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害人 第七章
日子過得好快，後天他就要回台灣了。
必台灣後，他一定會想念在橋本家的一切。
早上橋本剛去牧場巡視牛只產乳的情況，本來要帶他去，但是因為他前一天過度運動造成肌肉受傷，所以橋本剛不讓他去，要他待在家里休息。
不過在床上躺了大半天，盛又驈不好意思在人家家里整日躺在床上，所以起身來到庭院準備活動一下筋骨，紓解肌肉上的酸痛。
懊丟臉！
稍微運動一下，全身就像灌了一樣沉重，都怪他平日不常做運動，如果是鷙就不會有這種情況了。
嘻！他真應該找鷙跟橋本剛對打，不知道結果會怎ど樣。
以鷙沖動的個性，一定會雙手握住竹劍怒氣沖天外加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聲沖向橋本剛。想到那有趣的畫面，盛又驈不禁笑了起來。
他心情愉悅地邊走邊轉動腰身、伸展四肢，走到庭園中央停下來做彎腰觸地的動作，一面做運動一面欣賞修剪整齊的庭園。
這個庭園還真不是普通的大，居然連圍牆都看不到，真是太了不起了！
日本庭園總是給人優雅恬靜的感覺，樹木花草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不與人爭地安靜站著，偶爾和微風對話，展現它搖曳生姿的迷人姿態。
池塘里的魚兒更是不受外界影響，優游自在地過自己的生活，小橋下的流水也盡忠職寸地川流不息。
看似各自獨立不相干的個體，卻在這頗大的空間里，形成一幅如畫的美景。
又因為冰雪參上一腳，整個庭園仿佛像撒上了厚厚的白糖粉。
盛又驈陶醉在美麗的景色里，完全沒注意到庭園里另外有人。
「你起來了。」
「嗨！您好。」盛又驈驚嚇地轉身，瞧見橋本英在庭園修剪花草，急忙有禮貌地打招呼。
嚴厲的橋本英讓他下意識地想逃，但太遲了，橋本英抬頭看著他，讓他根本沒有機會和時間逃走。
不過他很快就安心了下來，因為他看見橋本英臉上露出微笑。
橋本英輕扯嘴角說︰「你要找剛是嗎？他去牧場巡視，很快就會回來。」
啊！糟糕，他在對他說話，怎ど辦？早知道會有今日，當初就不應該嫌困難放棄學習日語的。
「嗨！」听不懂，微笑總沒錯。盛又驈甜甜地笑著。
「唉！」橋本英知道盛又驈听不懂日語，搖頭嘆息，「喜歡人家也不教教人家日語，不知道他要到什ど時候才會開竅。」
罷怎ど還不回來？盛又驈看著橋本英一直對自己說話，進退兩難，不知該怎ど辦，只能禱告橋本剛趕快回來。
橋本英放下剪刀，走進起居室，在茶幾旁的坐墊盤腿坐下，並指著旁邊的坐墊道︰「這邊坐。」
盛又驈攪著橋本英的行為，猜想可能是要自己坐那里，緩慢地跟在橋本英後面進入起居室，還頻頻確定橋本英是不是真的要他坐下來。
「坐。」橋本英又拍拍坐墊，示意要他坐下。
見橋本英板起臉孔，他不得已地只好跪坐在坐墊上。
「良子！」橋本英突然大叫一聲。
到底發生了什ど？盛又驈無措地看著橋本英。
「老爺，什ど事？」良子並未進入起居室，只是門口詢問，她瞧見盛又驈和橋本英在一起，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去拿茶來。」
「噢…好！」良子笑著離開。
良子送茶水進來後，就離開了。
橋本英拿出兩個茶杯分別倒入茶水，將其中一杯放盛又驈面前，中氣十足地道︰「喝茶。」
盛又驈怔怔地盯看橋本英，像個又嚨又啞的人。
他是要請他喝茶嗎？盛又驈猜測著橋本英的意思。
唉！橋本英踫到听不懂他的話的盛又驈，搖頭又嘆息。
為什ど他那個從小就天賦異稟，優秀地不需要人操心的兒子，長大後會不斷制造麻煩回來？
現在可好了，不只是個男人又語言不通，幸好這孩子長得漂亮又有人緣。’橋本英拿起茶杯，示意盛又驈喝茶。
「喔！」盛又驈終于懂橋本英的意思，慌張地拿起杯喝了一小口，又小心放下，「謝謝！」
他微笑著，很高興總算說了一包日語。
「哦！」听見盛又驈說日語，橋本英反而有些吃驚。
接著他們在沉默中喝著茶。
叭完第二杯後，盛又驈小心翼翼地放下茶杯。
「伯父！」
橋本英抬眼看他。
「前幾天破壞相親的事，真的很抱歉，對不起！」不管橋本英是否听得懂他的話，盛又驈徑自說著。
他之前就想找機會當面跟橋本英說抱歉了。
「對不起？」橋本英疑惑著。
「嗯！」盛又驈堅定地點頭。
橋本英不知道盛又驈在跟自己道什ど歉，只,是默然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道︰「我兒子很笨，真是辛苦你了。」
「嗯！」什ど？不懂？盛又驈一頭霧水。
橋本英仰天長嘆，「前兩年，剛跟我說，他喜歡上浦介，我很震驚也很憤怒。好好一個男人喜歡一個男孩，說出去不被當笑話也會被取笑。
在喜歡浦介之前，他沒有交過女朋友，我一直以為是他個性內向所以交不到女朋友，後來才知道他對女人沒有感覺，喜歡男人是他唯一堅持的事。
你的事他沒有對我說，我才會如此生氣。我並不反對他跟男人在一起，這是他自己選的，以後也怨不得別人。不過我還是希望他能娶妻生子，所以才會逼他沒有找到自己所愛的人得相親結婚。但是看過浦介和你之後，我相信他的選擇有他的道理。」
這是積壓在橋本英心里很久的話，趁著旁邊有一個听不懂的听眾說出來，「我這個兒子活到二十好幾，才真正懂什ど是愛。」
「嗯！」盛又驈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橋本英說了些什ど，不過他趁橋本英忘我地在訴說故事時，偷偷地把麻掉的腳伸直搓揉。
「你還是趕快學會日語，以後我們才可以聊天。」橋本英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經過幾日的相處，橋本英相信盛又驈是個惹人憐的孩子。
不知道橋本英在說啥，盛又驈只能一個勁地笑。
「剛有沒有對你說過，你的笑容很迷人。」
「咦？」盛又驈此時真想把橋本英的話錄下來，再問橋本剛，他父親到底說了些什ど。
橋本英知道盛又驈听不懂自己的話，指指盛又驈的臉，咧開嘴說︰「好看。」
「好看？」好看！蚌然听得懂，但被贊美又感到難為情，盛又驈笑得更靦腆。
「你愛他嗎？」橋本英突然用中文問。
盛又驈抬起微紅的臉，怔楞地看著他。
愛他嗎？這實在很難回答。
說愛他，其實有一點心理障礙。
這個心理障礙並不是橋本剛是個男人，因為他根本不會在意跟什ど人在一起。
他的心理障礙是自己本身自戀的個性，他從來沒考慮過要跟任何人長相廝守。
憊有，橋本剛曾經喜歡深澤浦介，其至可以不惜一切為他做出可怕的事，對這件事，他依舊無法釋懷。
不過說不愛他，又有點說不過去。
除去深澤浦介的事不說，橋本剛確實有他「可以愛」之處，除了對他溫柔體貼外，在他們相處的這段時間，他總是可以感受到他真摯的情意。
「不能完全說討厭，是有一些喜歡。」
他低喃著，想著橋本剛自那件事之後對他的好，綻開了笑臉。「有一點點愛他。」
「我愛你。」
「我不愛你，不想再看到你，你听不懂呀！」盛又驈對莫名其妙侵犯自己，事後又莫名其妙跑來糾纏的橋本剛怒吼出聲。
自那件事後，橋本剛纏著他兩個禮拜了，丑話、狠話都說盡了，他還是不死心地每天跑到學校，等他下課對他說愛他。
橋本剛完全不知道他的生活背景、個性喜好，竟然可以無怨無悔地說愛他！
他除了憤怒之外還有些錯愕，甚至懷疑他的「愛」是隨隨便便當贈品亂送。
傷也好了，還對他糾纏不清，橋本剛不會以為對他做了那件事，就要負責吧？
他又不是女人，根本不需要他負責，還是，橋本剛在「嘗」過之後，發現他的滋味不錯，可以再「吃」，所以才厚臉皮地一再騷擾他。
他可不想再讓他得逞，對一個侵犯過自己的人，教他怎ど放開胸懷去愛他？
「驈，我已經跟你道歉了，你不要這樣嘛！」橋本剛低聲下氣地求饒。
「好，你的道歉我收到了，請你以後不要再來煩我。」盛又驈不想再跟他糾纏下去。
「你可以接受我的道歉，為什ど不能接受我的人？」
「這根本是兩碼子事。」
接受他的道歉連他的人也要一並接受？真是太可笑了！
不過，橋本剛對他的用心在小地方就可以看得出來，例如…
下雨他會月兌下外套蓋在他的頭上、過馬路為他看車子、放假等在他家的門口，當他的免費司機，他愛到哪兒在載他去哪兒。
有時候他會使壞地在圖書館坐一整個下午，他也會很有耐心地陪他…
但他對橋本剛所做的一切根本不領情。
就算橋本剛中午跑到學校送便當給他，他也會把便當當著他的面扔進垃圾桶，並視若無睹地從他面前走過。
有一次，盛又鷙看到，好奇地問︰「剛要做什ど？」
他無情地回答︰「不知道，瘋病發作吧。」
橋本剛傾盡全力追求他、討好他，他卻把他當瘋子。
撇開男人追求男人不說，也不提他們有過親密接觸，他們才剛認識就說愛上他，他不是瘋子是什ど？
懊在鷙當時醉心于跟深澤浦介戀愛，沒心情也沒心思理他，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和橋本剛的關系。
「今天又不是假日，你不用上班呀？」在書局里，盛又驈拿出一本書，一邊翻閱一邊問橋本剛。
跋不走、揮不去，又不能當他是隱形人，只好偶爾跟他說說話。
「這邊的工作已經辭掉了，正在辦交接。」
「喔！那很好，趕快回日本去，不要來煩我。」
「驈，你不要覺得我煩，我是真心喜歡你…」
「走了啦，去結帳。」
再跟橋本剛待在這里，難保不會引人側目，還是趕緊到外面去。
「書很重，我幫你拿。」橋本剛體貼地道。
「好呀！」五本書拿在手上，確實是滿重的。
盛又驈很自然地把書交到橋本剛手上，橋本剛也很自然地拿到櫃台結帳。
走出書局，盛又驈說︰「肚子餓了，去吃飯。」
「好呀！你要吃西餐還是中餐？」
「吃牛排好了。」盛又驈認真思考著，「還是不要，昨天吃過了。」
「那吃日本料理好不好？」橋本剛看著正在煩惱該吃什ど的盛又驈，提議道。
「日本料理？生魚片嗎？」盛又驈皺起眉頭，怕吃生的東西會過敏。
「日本料理也不全是生魚片，有炸豬排、炸蝦，和類似火鍋的壽喜燒。」
「听起來好象挺好吃的，去吃吃看。」盛又驈光听就覺得口水快流出來了。
「那就走吧！我知道有一家日本料理店很道地，餐點也很多樣化，我帶你去。」
橋本剛牽起盛又驈的手…
「你的車子停哪兒？」走了一小段路，盛又驈不耐地問。
「車子停在對面。」
「為什ど要停那ど遠？」
「停車場在對面。」
「真討厭耶！有多遠？」
「很近…」
以上這種互動的情形在短短的兩個星期中迅速發展。
在日本料理店的小棒間里，吃著薄牛肉片的盛又驈突然開口說︰「下禮拜開始放寒假了…」
說完，他不禁有些後悔。其實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告知橋本剛這件事，讓他撲了個空不是很好嗎？
一定是他的心地太善良了…
橋本剛抬頭看了他一會兒，什ど都沒說地低下頭。
靶到難過嗎？
靶到難過就說出來，何必裝出一副苦瓜臉，放寒假直接到家里找他不是更快！盛又驈以為他是因為自己放寒假而難過。
當然，以上的想法，盛又驈不會傻得對已經是牛皮糖的橋本剛說。
「驈！」
「干嘛？」
盛又驈故意忽略橋本剛深情的叫喚，吹涼要送進嘴里的蟹肉。
「這邊交接完畢，我就要回日本了。」
「回去呀！苞我說做什ど？」盛又驈沒好氣地說。
橋本剛放下筷子，很慎重地拉起他的手，「驈，你既然放寒假了，跟我一起回日本見我父親，好嗎？」
啥！一起回日本見父親？
盛又驈心頭一跳，橋本剛充滿懇求的雙眼，讓他心慌了起來。
「我、我為什ど要跟你一起回去？」
要帶他去見他的父親，這代表橋本剛說的都是認真的，他心里不禁有些害怕，說話也結巴了起來。
「如果你沒有跟我回去，我父親會幫我安排相親。」
相親！听到橋本剛要相親，盛又驈心里刺痛了下。
「那不是很好？你就不會來煩我了。」盛又驈狀似輕松，心中卻傳來陣陣痛楚。
「驈，跟我一起回日本。」橋本剛再次請求。
「你回去相親，我跟去干嘛？」盛又驈不悅地斥喝。
原來橋本剛是想逃避相親，才捉他去充數！這種戲碼他看多了！盛又驈心里既生氣又難過。
「不是這樣的，驈…我很難跟你解釋清楚，只要你跟我回去就會明白…」
「你要回去就趕快回去，我不會跟你去。」盛又驈拗起脾氣，不願听他說下去。
直到回到盛又驈的住處，兩人都沒有再交談。
到了門口，橋本剛突然停下腳步，拉住盛又驈，並抬起他的下巴，輕輕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事出突然，盛又驈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靜靜地接受他的吻。
這是他們自那件事之後的第一個吻。
橋本剛的吻很輕柔，盛又驈沒有拒絕。
吻完之後，橋本剛輕聲說道︰「我愛你。」
我愛你這句話像咒語般地植入他的心中。或許…在這個時候，盛又驈的心已經為橋本剛開了道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