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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壞家伙的愛情 第五章

作者︰單飛雪

大家集合,出發去山上拍片了。下午三點,莊凱文駕著BMW白色豪華休旅車到場,為了這趟山上之行,他幫魏靜雅準備一整車的日用品。還有各種山上生活的必備好物,就算魏靜雅是個有錢也不知道怎麼享受的家伙,他還是要做足排場,給玄武制作的人看,讓他們知道誰是老大。

魏靜雅跟莊凱文下車等大家集合完畢。她還是披頭散發,穿黑色運動服,戴連衣帽、一雙手套。站車門邊邊,她陰郁地只露出一雙閃爍不定的大眼楮,靜靜站在一邊,還真是陰沉到很有特色。

BMW的白色休旅車很高調,但車子主人很低調。玄武制作的人馬陸續報到,三大卡車停在路旁,載滿道具和工作人員行李。他們這陣子都听金智惠提過,那位陰沉的女生就是囂張的金主,還不要臉的堅持要掛名監制,大家對魏靜雅都沒好感,他們最討厭這種外行領導內行的家伙。出發時聞到了,還沒見到陸玄武。忽然一架黑色捷豹跑車急速駛近,煞住,停在魏靜雅前。車門雄開,里面是全副野戰部隊打扮的陸玄武,穿軍靴,戴咖啡色墨鏡。他英姿颯爽的坐在駕駛座,車後座坐著一位短發、戴墨鏡穿黑色緊身衣褲,臉龐瘦削,表情陰沉的女子。

「上車吧。」陸玄武對魏靜雅說。

「我們自己有開車。」莊凱文說,還臭屁地朝陸玄武比了比身後的BMW。陸玄武冷笑。「車子很棒,但是——魏監制,你不是要討論劇本嗎?」他看了一眼後座女子。「我剛剛才去機場接鄭編劇過來,今天行程很趕,劇本車上討論吧,請進。」魏靜雅猶豫不決,很不安。陸玄武不耐煩了。「怕麻煩的話,還是我跟鄭編劇自己決定就好?」

魏靜雅硬著頭皮,上車了,這一切都是為了佑德哥啊!她拼了。

莊凱文見狀,只好上車,獨自駕著休旅車跟隨。真可惜,特地租來的高級車魏靜雅無緣享受啊!

整隊完畢,大家出發了。陸玄武油門一踩,箭似地咻的飆上馬路,魏靜雅驚呼,抓住車頂把手,縮住身子,嚇死了。陸玄武很故意,他蛇行,他甩尾,他用盡所有能耐展現捷豹跑車的厲害。魏靜雅被車子甩來甩去,尖叫連連,握著把手的指節泛白,額頭青筋浮現,冷汗急淌。

「可以慢一點嗎?」

「抱歉,趕時間。」陸玄武的口氣一點都不抱歉。車子很快離開市區,往山上疾駛。在山路上奔馳,甩尾,哇,更刺激了。魏靜雅慘叫哀嚎,臉色發青。而她身旁那位編劇好厲害的定力,她不動如山,仿佛對高速馳騁已經習以為常,或者心中怨念太強已經無視周遭環境。

「是你要我回來改本的?」編劇冷冰冰問,戴著墨鏡,皮膚蒼白,表情像參加葬禮。

「我……是我……我是監制啊——」又一個大幅度轉彎,魏靜雅尖叫。

「……所以懂嗎?」

在魏靜雅驚呼時,編劇撫著她細長的涂著黑色指甲油的手,唏哩呼嚕講了大段話。

「什麼?我沒听清楚。」魏靜雅喊。

「因為……所以……就這樣——」

「什麼?說清楚一點。」

憊要更清楚嗎?好!編劇猛一轉身,怒瞪魏靜雅。「我因為《警長高明》從前年夏天寫本完又改本將近兩千次,終于在兩個月前交本,期間我的男人受不了我趕本時邋遢的模樣跑了,我的月經受不了我趕本時酗酒抽煙熬夜所以提早停經了,我現在沒有女性賀爾蒙了,所以我充滿暴戾之氣,真的好想好想揍人,為了化解我滿腔因為趕本燃燒起來的暴怒,我安排了京都假期,到禪堂清修打坐調養身體,沒想到晚上泡溫泉時忽然接到惡夢般的電話,于是我苦心安排的假期只過了三天就被召回這里,我現在是一邊在心里默念心經一邊跟你講話,不然我怕我會控制不住做出很——可怕的事……」

魏靜雅瞠目結舌听完編劇落落長的血淚告白,她好強,講這麼大段話都不換氣耶。「你……你辛苦了。」

編劇用力摘下墨鏡,魏靜雅倒抽口氣。

「煙……煙燻妝?」好厲害的煙燻效果,整個眼眶都黑的。

「是,沒錯,百分百天然的煙燻妝,超級黑暗的黑眼圈,它在說什麼?黑眼圈在說著我是個多麼用心認真專業寫本的編劇,所以如果有哪個不專業的門外漢敢叫我,對我生出來的寶貝,做出小專業的修改,我就會也做出很不專業的行為,而且在我內心深處那個三歲的小女生會沖出來撒野。」

「小女生?」

「是,你給我小心點,我告訴你,我有人格分裂,我內在住著一個幼稚狂野沒有理性的小女生!」

魏靜雅被編劇又喊又威脅了大半天,魏靜雅感覺不受尊重,監制不是最大的嗎?那麼為什麼編劇可以這樣對她發飆?

行,如果現在退讓,以後到山上拍片就更別想混了。魏靜雅想到莊凱文一直教她的,自己的權益要自己扞衛。沒錯,現在,我已經不是從前懦弱無能的小點點了!她連前座那個高大 悍的男人都沒在怕了,更何況是這個女人?

鄭文雯凶惡的警告︰「所以現在懂了吧?搞清楚狀況,不要隨便惹人格分裂的編劇!」

「人格分裂嗎?沒關系……我……我也有精神病。」魏靜雅說。

鄭編劇愣住。魏靜雅眯起眼,忍耐腸胃翻攪的感覺,她不會妥協的。

「好極了,我也有躁郁癥。真好,整車都神經病。」陸玄武苦中作樂,開得更快。

鄭文雯堅持專業。「我不會改本,原因懶得跟你說,我是專業人士,不能做不專業的事。呵,什麼警長高明很專情所以不能對女二動心,神經病,那麼專情還有戲嗎?你是處女嗎?你從一而終嗎?你是處女再來跟我討論專情這兩個字。」

陸玄武低頭,顫抖,這——這太好笑了,鄭文雯你夠屌!

懊失禮的女人,魏靜雅皺眉瞪著編劇。她不像編劇這麼會罵人,也不善于和人嚷嚷。她很不習慣,為什麼拍片的人都不能好好溝通?講不通時就要大吼大叫語帶威脅?一定要這麼戲劇性嗎?

鄭大編劇雙手抱胸,橫著臉看她,一副看她很扁的樣子。「怎樣?不吭聲了?所以嘛,不懂就不要動我的本,莫名其妙。」她鄭文雯可是吵遍電視圖的名編劇,會吵會寫會罵人,如此含辛茹苦干到如今這番成績,此等強材豈容得不專業人士踐踏。她接到電話就堅持回來親自教訓這個混蛋。

「你……你講話太不禮貌了。」連處女都拿出來說,真低級。

「禮貌是啥小?你如果尊重專業,我也可以非常禮貌。」

「我是監制,片場監制最大。」

「那就拿出監制的Guts,做監制該做的事,大氣點,講話咩咩咩地像蚊子叫,大熱天還戴手套?畏畏縮縮一上車就尖叫,這樣的監制我無法信服。呵,跟我討論專情,就因為高明那點逅想?

澳本?你冰清玉潔啊?」

懊!魏靜雅目光一凜,坐直身子,讓鄭大編劇瞧瞧她魏靜雅的Guts,她大聲說︰「我是處女!」

鄭文雯愣住。陸玄武方向盤一歪,差點撇輪。魏靜雅脹紅著臉,大聲罵她︰「這樣夠格跟你討論專情了嗎?」光說不夠,還順手抓起面紙盒扔編劇。「專業人士?沒投資人支持再專業有什麼用?陸制作你不要再笑了,你希望我撇資嗎?還有,我不需要跟這個沒修養的女人討論為什麼要修本,總之我要她照我的意思修,你負責說服她,叫她不準來吵我,我最大,我最大!你們听見沒!」

整片山都听見了!煩死,陸玄武正要張口罵她,鄭文雯搶先一步咆哮——

「你竟敢拿面紙盒扔我,你找死!」鄭文雯撲過去,手臂拐住魏靜雅脖子,架在懷里槌她的頭。「監制又怎樣?你敢欺負我,你找死,找死。處女又怎樣?處女了不起嗎?我每一次也都處女,我每逃詡是新生兒,你敢動手,今天看我怎麼修理你!」

「啊——」魏靜雅尖叫,仰頭怒吼,順便嘔吐,就這樣用盡全力吐在鄭文雯臉上。原來還有這招?嘔吐治悍女,魏靜雅贏了。捷豹跑車在路旁緊急煞住,後面跟著的制作團隊車陣也陸續都停下。

他們看見索以野蠻粗暴聞名的鄭編劇蒙著臉述出跑車,蹲到路旁,掩面顫抖嗚咽。發生什麼事了?大家不解。金智惠下車,跑過去安慰。跑車內,魏靜雅掩著嘴,還沒吐完,問前面的陸玄武︰「有沒有塑膠袋?我暈車。」

陸玄武趴在方向盤,萬念俱灰,很想死。進電視圈那麼多年,從未踫過這麼荒謬的處境。這魏靜雅真厲害,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現在就連潑辣凶悍的鄭文雯都被搞哭,這出戲的未來,可想而知。

片刻後——

鄭文雯在阿肥的協助下,用礦泉水洗完頭發洗完臉,清理干淨,回到車內。她遭受重創,心情無法平復。魏靜雅不安地縮在一隅小小聲道歉︰「對不起……我暈車,你又一直槌我的頭,我更暈了才會吐。」

,鄭文雯戴上撩鏡。魏靜雅嗎?這恐怖的女人,表情無辜講話咩咩咩的,但杠起來的時候連嘔吐這種拗步都用上,可惡至極。

「我告訴你,就算你把屎尿拉在我身上,我也絕不會讓你動我的劇本!那是我的生命!」「好有氣魄的大編劇咧!」魏靜雅往車子角落縮得更深,她好凶。

「鄭文雯。」陸玄武終于開口了。「不要再用這種態度和監制講話。」

「咦?」我們不是同一圖的嗎?鄭文雯傻住。

「你不懂職場倫現嗎?監制要你改你就改。」

「嗄?」他瘋了?鄭文雯揪住頭發。「我沒听錯吧?你是那個讓我景仰不鳥金主很有Guts的陸大制作嗎?你怕她干麼?她瘦不拉嘰看起來又呆又蠢還想叫我改本,你瘋了?」

「你閉嘴!」陸玄武喝叱,瞪住鄭文雯。「再嗦小心我把你跟你的行李扔在路邊,給我放尊重點,這出戲監制要改什麼你都給我跟著改,沒有金主,你寫再好的劇本都沒用,懂不懂感恩?」

啊咧?鄭文雯崩潰了,她瞪大眼,張著嘴,頭發翹,血壓飆,不敢相信听見的。這真的是陸玄武嗎?

魏靜雅也瞪火眼,看著陸玄武寬厚強壯的背肌,很難相信陸玄武竟會站在她這邊。原來陸玄武也有明理的時候啊……

☆☆☆☆☆☆☆☆☆

天黑前抵達山上,大隊人馬集合完畢,劇務公布明日行程,大家陸續住進跟鄉民租借的老四合院。山上空氣濕冷,溫差大,傍晚下雨,雨停後又開始起霧。入夜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蟲聲唧唧,蛙嗚聲大得像狗在吠。魏靜雅住進右側最邊間的房間。莊凱文把整車子高檔的日用品全數搬入魏靜雅房里,並以最快的速度將房間打掃完畢布愛妥當,呈現溫馨的美式鄉村風格。裝了窗簾,放了原木桌、花紋圖案的矮櫃、高級的白色床單,連蚊帳都吊好了。

「好了,你可以放心住了。」

「哇。」魏靜雅坐在床邊。環顧四周,原本簡陋破爛的磚造屋,瞬間變得好溫暖。床畔有荷花吊燈,莊凱文還帶了幾盆吊蘭來布置。「你真厲害。」

「知道每個月的助理費不是自給的吧?」莊凱文驕傲地撥了撥頭發。「好,我走了。有事Call我,我會時常過來看看你。」

「你不留下來?應該還有房間吧?」

「實不相瞞。」莊凱文遙望窗外,指著山的另一邊。「這一切很可能都是命中注定好的,那邊,我的靈修老師福竹大師就在那兒閉關啊。我很想去看看他的狀況,是他要我下山的。你一個人沒問題吧?我會很快回來。」

「可是……我不懂拍片,你一定要走嗎?」魏靜雅很不安。

「那個編劇不是被你氣哭了嗎?小點點,你現在已經不是小點點了,你是擁有掌控整個劇組大權的大點點!我不可能永遠在你身邊幫忙,我有我自己的道路,每個人都一樣。我相信你沒問題的。記住,蘭j他們太過分的時候,就說我教你的那幾個字。」

「我要撤資?」

「對,這句話真是超級有力的,拿出金主的specialty。」

「可是……我不懂拍片,萬一我的想法錯誤?」

「重點是什麼?你是要拿金馬獎還是參加影展比賽?這件事的重點不就是為了親近你的偶像崔佑德?听說他明天就上山會合,好好把握跟他相處的日子,用盡心力發揮身為金主的惡勢力……享受跟他交往的樂趣,哈哈哈……」自從魏靜雅告訴他,她跟崔佑德曾是舊識後,莊凱文就更積極的想幫她戀愛成功。

「好,我知道了。」一提到崔佑德,魏靜雅的恐懼擔憂全被甜蜜淹沒,好想快點見到佑德哥,跟他在山上拍片,一定很愉快。莊凱文檢查過房子門窗,都沒問題了,才駕著休旅車去找老師,順便給老師補充日用品。可是,莊凱文前腳剛走,魏靜雅就出狀況了。可能是這天過得太刺激,還有下午的飛車折磨劇烈嘔吐。她頭很痛,很昏沉,又覺得很冷,洗完澡,躲進被子里,還是冷得鷹打顫。山上的夜晚,怎麼冷得像在冰窖里?

深夜十一點,陸玄武發簡訊,通知劇組的核心人員到他房間開秘密會議。大家陸續報到,包括怒氣難消的編劇鄭文雯。

「以下我們要討論的事,絕不準說出去,要是讓我知道誰泄漏今晚的事我就開除誰,我還會讓他以後在電視圈也混不下去。」

陸玄武宣布。

「威脅誰啊?呵。」鄭文雯冷哼,對他不爽到極點。陸玄武不理鄭文雯的挑釁,繼續說︰「找大家開會,是要鄭重地警告你們,魏靜雅是《警長高明》的恩人,沒有她這出戲就夭折了,請大家懷抱感謝,要尊重她,而且她掛名監制,大家要避免和她沖突。她有任何要求都要盡量使她滿意,絕不可以讓她生氣,知道嗎?」

大家面面相覷,不懂玄武哥怎麼變得這樣軟趴趴?

金智惠也很震撼。「玄武,我沒听錯吧?可是那女人根本不懂拍片,你要我們大家听她的?」

「外行指導內行?呵?了不起真了不起。」鄭文雯說。「反正我是不會改本的,要我改本編劇就換人!」

「編劇會換人。」陸玄武說,眾人驚駭,鄭文雯倒抽口氣。陸玄武說︰「我剛剛已經撤換這出戲的編劇,編劇會打吳仁。」

「吳仁是什麼鬼?這是我的本!」鄭文雯跳起來咆哮︰「你試試看!」

「鄭大編劇,冷靜,冷靜。」金智惠拽住已經準備要飛踢陸玄武的鄭文雯。陸玄武繼續說︰「不只編劇。導演、美術、道具,所有重要相關人士我都撤換,在這里先跟各位說一聲。」

這會兒,沒人在意陸玄武平日樹立的威嚴了。大家跳起來嚷嚷——

「陸兄你太過分了。」

「這欺負人嘛。」

「沒見過這麼荒唐的事。」

「陸大制作是不是壓力太大秀逗了?」

「虧我們平日為你賣命。」

「沒義氣唰!」

「大家……拜托先冷靜。我相信玄武哥是有原因的。」金智惠跳起來安撫眾人。「玄武一定有他的苦衷。」

「這是預算表。」陸玄武拋出厚厚一疊各單位預算細目。「我刪掉去巴黎拍攝的槍戰戲,還刪了十場爆破戲,另外服裝美術的預算砍了三分之二,不過給女主角的簽約金提高十倍。」

「這還拍什麼?」這次尖叫的是金智惠。夠了,這太過分了。

這樣刪下去,大制作會變成家庭V8影帶拍來自爽的片,這會砸了玄武制作的招牌。

「你刪了重要場景?結果竟然加了女主角的酬勞?這算什麼?」

「這個——」陸玄武從迷彩背心內層口袋,抽出另一份厚厚的預算表。「我啟動另一出戲,劇本里的男女主角名字跟配角名都會稍做更動,內容要請編劇做一點調整,不過骨架維持不變,這出戲叫《警長英明》,演男主角的是謝邢鋒。」

大家呆位,《警長英明》?男主角是謝邢鋒?好像……好像有點明白了。難道?

陸玄武冷靜地麗對詫異的目光,他篤定道︰「《警長英明》的工作團隊就是在場所有人,名稱頭餃不變,唯一更動的就是工作時間,這點要請阿肥跟劇務協調,重敲通告,重擬進度。簡單來說,就是分成A跟B兩組,A組先粗略地把《警長高明》拍攝完畢。B組才會跟進,重新拍攝,但是道具配件預算是《警長高明》每一場傾算的兩倍至三倍,演員不同,會拍得更仔細精致。」

「我懂了!天啊我懂了!B組拍的是《警長英明》,用A組《警長高明》省下的經費跟刪掉的場景,在B組使用跟實踐。」

鄭文雯拍手大笑。「金蟬月兌殼,釜底抽薪!妙,太妙了。」所以《警長商嘲》的編劇是吳仁?就是無人,拍假的嘛!

「你說什麼我听不懂。」陸玄武平靜道︰「電視台的檔期合約要重簽。總之會上《警長英明》這檔戲,至于原本的《警長高明》要延到什麼時候上檔,為了慎重起見,我會再做斟酌的。」

大概千萬年都不會上檔了。

「這厲害了,真聰明。」金智惠提醒陸玄武。「可是跟魏靜雅簽的約……」

「這部分已經和法務人員研究過,那份合約的重點在于按照她的要求指定演員劇本完成片子。至于片子拍攝的開銷細目、繁雜的預算安排,以及真正的支出費用等,當然是我們比她更了解。片子完成以後的宣傳、上映檔期,我們有權自行決定。而且萬一沒有電視台要播《警長高明》,這也不能怪我們。」

所以大家掛假的名做假的事,模擬地拍一出戲給金主爽。等金主移到下一個拍攝場景,真正的工作團隊才會進駐拍攝符合陸玄武期待的片子,並且他可以完全作主。資金,當然全都是魏靜雅資助的,只是她得到的是個空殼,而真正播出的將是陸玄武跟大家的心血結晶,也就是《警長高明》的雙胞胎——《警長英明》。

這會兒,大家竊笑,崇拜地看著盤坐在正前方地板的陸玄武,他,真正高明啊。魏靜雅就算再怎麼霸道強勢也算不到這一步。接下來,大家通力合作,就讓金主過過拍片癮,讓她爽、給她面子。

開會完畢,大家解散,回去休息。做好對策,搞定魏靜雅,陸玄武終于可以安心。這下,他再也不必為了扞衛自己的想法跟魏靜雅沖突,就讓她盡興地去滿足她的私欲,去過她監制大爺的癮,去和愛慕的偶像談戀愛。她出一億資金,有權讓大家陪她演戲。

不需要內疚。陸玄武告訴自己,這都是魏靜雅逼他的。而且,她要的就是捧紅她的偶像,這麼多人搭景花費時間陪她周旋很夠了。

可是陸玄武又失眠了。不知道為什麼,老是會想起魏靜雅當時在電梯里痛哭顫抖的模樣。他睡不著,到廚房拿啤酒喝,經過玄關,黑暗中被東西絆倒,開燈看——有人躺地上,縮成一團。

「魏靜雅?」又是她?陸玄武蹲下,拍她的臉。「喂?」她的臉好燙,渾身都是冷汗。

「我好渴……」她喃喃說。「好冷……」

陸玄武拿出手機,打給金智惠讓她處理,但是,又打消念頭。

看著魏靜雅柔弱可憐的臉,他又有那種胸口悶重微酸的感覺。他小心地抱起她,回她房間。在他懷里,她好輕、好軟,身體好燙。而他,心情,好亂。陸玄武將魏靜雅輕輕放床上,看見簡陋的磚造房間,已經被布置成極淑女的地方,窗戶懸掛白紗窗簾,鄉村風桌椅,全套的高級白色蕾絲床被。呵,他感到好笑。這里不是城堡,干麼搞得像公主的窩?她大概以為拍片是扮家家酒很好玩吧?

也罷,就讓她開心玩到最後。雖然卑鄙,他已決定抽手,另起爐灶,不再浪費時間和她斡旋。可是看看這里,真荒謬,置身在這些高檔貨里的女人,竟然成天穿廉價的舊運動服,披頭散發的,沒一點貴氣。他實在不了解這女人。陸玄武看著魏靜雅,她皺著眉,一臉痛苦的昏睡,發燙的額頭布滿汗,臉也紅通通的,嘴唇干裂。

說真的,她看起來脆弱瘦小,根本不像被寵壞的那些千金小姐,雖然也有固執的時候,但大部分,她閃爍不安的眼楮,水汪汪的好像隨時都含著傷心的淚水。他彎身,俯視她的臉,撥開她垂落額前的發,指尖沾染到她的汗水,冷涼的觸感,他的心,仿佛,也跟著一片濕膩。

她申吟一聲,掙扎的側身躺,喃喃說︰「好冷……頭好痛……」然後可憐兮兮的啜泣起來。他目光閃動,胸腔好像被誰勒緊。緊到呼吸困難。陸玄武離開房間,到廚房煮一鍋熱水,丟黑糖進去,迅速切了一些安片放進去一起煮。然後回他的房間拿來不銹鋼保溫瓶,等姜茶滾沸一陣,盛滿,帶回魏靜雅的房間。

「起來——」扶她坐起,她軟靠牆壁。陸玄武倒一碗姜茶,用湯匙喂她。她閉著眼,意識模糊不清,很不舒服。當嘴唇踫到他湊近的湯匙,她立刻繃緊身體,別過臉去,揮開他的手,那抗拒的模樣,好像要喂的是毒藥。

「是姜茶!一定要喝,你想燒成白痴嗎?」他命令著,湯匙又湊近她的嘴,她又躲,但他力氣大,右手繞過去,強臂筘穩她身子,摟在懷里,湯匙撬開她緊閉的唇,硬是灌她好幾口。她咳嗽,終于勉強地被喂了幾口姜茶。

「你還真難伺候,真是麻煩。」他嫌棄地罵,動作卻很溫柔小心,把她放倒,讓她躺平休息,義拿枕頭墊在她脖子後,怕她睡不好。

再抽了紙巾,幫她擦拭嘴角。然後他出去,拿冰塊、水盆,回來坐在床邊。幫她冰敷額頭前,先擰吧毛巾,擦干她額臉頸部的汗,看她仍戴著手套,想來手套也被汗水浸濕了吧……他輕輕幫她褪下手套,右手的手套除去了,換左手。當手套往下卷落,轉至手腕處,陸玄武震住——

這是?

魏靜雅的左手腕,橫著一條丑陋的疤,一看就知道是割腕的痕跡,疤痕很粗,可見割劃時,是下定決心要死。她自殺過?

陸玄武瞅著魏靜雅,震撼著。忽然他憤怒地扔下毛巾,回他房間。不管她了。

經過客廳,看見編劇鄭文雯坐在長椅上看書,他走過去。

「還不睡?」

「我是大夜貓啊,現在是我精神最好的時候了,唉,真無聊,在山上又沒事做。」她伸懶腰。「如果在台北,現在還可以泡在茶藝館——多爽。」

「幫我一下。」

「干麼?干麼啦?陸玄武?」她被陸玄武拖進魏靜雅房間,指著床上的人。「她在發高燒,剛剛還昏倒在廚房,我怕出人命,所以拜托你照顧一下。」

「嗄?」鄭文雯甩開他的手。火大了。「陸大制作,就算我們感情好也不能這樣吧?我是編劇又不是保母,還有,你干麼不自己照顧?」

「我討厭她。」

「我也討厭啊,喂,白天的時候她吐在我臉上耶,你忘了嗎?等一下她又吐了怎麼辦?」

「我是為你著想,你看那個女人……」他拽著鄭文雯過去床邊,指著魏靜雅痛苦的臉。「她因為發燒全身軟綿綿動都不能動,你,報仇的時候到了,交給你了。」

「喂?喂、喂!」鄭文雯跺腳,可惡的陸玄武就這樣扔下她,頭也不回的走了。鄭文雯喊︰「我不會照顧病人,她死了我不管喔,喂?」

「隨便你——」他揮揮手,真的走了。

「搞什麼?」鄭文雯瞪著床上不省人事的丫頭,凶狠地眯起限楮。「報仇?呵。好啊,我現在也吐在她臉上,我可以嗎?我鄭文雯會那麼沒品嗎?」

「好痛……」

「什麼?」鄭文雯趴到她旁邊湊耳听。「說什麼啊你?」

「頭痛……頭好痛喔。」魏靜雅哭著。

「我頭更痛啊!臭丫頭!」鄭文雯氣憤地擰吧泡著冰塊的毛巾,啪地丟在魏靜雅額頭,很粗魯。「發燒嗎?難過嗎?告訴你,這叫報應,做人太囂張的報應,欺負大編劇的報應,哈哈哈——」說完很得意地大笑。

「我快死了……」魏靜雅顫抖著。「頭好痛……」

「你快死了嗎?我也是,我今天也差點死了,被你氣死。照顧你是嗎?好啊——」鄭文雯凶惡地卷起袖子。「身體很燙,但是衣服都濕了當然冷,姐姐現在要扒光你的衣服知道嗎?」鄭文雯粗暴地將魏靜雅上身拉出棉被,掀掉上衣,又騎在她腰上,去扯運動褲,也不管她比魏靜雅重十公斤,害魏靜雅快窒息了。魏靜雅痛苦申吟。「不能呼吸……我不能評吸……」

「死掉算了啦!我管你能不能呼吸。」鄭文雯邊扯她褲子邊罵;「所以做人要有良心,不然神會處罰你,把大編劇從京都氣回台灣你才這麼慘,誰叫你造孽……」一張紙從運動褲口袋掉出來,鄭文雯撿起來。「什麼啊?縐巴巴的……」

打開看,越看,眼楮瞪得越大。「這是……遺書?」她嚇得從魏靜雅身上滾下來,揪著遺書,越看越震驚。這里面寫著魏靜雅悲慘的遭遇,她……她才七歲就被親生母親下藥,還被割腕?淪落到孤兒院?

「天啊,喔天啊……」鄭文雯顫抖的折好遺書,塞回魏靜雅的運動褲口袋,掩著猛跳的心口,瞪著神色憔悴的魏靜雅。「怎麼會有這種事?」她編過各種狗血劇,也編不出這麼血腥的梗,魏靜雅的過去太可怕了……

鄭文雯不安的看著魏靜雅。這可憐的女人,是怎麼掙扎著活下來?她小小身子藏著多少秘密?蘊藏多少痛楚?用不肯承認她的父親的遺產,投資拍片,可是……

她不知道,未來一個多月,她將被整個劇組愚弄,到最後,這只會是一出永不上檔的連續劇,全是玩假的。等真正的戲上檔,魏靜雅知道真相後,這個飽受過去折磨的女人,連生母都痛下殺手的可憐女人,能承受得了打擊嗎?

鄭文受怔怔地在床沿坐下,抬起魏靜雅的手腕檢視。果然在左腕,看見丑陋的疤痕。鄭文雯掉淚,怪不得她老是戴手套。

「對不起……」鄭文雯輕撫過她臉龐,深吸口氣,想忍住不斷涌現的淚。「對不起——我真壞。」

天快亮了嗎?那為什麼窗外還是黑著?為什麼他還睡不著?

陸玄武躺在床鋪上,雙乎枕在腦後,瞪著屋頂,看著嵌裝在天花板生銹的老風扇,吃力地旋轉一圈又一圈……發出淒慘的悲嗚,听得他心髒好痛——是那聲音教他煩躁?還是,根本是回憶在割痛他?

爸媽生意失敗燒炭自殺時,他二十二歲,為了照顧三個弟弟,不讓弟弟們離開,他放棄學業,挑起家計,吃盡苦頭。代替懦弱的爸媽擔起養家的責任,被現實生活磨成銅牆鐵壁。好幾個深夜,現實壓力讓他無法入睡,有幾次為了房租,不得不向朋友借錢,傷透他的自尊,教他怨恨人生。

如果爸媽不自殺,他也不會早早吃足苦頭看盡臉色。所以,他憎恨那些受不了壓力自殺的人,那種人自私可惡,丟下爛攤子,讓留在世上的人痛苦。他詛咒所有自殺的人最後都下地獄,到現在他還不能原諒父母,心中的黑洞從沒愈合,即使表面看來,他很成功。弟弟也都在他照顧下生活無虞、健康長大。他看起來非常正常,但只有陸玄武自己知道,他的心千瘡百孔、傷痕累累,那些創傷、被父母遺棄、被現實人生重擊,那些個驚恐不安走投無路的時刻,仿佛永遠不會過去。

到現在他還是深深的恐懼著哪天醒來,擁有的全消失,他又會被打回原形,一無所有——光是像今晚這樣偶然的觸動回憶,就可以讓他痛不欲生,無法睡眠,腦子會像陀螺旋轉不停,飽受過去折磨。真可笑!

他氣憤地抹去眼角的淚。這是什麼孽緣?竟然會遇到另一個傷害自己生命的自私鬼。可惡的家伙,她連自己的身體都敢傷害,她不痛嗎?看來瘦小脆弱,可是……

她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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