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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愛•2503房(上) 第四章

作者︰單飛雪

到了,停好車,黎祖馴、張天寶兩人一前一後上樓。樓梯間,兩邊牆壁斑剝,還鋼筋外露咧,張天寶繼續嗦——

「這樣叫過得不錯?住什麼鬼地方,貪租金便宜吧?我看你家一定亂七八糟,三餐吃的不是泡面餅干就垃圾食物,冰箱一定又空空的……」

「少嗦。」黎祖馴踢他。

到五樓,打開門,張天寶傻住。這是……黎祖馴的家?怎麼可能?!這麼整齊?

屋主也呆住。「怎麼搞的!」

一開門,就花香撲鼻,張天寶已先被嚇退一步。「你買花?」

「我沒買。」但茶幾上擺著花瓶插著十幾朵香水百合。茶幾上,堆了滿滿的飯菜。黎祖馴走入屋內,捧起花瓶打量,滑膩溫潤,質地很好,應該不便宜。

「哇 ∼∼吃這麼好?五菜一湯?」張天寶參觀屋內。「收得這麼整齊?」以前去他房間,哪次不是衣服亂扔,東西亂放,書報雜志這一堆那一堆,現在呢?整整齊齊的。

黎祖馴月兌掉上衣,扔在沙發。嗯……看這樣子,知道是誰的杰作了。

張天寶玄開冰箱,喝!里面擺著切好的水果,一大鍋河詮湯。「贊,我要喝。」拿了碗筷,舀了一碗,過來坐下,就喝起來。

「嗯!」天寶舀起河詮打量,表情專業,口氣內行︰「這湯、甜度適中,這河詮,粒粒飽滿︰這口感,軟得剛好,這下,我明白了……」

黎祖馴雙手枕腦後,交迭著長腿,覷著他笑。「小妞,你怎麼那麼嗦啊?」

張天寶表情陰陰地。「這次是誰?」收拾家里、烹飪飯菜、精心備好水果、還熬煮河詮湯?祖馴絕不可能花這麼多功夫在這上面,肯定有女朋友了。還讓人家自由進出他家,玩真的?

「沒女朋友。」

「那會是誰做的?」張天寶指了指準滿茶幾的皈菜。

「她。」唰地,黎祖馴抽起壓在遙控器下的便條紙,訪客留下的。

「喉?」張天寶搶著看。

內文清清楚楚寫著的,是個極欲討好黎祖馴,卻強要故作不經意的女孩。

第一段寫著——

黎先生︰

謝謝你提供場地讓我跟好友聚含,中午我們在這里吃飯聊天,很快樂,桌上的飯菜是沒吃完的……煮太多了,你幫忙吃好嗎?

張天寶哼哼地說︰「剩那麼多,明明是故意煮給你吃。」

第二段——

冰箱有河詮湯,是我們帶來喝的,還剩一點,懶得帶回去,趁剛煮好你快把它喝完。

張天寶又哼︰「一大鍋欽,說什麼懶得帶回去?煮給你喝的,太明顯啦!」

第三段——

對了,桌上的花,是我朋友公司不要的,我們覺得還很新鮮,丟掉很浪費,所以就帶來這里放了。

張天寶冷笑。「每件事講成很隨興的樣子,看起來更刻意。笨!」

黎祖馴K他。「好了好了,你怎麼那麼愛碎碎念啊?」

最後一段——

江小君PM4:30

黎祖馴抬頭看鐘,六點,早一個多小時,他們會踫面。

「江小君是誰?新把的馬子?」

「什麼馬子?人家才十九歲,要把也不會把這麼年輕的。」

「那為什麼她可以隨便進來你家?」

黎祖馴解釋那天的事。「看她可憐,才借她地方讓她跟朋友聚會。」

張天寶大叫︰「快、把鑰匙要回來!」

「為什麼?」

「為什麼?」張天寶指了指花。「你看!」又指著一大堆菜。「你看看!」再張大嘴指著里面。「你看清楚∼∼」大嘴巴里面還有河詮渣。

「噁心!」黎祖馴用手肘頂開他的臉。「我看看看看全看完又怎樣?」

「那你應該感覺到了,這女生喜歡上你。」

黎祖馴去冰箱,拿啤酒來喝。

「我跟你說,怎麼玩都沒關系,就是千千萬萬不要惹到那種清純小女生,尤其是沒戀愛過的……」張天寶急著替他緊張。

「你跟她很熟嗎?知道人家沒談過戀愛?」

「看得出來啊,從這個筆跡這個名字這個講話方式,嘖嘖嘖……」將紙條放心上,他閉眼,像感應到什麼似的說︰「嗯……這是個好女孩……嗯……你不要造孽,饒了她吧。」

黎祖馴大笑。「是是是,張大師。」

張天寶語重心長。「小女生跟那些姊姊級的辣妹不一樣,小女生最可貴也最可愛的就是認真,最恐怖也最討厭的也是認真。根據我跟兄弟們分析出來的把妹寶典,結論就是,把阿姨把姊姊把辣妹把誰都好,就是千萬不要把到年輕認真的小美眉。把辣妹阿姨級的,你膩了不想繼續,只要跟對方說「我配不上妳、妳太好」等等等,她們就會自動離開,非常識相,不吵不鬧,走得瀟灑。」

「難怪你一直失戀,因為你老是把那種不好掌控的大女人。還有……你最槽糕的就是防心太重,過分小心。」

「我能不小心嗎?我老爸身家一億效,從我念小學的時候開始,他就不斷地恐嚇我,要我小心。小心朋友小心女人小心每個接近的,小心他們的動機∼∼」

他拍拍張天寶的大肚肚。「所以你才有暴食癥,每天過分小心的結果就是變得很愛吃,只有吃東西才有滿足感,你、太、空、虛、了。」

「扯太遠,反正我是要告訴你,跟涉世未深的小美眉交往很恐怖,不想繼續時,不管你講了多少個借口要跟她分手,她就是听不懂,就是會一直問為什麼為什麼,一直糾纏,搞到後來你快精神崩潰了。所以你一定要遠離這種認真的小妹妹,你仔細想想那個後果,你是不是應該把鑰匙拿回來?」講到口干舌燥,真是用心良苦。

「喔。嗯……」黎祖馴左手撐著下巴,右手夾著煙,表情憂郁如梁朝偉,吞雲吐霧,心事重重,顯然是陷入苦思中。

張天寶拍拍他,希望他好好想一想。

黎祖馴果真想了會,抬頭,看天寶,似有領悟。

張天寶問︰「怎樣?想通了?」

黎祖馴問︰「河詮湯怎麼樣?」

「贊。」

「幫我倒一碗。」

阿∼∼天寶捶心肝,講半天這家伙根本沒听進去,繼續念︰「先不管她喜不喜歡你,隨隨便便將鑰匙給她太大意了,尤其這個小女生愛上你∼∼」

「哪那麼多愛來愛去的?」

「你身邊就是愛來愛去你殺手級的我會不知道嗎?羅敏晶的事你忘了啊?」

黎祖馴喝啤酒,聳聳肩,像是忘記了。

張天寶諄諄教誨︰「你忘了教訓嗎?那個未成年的小女生暗戀你不成,竟然跟爸媽說和你發生關系,你爸還出面跟人家打官司,雖然事後證明你的清白,但過程很恐怖,多冤枉啊,把鑰匙拿回來,免得夜長夢多,萬一那個江小君半夜跑來要你陪她,你一時忍不住就——」

「我是人不是狗。」黎祖馴瞪他一眼,越講越沒分寸。

張天寶最會嚇自己順便嚇別人。「又或者她戀你成狂,潛入你家,像電影「重慶森林」那樣,在你的礦泉水偷加安眠藥,再讓你一直睡一直睡,然後她就在你家惡搞,×!我越想越毛∼∼」

只有你自己在那里毛吧?神絲病。黎祖馴笑他︰「張天寶,你真的有病,你有被害妄想癥,不過剛剛那句「戀你成狂」四個字,還挺有文學感的。」

「真的嗎?」

「是嘍。」

「記得把鑰匙拿回來,我是為你好。」

「是是是,明天就拿,不要再嗦了,你怎麼越來越娘?!」

「×!」

「不過你說得有道理。」

「本來就是,這字條就是證明——」咻地抽起紙條,張天寶用力晃它。「從這幾行字我已經看得出來,這女生已經對你有一米米發情跡象,你要即時跟她撇清關系,斬斷她對你的妄想,免得她自作多情,另外……」張天寶掏出鋼筆在字條背後寫了一行字。「這是我的地址,假如她想有個場地跟朋友相聚,可以來這里,免費讓她用。假如她對你還不能忘情,可以對我來個移情作用,我有自信可以開導她。」

黎祖馴表情木然,瞇著眼,覷著他。

張天寶嘿嘿笑。「開玩笑的啦,哈哈。」

「好,立刻叫她還我鑰匙。」說著,拿出手機就打。

原本只單純的想提供場地給江小君,但她用心良苦的種種行為,讓他有壓力,如果害人家有不實際的期待,少女心,玻璃心,他不想傷人家的心。電話響很久,沒人接。他檢視電話號碼,難道……記錯號碼?

早上,黎祖馴還躺在沙發上睡得正熟,手機響了。他抄來手機︰「喂?」

「不好意思……我是江小君,呃……昨晚是不是有打電話給我?」她急急念一組號碼。「是你嗎?」聲音壓低,口吻興奮又緊張,背景像處在個密閉空間,靜得詭異。

「我有打……但妳沒接。」听見聲音的瞬間,這過分客氣,又帶點稚氣的口吻,他腦海頓時浮現那幕,江小君蹲在唱片行地板听音樂,那專注可愛的神情。

小君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因為我晚上都把手機關成靜音,所以沒發現你打電話給我,對不起……」她焦急,仿佛錯失他的電話多嚴重。

「干麼關靜音?」

「因為我媽有時會接我的電話,真的很對不起。」

「妳幾歲?」他找打火機,點煙抽。

「十九。」

「媽媽還過濾電話?」

「不好意思,我媽就這樣……打給我是不是有事?」要約她出去嗎?小君期待著。

懊怎麼說呢?雙腳跨上茶幾,他轉頭,窗外目光,燦得人眼花。

「是關于鑰匙的事。」他有些些心神不寧,鼻間仿佛聞到她身上帶著的特殊氣味。

「鑰匙?」她不明白。

「嗯……」緩緩噴出一口白煙,煙霧上升,她若隱若現。

「鑰匙怎麼了?」

「想拿回鑰匙。」想象彼端她的表情,討回鑰匙,會不會令她難堪?又想到那雙黑墨墨的大眼楮,望著人的表情很無辜,仿佛很容易就傷心。追討鑰匙她會怎麼想?會不會自尊受損?

「喔……」小君先是錯愕著,然後沉默,不吭聲了,他無法從她的聲音揣測她的情緒,結果竟慌了一下下,沒頭沒腦連忙補上︰「昨晚忘記帶鑰匙,被關在外面,想拿放妳那里的備份鑰匙。」

啊×咧!一出口,他就後悔。非他本意啊?他干麼啊?

小君慌張。「啊、糟糕……那你後來怎麼辦?被關在外面嗎?你現在在哪?」

煩!「因為聯絡不到妳,只好在外面,真慘,整晚沒睡……」算了算了,不討了,不想讓她傷心。她呢?她哭了。電話傳來嚶嚶的啜泣聲,哭聲壓抑,像怕被听見。

「妳哭什麼?」黎祖馴猛地坐直,按熄香煙。是怎樣?干麼哭?

「不好意思……害你被關在外面……」

「這就哭?」

「我覺得很對不起……」放備份鑰匙在這里,情急時卻沒幫上忙,她好內疚。

×!小女生真麻煩。她的哭聲教他心煩意亂。「很對不起應該嚎啕大哭吧?哭這麼小聲。」他沒好氣地說。這也能哭?我的媽。

「我躲在衣櫥里,不能哭太大聲……」她還真給他認真答。天才!

「干麼躲在衣櫥?」

「我媽在外面,怕被她知道我在講電話。」

「講電話不行嗎?」

「跟男生講電話不行,她會問東問西的……你吃早餐沒?你整晚沒睡嗎?很累吧?」她很自責。

唉,怎麼活得這麼辛苦?不能自在的帶朋友回家,不準跟男生通電話,打電話要躲衣櫥里,什麼狗日子啊!

「我騙妳的。」他說.「我沒有忘記帶鑰匙,也沒有在外面游蕩,所以妳別哭了。」

「啊?」

想象她曲身窩在暗黑的衣櫥偷講電話,還邊講邊哭,他心疼,干麼這樣折磨一個小女孩,大清早讓她這樣苛責自己?江小君一點小錯誤就自責得要命,和他愛開玩笑講話隨便的個性有著天差地別。

他柔聲道︰「隨便講什麼妳就信?」

她不哭了,納悶地問︰「那……你昨晚為什麼打電話給我?」

這個嘛……他要小心作答。為什麼咧?因為……

「打錯了。」

「打錯?」

「對,本來要打給另一個朋友,太困了,通訊錄沒看清楚按到妳的。」完美,既不讓小女生有期待,也可以為自己解套。

「喔……」

他听出那聲「喔」有著濃濃的失望。「掰。」掛了電話,他躺回沙發。睜著眼,覺得蠢。他在干麼?情緒七上八下,思緒搖擺不定,一下想討回鑰匙,一下又想算了,一下擔心她難過,一下又覺得害她哭有罪惡感,一下又覺得煩,這會又心浮氣躁,馬的,幾天不見,竟然還有點想念。小女生捏?瘋了,跟小女生耗什麼?嗟!

小君喜歡寫日記,怕被偷看,日記隨身攜帶,每寫完一本,就鎖起來,寄放好友那里,她將心里憋著的事全跟日記坦白,這是一個人時最快樂的消遣。

認識黎祖馴以後,她更沉迷于書寫日記,將他們的相遇,每次談話內容,他說話神情……通通巨細靡遺記在日記里,怕忘記,想時刻回味。

在書寫黎祖馴的時候,不管身在何處,他的相貌就會栩栩如生躍然于紙面,仿佛離她很近。她時而微笑時而發傻,心中甜蜜。有時寫到開心處,心跳甚至快起來,那激動的、滿滿的情感,教小君明了,她為這男人著迷,然後意識到,這就是所謂的暗戀。可是暗戀是多麼辛苦喔!

因為害羞,礙于自尊,只能被動的等他約她。他說要帶她去2503,但一直沒有消息,好不容易難得打電話給她,他卻說打錯了?真掃興!

即使沒見面,仍時刻佔據她心。抱持一股發燒般的熱情,小君完成許多不可能任務,連楊美美都驚嘆不已。

她持續以各種曖昧形式,默默討好黎祖馴。她常去他家,即使沒踫到他,能待在他的屋子,就感到幸福。她學會烹飪,可在一小時燒出四道家常菜,不過花半個月時間,就有這麼好成績。每每在鋼琴課結東後的空檔,她約美美去買料理,到黎祖馴家中烹飪。

楊美美驚奇小君的手藝,夸她對烹飪有天分,不,這和天分無關,小君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單純想討好某人的傻勁促成的。

小君還擅自作主買了咖啡機放在黎祖馴家里,她留字條解釋——

罷好家里多一台咖啡機沒地方放,先借放在這里。

其實是想離開前,煮咖啡給他喝,他有喝黑咖啡的習慣,小君查過資料,黑咖啡用煮的比即溶咖啡好喝。如果讓他品嘗到很棒的咖啡,他會不會對她刮目相看,覺得她很棒,而更注意她的存在?小君是這樣想的。

她故意每次只煮一點點,弄得好像是她們喝剩的,而不是特地為他做的。怯于明目張膽示好,這害羞的少女情懷,紙條的字里行間,小君越是間接含蓄,事後,在黎祖馴看來卻越是欲蓋彌彰,情意明顯。

他不說破,由著這少女瞎忙。

他不回應,讓她白忙。

他想著,她很快就會厭倦這種單方面的付出,然後這感情會自我了斷。

可是江小君非但沒自我了斷,還傻傻地玩著這欲蓋彌彰情意明顯的游戲。

這天下午四點,小君等在便利商店外。

半小時後,楊美美從對街的婚紗店跑出來,穿過馬路和她會合,兩人前往超市。和楊美美買了晚餐料理,小君攔了計程車,她們前往黎祖馴的家。在巷口下車,兩人拎著裝滿材料的塑膠袋,往他家去。

美美問小君︰「妳干麼每次都故意把菜弄亂,好像我們吃過的?」

「這樣才不會好像專門為他做的。」

「好做作喔!明明專程來弄給他吃的,干麼這麼假惺惺?」她興致高昂地陪著小君發傻,私心也期待跟黎祖馴認識,可惜每次都沒踫到面。

「唉,我會不好意思嘛。」這感情,怕被拒絕所以不敢戀得太明顯,只好愚蠢地用很多心機來包裝。

「哇,江小君,妳真的超迷他呴∼∼才見過幾次面啊,做成這樣?真的那麼喜歡他?」美美試探地問。

「嗯。」小君臉紅。

「直接告白不就得了?」

「我不敢……而且……也太快了,他會覺得很怪吧?」

「妳媽不是要送妳去歐洲留學,告不告白都無所謂吧?不管他接不接受,你們都不可能啊,歐洲欸!」

小君心中一涼。

美美又問︰「每次發現妳留下來的菜啊咖啡的,他有說什麼嗎?有沒有跟妳道謝?你們之後還見過面嗎?」

「沒有……」

「鑰匙呢?妳去過那間死人的2503沒?」

「沒有,因為後來一直沒踫到他。」他大概已經忘記。

「真是,真奇怪,可以讓妳隨便進出他家,又是晚餐又是甜點吃了那麼多東西,也不謝一聲,就算忙到沒機會踫面,打電話總可以吧?太冷漠了!」

「他有打過電話。」

「真的嗎?妳怎麼都沒說?他說了什麼?」美美急著想听,關于這男人的一切她都想知道。

「打錯了。」

「嗄?」

「他說他打錯了。」

「就這樣?有沒有約妳啊?有沒有贊美妳飯煮得好不好吃啊?」

「沒有。」

「看樣子,他對妳沒興趣。」美美說這話的時候,表情難過,像在替小君難受,可是心里又有一絲高興。

小君忽然站住,一下子沒了勁。「還是不要去了。」

「為什麼?菜都買好了。」

「我覺得我好像在打擾他,也許他只是不好意思明講。」是啊,從沒夸獎過她做的飯菜,有沒有一個月了?他了無音訊,搞不好覺得她很煩哩!常常去他家,不見主人現身,也沒有他的問候,字條或電話都沒有,他是怎麼想的?搞不好他嫌煩哩!

美美急了。「他又沒叫妳別去,妳干麼亂想?走啦!」她心浮氣躁地抓住小君的手。

小君不肯走,忽然眼淚掉下來,像泄了氣的皮球。「我好像在發神經喔。」

「妳哭什麼啊?干麼啊?這樣就哭?又沒怎樣,他又沒說什麼。」

「我以後都不去了……」不喜歡這樣的自己,糊里糊涂過日子,這陣子都快不認得自己了。熱衷找食譜,愛看烹飪節目,妄想藉一頓頓好吃的飯菜,拉近跟他的距離,還晚晚寫日記,滿紙都是他。她荒廢練琴,挨老師的罵,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她在干麼?人家一句贊美也沒有,她在干麼?像跟自己嘔氣,懊惱地踢了一下腳下的石頭。

「不去了。」

「真的?」不行啊,她還沒跟黎祖馴作朋友哩!美美慌了。

小君抹去眼淚。「最近都沒心情練鋼琴,突然覺得我好傻喔……」

像個瘋子,盲目又瘋狂地做這些事,江小君啊江小君,妳到底在干麼啊?一天到晚溜去人家家里,又是做菜又是煮咖啡,在干麼?

小君轉身,回家。

楊美美跟在她後頭,同樣落寞表情。自從在唱片行見過黎祖馴,她就被吸引。如果小君再也不去黎祖馴的家,她呢?該怎麼認識黎祖馴?還是她自己跑去認識他?

苞在小君後頭,美美打量小君的背影。和自己豐腴的身材不同,小君瘦弱嬌小,小君還像個小女孩,不像她已經出社會在婚紗店工作,穿得前衛時髦,像今天她就穿了低胸緊身上衣搭配迷你裙,婚紗店同事每個人都說好看,婚紗店里的男同事們幾乎全為她著迷。她比小君有魅力,這點她毫不懷疑。也許黎祖馴不喜歡小君那類型的,肯定是不喜歡,要不怎麼會那麼冷落她?

美美追上去問︰「妳想,黎砠馴有沒有女明友7」

「不知道欸……」

「他家里沒女孩子的東西,應該沒有女朋友吧?」

「嗯。」

「妳真的要放棄他了呴?」

「嗯。」

「那如果他交女朋友,妳不會傷心吧?」

「干麼傷心?我也不會知道吧,我們又不熟。」

「不管他女朋友是誰?」

「他女朋友是誰也和我沒關系吧,而且我又不是他的誰,和我無關。」

「喔。」美美想著!假如是我呢?搞不好他喜歡活潑的女生,像我這種。

兩人靜靜地走了會,美美忽然說︰「鑰匙呢?既然以後都不去了,鑰匙總要還人家吧?」

小君停步,猶豫了。還了好像就真的跟他沒干系了,這一想,又掙扎了。

美美好熱心地建議︰「用快遞還不好吧,很沒禮貌捏,不如妳拿給我,我找機會幫你還。」

「可是……」

「妳剛剛不是也說自己好像神經病嗎?一直想著要去討好他,很難受吧?而且妳媽管那麼嚴,妳這樣下去根本沒辦法準備出國,也沒心情準備入學考吧?妳以後還要去歐洲留學呢,如果再這樣亂下去,一定會搞砸。」

小君猶豫不決。

美美突然很強勢地說︰「拿來!傍我,我幫妳還他。妳個性太軟弱了,我幫妳,只要把鑰匙還了,妳就不會再這樣患得患失,很快能忘記他,安心練琴了。」

「需要這麼快還嗎?不還好像也沒關系啊。」

美美突然發飆。「妳看妳,才說要放棄,又猶豫不決了是不是?妳就是這種個性,到最後感情沒談成連鋼琴都練不好,妳媽一定會很失望,妳怎麼可以讓她難過呢?」

「妳怎麼了?」小君困惑。「干麼生氣?妳不是滿討厭我媽的嗎?」怎麼忽然這麼幫她想?

美美臉色乍紅。「算了算了,我是為妳好,不要我幫忙就算了。」說著就走。

「美美!」小君追上去。「我知道妳是為我好啊!」

「隨便啦,還不還鑰匙跟我也沒關系。」

「妳拿去……有時間的話,幫我還吧。」為表明自己的決心,她交出鑰匙。

美美拿走鑰匙,小君一下子心頭空蕩蕩,而握著鑰匙的楊美美,心情熱烈。

她三天沒來了,三天返家時,沒有飯菜沒有咖啡,黎祖馴松了口氣。

她五天沒來了。返家沒有飯菜沒有咖啡,黎祖馴泡面吃,覺得輕松愜意。

她八天沒來了,沒有飯菜沒有咖啡,空氣中沒有她的氣味,他沒有煮泡面吃,躺在沙發抽煙喝啤酒,看了整晚電視,一直轉台。上床睡,睡不好,她死心了?最好是。

半夜他忽然驚醒,想著她會不會出了事?拿出手機打給她,按下號碼立刻切斷,扔了手機,躺回床,他發神經,他發什麼神經啊?現在半夜欸!

第十一天,他肯定這個小女生的熱情熄滅了,他勸自己這是對的,避開這個小女生,對她的示好置之不理,冷處理,省得麻煩。黎祖馴是這樣想的……

可是當晚十點,正坐在沙發抽煙看電視,听見門把轉動的聲音,心弦一下繃緊,他盯著嚴看,熱血沸騰,興奮……他竟然超興奮的?!

門打開,卻站著個陌生女孩。短發大眼,衣著時髦,目光炯炯有神,一開門就笑,這張臉,似曾相識。

美美笑著,落落大方地說︰「啊、你在家啊,終于踫見了!」心撲撲地跳,很緊張。

她盯著黎祖馴看——他打赤膊,古銅色肌膚,肌肉結實,月復部沒一絲贅肉,牛仔褲緊裹長而強健的腿,一手握啤酒,嘴上叼著煙,頭靠沙發,側首,看著她,渾身散發強烈的男人味,迷死人,帥爆了。

美美拎高手中的鑰匙。「你好,我是小君的朋友,楊美美,叫我美美就行?」

他往她的肩後看,眼色一暗,沒看見江小君。「江小君呢?」

「喔,她沒來。」

他按息香煙,沒起身相迎,只納悶地打量楊美美。「妳來有什麼事?」

「嗯……是這樣的……」美美兀自走入屋內,順手帶上門,說了還鑰匙的事。

「想不到妳們是好朋友,個性差好多。」這個楊美美大方活潑,講話大剌剌。

美美拿了啤酒,跟他干杯。「小君那個人此較文靜啦,彆彆扭扭地,不過習慣就好了。」

「她為什麼要把鑰匙還我?」

「你之前不是有打電話給她嗎?她很高興哩,結果原來你是打錯了,她超失望,還很認真地傷心。」

「不會吧?這點小事,干麼傷心?」

「當然啊,因為她很在意你嘛。」說完觀察著他的反應。

他聳肩,不是很在意說︰「是噢∼∼」心想著,看樣子江小君也察覺到他的意思,這不正好嗎?主動歸還鑰匙,省得他去要,只是怎麼心里不是挺舒服的?竟還有點罪惡感,好像傷了這女孩的心,很殘忍似的。

美美將臉湊近,笑顱著他。「嘿,你有沒有覺得我很面熟?」

他認真打量她一會,想起來了。「上次在唱片行?」

「對啊!」美美忽跳下沙發,壓低嗓音,很滑稽地哼唱一段SexPistols的歌。

「沒錯,是妳!」黎祖馴哈哈笑。

「記起來了喔,我們還真有緣,原來這是你家喔,我跟小君來過很多次了,你很少在家欸。」

「我晚上才回來,有時候會和朋友去喝酒。」

「喔,你們都去哪喝啊,下次可以找我一起去嗎?」

不矜持,厚臉皮地拜托,正是這種大而化之的個性,黎祖馴覺得跟楊美美相處很輕松,和跟小君獨處的感覺很不同。

他答應︰「好啊,如果妳想去的話。」

「太好了,我當然想……對了、我跟你說個秘密。」

美美哇啦啦地說個不停,就怕話題冷掉,竭力熱場,口無遮攔。

「小君對你一見鐘情喔,她每次都故意把做好的菜弄得像吃過的,她說這樣才不會顯得太刻意。很好笑吧?!」只要一沒話題,她就講小君的心事。

「唔。」雖然早就猜到,但是從她朋友口中得知,想象小君故意撥亂飯菜的樣子,心里覺得江小君滿天才的。

美美問︰「怎樣?你喜歡她嗎?」

問得真直接,他笑笑地說︰「小妹妹嘍……」

「她常常來,你會覺得困擾嗎?」

「這個嘛……」

「她認為你好像會覺得煩,所以不敢來了。」

「所以才要妳還我鑰匙嗎?」

「是啊。」

是這樣啊,還挺有自知之明。黎祖馴微笑著,回想那清秀的女孩。

說也奇怪,原先怕她對他好,有期待,會弄到大家難堪惹出麻煩,就像當初羅敏晶那件事。可是一大段時日過去,小君只是被動著偷偷示好,不張揚、不越界,甚至也不主動打電話給他,更不曾積極地跑去他打工的地方找他,如果真的就像她朋友說的,江小君對他一見鐘情,那麼她也真膽小地,除了三不五時來這里故意留下一堆看起來沒吃完的飯菜,沒喝完的咖啡,其他什麼都不敢做,連紙條都寫得很婉轉。

讓這小女生喜歡他一陣,也沒怎樣嘛,張天寶擔心的事,也沒發生啊,反倒是鑰匙還來,他還有一點失落哩!

楊美美繼續拿小君當話題︰「你別看小君個頭小小的,可是自尊心很強喔。她臉皮薄,能來你家煮飯那麼多次,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可是你都沒有表示……」

他哈哈笑。「照妳說,那我應該有什麼表示?」

美美愣住。「不過……」低頭,紅著臉說︰「感情本來就不能勉強啊,對不對?」才不希望他對小君做什麼表示呢!

黎祖馴看了一眼牆上掛鐘。「隨便聊聊竟然已經這麼晚了……」他伸懶腰,打呵欠,送客的意思很明顯。

美美不笨,立刻識相地跳起來。「啊、我也該回去了。」

走前,美美吸口氣,環顧屋內擺設,有點感傷地說︰「這陣子我常陪小君來,如果以後都不能來了,一定會很想念這里……有點感傷哩。」

「還是很歡迎妳們來玩啊。」

美美癟嘴,暗示道︰「我又沒你的鑰匙。」

「這鑰匙妳先留著吧。」他拿鑰匙給她。

「可以嗎?」

「可以。」

離開他家,美美一路蹦蹦跳,真高興,像搶到戰利品,直瞧著手中的鑰匙。

她想︰「好像有點對不起小君喔……」又想︰「可是是她自己不想來了,不能怪我啊……」有罪惡感,但罪惡感拚不過對黎祖馴的好感,她啵一下鑰匙。

她興高采烈,揣想著黎祖馴跟她聊那麼久,應該不討厭她吧?他們很有話講,應該很登對吧?

像黎祖馴外型這麼粗獷的男人,當然就是要配她這種外型也很搶眼的女人哪,小君雖然也長得不錯,可是一想到小君站在那麼高大的黎祖馴身邊,看起來簡直像大人跟小朋友,欸,不配嘛!

美美想著,接下來要怎麼做呢?

既然黎祖馴晚上才回家,那她就常常晚上去找他好了。

美美開心地沉浸在先前和黎祖馴共處的時光里,殊不知小君的惆悵……

彼端,歐式裝潢的房間,小君坐在書桌前,傻傻凝視手中的CD——SexPistols,模了又模,才很不舍地將它收進抽屜,抬起頭,窗外黑蒙蒙的夜,她嘆息,垂肩。

懊安靜,這個家好安靜。紅外線殺菌冷氣機開著,她懷念那個沒冷氣的房子。十一天了,她沒去,他也沒打電話問,肯定是對她沒什麼意思的,送CD是一時高興,給鑰匙是因為同情,只是這樣,只是這樣而已啦。

就這麼結束了?像做了一個刺激新奇的夢,醒來無限落寞。鑰匙送出去,暗戀完結,可是心沒歸位,還惦著那個人,她已經後悔……

如果不是楊美美激她,她不會交出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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