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酒夫 第九章
「喂,你到底是怎麼了?」夏九娘氣喘吁吁地吼著。
然文字覺卻充耳不聞,一路教他給拖進後院的廂房,就見他背對著夏九娘,站在窗台前,吭都不吭一聲。
夏九娘上氣不接下氣地瞪著他,瞪著他不動如山的背影,卻依舊猜不出他這超乎尋常的舉止到底是為哪樁。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醉了;因為他身上的酒味醺得連她都快要醉了。
「你……」文字覺背對著她,欲言又止。
夏九娘沉住氣等著,可誰知道他卻沒了下文,「你什麼你?你不說話,我哪里知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莫名其妙地將她拖進房里,待了老半天卻又吭不出半句話,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醉瘋了,還是在要她?
「你是不是對他有意?」文字覺緩緩地轉過身,臉上沒了慵懶的笑意。
「他?誰?」凶什麼凶?沒事瞪著她作啥?什麼叫做她對誰有意?真是莫名其妙!
「不就是他?」文字覺微惱道。
「誰啊?」等氣息漸歇,夏九娘吼得更大聲,「他啊他的,你說的到底是哪一個他?你當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蟲?」
「不就是韋不群!」非得要他點名是誰嗎?她心里該是有數!
「你凶什麼凶?他干我屁事啊?」混蛋,居然對她大聲嚷嚷。
她都還沒問他,他倒是先興師問罪了!方才那不要臉的韋不群還倒在他肩上哩,有沒有搞錯?兩個大男人湊得那般近,他羞不羞啊!
不過,文字覺這口吻,好似有幾分相公問罪紅杏出牆的娘子!盡避她不愛被吼,但若是在這等關系上頭,她倒可以勉強忍著;畢竟,認識他這麼久,還是頭一回听到他這般有力的怒罵聲呢!
他很在意她和韋不群嗎?
敝了?她才在意他和韋不群之間是不是有見不得人的關系哩。不對,他只是在責罵她,不是在意她。
他是在意韋不群調戲她,所以拿她問罪?
「你方才吻了他,你知不知道?」文字覺緊咬著牙,猶如一字一血淚地控訴著她的不貞。
他親眼所見,夏九娘想賴也賴不掉!
「我沒有吻他,是他……你眼楮瞎了,你沒瞧見是他調戲我?」不知怎地,她突然覺得他的興師問罪,真如她想像的一般。
不會吧?
「難道你就不會閃嗎?」
「你以為我後腦勺長眼啊?」她不由得發噱,「你明明瞧見了,你……」
「我瞧見你不偏不倚地吻上他的唇。」他一字一句地說著,清晰而簡潔,微眯的黑眸蘊藏著高深莫測的光痕。
「我哪有?我明明就是……」她氣得哇哇叫,見文字覺一瞬也不瞬地瞪著自個兒,她惱火地咆哮反擊︰「是又怎樣?又千卿底事?我開心、我喜歡,你管得著嗎?你以為喝醉了酒,說話大聲一點,我便怕你了?我告訴你,我是在花滿閣長大的,這陣仗,我壓根兒不放在眼里!」
瞎了狗眼的男人,居然敢拿莫須有的罪名栽在她身上!她是眼楮瞎了才會愛上這種混蛋男人。
她的眼光怎會差到這種地步,還為這種男人守身九年?
「你承認了?」文字覺微愣。
她像是一團火,一團深藍色的火焰,不斷翻圈打滾,老是燒得他渾身是傷,可偏偏她又艷麗得教他想逼近,盡避遍體鱗傷,也割舍不了。
如今,她要從他的掌心翻落了?
「我承認了又怎樣?」難道他想討回來嗎?
她倨傲地抬起略微尖細的下巴,瀲灩的水眸毫不回避地瞪向他,卻見他愈逼愈近,就在她閃神的瞬間,他的唇貼上她的。
「你!」
夏九娘微啟口要問,卻教他全數含入,濕熱的舌帶著霸氣,狂恣不經她允許地竄入她的口中,放肆地吮吻。
唔,都是酒味……
不對,酒味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打算要藉酒「行凶」了……他要報復她嗎?想要對她不軌嗎?
說真格的,假使文字覺真要對她不軌,她不會很在意,也不會抗拒,其實她還挺樂意的,但……怎麼可以在他酒醉之時?
上一回,她還沒找他問清楚哩!
她沒記錯,上一回他渾身不帶酒味,他肯定是清醒的……但他怎會在清醒的狀態下對她不軌?
他為何要對她不軌?難道是因為他喜歡她?
怎麼可能?若真是如此,又豈會等到現下,又為何不迎娶她留下酒肆,來個兩全其美呢?
現下,她都快要人老珠黃了,他才……
「啊……不要!」忽地感覺衣衫落下,她不禁傻眼地瞪著他。
他的動作怎會如此迅速?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便已褪去了她的衣袍,眼看著貼身的肚兜……
這時全身傳來一陣酥麻,剎那問自彼此緊貼無縫隙的肌膚間擴散開來,一路沖上頂,教她一陣暈眩。
他怎麼可以挑誘她?若對她無意,他又怎能輕薄她?
貼覆的溫熱肌膚,可是比一個不經意的吻還要荒唐數百倍,如果他真是沾染了她,他可是逃不開她了,但……若無意要迎娶她,又為何要踫她?
她是挺想要同他問個清楚,可目前的情況讓她難以自持……
他就在眼前,完美的體魄霸佔著她的軀體,放肆而霸道地一意孤行,像是早已知道她的心意,早已知道她根本難以抗拒他……
盡避他對她視若無睹,對她毫不在意,但……早在當年初見的第一眼,她便已對他一見鐘情,只是這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落得沒機會說的下場。
如今,她能說嗎?他會接受嗎?
可她更想知道文字覺是不是將她當成泄欲的花娘,可他明明不曾同任何花娘燕好過的……是她特別嗎?還是因為她並非是花娘?那麼……她是他的什麼?
憊在思忖著,然,一陣酥麻的感覺瞬間竄上心頭再急轉而下,教她一陣天旋地轉,只感覺到他的指尖在她身上躍動,教她想要放聲叫喊,好似極深的痛楚,卻又似極樂的喜悅,她混亂得腦袋一片空白,只听見外頭震耳欲聾的絲竹放浪聲,還有近在耳畔的粗嗄喘息聲。
霎時,極致的痛與酥麻瞬間席卷而來,猶如浪潮般一波接著一波狂亂而態意地拍打在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幾欲讓她的理智潰決,彷若要教她滅頂而亡……
翌日。
盡避酒肆的主人不見,也沒瞧見文家的兄弟;盡避陽光溫溫地撒在春暖花開的大地上,醉翁酒肆里的品酒宴卻依舊進行著,絲竹聲不斷,但卻少了點婬聲浪語,也少了些笑鬧喧嘩。
而後院廂房里,卻彌漫著教人窒悶的氛圍。
只見文字覺赤果著上身坐在床畔,俊爾的臉埋進一雙大掌里,而大掌里的臉卻因惱怒而扭曲著,仿佛陷入深惡痛絕的情境。
夏九娘則埋在被子里頭,睜大水眸瞪著文字覺有如僵化的背脊,有股沖動想要將他一腳踹下床榻。
膘蛋,他是怎麼了?
到底是誰糟蹋了誰?自他一清醒過來,便不發一語地坐在床畔,好似她傷了他似的。
可惡,她還沒同他算帳,他卻默然不語?
想要來個相應不理,以為她就不同他計較了嗎?這種事能不計較嗎?再者,她對他……
他不吭聲……她非要他給個交代不可!
沉默依舊,好似過了千萬年般,文字覺僵直的背脊總算挺直,緩緩地轉了過來。
「九娘。」文字覺緩緩地開口,聲音干澀而低沉。
夏九娘微瞅他一眼,隨即又斂下水眸,企圖壓抑住幾乎快要竄出胸口的心。
他打算同她說了?
「我對不起你……」話落,是深深的嘆息。
文字覺沒料到自己居然會一時忍不住,失策地鑄成大錯。
聞言,夏九娘微挑起柳眉,瞪大迷人的水眸看向他,存疑自個兒听到的話;對不起?然後呢?就這麼一句話?
「你原諒我吧。」文字覺沉痛地道。
如擂鼓般的心跳在霎時停窒,教她立即跳坐起身,粉拳緊握,一副欲將他痛打至死的模樣。
「你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怒不可遏地道。
原諒?這種事能原諒嗎?
「我……」文字覺沉痛地斂下眼,避開她的追問。
要他如何能夠原諒自己的行為?他沒料到事情會這般發展的,他更不曾想過自己竟會如此恣意地縱容心中的欲念。
「怎麼?難不成你要告訴我,這全都是誤會一場?」她惱火地怒斥,掄起粉拳落在他堅硬如石的胸膛上。
思及他方才的歉語,換言之,他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不過是因貪杯迷醉了心神,因而不小心佔有了她,玷污了她的清白?
這種事以往不是沒有過,但他以往不曾這般霸道而不容抗拒!
對了!「你根本沒醉,你盡避醉了也不瘋癲,你根本是清醒地玷污我,你說,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身上一樣沾染著濃郁酒味,可沒道理有時瘋癲、有時清醒吧?
說穿了,他的瘋癲根本就是裝出來的!
那麼,他以往對她的輕薄調戲也全是裝出來的,但是這種事有什麼好裝的?他為何要這麼做?
「文字覺,你最好把話給我說清楚,要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縴白如蔥的玉指直指向他,夏九娘對于自身上滑落的被子絲毫不察。「說啊,你說啊,你眼楮瞪那麼大做什麼?你以為瞪大眼,我就怕你了?」
瞧?瞧什麼瞧?他眼大,難不成她的眼就小了嗎?
想比?成,她就奉陪到底,只是……他到底是在瞧哪里?
順著他的視線往下探,她驀然發覺教他雙眼發直的主因是她身上蔽體的被子早已滑落腰間,很自然的,他的眼是盯在……
「啊!」夏九娘手忙腳亂地抓起被子往身上裹緊,「無恥,還自詡什麼君子,你根本就是假道學,根本就是下流!」
現下不是晚上,外頭可是光亮得很,只要眼楮沒瞎,該是都可以清楚地瞧光她的身子……無怪乎他的眼會發直。
「我、我會迎你為妻,就算瞧見了你的身子也不為過,再說昨兒個,能看該看的,不都全瞧見了。」盡避嘴上說得理所當然,然他卻轉過身去,不敢再多瞧她一眼,耳根子更是燒燙不已。
雖說昨兒個晚上房里沒點上燈火,但外頭可是燦亮如晝,亮光映入房里,瞧不足十成,倒也看得清七、八成。
「你……」夏九娘羞惱的不知道要把臉給往哪兒擱,一張漂亮的粉顏艷紅似火。
雖說她心里氣惱得緊,可遇上這般難以啟齒的事,真是堵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橫豎就是這樣了。」兩人沉默了好半晌,始終背對著她的文字覺突地站起身,淡淡地拋下一句話後,拾起掉落在地的袍子穿著。
「什麼叫做‘就這樣了’?」夏九娘光火地站在床榻上,拉著被子裹住全身,一雙瀲灩的水眸含羞挾怒地瞪著他,看似想要將他給大卸八塊的模樣。「你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說得那般灑月兌,好似她非要依他不可。
「就是話里的意思。」他沒好氣地道。
「你是什麼東西?你說你要娶我,我就一定得要出嫁嗎?」她氣得直跺腳。
「要不,你說該要怎麼著?」理好衣袍,文字覺乏力地回頭睇著她,卻見她身上裹著細薄的絲被,勾勒出她玲瓏的軀體,再次勾起他情難遏抑的,逼得他不得不力持鎮定地再回過身去。
「你這是什麼反應?」瞧他一瞅見自個兒又立即回頭,夏九娘不禁氣惱地抬腿往他背上一踢,「怎麼,自個兒干下的禍事,現下不敢瞧了?你這個孬種,倘若對我無意,就不該仗著酒意對我胡來!」
她罵也罵、踢也踢了,他卻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硬是不回頭,由著她打罵而不還手。
「你這假清高、假道學的混蛋!」瞧他置若罔聞,她乏力地跌坐回床榻上,「你愣在那兒做什麼?把我的衣裳拿來!」
到底是對她有意還足無意,為何他就是不吭一聲?
以為生米煮成熟飯,她就一定會嫁給他嗎?作夢!倘若使出霸王硬上弓的絕活便能夠成就一樁姻緣,她早九年前便做了,但她要的不是這種感覺,她要的是他的心,如果他不給,她就不嫁!
文字覺依舊背對著她,替她將散落一地的衣裳拾起,然一觸及她精美絲質的肚兜,他突地又閃神。
「你瞧什麼瞧!」
見他瞪著自個兒的肚兜,她隨即伸手揪回,粉顏燒燙得像是快要著火般。
「不就是件肚兜。」他說得雲淡風輕,然俊爾的臉卻是一片赭紅,只不過背對著她,沒讓她瞧見罷了。
「什麼一件肚兜而已?」听他這麼一說,她不禁更惱,「文字覺,我告訴你,本姑娘可沒答應要出閣,我不允許你對我這般放肆!」
虧他老在她面前扮清高,如今一瞧,不過是個假道學,說是一套、做是一套!
「你不出閣?」他突地回身瞪著她,卻見她正著裝系上肚兜,只見豐潤的渾圓半露,教他心神微微一晃,忘了移開雙眼。
「誰要你轉過眼來的!」她羞得以雙手遮住胸前春光,又見他目不轉楮地瞪著她,羞惱地咆哮︰「你還不轉回去。」居然瞧得這般光明正大!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明知道她要他拿衣裳,便表示她要穿整衣裳,他偏又挑在這當頭轉過頭來,分明是蓄意的!
聞言,文字覺立即轉過身子,耳根子更加熱燙。
「我是想要問你為何不出閣……」他粗嗄地道,聲音飽含欲念,微咳了兩聲,才又低下嗓音,「你的年歲不小了,若再不出閣,該不會真打算要待在花滿閣一輩子?在那里美其名是稱之為大掌櫃,可實際上,你跟個鴨子沒兩樣……」
卑未完,她的粉拳毫不客氣地落在他的頭上,「說穿了,你就是瞧不起我的出身就是了;既然瞧不起,你又何必要委屈自個兒娶我?」
「我何時瞧不起你了?」他反身抓住她不安分的雙手,卻發覺她雖已穿上肚兜,然外袍卻沒系上,這風光……教他心神蕩漾。
「現下就是!」她惱火地掙扎。「你根本不需要委屈自己,因為我夏九娘可不是非你莫嫁!」
「我都已壞了你的清白,倘若你不委身于我,還能委身于誰?」他也跟著光火;雖說是陰錯陽差的做下錯事,但既已是事實,無論如何,他絕對會負起自己該擔的責任,而她不嫁……是因為她想要替利悉守一輩子的活寡嗎?
「我隨便嫁誰都成!」她惱聲吼道。
這時門板咿呀一聲忽地打開,文字覺想也沒想地回身擋在她的身前,不教她惑人的春光有半點外泄。
「哎呀!我是不是見著了什麼不該見的?」韋不群一開門,隨即又半掩著門,躲在外頭偷笑,竊喜自個兒好似湊成了一段好姻緣。
「就是你了!」夏九娘倏地從文字覺的肩頭閃出,怒瞪著他。
「嗄?」什麼事?
「我要嫁給你!」
她豁出去,反正文字覺不要她……長痛不如短痛,他不想成親,那麼,就讓她成親吧,教她斷了所有的退路,往後不再痴痴念念地想著他,不要再為他動心惹情!
韋不群一頭霧水地瞪著劍拔弩張的兩人,咽了咽口水。他好似沒湊成姻緣,反倒是砸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