人早已被吳姬活活浸死在酒缸之內。
樂仲一刀斬開酒缸,連何老頭夫婦的人頭也被他這迅速已極的一刀斬飛。
激烈的刀風激起了缸中美酒,兩具無頭尸體亦被刀風激起來。
一室酒香。
吳姬人在半空,月兌口道︰「追魂刀果然名不虛傳!」
一句話尚未說完,樂仲人刀已凌空追斬!
吳姬凌空一連兩個翻滾,閃開兩刀追斬,環身倏的閃起了一蓬慘綠的光芒。
是暗器!
九種八十一支慘綠色的暗器似飛蝗般射向樂仲。
樂仲視如不見,凌空追斬!
八十一支暗器-那將他打成刺蝟一樣,他的刀亦同時斬到吳姬的頭上!
吳姬暗器出手,身形難免一慢,她實在想不到樂仲完全不閃避她的暗器。
她根本忘記了她說過,樂仲也明白,唐門的三步絕命散是無藥可解。
既然這一刀可能殺她,樂仲又豈會在乎被暗器打成刺蝟?
她總算身手敏捷,倉猝間半空一折,讓開了頭顱。一條左臂卻讓不開了。
刀落臂飛。
臂飛開,血才射出來。
臂落刀落,樂仲連人帶刀斜落在地上,刀噸的直沒入柄。
他握刀雙手立時被震月兌,整個人亦飛摔一旁。
摔地不起,混身濺血。
血紫黑,他的肌膚亦紫黑。
打在他身上的八十一支暗器無一不是毒藥暗器。
刀快如閃電,那-間吳姬完全感覺不到斷臂的痛苦。到她感覺痛苦的時候,她那只左臂已經落地。
她人亦落地,反而吁了一口氣。
雖然斷了一條左臂,這條命總算保住了。
對于用藥的份量,對手的功力,她很少估計錯誤,這一次錯得這麼厲害,能夠不死已經就值得慶幸的了。
她那口氣還未呼盡,眼旁就瞥見了劍光。
閃亮的劍光,亂箭般飛來。
不是一支劍,是八支!
那八個少年一直在旁邊等機會出手,現在終于出手了。
八個人,八支劍,全力出擊。
這八個少年竟然能夠支持到現在,又是吳姬意料之外。
這一驚非同小可,她右手連揚,十二支喪門釘分別打入了三個少年的胸膛,雙腳鴛鴦飛踢,亦將兩個少年踢飛。
還有三個少年,三支利劍!
噗!噗!噗!三支利劍分別穿透了吳姬的咽喉,胸膛,小骯!
吳姬慘呼倒地。
三個少年亦倒下,大笑倒下!
笑聲既蒼涼,又短促。
沈勝衣阿縴听到了那三下既蒼涼,又短促的笑聲。
他們在馬上。
馬已經奔到了店前。
沈勝衣身形驟起,箭一樣離鞍射出,嘩啦一聲,撞碎一扇窗戶穿窗飛入店內。
店中人應該已听到馬蹄聲,他若是沖門而入,說不定就會遭遇暗算。
這樣破窗飛入,出其不意,對方相反就會措手不及。
他當然不知道無論他怎樣進去,現在都已是一樣。
店中現在已一個活人也沒有。
最後的一個少年亦已在他進入之前毒發身亡。
任何方式的迎接也沒有,沈勝衣就正如闖入了一間沒有人的店子。
他實在意外。
身形一落下他便已看出發生了什麼事,不禁嘆了一口氣。
他仍然抱看一絲希望,迅速的轉了一圈。
到他停下來的時候,阿縴已仗劍沖進來。
一見遍地尸體,阿縴嚇了一跳,月兌口道︰「這一次我們又來遲了。」
沈勝衣點頭,他正是停在樂仲尸旁。
樂仲的面龐已開始變形,但現在還不至分辨不出他是那一個。
阿縴的目光自然亦落在樂仲的面上,鼻子不由得一酸,說道︰「這個人死得好慘。」
沈勝衣說道︰「他就是我們要找的樂仲。」
阿縴道︰「吳姬呢?」
沈勝衣手指那邊道︰「相信就是那個女人了。」
阿縴目光一轉,道︰「她竟然能夠一個人殺死那麼多人。」
沈勝衣說道︰「因為她將毒藥下在酒中。」
阿縴這時候已發現缸中浸看的那兩具無頭尸體,她也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立時亦猜到吳姬用的是什麼詭計。
沈勝衣接道︰「以樂仲江湖經驗的豐富,如果已知道有人要殺他,未必會上這個當。」
阿縴道︰「可惜他不知。」
沈勝衣道︰「而且他今天也實在太高興了。」
阿縴道︰「這麼多朋友給他送行,他是應該高興的。」
沈勝衣嘆息道︰「一個人太高興,難免就會有些疏忽,何況,他怎會想得到一個女人竟然有膽量對他們十三個人同時下手。」
阿縴道︰「我也想不到。」
「吳姬這個女人也實在太狠毒了。」
阿縴不由打了兩個寒噤。
沈勝衣苦笑一下,道︰「我們這一次雖然又趕不及救人,總算已可以肯定一件事。」
阿縴道︰「那份名單上排的十個人是被殺者,下排的七個人是殺人者。」
沈勝衣道︰「不錯。」
阿縴道︰「所以我們要應付的其實不是十七個殺手,是七個。」
沈勝衣糾正道︰「六個。」
阿縴目光再一次落在吳姬的面上,道︰「不錯,六個!」
沈勝衣忽然一聲嘆息,道︰「葉生,高松骨原是俠義中人,東方無病是出身少林,也是名門弟子。」
阿縴道︰「這三人現在卻是一手血腥,殺人如麻的職業殺手。」
沈勝衣嘆息道︰「人總是會變的。」
嘆息聲中,春風又從店外吹進來柳花的芬芳。
沈勝衣嗅看這從窗外吹來的柳花的芬芳,又一聲嘆息,道︰「柳花的芬芳賣酒的吳姬,送行的金陵子弟……」
「沈大哥。」阿縴截口道︰「你是否想起了李白那首金陵酒肆留別的詩。」
沈勝衣點點頭,漫吟道︰「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勸客嘗,金陵子弟來相送……」
語聲卻是充滿了殺伐之意。
同樣一首詩,出自沈勝衣口中之時,滿店除了柳花的芬芳,還有血腥的氣味。
吳姬與金陵子弟俱已變成死人。
詩吟罷,店外又來了三騎。
這三騎來得也是飛快,鞍上的三個騎士都是勁裝疾服的中年大漢。
看到了拴在店外柳林的十幾匹健馬,當先一人立即道︰「不用追下去了,樂仲他們必然是進入了這間店子。」
後面一人道︰「這麼多朋友遠送到這里,這個人我相信真的是一條好漢。」
「毫無疑問。」
「既然如此,我們兄弟非交這個朋友不可。」
說話間,馬騎已來到店前,當先那人勒住疆繩,突然道︰「小心!」
「什麼不妥?」
「這麼多人,何以店內如此靜寂?」當先那人伸手握住了刀柄。
其它兩人的右手不覺亦向刀柄抓去。
刀尚未出鞘,沈勝衣阿縴已經現身。
三人一見月兌口道︰「縴姑娘!」
阿縴還未回答,沈勝衣已問道︰「來的可是鄂北三杰?」
「正是我們!」當先那人打量了沈勝衣一眼,道︰「閣下相信就是沈大俠。」
阿縴道︰「你們怎麼原來並不認識沈大哥?」
「聞名雖久,卻是始終緣慳一面。」當先那人翻身下馬,抱拳一禮,道︰「兄弟胡培。」
「我叫胡烈,排行第二。」後面一人相繼下馬。
最後一人亦自下馬,道︰「最小是我,叫胡升。」
胡培接道︰「我們分三面追出了五十里,沿途打听,都說不見沉大俠經過,便自趕返李家莊,看見地上的留字,立即又動身趕去找尹青竹。」
胡烈道︰「可是我們趕到去之際,尹青竹已經死亡。」
沈勝衣道︰「阿縴與我,亦是遲了一步。」
胡培道︰「于是我們轉去找樂仲,知道他離城南下,忙放馬追來。」
胡升道︰「想不到就在這里遇上。」
沈勝衣道︰「我們不過早到片刻。」
胡培道︰「樂仲是否在店內?」
沈勝衣道︰「他與送行的十二個金陵少年全都在。」
語聲沉重,面容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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