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 第七章
蔣恩美凜著臉走了。進屋里來的煙花女子,一直笑一直笑。「我叫依達,你呢?先生怎麼稱呼?」依達輕佻的手一直勾過來勾過來,對廣仁宇又模又摟,彷佛彼此已熱戀八百年。
被踫觸的身體繃緊著,他的火氣一直涌上來,臉色陰郁駭人。女人濃郁的香水味和胭脂,交雜成讓他膩煩的氣味。
巴個不愛的女人勾纏,陷在這荒謬處境里,實在蠢。
他在干麼?他從不找小姐陪的,為了氣蔣恩美,故意扮下流,這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嗎?他為什麼一面對蔣恩美就變得很智障?
「先生,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好帥好酷呢?」依達整個人貼上來了。
「妳先坐下,不要動手動腳。」
「嘎?哈哈哈…」她拍手大笑。「我第一次听到客人要我不能動手動腳,你好特別…」她又想貼上來,廣仁宇將她拉開,按坐在沙發。
「坐好。」這時,他發現蔣恩美穿來的絨布外套沒帶走,對了,車鑰匙也還放在茶幾上。這陣子她都是開他的車往返接送他上班。
這麼冷,她怎麼回去?還沒穿外套?廣仁宇抓了外套就往外跑。
「喂?先生,你去哪?」
「這個……」廣仁宇抽出皮夾,塞了八張千元鈔票給小姐,拉她出去。「抱歉,交易取消。」
「哇……」依達還呆在門外捧著鈔票贊嘆,廣仁宇已經跑得不見人影。
他跑過三個巷口,才找到那個往大馬路走去的瘦小背影。他心都碎了,看她頂著寒風,雙手抱胸,冷到顫抖的低頭前行,這都是他害的,在沿路菩提樹的暗影下,她的身影顯得更孤寂。
「恩美?蔣恩美?」廣仁宇追上去。
蔣恩美回頭,看見他,走得更急。
「妳沒穿外套!」他跑過去,拉住她。
「走開!」蔣恩美斥喝,腳步更快,只想甩開他。
「很冷,穿外套。」
「我叫你走開!」
「我送妳回去。」他跟著走。
「我會搭出租車。」
「先把外套穿上,妳會感冒……」剛剛在屋里他粗聲粗氣罵她,這會兒,怕她著涼,只好低聲下氣求她穿外套,連他都恨自己這樣窩囊,可怎麼辦?蔣恩美這樣狼狽,讓他好痛。
「給我走開。」她不肯穿,存心氣他。
「把外套給我穿上。」他咬牙吼,抓住她手腕。
她震住,轉身對他咆哮。「你到底想怎樣?一下子要我叫小姐羞辱我,一下子又擔心我感冒給我送外套,你莫名其妙到了極點,我受夠了我受夠了我快被你逼瘋了!」她握拳尖叫怒吼,小小身子劇烈顫抖,她氣瘋了。
頭一次見到冷靜的蔣恩美這麼瘋狂,廣仁宇嚇到了。「恩美…對不起…別這樣…」怕她身體承受不住,廣仁宇試圖讓她冷靜,但她卻更加瘋狂,吼得更激烈。
「不用對不起,是我,全是我對不起你,都是我!我蔣恩美不像你敢愛敢恨,我孬種,你嘲笑我,我認了!」她雙手揪住他領子,恨恨地罵他。「但是廣仁宇,這世上除了愛情還有友情,還有親情,還有恩情!我不是禽獸,遇到喜歡的人就可以高高興興交配,我要顧慮別人的感受,因為我們是人,我們不是畜生!」
她顫抖著說︰「不是只有像你這樣瘋狂直接的才是真愛,像我這樣含蓄低調礙于現實,不肯表達的這種愛,這也是愛!放心里的也是真愛!我也知道應該跟相愛的人一起,我也想,但現實注定我們不行,就這樣,你能怎樣?不然你殺我啊?你殺了我,我不能給你我的人和未來,你殺了我,我保證我的靈魂會陪你一生一世,這樣你滿意嗎?滿意嗎?」
「別說了…」他猛地抱住她,很緊很緊,緊到連自己也呼吸困難。他很想哭,眼眶好痛,為什麼要愛得這樣苦,他心疼蔣恩美,他恨自己讓這苦命的女人還要承受這些壓力。「都別說了,別再說了。」
她埋在他胸懷里,還是氣,顫抖著。「你回去,你不是說要和那個小姐三、四次嗎?你回去……」
「我氣妳的--…我剛剛……很幼稚。」
她突然痛哭起來,泣不成聲。「我們一定要這樣嗎?為什麼我們一定要這樣?當不成戀人,難道我們就不能好好相處?我本來想趁結婚前,對你非常非常好,趁著我是你管家的時候,能夠盡情地照顧你,為你做事……算是彌補我不能跟你在一起的遺憾,這也讓你不爽快?我們一定要談戀愛,不能就得當敵人?一定要這樣嗎?」
「對不起,算我錯,妳不要哭,不要哭。」
「就當很好很好的朋友,不行嗎?」
「就當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我答應妳,不會再找妳麻煩,不會再讓妳為難,別哭了…別哭。」
將外套搭在她身上,將她緊緊擁抱住,在這寒冷的夜晚,在她痛哭聲中,廣仁宇意識到他最多只能得到這樣的擁抱,他該放下她了,如果他的愛只是帶給她痛苦,他放下。
她說得沒錯,是現實的錯。他不能再勉強自己跟她了,這世上不只有愛情,不是每個人都像他,為愛瘋狂。強摘的瓜不甜,強留的愛很苦,他和她,也許命中注定,無緣。
那夜激烈爭執,又放肆哭吼,最後,在暗巷里,廣仁宇抱著恩美,任她在懷里哭到無力。
那夜之後,他們倆,彷佛真的都認命了,維持和平友善的互動,她當個稱職到底的管家,照顧他的生活起居無微不至,比一個親密老婆還要細心多情。
他也享受著蔣恩美為他料理家務,踫到了,吃吃飯,小聊一會兒,看起來多和平。
蔣恩美的婚禮,老爸繼續一頭熱的籌備進行。
蔣恩美跟廣仁宇維持著比朋友還多一些些的互動,偶有時,他提早返家,他們就一起出門,散步去吃炭燒餅,再到對面的「異風格」欣賞花草樹。
一樣的,蔣恩美又在店側牆上懸掛的小盆花駐足,欣賞很久,小小垂落的綠葉,無數白色小報,好像永不凋謝,每回來都開好多。
「這什麼花?」蔣恩美問老板,看起來酷酷的女老板過來啾一秋。「這是貝古草,比較稀少的盆花。」
「好養嗎?」
「要每天澆水。」
「多少錢?」她問。
女老板笑了。「這個不賣的。」
蔣恩美一臉失望。
便仁宇看著這一切,感到好笑。「喂,妳真的轉性了。」
「有嗎?」
「回台灣剛看到妳時,妳像冷血無情的女強人,穿套裝,很時髦,一副連骨子里都冷冰冰的樣子。現在竟然問人家什麼花啊,好不好養啊,而且會煮飯燙衣服,連衣物都洗得比洗衣店贊,是怎樣?真的要邁向高級管家之路?」
她笑了,模模鼻子。「嗯,這個嘛,我原先也不知道我會這麼喜歡家務事,其實,很有趣啊!像逛超市啦,百貨公司那些超市很有趣的,光是鹽,就有很多種,什麼海鹽,什麼玫瑰鹽,煮出來的食物味道都會不一樣,只是鹽就有這麼多學問,洗衣服也是,有些衣物要反著洗,有些要放洗衣袋,你知道嗎?」
「嗯,兩位你們慢慢聊,我去忙了。」女老板閃了,這話題很失常,不是她的tone。
便仁宇笑著,發揮他的耐心听下去。
「我厭覺光是講這些柴米油鹽的心得,妳好像就可以給我講上幾小時。」
「是哩,還真的可以,說不完哩。」她皺皺鼻子。「總之我再也不敢歧視家庭主婦了,管理一個家真是一門深奧的學問。」
他哈哈笑。「我看妳在這方面挺有潛力的。」
他們終于可以好好聊天,不再僵持于那個過不去的愛情關,害得彼此時而爭執時而冷戰時而失控大吵。他們成為好朋友了,借著這段日子聊了很多很多,就是不聊愛情方面。
她佩服廣仁宇心量大,以前她認為他心量狹小,才會一進公司就把她叫去當管家,還懷疑他想惡整劉家耀,人事亂調動,可是一個多月過去,「明洋」漸入佳境,他也透過各種關系,說服銀行團繼續和「明洋」合作,同時為了安撫明洋的股東跟客戶,常應酬到很晚才回來。她好幾次早上來開門,發現廣仁宇睡在書桌前,桌上攤著滿滿的都是明洋的客戶資料。這男人不氣她要嫁給劉家耀,他還是遵守他的承諾,努力幫助「明洋」度過危機。
現在,他們相處得很好,甚至可以雲淡風輕的聊天說笑,這樣,她就快樂了嗎?
應該是快樂的,就是--…偶爾望著他,蔣恩美還是掩不了心中的遺憾。這麼好的男人啊……
便仁宇不再對蔣恩美抱希望,他放棄了,這樣對大家都好吧?就是,有時看著蔣恩美幫他熨衣服,他會難過得心揪緊,因為知道這畫面不會持續太久,她會是別人的老婆。
時間一天天流逝,就這樣嗎?他常恍惚地想著,午夜夢回,還是會莫名地掙扎,隱隱地因為不能愛她而騷痛。
這天早會,爆發激烈沖突。在廣仁宇進駐「明洋」第二個月,終于有人挺身反抗他,這人青筋暴突,和廣仁宇杠上了,他是向來低調沉默的會計部曹經理。
「你說你要我做什麼?」曹經理朝廣仁宇吼,嚇得端咖啡進來的關敏嬌差點跌倒。
「我請曹經理交出三年內所有會計帳目,資產負債表、現金流量表、海外資金往來賬戶」
「等等。」曹經理似乎受了很大打擊。「你要查我的帳就對了。」
「大家做個研究。」
「好……下周五給你,你盡避去查。」
大家都知道為什麼曹經理會這麼激動,拜托喔,為公司效力最多,甚至在總裁發不出薪水時,大力贊助的人就是曹經理,廣仁宇不信任他做的帳,這是對他最大侮辱。
「不,你明天五點以前給我。」
眾人倒抽口氣,參與開會的總裁劉家耀也很驚訝。
曹經理氣憤地說︰「你開什麼玩笑?整我們會計部嗎?你要什麼東西我們就要立刻給?三年的帳目,你覺得明天五點可能嗎?」
「仁宇……」劉家耀也覺得廣仁宇太強人所難了。廣仁宇揮手,揮掉他發言的契機,直視著曹經理。「都是現成的資料,趕一下應該沒問題。」
「不要太過分,至少七天。」
「明天五點我要看到。」
「你查我們會計部的帳,已經對我的人格造成極大的傷害,還逼我要立刻交東西出來,你這是干什麼?公司出事是下游廠商品管錯誤,不是我們會計部出錯,拜托你講道理,如果你堅持,我這個經理不做了!」
「我堅持。」
「你……」
「兩位,兩位稍安勿躁,仁宇,其它的事我答應都不插手,但曹經理是我好兄弟,我想就給他七天時間……」
「我可以給他七天,不,七百逃詡行。我會走人,你,高興怎麼做隨你。」
「廣、仁、宇!」劉家耀終于火大了。「我忍你讓你,可是,好兄弟,你已經太過火了!」
太刺激了。關敏嬌溜出會議室,打電話給蔣恩美。「妳絕對不會相信發生什麼事了,太精彩太刺激,哈,總裁硬起來了,我看妳的仇人要滾蛋了…」
蔣恩美接到關敏嬌電話時,正在公司大樓外的早餐店用餐。自從當了管家兼司機,早上送廣仁宇上班後,她就在這轉角餐店消磨晨間時光,她漸漸愛上這麼悠閑輕松的生活。可是,今天當她正打算加點一份貝果來吃,就被關敏嬌電話中亢奮的聲音打斷。
「我看妳的仇人要滾蛋了…」
蔣恩美付了餐費就往公司大樓跑去,不顧警衛的斕阻,硬搭電梯上樓,害警衛跟她上樓。蔣恩美沒敲門就沖進會議室,氣喘吁吁瞪著正僵持中的劉家耀跟廣仁宇,看著這兩個劇烈影響她人生的男人。
「怎麼回事?家耀?」她問。
「我正打算請廣仁宇離開,我受夠他了,他不能連對我最講義氣的曹經理都趕走!」劉家耀氣急敗壞,看來是豁出去了。
「我們談一下。」蔣恩美拉了劉家耀就往外走。因為她是總裁的未婚妻,沒人敢制止。
看著他們消失門口,廣仁宇興味盎然,悠哉悠哉靜觀事情變化,倒是曹經理面色僵硬,緊張著。
蔣恩美將劉家耀拉到樓梯間講話。
「你們怎麼回事?我听說你要廣仁宇走?」劉家耀迫不及待跟未婚妻訴苦,說明廣仁宇跋扈的經過。「……妳也知道曹經理對我多好,一路挺我到現在,還拿他的錢幫我,如果我連這樣的好人都不能保護,我還算人嗎?」
「因為你堅持,如果廣仁宇走了呢?」
「那就走。」
「公司呢?」
「大不了我破產好了。」他任性道。
蔣恩美听了一陣火大。「大不了破產?大不了破產?!既然如此,我干麼去當管家,我就算了,被降職當總機的郭陶陶呢?去當警衛的高總呢?假如一開始就打算破產,何必把廣仁宇找來讓大家白忙到現在?然後在廣仁宇已經介入這麼深的時候,又說得這麼瀟灑,大不了破產?」
蔣恩美咆哮,她幾乎不曾跟劉家耀大聲說話,因為敬重他是她家的恩人。可是,她受夠他的感情用事了,她還想到廣仁宇這陣子是怎樣勞心勞力在挽救公司,劉家耀卻幼稚耍性子?
「恩美…妳嚇到我了。」沒看她這麼凶過。
「我只是……只是……」蔣恩美發現自己有點失控。「我不希望你感情用事。」
她氣壞了,劉家耀就是爛好人,多愁善感重感情,但這剎那,她發現,也是他這種濫情的缺點造成公司很多狀況,因為重感情投資朋友的生技公司,因為重感情,不夠積極盯廠商的品管,出事時又太容易體諒對方。重感情不是這樣重法的,這樣的重感情只會傷害所有人的感情。「那現在我該怎麼辦?」劉家耀被蔣恩美這一吼,冷靜些了。「既然當時不顧我的反對,硬要把廣仁宇找進公司,那就放膽讓他做吧,用人不疑,而且之前我們這些主管也放下自尊,听廣仁宇的決策到現在,你總不能為了曹經理就放棄吧?」
「很奇怪,妳怎麼變得這麼挺廣仁宇?我是想,反正大家也不喜歡他,妳也是,妳也很氣他逼妳當管家當司機,現在干麼希望他留下?」
蔣恩美瑟縮一下,但很快回復冷靜。「他可以幫我們,他還成功說服銀行,順延我們的還款期限。」
「妳確定他會幫我?」劉家耀將女友拉到更角落說話。「妳以為我那麼笨只會感情用事嗎?我告訴妳,我接到消息,曹經理的朋友打听到的,廣仁宇的顧問團,暗地在幫其它食品公司,等我們一破產,準備要收購我們公司,所以先讓我們里面一團亂,再乘機而入,這也是他要財務報表的直接原因吧?」
看他彷佛得到天大的小道消息,蔣恩美笑了。真是這樣嗎?可憐的劉家耀,不知道廣仁宇來公司幫他的真正原因,是因為跟她還有感情債沒了。
「所以現在你相信曹經理的消息?不相信廣仁宇了?可是當初說相信廣仁宇可以救我們公司的人呢?是誰主動去找廣仁宇來幫忙的?家耀,你不能搖擺不定,用人莫疑,知道嗎?」
「因為廣仁宇一些決策太匪夷所思了。」
「因為他就是那樣的人,他懶得嗦,只想解決問題,因為果斷,所以看起來很無情,可是他的能力是被業界肯定的。如果他真的會下流到用那種骯髒手段去並購別人的公司,早就會有一些耳聞或風聲,不用等到曹經理來打听……他的信用在業界很好,這是不容質疑的。」
「妳以前阻止他進公司,現在,卻一面倒的說他好話,恩美,妳好矛盾。」
要是以前,她會心虛,不敢說下去。但現在,她覺得夠了,她夠委屈了,該盡的道義她願承擔,最起碼她想保留心里位置給廣仁宇,她已經無愧于心了。
她說︰「人是矛盾的,不是嗎?我以為被調去當管家是羞辱我,卻在離開辦公桌和商業大樓找到更多快樂,也許廣仁宇也看得出來,我不適任公關經理。」
「妳覺得我該相信廣仁宇?」
「對,要相信他。」
「為什麼?」
「盡避他看起來很狠,但,他是君子。」
「萬一曹經理真的離開公司呢?別忘了他拿三百萬幫助我,他算是我的恩人,我必須報答他。」
「那是愚蠢的報答…」蔣恩美愣住。這情境,多相似。廣仁宇也罵過她,罵她和劉家耀交往是愚蠢的報恩。
「恩美?」
「如果曹經理堅持要走,我們再想別的方法補償他,畢竟你當初全權交給廣仁宇負責,如果不同意他的決策,他在這位置上也沒意義了,以後他的決策還有誰信服?大家也會對領導權在誰手上感到困惑,無所適從。我想,這也是為什麼廣仁宇認為你不同意他,他就要走的原因。」
「好,妳有理,我听妳的。」
劉家耀回會議室,繼續被中斷的早會。
蔣恩美怔在樓梯間,懷疑自己一味的對劉家耀報恩,不借犧牲真心愛著的男人,是不是--…太愚蠢?
便仁宇不知道蔣恩美跟劉家耀說了什麼,當劉家耀再回到會議室,態度轉變,聲明要支持廣仁宇的決定,請曹經理配合。
曹經理哽咽了。「不是我不想配合---…」這白發蒼蒼的老男人,總是為公司賣命,他好委屈,跟總裁說︰「你看不出來嗎?我氣的是不被信任,還有他的態度。我是怎麼對公司的?現在隨隨便便來個人就要我配合?有道理嗎?」
「曹經理,請你體諒,我跟你說……」
「我不要听!」曹經理突然哭出來,嚇壞了大家。頓時總裁,還有一干主管們全圍過去安慰他。唯獨那個始作俑者,很自在地晾在一旁,端著咖啡喝,背倚著牆,欣賞曹經理的哭戲。
在他受夠這群人濫情的安慰與曹經理煽情的哭泣後,他打斷這荒謬的境況,走過去跟曹經理說︰「你吼也吼完,哭也哭完,接下來該不會要表演跳樓吧?」他微笑,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
蔣恩美悄悄走進會議室,剛好就看見這一幕,同時看見曹經理震驚的表情。
便仁宇對他說︰「你遞辭呈吧。」
「欽?」鼻子還淌著心酸兩行鼻涕的曹經理,一下不知該怎麼收場。
「不過……」廣仁宇說︰「公司規定辭呈要一個月前提出,所以你剩下這一個月還是得把我剛剛說的,明天要的那些報表弄出來給我。」
「你!」
「如果你不肯動手,我很樂意親自進會計部坐鎮,整理那些財務資料,我想,那些帳目還難不倒我,你說呢?」
令眾人驚訝的是,曹經理竟然不哭也不耍脾氣了。
「你休想讓我像個卒仔被你逼走,我的工作我自己會做。」
「好極了。記住,三年內所有會計帳目,資產負債表、現金流量表、海外資金往來帳目等…我全都要,而且跟剛剛我說的一樣,明天五點前給我。」
「就是所有細目,我會。」曹經理很小聲地說。
嚇壞大家了,現在是怎樣,剛剛又哭又鬧的那只自尊受傷的大猩猩呢?
曹經理低著頭說︰「各位,你們開會,我想我要先回會計部整理這些資料了……」他起身想走。
「等等。」廣仁宇開口,覦著正要走出門口的曹經理。原來,他還有話沒說,原來這些僵持、混亂,以及最後這樣的發展,都在他計算內,包括接下來要送給大家的驚喜,全在他度量內。他微笑地說︰「曹經理,怕你來不及,我特地找了幫手給你。」
「什麼?」曹經理駭住。
在大家困惑的目光中,廣仁宇從西裝口袋抽出手機,打開,撥了個號碼,對電話那端的主人說︰「Joyce,妳可以上來了,請警衛帶路。」
Joyce?這名字震撼了站在門邊的蔣恩美。那是---…她想起來了,Joyce是廣仁宇提過,一直很喜歡他的團隊伙伴。
不到十分鐘,名叫Joyce的女人在警衛的帶領下,走進會議室。
她像一道燦亮陽光,射進會議室。她的美貌,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她臉上那熱情洋溢的笑容,這一切一切,都教在場人等忙著贊嘆,說不出話語。
「哈……你們好哇,怎麼看起來氣色都這麼差?怎麼,剛剛的會議很刺激嗎?」她笑嘻嘻地走向廣仁宇。「也難怪,跟這家伙開會就是會這麼淒慘。」
Joyce講話帶有ABC的口音,看起來就像歌星李玟,甜美性感。向來在大家眼中是大美女的蔣恩美,瞬間遜掉。更讓蔣恩美覺得自己遜掉的是,廣仁宇挽住Joyce手臂,向大家介紹她時,他臉上親切的笑容。「這是我剛從紐約請回來的Joyce,我顧問團隊里的首席精算大師。
波折不斷,峰迥路轉的晨間會議,開到十點多才結束。蔣恩美離開時,關敏嬌約她中午一起吃飯。她們到以前常去的西餐廳用餐,關敏嬌點了牛排,還選了起司蛋糕當副餐。
「妳不減肥了嗎?不是一向都不吃澱粉類?」
「我現在換了新的減肥方式,我看了一本書,可以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而且不會胖。」
「哪有這種事。」
「真的,才一星期,我沒節食,就瘦一公斤了。」餐點送上來,關敏嬌聊起剛剛的早會。「我以為廣仁宇走定了,妳跟總裁說了什麼?他一改之前的態度,力挺廣仁宇。」
「喔,也沒什麼。」
「妳該不會也贊成廣仁宇留下來吧?妳很奇怪喔,他讓妳去做管家,這樣羞辱妳,妳不氣了喔?」「那個Joyce……妳覺得怎麼樣?」
「覺得怎樣?嘿,我一看就瞭,那個Joyce八成是廣仁宇的女朋友,妳沒看到他們的互動多自然?男朋友來了女朋友隨後到,哼哼哼,夫唱婦隨,太明顯了。最可憐是曹經理,氣到哭……」
「敏嬌…」蔣恩美心亂如麻。「妳有喜歡的人嗎?為了愛,妳會不顧一切嗎?」
向來大剌剌的關敏嬌忽然傻住,眼楮飄來飄去,不敢看蔣恩美。「那個--…妳是不是听說了什麼?妳干麼問這個?」關敏嬌慌慌張張地問。
「看妳的反應,很可疑喔。」
「哇……這個牛排好好吃喔,妳看這個肉,多女敕啊!」
「不要一直用叉子戳肉,很嗯。妳很失常喔。」蔣恩美抱胸,瞇眼打量關敏嬌。「該不會是喜歡我們公司的人吧?是誰?我不可能不知道,安先生嗎?還是左善翔?」
妹妹背著洋女圭女圭,走到花園來看花……又是這個怪鈴聲,關敏嬌的手機響了,救她一命,是女兒的保母打電話來問她事情。蔣恩美看關敏嬌找女兒說話,互動親昵,竊竊私語,很心酸。連這個離婚又帶著女兒的關敏嬌,都有喜歡的人。她呢?她連去愛人的自由都沒有,太可悲了。
必敏嬌講完電話,對蔣恩美笑。「那個,剛剛妳問我的那個事喔,妳饒了我,給我一點點點隱私,我不想說謊,不想討論這個呢。」
「好好好,我不問。」嗟,難得她有想聊愛情的FU呢,這個愛啊,亂害人的。她滿腦子都是Joyce美麗性感的狐狸精樣。
叮……
被蔣恩美的手機響了,那頭傳來廣仁宇一把低沈性感的嗓音!「Joyce的行李在公司,妳幫我先接她回我家,讓她先安頓好。」
「她要住你家?」蔣恩美驚訝。
他低笑。「有這麼驚訝嗎?客房空著,當然住我家。」
「噢……」
他沉默了幾秒。「妳會吃醋?」
「沒有,怎麼會,你想太多了。」慌亂地關掉電話,可惡,她口是心非。換關敏嬌瞪著她看。「妳跟總裁講電話嗎?」
「嘎?不是。」
「不是?」關敏嬌瞇起眼楮。「妳慌慌張張,臉紅通通的,不是跟情人講電話是跟誰?很詭異喔。」
「拜托,妳別亂想好不好?」
「妳愛總裁吧?」
「愛,很愛,愛死了,行嗎?」蔣恩美忽然惱羞成怒。「我還有事,先走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