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守護神 第五章
「下次小心一點,可別又被魚骨鯁到了。」可薇對一個高壯的大男人說。
「皮皮,下次不可以把龍眼核塞到小路子的鼻孔中,還有雲雲,嗯!看看熊仔那邊有沒有賣染發劑,我想只能這個辦法了。」
她「出急診」到涅朗家,發現小路子鼻子的異常疼痛是因為皮皮頑皮的結果,不是她乍听之下以為的鼻炎,而雲雲則是不知道用什麼東西把她的頭發弄成了不褪色的灰紫。
版別了這一家子的人,可薇慢慢的步回了她的醫務所,八月的風吹得她好是舒服,她的心思不覺又飄了開來。
在這個山中村落的日子對可薇來說,還是一樣的煩雜而忙碌,總是有許許多多的「小事」等她去解決,她的身份仍是介于雜工和醫生之間,但是漸漸的她不像在最初幾天時那樣的煩躁了,甚至偶爾她還能和她的每一個「病人」話幾句家常。
彬許是她漸漸的習慣了吧!但是在她的心底深處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卻告訴她,不止是這樣吧!最大的原因恐怕還是亦森的陪伴。哦!想起他,讓可薇的臉泛上一層炫麗的粉紅,她的眸子因為想到了他而閃閃發亮。
自從上次踏青之旅後,可薇和他的距離一下子近了起來,雖然他仍是不太和人交往,但是卻比以往更常常到村中來,雖然他仍是一臉冷漠,但是他在看到可薇的時候就會冷漠盡褪,而換上一個好溫柔的笑容。
不!不能這麼說,現在可薇知道亦森的冷漠只是他的保護色,保護他的不善詞色,但是在他的心底卻有著不輸他人的熱情,甚至比起其他的人更暖上許多。
有他的陪伴是多麼醉人的歲月!
每天他都會帶給她一些新的驚喜,像是一首不具名的小詩、一束不知名的花兒、幾片陰乾了提上詞的楓葉、幾顆河邊潔白的小鵝孵石、些許忘憂湖的湖水……還有他帶她去看那剛發芽的樹苗,感受種子奮力出土的感動。
這一切的一切或許以社會現實的眼光看來不值一文,但是卻比以往可薇接受的各式追求,更讓她心動不已。
這樣的每一逃詡是從快樂和驚喜中提煉出來的,他們享受著彼此的陪伴,發掘著對方靈魂深處的真善美,並把這些和自然揉和在一起。他訝異于可薇對自然的感受力,她是如此輕易的接收到不善言語的他對這一片山林的心意;而她則發現他是一個具有縴細情感的人,很多事他雖然不說,但是卻擁有比任何人更敏銳的神經。
他們在林中漫步,他們細數天上的繁星,讓山林草木、滿天星子都來分享他們共度的時光。而屬于都市的記憶已經好遠、好遠了。
可薇慢慢的步進了醫務所,看到一個十六歲左右、膚色很深的女孩坐在屋中的長椅上,她幾乎是緊靠在椅子的最尾端,她黑色的眼眸中有著一絲的著急和小心翼翼的神情,彷佛在躲避著什麼。
當她看到進來的是可薇以後她紓了一口氣,對可薇綻出一朵輕松的笑容。可薇對她不尋常的反應有些疑惑,她向前走向那個應該只是一個女孩的孕婦。
「我是岑可薇。」她柔聲的用一種安撫性的口氣說,「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
「我想請你替我檢查一下。」她有些怯怯的說。
可薇看著她身軀上大得有些過分了的肚子,心中暗暗慶幸自己以前曾修了幾堂婦產科的課。
「你懷孕多久了?」
可薇模模她的肚子,看樣子少說也八、九個月了。
「七個月多一點。」
「你確定?」可薇的口氣是淡淡的。
雖然她的心中是吃驚得緊,但是她也知道如果她將訝異表現出來,只會造成這個女孩的驚慌,而慌亂是這個女孩現在一點也不需要的。
「你叫什麼名字?」可薇想先看看她以往的資料。
「米雅娜。」
可薇開始翻找資料,但是翻了三次還是找不到這個米雅娜的資料,這讓可薇皺起了眉頭,因為沙可魯村的人並不多,資料找起來應該很容易,沒有理由找不到啊!
「你以前沒有看過醫生嗎?」
可薇看她搖了搖頭,「哦!懊吧!」你能告訴我這是你的第一胎嗎?」
米雅娜點點頭。
「你今年幾歲?」可薇又問。
「十六歲。」
可薇在心中迅速的將資料整理一下,這個米雅娜的肚子不尋常的大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可能懷的是雙胞胎。
「你的家族中有沒有人是雙胞胎的?」
「我的姑姑有兩對雙胞胎,哥哥的女兒也是雙胞胎。」
這下可薇是更確定了,可是也讓可薇心中不安,如果她判斷的沒錯的話,依她的樣子看起來似乎胎位並不正常,而她只有十六歲又是第一次生產,這樣的組合在這種深山野嶺要能順利生產根本是不太可能的。
「我希望你能到都市的大醫院去好好檢查一番,並在那里生產。」
「我的寶寶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她听到可薇的話,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不是,我只是說這樣會比較好。」可薇急急的安撫她。
「你不能幫我接生嗎?我媽媽不會讓我去看城市的醫生的。」
「為什麼不?」
「因為……」她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講完,突然一個人旋風似的推開醫務所的大門走了進來。
「誰叫你過來的?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不可以到這個地方來?」她一手抓著米雅娜的手就要拉她走。
「媽……」
「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媽就跟我走。」那個女人粗魯的將她女兒往門外拉。
「你的女兒需要到都市去接受更好的醫療。」可薇急急的說。
「一個人的生死「智達魯」(阿美族的天神)自然會決定,你這個城市來的醫生還是回你的地方去吧!我們這兒不歡迎你。」
「可是……」
那個女人不听可薇把話說完,就拉著米雅娜轉身離開,臨走的時候還朝著她不知丟了個什麼東西。可薇好奇的撿起那個東西仔細的端詳,原來是一片檳榔葉,那個女人好端端的朝她丟葉子做什麼?
「岑醫生,你沒事吧!」
特巴魯和美兒在那個女人走後沒多久也來到了醫務室,正確來說他們是跟著那個女人的後腳進來的。
特巴魯和美兒就是可薇上次救的那個小男孩的父母親,自從那一件事以後,她和他們就成為了好朋友。
「會有什麼事?」可薇奇怪的問。
「我們看見妲洛卡卡氣沖沖的到這兒來了,以為她會做什麼事。」
「妲洛卡卡?」
「就是米雅娜的媽媽。」
「米雅娜的媽媽!」
可薇想起剛剛的那個一臉陰沉、看起來幾乎有點可怕的女人,她幾乎可以感到她似乎不喜歡她,這是為什麼呢?
「她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因為米雅娜來這里很生氣的樣子,不過她也沒有做什麼,只是丟了這個東西就走了,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可薇不以為意的順手將葉子放在桌上。
「這是灑了酒的檳榔葉,是鎮邪驅魔用的。」
美兒的話讓可薇皺緊了眉頭,她不記得自己曾得罪過那個女人呀,為什麼她會這麼的討厭自己呢?
「坦洛卡卡是村中的祭師,她的話一向被視作神的旨意,上次她宣布小杰已經沒救了,而你卻救活了小杰,這對她來說是一種侮辱。」特巴魯的話解釋了可薇的疑問。
「所以當我們知道坦洛卡卡來找你的時候就急忙趕過來,我們怕她會對你做什麼。」
「謝謝你們。」
雖然和那個妲洛卡卡結怨的原因教可薇有些啼笑皆非,但是看到特巴魯和美兒這麼關心她,也著實讓可薇心中好生感動。
「我們才該謝謝你,要不是你救了小杰,今天我們就不能還擁有一個活生生的孩子。」美兒向前握住了可薇的手,說著眼中又蓄滿了淚水。
「快別這麼說了。」可薇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
她一向和村人或多或少維持一種病人和醫生的公事關系,所以面對這樣熱情的感激,可薇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反應。
特巴魯大概也看出了可薇的手足無措,他輕輕的將美兒拉回自己的懷中,「我們也該走了,不過我們是真的很感謝你,如果以後有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我們一定會盡全力去做的。」他對可薇點點頭。
「對了!這是我做的一點小點心,希望你會喜歡。」美兒接過她丈夫手上一團用芭蕉葉包住的東西遞給了可薇。
「這……謝謝!」可薇猶疑了一下,但是她也知道這時候拒絕是會傷了這一對夫婦的心的。
誰教人類是感情的動物,相處久了就一定會有感情的存在,看來她是和這里的人愈來愈牽扯不清了。
☆☆☆
送走了特巴魯和美兒之後,這一天一反常態的安靜,瑩楓吃完午餐後就一溜煙的和JJ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是最教可薇心浮氣躁的原因,其實是今天她還沒有看見亦森。
以他這幾天的習慣來說,他會在吃完午餐後順道來拜訪她,然後帶她到處散散步,但是現在都已經一點多了,看來他今天是不會來了。
想到這里她不覺的嘆了一口氣,但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呢?她和亦森之間並沒有任何的諾言存在呀,什麼時候她的心情已經被他所左右呢?這個突然的認知教可薇大大的被震住了,一片迷霧倏地籠上了她的心……「卡嚓!」
屋後傳來的一個奇異的聲響引起了可薇的注意,她到後院探看,但是除了小飛那只傲得過了頭的鴨子之外,一個人影也沒有,她搖搖頭以為是自己多心而正要轉回屋子的時候,卻發現牆角邊似乎有一塊花色的裙邊,那顏色勾起了可薇的記憶。
「娜娜是嗎?」那牆角落的裙邊震動了一下,可薇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是來看小飛的對不對?沒關系呀!你出來,我不會不準你來看小飛的,它本來就是你的。」
這時角落的裙角動了動,但是似乎還是沒有出來的意思。
奇怪?
可薇記得這小女孩雖然弱弱小小的,但是由她上一次抱小飛來找她的情況看起來,她應該不是一個這麼怕生的孩子才對,今天似乎有什麼不對。
可薇一個箭步就過去抓住了躲在角落的娜娜,當她看到這個滿身都是傷痕的小女孩時,差點驚得松了手,而籠子的小飛似乎以為她要傷害娜娜而急得拚命拍打籠子。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娜娜不住的搖頭,一連串的道歉在她口中幾乎無法辨別,她的眼中盡是恐慌。
「告訴我!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可薇又驚又怒的問,不過她的口氣似乎凶了一點,只見娜娜瑟縮得更厲害了。
懊一會兒,可薇才想到是自己的怒氣嚇到了這個小女孩,她放柔口氣,「你別怕,我不是和你生氣,我們現在先去幫你上點藥好嗎?」
娜娜睜著她充滿疑懼的眼楮打量了可薇好一會兒後,才緩緩的點點頭,然後看了籠子的小飛一眼。
「如果你有辦法讓小飛乖一點,我們可以把它放出來。」可薇明白娜娜心中的意思。
娜娜頭先還不太相信可薇的話,當她看見可薇確定的點點頭之後,她興奮的對可薇露出一個怯生生的笑容,然後急急的跑去開小飛的籠子。
真是一個令人心疼的小阿,怎麼會有人這麼忍心將這個小女孩打成這個樣子呢?可薇看著她抱著小飛的樣子,看來她和這只鴨子還真是感情深厚,就連這只傲死人的鴨子到了娜娜的懷中似乎也乖了起來,只見它安安靜靜的將頭靠在娜娜的臉頰上,似乎在安慰她。
扁看這個小女孩的笑容,這是第一次,可薇覺得自己救這只鴨子是救對了。
「好了!我們還是先替你上藥吧!」
「可是小飛……」
「如果你能叫它不要咬我,你可以一直抱著它。」可薇模模娜娜的頭。「會的,我告訴小飛你不是壞人,它就不會咬你了,它最听我的話了。」娜娜急急的說,像是怕可薇反悔的樣子,而小飛也用一聲長鳴附和她的話。
于是可薇將娜娜帶進醫務所中替她上藥,在上藥的過程中,要不是怕嚇到這個小女孩,可薇真的想破口大罵那個喪盡天良的人,竟然把一個小女孩打成這個樣子。不僅是露在外面的手和腳,就連背上和其他許多看不到的地方都布滿了傷痕。
「很痛嗎?」
可薇不停的問,她每替一道傷痕上一次藥,心就痛一下,這麼深的傷口必定是好痛的呀!但是娜娜只是勇敢的搖搖頭。
終于可薇替她上完了藥,這期間娜娜不僅沒有喊過一聲,就連哼一聲也沒有,想到這里可薇就更心痛了。
「我……我以後還可以來看小飛嗎?」娜娜慢慢的說。
「當然可以,小飛還是你的,就當你是寄放在我這兒的好了,反正啊!小飛才偏心的很,它在這兒從來就沒有像現在這麼乖過,我希望你……不,命令你一定要常常來看它,教它一定要禮貌才行。」可薇半開玩笑的說。
丙然娜娜在听到了可薇的話後綻出了一個好可愛的笑容,她用力的點點頭算是承諾的保證,而小飛更是呱呱的叫了好幾聲。
「我總算找到你了。」
門被不客氣的推了開來,突然出現的聲音把可薇嚇了一跳,門口出現了一個黑瘦的男人,他滿身的酒味令可薇不禁皺了皺眉頭,看他走路顛顛倒倒的樣子,八成喝了不少的酒。
「你找我有事嗎?」
「不是你。」他揮了揮手,然後大聲一喊︰「娜娜,過來!」
只見娜娜抱著小飛一直縮到牆角,大大的眼楮盛滿了恐懼,小小的身軀更是不住的顫抖著,只見她用著幾乎听不見的聲音小小的喊了句︰「爸……爸……」
「誰叫你跑到這里來的?家里面的工作那麼多,又有客人來了,你還不給我回家。」
「我不喜歡那個王伯伯,他的眼楮好可怕。」娜娜仍是縮在牆角,緊緊的抱住小飛。
「死查某囝仔,我說話你敢不听,你是要造反了,今天我如果不好好的修理你,以後長大了還得了。」說著那個男人舉起拳頭就走向娜娜。
看來娜娜身上的傷八成是她這個酒鬼老爸的杰作,看他一副怒氣騰騰的樣子,這下娜娜又少不了一頓打了。想到這里可薇急急的擋在娜娜的面前。「我不允許你打娜娜!」
「我管我的女兒干你什麼事,你是不是也欠揍啊!?」那個男人惡狠狠的說。
「你將一個小阿子打成這樣就干我的事,我可以告你虐待未成年兒童。」雖然可薇心中還是有些毛毛的,但是為了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她豁出去了。
「操!你這個女人是沒被人修理過,不知道死活是不是?好,今年我就讓你知道,一個女人沒事就該去洗衣煮飯,以後你才會乖一點。」說完,他一掌就飛了過去。
可薇曾幾何時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人,大驚之下退了一步又不小心絆到娜娜的腳,一個重心不穩就向後倒了下去,那個男人一看到這種情況更是得意的想補上一腳,此時的可薇只好閉上眼抱住娜娜,無論如何,她也不要讓這個小女孩被打到。
突然那個可怕的男人整個人向後倒了下去,可薇驚訝的抬起頭,對上一雙關心的眸子。
「你沒事吧!」
可薇點點頭,她的聲音因為受驚過度而發不出來,但是當她看入亦森的眼楮時,一種奇異的安全感擁住了她,她知道他會為她擋下這些風雨的。
「什麼人不想活了,敢管你老子的閑事。」
那個男人搖搖頭爬起來,憤怒的轉過身,當他看見亦森冷冷的表情時,一下子整個人的氣焰都消了下來,因為這個山林有一大片的土地都是羅亦森的,再怎麼說他也不敢得罪他,不過即使沒有這一點,光看亦森臉上的表情也夠教他雙腿發軟的了。
「娜娜!苞我回家!」好漢不吃眼前虧,雖然他不是什麼英雄好漢,但是他也懂得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杰。
「我……」娜娜猶豫了一下。
「你到底走不走?你如果不走就不要給我回來了!」他把一身的氣出在大吼大叫上。
「沒關系,你可以留在這里。」可薇實在听不下去了,她忍不住的說。「你!那你就別給我回來了。」娜娜的爸爸作勢轉身就要離去。
「不要!我現在就回家。」她急急的放下小飛,追著她爸爸的腳步跑了出去。
可薇很想留住娜娜,因為她知道娜娜回家以後一定少不了一頓毒打,但是她又不能阻止一個小阿回自己的家,即使那是一個多不好的家。
她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肩上傳來亦森大手的力量,她抬起頭看進他的眼里,在亦森的眼中她看到了安慰和了解,雖然他不說話,但是可薇卻能體會到他的溫柔。她的一手覆上了他的手,輕輕的說一句︰「謝謝你!」
為他不曾言語的支持和及時的趕到。
「你要小心,阿草是一個粗暴的人,以後不要和他正面沖突,至少有事先來找我,懂嗎?」亦森關心的說。
一想到剛剛她差一點就受傷,亦森的心掠過一股幾乎無法克制的狂怒,他一向是一個和平主義者,而且心情絕少波動,但是事情似乎只要一牽扯到可薇就完全變了樣,他變得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她到底把他怎麼了?
「那個人對娜娜太過分了,他根本就是在虐待那個小女孩。你不知道娜娜身上有多少的傷,這根本不是一個做父親的人會做的事。」可薇忿忿的說。
「我知道,但是他畢竟是娜娜的父親,你這樣正面和他起沖突也幫不了娜娜,而且還可能害了娜娜。」亦森明白的指出。
阿草的個性在這里早就不是新聞了,可是在這個遠離文明的地方,身為一家之主就表示他有權對待任何「他的所有物」,除了暗暗對娜娜好一點,他們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可憐的娜娜!」
明白了自己的無能為力,可薇不禁皺緊了眉頭,對著那一個有著這麼可怕的父親卻仍勇敢的活著的小女孩,她暗暗下決定不管什麼事,只要她做得到,她一定會盡力去幫助她的。
「對了,我要帶你去做一件事。」他突然宣布。
「什麼事?」看他神秘的樣子倒激起了可薇的好奇心。
「跟我來你就知道了。」
☆☆☆
可薇慢慢的打量亦森的房子,這里的一切幾乎都是木頭做的,沒有任何夸張炫目的色彩,就像他這個人一樣給人一種平平實實、穩穩重重的感覺。嗯!她對他的品味給予很高的分數。
「你今天帶我來不會是要我參觀你的家吧!」
「我發現你也挺沒有耐心的嘛!」看著可薇蹙著眉頭的可愛樣子,亦森不覺的用一種寵溺的口氣說。
「別吊我胃口了,你不是說要帶我去做什麼事嗎?」
這似羞帶嬌的聲音是她的嗎?認識她的人絕想像不出岑可薇醫生會用這樣的口氣說話,岑可薇醫生一貫的口氣應該是一板一眼的,但是面對他,她似乎已戴不上她專業醫生的面具,她就只是岑可薇而已。
這個想法令她不覺一愣,這代表了什麼呢?她搖搖頭甩去這個惱人的想法,她不想去探討到底在她身上的改變是什麼,下意識她逃避著這昭然若揭的答案。
「喏!你看。」
亦森從後面抱出一個籠子,里面裝著一只全身呈黑褐色、有著黑白相間的冠羽的鳥。
「這是……」可薇不曉得亦森要她看這只鳥是什麼意思,這鳥看起來像是一只名貴老鷹,但是她以為亦森不像是那種用籠子關住動物來炫耀的那種人。
「這是大冠鷲,前些日子我在山中發現了折斷翅膀的它,現在它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我要放它回山谷去。」亦森解釋的說,看來他真的和這只大冠鷲建立了一些友誼,因為鷲鷹科的鳥類通常是很凶的,可是那只鳥兒似乎安靜的接受亦森的輕撫。
可薇仔細看了一下這只鳥的翅膀,亦森照顧得非常得當,所以復原得很好,難怪當初他做她的助手時動作那麼熟練。
「你常常做這種事?你真的是一個溫柔的好人。」
「也不是常常啦!只是踫巧看到了就將它帶回來罷了!懊了,是該帶它到山谷了,否則太陽都快下山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臉上還浮上一層紅暈,看來他不是一個慣于接受贊美的人。
「好,我們走吧!我等不及看它再次飛翔的樣子了。」
于是他們就沿著亦森屋後的小徑,帶著那只大冠鷲到一處高地去,他們站在崖邊迎著從山壁刮上來的風,向山下看去只有一片青蔥,讓人不覺浮起一種念天地之悠悠的蒼涼感。
「該是時候了。」
亦森打開籠子放那只大冠鷲出來,起先它仍有些遲疑,但是一陣風吹來,揚起它的尾翼,它張開雙翼試拍了一下,然後一個振翅就向山谷沖了下去。
罷開始它幾乎是呈直線的下落,看得可薇不禁為它捏了一把冷汗,但是它一個盤旋就乘著風滑翔了起來,像是跳舞般的不停徘徊著,它美麗的姿態令可薇幾乎是著迷的貪看著。
它飛行時雙翼伸張成V字型,靈巧的在空中滑行,像是要擁抱什麼似的。
是自由吧!
是回到自己可以高高飛起的山林吧!
一段時間之後,它像是道別的發出嘹亮而悠遠的長鳴「忽-忽-忽溜-忽溜」,然後才消失在天際。
「你難道不會舍不得放這麼美的生物離開嗎?」可薇像是崇敬的問著,她的心仍為剛剛的那一幕而感動著。
「說不會是騙人的,但是野生動物的美麗就在于它的活力,強留著它只會扼殺它的美麗,它只有活在它所屬的地方才會發出光彩。」
「而你縱有千百不舍也還是會放它離開。」可薇替他的心情下了注解。「嗯!」
他點點頭,眼楮仍是注視著天際那只大冠鷲離去的那一點。
「那你為什麼留下洛洛呢?」可薇想起他身邊那只少了一個耳朵的狗,想來它大概也是亦森撿回來的吧!
「我也曾放它回去過,可是它似乎不願意離開,所以我就養著它了。」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麼的又補充說︰「其實應該不能說養著它,正確的說法是它願意留下來陪我吧!」
可薇明白他的意思,他和洛洛之間的連系是在于他們彼此的心中,雖然沒有任何強制的力量,但是這種連系卻更為緊密。
暮色在幢幢的樹影中漸漸的濃了,天空出現一抹火紅的彩霞,而更遠處是一片橙紅揉入了絛紫,天空像一幅翻倒了各色油彩的畫布,美麗得有些炫爛而詭異。
只一會兒,各種顏色都暗淡了。厚厚的、濃重的灰雲壓了過來,把原先的色彩硬是一古腦兒的蓋住。暮色是驟然的來了,因為亦森五官深刻的側面也籠上了一層沉沉的暮色,這一刻,可薇突然覺得他似乎是融入了這一座山林。
「我覺得你真的像一個山林守護神。」可薇有感而發的說。
「山林守護神?」
「小時候我媽媽曾經告訴我,每個山林都有它的守護神,它只日日夜夜的守護著那一片山林,而山林有了它的守護才會有生命。」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想成為守護這一片山林的人。只因為這里的一草一木對我來說都是這麼讓我割舍不下。」他張開雙手似的想擁住這一片大地,他的眼中閃著對這片土地的熱愛。
「你已經是了。我可以听到這里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你吶喊它們對你的感謝。」可薇定定的看著他說。
「是嗎?」
「你沒有听到嗎?你腳下的小草正對它身旁的大石頭說︰「就是這個人,這個人就是我們的守護神。」」
「你有很可愛的想像力。」亦森微笑的說。
他的話讓可薇愣了一下,她一向不是有想像力的人,但是旋即她又釋懷了。
彬許在岑可薇醫生的實際觀念中,草和石頭是不會講話的,但是現在的她只是岑可薇而已,對她來說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真的,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