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契 第八章
為何要這樣折磨他?
將尋千佾帶回自個兒的房舍,宇文逆天捧著甫煎好的藥汁坐在床榻前,看著他暈紅的臉,不由得有些出神。
他很清楚倘若不抑制自個兒的情感,到最後痛苦的人一定是自己;可他很難將視線自他臉上移開,很難假裝不在意,畢竟他已同他說了那些教人醉心的話語,要事情再回到一切尚未發生之前,實在有點困難。
一開始不過是為了逃離失去項卿的痛苦而接近他,孰知這一份轉移的感情卻在他身上扎了根、發了芽,等到他驀然發現時,為時已晚。
倘若打一開始,頊卿便沒有離開他,他是絕對不會注意到千佾的;可是頊卿已自這個世間消失,而他也借著千佾的存在,一點一滴地遺忘那縷在魂魄上的椎楚。
能訂下契約的,只有活著的人,因此他很想選擇千佾,但事實總難預料,而且他不願意毀了他的人生。
實在是進退兩難啊,
「千佾,起來喝藥。」宇文逆天難得低柔地喚著他,伸手觸踫他仍稍嫌高溫的額頭,眉不禁攏得更緊。
「是你……」艱澀地睜開眼,尋千佾疲憊的眼皮掀了掀,發現眼前的人是宇文逆天後,隨即自被子里伸手抓住他的衣角。
「你在做什麼?起來喝藥。」宇文逆逃讜他的舉動簡直是哭笑不得。
「這兒是你的房間?我已經好久沒有進來過了。」他暗啞而虛弱地說,干咳了兩聲又道︰「我的喉頭像是著火了般,痛死我了!」
「既然快要痛死了,還不趕緊起來喝藥?」宇文逆天沒有扯開他抓住衣角的手,反倒是騰出一只手,自他的肩後方將他扶起,讓他可以靠在他肩上。「先把藥喝下,你會覺得舒服一點。」
「這藥是你煎的?」尋千佾瞧了他手中黑漆漆的藥汁一眼。
他長這麼大,身體向來強健得像頭牛似的,還沒喝過什麼藥汁,不過光看那污濁的感覺,也猜得出八成不好下肚。
「要不然在這當頭還有大夫嗎?」宇文逆天把碗湊到他唇邊。「連這帖藥都是我配的,喝不死你的,你就將就點吧!」
「即使會死也無所謂。」盡避頭昏腦脹,他仍不忘強烈地把自個兒的情意表達給他知道。不為什麼,就為了他能夠多看他一眼,不要再閃避他,這樣的閃躲一點意思都沒有。
「胡說什麼?還不快點把藥喝下!」听他這麼一說,宇文逆天不禁板起臉孔。
「喔。」很無奈地點了點頭,尋千佾隨即一口一口地把整碗藥汁喝下,盡避苦澀得教他想吐,他還是很捧場地喝得一滴不剩。
「躺下吧。」他把碗擱在床榻邊的花幾上頭,便作勢要他躺下。
「好冷!」尋千佾硬是趴在他身上,沒有躺下的打算。「我好冷!」
「好冷還不趕緊躺下?」
「躺下更冷,冷得讓我受不了。」他硬是把臉往他的肩窩埋,雖說這個舉動有點可笑,但事到如今,他哪管什麼可笑不可笑的?
以往不懂便罷,現下明白了白個兒的心意,他還有什麼好掙扎的!
倘若同娘說,娘應亦會支持他的想法。
「你……」宇文逆天斂眼睇著他,頓覺仿佛又回到兩年前初遇他時的情景。那時千佾初到書院,而他總是習慣性的擁抱著他,不只為了抵御寒冬,亦是為了掙月兌磨魂的相思之苦;久而久之,千佾習慣了,他也不知不覺地沉溺其中,直到前一陣子他發現千佾注視自個兒的眼神有點改變,他隨即意會了一切。
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發現,以為他會掙扎著要離開他,孰知不過是一兩個月的時間,他反而已經完全明白了自己,也接受了自己,甚至還對他示愛……這跟他的預料大相徑庭。
他應該逃的,為何他非但沒有逃,還大方地接近他?
他的姿態如此曖昧,仿似在誘惑著他、挑逗著他,要他如何抗拒?
「我要你,我就是要你,你有本事再逃好了,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追上你的腳步的。」要他說幾次都可以,橫豎他已經豁出去了,為的只是不再讓他自自個兒的視線中逃離;他總算明白當自己找不到他時,沉重地壓在心坎上的到底是怎生的情愫了。
「毛頭小子,你真的確定?」
他連女人都不曾愛過,真的確定自己要的是他?倘若哪日他突地反悔了,他該如何自處?
他要的愛太濃烈,以他這麼一個毛頭小子,非但給不起,還會被他活活吞噬。
「我不知道說過多少次,我不是毛頭小子,我都已經二十歲了!」雖有點虛弱,他還是努力地辯解著。
「那又如何?」在他眼中還是個毛頭小了。
「你!」尋千佾無力地抬起俊臉,猝不及防地吻上他的唇,望見他震愕得瞪大雙眼,他不禁笑得狡黠。「倘若不是真的有意,我怎會吻你?」天曉得他已經等待多久了。
既然他說的話他不信,就讓他身體力行吧!用他的行動證明一切,如此一來他總該相信了吧。
「你想玩火嗎?」宇文逆天嗓音一沉,幽邃的旭眸不禁深沉了幾分。
一旦玩火上身,他承受得起嗎?
他無法確定可以每一次都壓抑住自個兒的欲念,而一旦崩潰之時,他承受得了嗎?
「跟你一起玩嗎?那我倒想試試看。」前一陣子是讀書讀呆了,可現下的他已經完全清醒了。倘若以求取寶名與宇文逆天相比,他自是會選擇後者;但倘若能夠兩者兼顧,他就可以和他站在平等的地位上,往後再也不用接受他的接濟。
他到底亦是個男人,自然也會有他的野心和企圖,然這些野心全都是他教予他的,倘若他可以達到,自然更加完美。
「是嗎?」宇文逆天挑起眉,冷峻的神情不變,心底卻是翻騰不已。
他不該出手的,他很清楚。千佾太年輕了,而且什麼都不懂,倘若真的玩火上身的話……
可惡!他一點都不懂得他到底是為了誰在壓抑自己。居然三番兩次的對他挑釁,難不成他真是想嘗上一次味道才甘願嗎?
尋千佾望進他讓人讀不出意味的魅眸,以手撐起自個兒的身體,驀地再次吻上他的唇。盡避只是宛若晴蜒點水,他仍是不由自主地羞紅臉,身體更不知道是因為高熱還是羞赧而發顫。
畢竟和人有這般親密的舉動,可是他的頭一遭,八成得多練習個幾次他才會習以為常吧!倘若要他像迅羽和之鳳那般自然,可能還得等上一段時日。
「這是你自找的!」仿若最後的警告,宇文逆天倏地吻上尋千佾的唇,在他驚詫之際滑舌瞬地探入他口中,忘情地挑誘著,在喘息之間不忘加以教一番。「這樣的吻才是吻,你方才的吻不過是兒戲。」
尋千佾震愕不已地瞪著他,微暈的俊臉不禁益發熾艷。
他完全不知道原來吻是怎麼一回事,還以為不過是唇瓣相貼罷了,想不到他居然會……
可更令他不知所措的,在他怔愣之際已連番襲來。
宇文逆天一把將他推回床榻上,拉起被子將兩人蓋住,大手微扯開他汗濕的單衣,沿著他的頸項來到精實的胸膛,沿途燒燙著熱情,灼熾著欲潮,令尋千佾瞪大雙眼直視床榻上方的罩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這……這就是他所說的!
仿若是火、是電,在他濕熱的舌尖所烙下的每一處皆凝聚了教人手足無措的酥麻,進而如大浪轟頂似的將周身的酥麻往推擠,泛起他困窘張皇的欲念,無助地張眼瞪視著在他身上造次的人。
他的雙手在身側握得死緊,卻還是不懂該如何抒發這淤塞的。
到底要怎麼辦?
***
「逆天……」求救聲一出口,聲音卻是連自個兒听了都驚駭不已的粗嘎,令他連忙用手捂住自個兒的嘴。
怎麼會這樣?
「難道你連該如何解放都不知道?」一抬頭,瞥見他漲滿紅暈的俊臉,宇文逆天有點意外。
瞧他窘態百現,無奈地點了點頭,他不禁輕笑出聲。
天!他什麼都不懂,甚至連身為一個男人該懂的全都不懂,還敢招惹他!真不知道該說他是大膽還是無知。
不過從這一點倒可以明白地看出他同尋婉兒是一個樣,可愛得教他心生愛憐。
不過,他自小與尋婉兒相依托命,尋婉兒再大膽也不可能告知他這些事,看來他勢必得……
「你在笑什麼!」他已經快要無臉見人了,他居然還在笑!
天,難道兩人的親密真是如此難堪的事?
說的也是,上次在書庫,他不也偷覷了《素女經》幾眼?兩人的赤袒和接觸自然是應該的,只是他沒想過當事實成真時,竟是如此的驚心動魄。
「笑你果真是個毛頭小子!」這還不算是個毛頭小子嗎?
「我才不……」後頭那個是字,尋千佾偏是很窩囊、很丟臉地含在口中,而後吞進肚子里。
因為他……他的手正在踫觸他那里!
他、他、他怎麼可以……
「感覺如何?」宇文逆天飽含欲念的聲音竟還帶著一抹笑意。
尋千佾瞪大眼,看著他可惡的笑臉湊到自個兒眼前,緊抿著嘴硬是不說出半句話。
什麼感覺如何!他現下是怎麼搞的,偏選在這當頭戲弄他,難不成他覺得這樣很好玩嗎?他是病人耶!他該不會是忘了吧?抑或者他的本性原是如此,只是今兒個才在他面前顯露出來?
「你不說的話,我怎麼會知道?」笑意更深。欲念愈濃,宇文逆天帶笑的魅眸不禁也染上一層氤氳霧氣。
「你……」他很想擒住那只在他身上肆無忌憚游走的手,但不知道是方才的藥效發作,還是身體不適所致,他真的擠不出半點力氣反抗他的逗弄。
別焰在他的指尖跳動著,在他的血液里急竄著,呼吸不禁也跟著急促起來,全身繃得死緊,仿若快要遏止不住般暴動,可他卻可憐得連這暴動到底要如何宣泄都不知道。
看來他改天得再找迅羽聊聊,不能讓自己一直處于這種困窘中,不過倘若這麼做可以讓他看見逆天如此不加掩飾的真切笑容,他也覺得很值得,盡避他正處于十分丟臉的狀態下。
敗丟臉,但不可諱言的是,很舒服。
仿佛周身都在壓縮著某種劇烈跳竄的火焰,擠壓著、繃緊著、纏繞著,銷魂得令他只能急喘以逃避羞人的折磨。
「要不要我教你?」宇文逆天輕吻著他的唇,濕熱的舌霸氣地掠過他的鬢毛腮邊,在他敏感的耳垂間滑動。
「你……」嗚,一定要這樣逼他嗎?
早知道他應該先對事情有全盤的了解,就不會落得如此難堪的境地了,可如今事到臨頭後悔早已不及。
敵軍壓境而下,我軍已是潰不成軍……
「嗯?」宇文逆天的舌狂切而索求地攫取他精壯胸膛上的誘人蓓實,輕嚙、舌忝卷,放肆地挑誘,意圖擊潰他的理智。
有理智為輔的交歡豈會暢意!
放不放肆是兩個人關起門後的事,下不下流是兩人各自承受的欲,無不無恥則取決于兩人的情。
房門後的事,要的是心念合一,他更要他的情愛和所有的一切。
「我不知道。」詭異的酥麻轉化為另一波痛楚,一種等著解放卻得不到紓解的折磨。
指尖若輕風掠過、疾雷擊落,痛苦與歡愉並存,困窘和期待同盟,化在心底上的卻是無限的矛盾和等待。
天,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骯沿著臉頰不斷地滑落,他微睜開的黑眸隱隱約約見到宇文逆天斂笑的俊臉有別于以往,不再只是教人不寒而栗的冷,更抹上了一層教他傻眼的苦澀神情;目光相接,無法克制地再燃火焰。
眼神交戰、短兵相接、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戰火蔓延……
說不出是怎生的意境,感覺他的眼比磨人的指尖還要教他銷魂。緊繃的弦霎時斷裂,交纏在手中的是濕意和熱氣……
「如何?」宇文逆天如魅低喃般的嗓音教人沉迷,卻猛地震回尋千佾張皇失措的心魂。
尋千佾不知所措地抬眼睇著他,氣息仍是控制不了的散亂。
「你確定自己可以忍受我這樣的踫觸嗎?」倘若不行,勸他還是及早放棄吧。
「可以。」紅著臉。喘著氣,尋千佾硬是不屈服,也不認為有什麼好屈服的。
親密的人皆是如此,多練習個幾次,純熟之後,他就不會再如此無知,也算是讓他上了一門課,有何不可?
宇文逆天斂下卷翹的眼睫,不由分說地擁著他躺在床榻上,猶如兩年前的第一夜,亦是情愛開始滋長的那一夜。
「睡吧!早點休息,明兒個你的氣色會比今兒個好,有什麼事,咱們明兒個再談。」
彬許真是累了,也或許是方才的激情所致,一閉眼,習慣性地抓住宇文逆天的袖角,尋千佾隨即沉沉睡去,只余宇文逆天無以合眼,靜靜地等待月歸日出……問題就暫且留給明天吧!搬豎明天復明天,他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