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齡情人身相許 第九章
半年後
那是一棟很漂亮的紅磚別墅,旁邊還有著可愛的小庭院,種植著許多花花草草,雖然看起來未經設計,屋主不過是以個人喜好隨意栽種,但五彩繽紛的熱鬧極了。
屋前有個車庫,有對男女正站在那小小爭執著。
「哎,我一個人去就好了呀。」即使出了家門,孟悅仍然試圖勸道︰「你不是後天要交稿,就在家乖乖創作嘛!」
「我陪你去。」姜緣的語氣淡淡的,但明顯不容人拒絕,「別說我已經寫完,只剩點潤飾的工作,就算沒寫完,遲些交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一個人出門我可不放心。」
她瞠著杏眸,雙頰微微泛紅,「拜托,我才沒那麼嬌弱好不好?你沒出現前,我還不是平平安安長到二十幾歲?」
懊啦,雖然說……她現在情況是有點不太一樣,不過這是她前幾天才曉得,還沒去做最後確認,而且她也沒跟他說呀,他是不是跟太緊了一點?
「過去的事就算了,以後可不成,再說你去買書,要是買了太多,總也要有人幫你提。」他說著,已經替她打開車門,「上車吧,我載你去。」
孟悅然一方面覺得甜蜜,另一方面又嫌他霸道,正想抱怨個幾句,卻有另一道聲音先冒了出來。
「哇,姜先生、姜太太,看你們好像永遠都是出雙入對的耶。」
兩人回過頭,見發話的是巷口第一戶的太太。
孟悅然笑了笑,「盧太太,出來散步啊?」
盧太太是個家庭主婦,知道他們這對小夫妻完全不會下廚,又整天待在家,三餐幾乎都在附近餐館吃,便常送些自己做的菜給他們,為此,他們很是感激。
「是啊,否則成天在家多悶?你們正要出門啊?」
她一直覺得這對幾個月前搬來的小夫妻很妙,先生听說是在家工作,而太太好像搬來後也辭了原先的工作,在家準備國考,結果就變成兩人都整天窩在家里了。
就她所知,他們才剛結婚,婚後便搬進來,新婚燕兒的看起來可甜蜜了,每回出現必定都是兩個人。
「嗯,因為發現缺了些準備考試要用的書,打算去買。」她比人家晚開始準備,所以得更努力才行。
「那就不打攪你們了,再見。」盧太太笑道。
「再見。」孟悅然微笑向她道別,然後即被丈夫塞進車子里。
半個小時後,他們來到一間位于某所大學附近、規模頗大的書店,孟悅然在考試用書區尋找想要的書,心中卻頗有感觸。
她真沒想到自己能夠這麼快就回到這條路上。
本以為說不定要等好幾年,甚至再也沒有機會考國考,不料幾個月前,當她嫁給姜緣,也同時辭去法務專員的工作。
「去考國考吧。」當時他是這麼對她說的,「你不是一直很想當個司法官或律師嗎?」
直到那時她才明白,原來他早就知道她是為了他才找借口放棄國考。
餅去她不確定自己還能夠擁有他多久,因此寧願不去考國考,好增加和他的相處機會。
人一生中,總會面臨到許多必須二選一的情況,而當時她選擇了他。
「我賺的錢夠養你和一打孩子了,你就安心辭掉工作,好好準備國考吧。」見她動搖,他繼續游說,「再說我在家寫稿,你在家準備考試,這樣我們的相處時間不就更多了?」
想想他說的話似乎頗有道理,再加上她確實很想去考,測試自己的實力,因此輕易被他說服了。
綁來也證明了,他確實是個很好的「陪讀」。為了她,他特地去換了無聲鍵盤,以免他們同在書房里時會打攪到她。
除了定時要她起身讓腦袋和眼楮休息外,他幾乎都在做自己的事,完全不主動和她說話,以免干擾她念書。
雖然看似沒什麼交集,不過偶爾念書念累了,抬起頭,一看到他專注寫作的側臉,她就感覺重新有了動力。
準備國考真的很辛苦,但有他在身邊陪伴,那些辛苦好像就變得微不足道。
「我幫你拿。」見她手上抱了厚厚兩本書,姜緣立刻伸手接了過去。
「喂!」她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我沒弱不禁風到這種地步……」
他這樣寵著她是讓人很感動沒錯啦,可是她獨立慣了,再加上以前都是她主動親近他,婚後突然倒轉過來,她好不能適應。
她真擔心如果他曉得她「可能」懷孕的事,會不會就將她關在家里禁足,以避免出任何意外。
想起前幾天她因為好朋友快兩個月沒來,因而好奇去買了驗孕棒,當上頭呈現陽性反應時,大大地嚇了她一跳。
這事她還沒告訴姜緣,打算等去醫院檢查確定後再讓他知道,以免空歡喜一場。
不過即便只是「可能」懷孕,還沒做過最後確認,但她已迫不及待的盼著他們的孩子出世。
再過兩天就去醫院檢查好了……
見姜緣又打算伸手接她手中還在翻得書,孟悅然終于忍不住了,「你先去旁邊看其他的書啦,我還沒確定到底要不要這本,你這樣給我很大的壓力耶,好歹等我確定了再來幫我拿呀!」
「好吧。」他又多看了她幾眼,想想在書店里應該也不會出什麼事,才緩緩地走到一旁去。
孟悅然好笑的看著他,正想說幾句什麼,她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她翻出手機,愉快的接起,「大哥,怎麼突然找我?」
「小悅,」孟耿厲的聲音听起來有幾分凝重,「你現在和姜緣在一起嗎?」
「是啊,怎麼了嗎?」
「我問你,如果有個機會,你還願意讓姜緣回去嗎?」
頓時,她的腦袋像被大鐵錘狠狠敲了下,嗡嗡作響,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大哥找到能讓姜緣回去的人了?」
可他當初不是說,他已經回不去了嗎?
憊是那只胡涂的狐狸精騙了他?
「我派去查的人,終于發現他穿越的原因,是由于某個神人捅了個簍子。只要找到那位神人,請他將錯誤修正回來,姜緣就能回到原來的時代了。」
「原來是這樣……」孟悅然喃喃的道。
自從姜緣莫名穿越到現代,再加上那位听說有狐族血緣的女編輯,她已經很能接受這類「怪力亂神」的事了。
「現在的重點是,你要讓他知道這件事嗎?」
她愣了好一會,才遲疑的道︰「要吧,他當初不是說三年嗎?現在一年都還不到,做人總是要守信。」
雖然一想到他要離開,她就心慌不已。
孟耿厲嘆了口氣,「小悅,別忘了,你們已經結婚,他得對你負責,不能隨便丟下你回去。」
「這種事,跟負不負責有沒有關系。」她突然想到驗孕棒的陽性反應,胸中那抹不安感更甚了,可是她必須鎮定,不能讓大哥听出不對勁,否則,他絕對會為了她,打死都不告訴姜緣回去的方法。
「反正這是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不想讓他知道,就別告訴他。」
「當然要告訴他了。」她急道︰「不管怎麼樣,總得讓他自己做決定。」
「你怎麼確定他會想做這決定呢?」孟耿厲溫溫的反駁她的話,「有時候,人未必會希望有所選擇,這樣起碼他們可以說服自己,不是他們不選,而是因為沒有機會。」
孟悅然沒有說話,她的心情很混亂。
「小悅,這事不急,慢慢來就好,我希望你想清楚後再告訴我答案。」
受兄長那番話影響,孟悅然接下來一整逃詡處于恍惚狀態,她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選完書、離開書局的。
姜緣很快就發現她的不對勁,但無論他怎麼問,她都只是搖頭不語。
他沉默了很久,最後拿過她的包包,掏出她的手機。
「你、你做什麼?」她這才回過神來,急急想搶回手機。
「我記得你剛在書局講了通電話。」他快速查看著她手機的通話記錄,有點意外居然是大舅子打來的。
小悅原本好好的,沒道理突然變得這麼憂郁又魂不守舍,八成是那通電話有問題。不過以大舅子疼小悅的程度,理應不會對她說什麼壞消息才是,這令他有幾分困惑。
「跟那沒關系啦,我、我只是突然想到國考錄取率很低,很多人努力準備一整年都還考不上,心情有點低落而已。」她隨便找了個借口。
姜緣知道她說謊,但也沒多說什麼,還讓她將手機搶了回去,只是暗暗記下晚點時間問大舅子。
「時間也差不多了,去吃晚餐吧。」不願她一直將心思放在那些事上,他轉移了話題,「我記得你很喜歡附近一間燒烤,就吃那個好了。」
孟悅然心不在焉的厲害,沒心思想吃的問題,他說什麼便是什麼,她只是麻木的被牽著,跟隨他的腳步走進那間燒烤店。
只是他們才剛就坐,服務生菜單都還沒遞上,隔壁飄來的一陣肉香卻讓她突然嚴重反胃。
一股作嘔的感覺瞬間涌上喉間,她幾乎是跳了起來,直直往廁所沖。
她蹲在馬桶前大吐特吐,可午餐早就消化的差不多,只吐出酸水,胃液燒灼著脆弱的食道,帶著令人不舒服的刺痛感,逼出她從不輕易落下的淚水。
孟悅然被自己的反應嚇到了,手忙腳亂的擦著眼淚,待惡心的感覺消退後,她又忙到洗手台區出口洗臉。
瞪著鏡中那狼狽的女人,就算是原先還有懷疑,她現在也幾乎百分之百確定自己懷孕了。
不但是聞到肉味就想吐的反應而已,心理狀態也明顯不同了。
向來堅強開朗的她,竟然會為這種早就知道的「小事」哭的亂七八糟。
她又待了好陣子,確定情緒稍稍平復,眼楮也看不出來有哭過後,才將手中揉皺的衛生紙丟入垃圾桶,走出廁所。
門一打開,她就看到像門神地杵在女廁門口的大個兒。
「你怎麼了?」瞧見她略紅的鼻頭和眼眶,姜緣立刻皺了眉。
「胃突然有點不舒服而已,沒事了。」她搖搖頭,什麼也不肯多說。
不能讓他知道她懷孕的事,不然以他的責任心,絕對不會回去的。
「我帶你去看醫生。」他立刻道。
「不、不用了!」她的反應非常激烈,「我現在好多了,真的。」
開玩笑,若是去看醫生,懷孕的事哪還瞞得住?
而出乎意料的,姜緣倒也沒有堅持,只問︰「你確定?」
「確定。」她用力點頭。
他又瞧了瞧她,「我想你大概沒胃口吃燒烤了,我們先回家吧,晚點你若想吃什麼再出來買。」
「都好。」孟悅然胡亂的答道,怕他在自己臉上看出異狀,特意走在前頭,快步走出餐廳。
姜緣覷著她縴悉的背影,想起某些事,眉頭蹙得更深了。
孟悅然木然地望著攤在桌上的《刑事訴訟法》,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她是半點也沒看進去。
自從大哥告訴她那個消息後,她這幾天走神的厲害,做什麼事都恍恍惚惚的,連煮個開水想泡咖啡都差點把鍋子給燒了,幸虧姜緣發覺她離開書房太久,覺得奇怪而下樓查看,才免除了一場災難。
她知道自己這樣不好,非常不好,姜緣太了解她,一定看出了她的不對勁。然而令她意外的是,他不像平常那樣追根究底的逼問她心事,只是默默替她收拾無意間創出的禍事殘局。
但無論如何,她很慶幸他沒有追問,不然她真不知該怎麼回答他。
「小悅。」男人低沉的嗓音在此時響起。
她茫然地抬起頭,這才發現原該在寫稿的男人,早不知何時關上筆電,一臉高深莫測的望著她。
「你已經停在《自訴》那章整整兩個小時了。」他淡淡的道。
「啊?」她低頭,發現右邊那也大大寫著「自訴」兩個字。她試圖回想自己最後有印象讀到的東西是什麼,腦中卻一片空白。
「我們談談吧。」他起身將椅子移到她身邊,再坐下,「你最近究竟在心煩什麼?」
「沒、沒什麼啊!」她吞吞吐吐的道,硬著頭皮繼續用這個爛理由,「還不就是國考的事?」
姜緣在心中暗暗嘆息。能笨到像她這樣,連說謊都說不好的只怕不多了。
不過他卻沒拆穿她,只道︰「如果你真的不想考,那就別念了。我讓你辭職考國考,是因為那是你的理想,並不是為了給你壓力。我姜緣不會連自己的妻子和小阿都養不起。」
大概是心虛,孟悅然在听到他說起「孩子」時,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我沒有不想考,只是考期慢慢近了,有點緊張……」
姜緣無奈的打斷她的話,「你還不肯告訴我實情嗎?」
「什、什麼實情?」她也知道自己這樣超鴕鳥,但坦白的話說不出口,只能硬著頭皮裝死下去。
「當然是你最近失魂落魄的原因了。」他向後靠進椅背,「你要自己說呢,還是讓我猜?」
……可以都不選嗎?她很想這樣問,卻沒膽子說出口。
「好吧,那我就自己猜了。」見她沒反應,他也不以為意,徑自說道︰「我猜你之所以最近失常,是因為大舅子告訴你,他找到讓我回宋朝的辦法,要你自己決定該不該告訴我,是吧?」
「你怎麼……」她瞠大眼,驚訝他競猜的如此神準。
「這也沒什麼。」姜緣聳肩,「打通電話去問大舅子就知道了。」
既然發現她不對勁,他當然是第一時間就去問「嫌疑人」,那會傻傻的自己悶著胡思亂想?
「他竟然肯告訴你?」她語氣干澀的問道。
可惡的大哥,明明要她好好考慮,卻又直接告訴姜緣這事,那她這幾日是在糾結掙扎什麼啊?
「我說你很不對勁,他就馬上告訴我了。」他太清楚小悅對孟家男人的重要性,知道說什麼能換的他們妥協。
「可是……」她一陣迷茫。
不對啊,既然他已經知道了,為什麼都沒反應?不管是怪她隱瞞還是表明想回去,好歹該有點動靜吧,怎麼悶不吭聲的,直到現在才一臉平靜的說出來?
「你大哥說,要是我敢說要回去,他就先把我剁了丟進海里喂魚。」像是看出她的疑惑,他悠悠的道。
「什麼?!」她一驚,差點把桌上的杯子給打翻,慌慌張張的起身,「你別理會他的威脅,如果你真想回去,我馬上告訴他,要他不可以耍賴……」
「你真的這麼希望我回去?」他輕嘆著打斷她的話,「我們都已經結婚了呢,小悅。」
他實在不懂那顆小腦袋里到底裝了什麼,怎麼這麼死硬,認定了一件事,就算頭破血流也非蠻干不可?
「這條件是你當初定下來的,不是嗎?」她小聲的道。
「我當初同樣說了三年內不會和你結婚,這點我不也沒有做到?」
「那是……因為你以為你會不去……」
「也或許是我根本就不想回去。」他平靜的接口,卻惹得她愣愣地瞧著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你知道嗎?有時我還真恨你的體貼。」望向那張滿臉無辜的小臉,他突然苦笑,「我甚至都要懷疑,你其實是在試探我了。」
「什、什麼?」孟悅然一臉茫然,不懂自己哪時試探過他了?
「你明明不希望我走,卻還老是把我推開、要我回去,不就想試探我對你的心意,看我能不能堅定的拒絕嗎?」
「我沒有那個意思……」她虛弱的道。
「過去我態度曖昧不明,你會不安理所當然,那是我的錯,對不起。但現在我們已經結婚了,為什麼你還不相信我能心甘情願、沒有任何勉強的留下來,反而總在害怕我會離你而去呢?」
「不是那樣的……」他的反駁微弱到連自己都快听不見了。
真不是那樣嗎?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掙扎著冒出頭。
她不就是認定他有天必然會離開她,才故意裝的灑月兌,一直逼他走?以為只要是她先開口,就不算被他遺棄。
她或許根本沒信任過他的愛情。
「小悅,不如你告訴我,究竟希望我做到什麼地步,你才願意對我坦承,告訴我你內心真正的想法、告訴我你希望我留下來?」他的手輕撫上她的臉頰,「你甚至連懷孕了都不告訴我……是因為你清楚我若知道孩子的事必定不肯回去,而故意想測試我,是不是就算沒有孩子也願意留下?」
「你、你……」他居然連她懷孕的事都知道?孟悅然傻了。
看出她的疑惑,他淡淡的道︰「別忘了,我是你丈夫,總不會連你的身子如何都不知道。」
「你懂醫術?」她突然想到他有時會抓過她的手細探脈搏,但不曉得他竟然懂中醫。
他嘆了口氣,「也稱不上什麼醫術,只是跟以前我身邊的一個軍醫學過把點把脈。別說根本無法和現在的醫療技術比,連跟當時的大夫都差得遠了。」所以他也從未拿出來獻丑,不過現在他到很慶幸學過那麼一點。
她怔怔看著他,想到原來自己企圖隱瞞的事,他早都心中有譜,她就莫名的感到心虛和心慌,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只是她的遲疑沉默,卻讓姜緣突然覺得很疲倦。
「算了,如果我對你而言,是那樣不知道爭取的話,我就順你的意回去吧。」他開了口,「至于那孩子……」他的眸光暗了暗,「我相信大舅子會給他很好的照顧的。」
「姜緣……」從未听他用這種預期對自己說話,孟悅然開始感到不安了。
她想拉他,可他卻已站起身朝書房門口走去,「我當初沒帶什麼來,現在也不許用帶什麼走,在這兒的一切,就都留給你了。」
說完,他走出書房。
孟悅然僵在原地,瞪著他離去的方向。
就讓他這麼走了嗎?
想到他要是真走了,以後便再也無法相見,她胸口空蕩蕩的,像失了心。
那些以前她不敢細想的事一古腦的冒了上來,想到未來的日子里,自己得孤獨的一個人住在這里……她就覺得很害怕,非常害怕。
就算十一個兄長都還像以前那樣疼她,她仍感到恐懼。
她從椅子上彈跳起來,慌慌張張的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