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位多情郎 第十章
別好大,好烈,好熱。
魔芳馡在近乎灼燙的感受中清醒,看到鏢局在火焰中一點一滴的消失,她的心仿佛也跟著死去。
她腦海中還清晰地映著逃出地牢後,柳乘風邀請她來大鏢局的情景,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每每他提起大鏢局時,臉上不自覺地散發光彩。
他,很以大鏢局為榮。
愛屋及烏,魔芳馡踏進大鏢局第一步,也打從心里喜歡上這個地方。
她在這里跟他度過了幾個月快樂的日子。
頒,一座建築被烈火燒得倒塌,是書房。
在那里,她和柳乘風親吻,讓她興奮得差點暈倒。
她曾經幻想過,有一天,他們成親,她要把洞房改在那里,但這種事太害羞了,她從來不敢說出口。
大鏢局是她幸福的基礎。
但此刻,它在烈火中化成了一片灰燼。
她不知道該恨誰,乾坤門嗎?但若沒有師妹們的糊涂,怎會招惹來乾坤門的圍剿?
所以錯的是師妹她們?可只要是人,誰受得了每天被打罵?她們不擇手段追殺她,不過是想求個安生日子。
不怪師妹們,因此,最錯的是她。
她不該離開懷陰島,不該踏上尚善國,不該認識柳乘風,更不該跟他來到大鏢局。
「對不起,對不起……」她整個人都無力了,像柳絮般隨著夜風飄舞,不知道什麼時候,要斷折在風里。
「阿馡?」柳乘風大喜,發現魔芳馡眼中的血色正在褪去。
但有一個人比柳乘風更興奮,孫掌門,他一直被魔芳馡壓得喘不過氣來,死都不願相信,自己連一個女人都打不過,而現在,這個女人終于露出破綻。
「去死吧。」孫掌門把畢生功力都集中在這一掌,勢若雷霆地擊向魔芳馡。
沒有人可以形容那一掌之威,強悍得幾乎把天空的雲彩都吹散了,一抹月光灑下來。
而魔芳馡似乎沒有回避或反擊的準備。
大鏢局因為她而毀了,她已經沒臉去見柳乘風,不能再跟他一起的日子,她不曉得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她,太累了,其實她已經硬撐了好久,從知道魔女教成為武林公敵的那一刻,她的心神就沒有放松過。
她拼盡了全力努力,還是保不住大鏢局,她再也沒有支撐下去的氣力。
她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死了,也許輕松一些,還能為連累柳乘風而向他賠罪。
她反而稍稍挺胸,迎向孫掌門的掌風。
「阿馡!」柳乘風心神欲裂,魔芳馡曾經教過他一套無名步法,他練了一天才學得一招,後來受不了,便沒再練。
那時他想,反正也練不會,就算練會了,以他的身體也使不出來,何必白費心血?
但在這危急的一刻,他的身體卻本能地使出那一招,像是一道輕煙,鬼魅般出現在魔芳馡身前。
「大哥。」天啊,這一定是錯覺,照雪深信自己見鬼了。
「乘風。」魔芳馡的厲吼卻證實了那一切,他的武功明明那麼差,平時連個三流江湖人都打不過,但這一刻,他的速度卻稱得上天下第一。
魔芳馡甚至來不及推開他,只能倉促地推出一掌,繞過他腰側,直擊孫掌門的殺招。
砰,雙掌相交,準備未足的魔芳馡立刻被震得口吐鮮血,倒飛而出。
同時,柳乘風也被兩道威力無比的掌風涉及,受了內傷,口唇溢血。
但孫掌門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里去,他本來就不是魔芳馡的對手,就算她匆忙應戰,讓他佔了便宜,也只是慘勝。
柳照雪覷準時機,及時發難。
「看暗器。」他仿佛變成一只刺蝟,無數的暗器從他身上發出,亂雨般射向孫掌門。
孫掌門不得不放棄追殺魔芳馡,拼命往後退。
「帶大哥走。」柳照雪喊。
「你自己小心。」魔芳馡喊了一聲,挾了柳乘風,飛快地往外遁去。
「你們以為逃得了嗎?」孫掌門恨極吼道。
柳照雪只是冷笑,玩耍也似纏著孫掌門,他的武功本來就不比孫掌門弱,刻意糾纏,孫掌門根本月兌不開身。
孫掌門氣極,「柳照雪,你只會東躲西藏嗎?你是不是男人?」
「你又不是黃花大閨女,柳爺為什麼要向你證明自己是不是男人?」柳照雪撇嘴,掐著時間算準以魔芳馡的動作,早就逃得遠了,乾坤門的人是追不上了,他也不再戀戰,「你說柳爺逃不了,柳爺現在就逃給你看。」
他噘唇,發出一聲長嘯,同時,大鏢局留下來做最後阻擋的鏢師們也退得一干二淨。
柳照雪拔高身子,在半空中做了幾下轉折,輕煙似地消失在夜幕中。
孫掌門連他一片衣袖都沒捉到,氣得把門下弟子和逍遙派的人輪流罵了一遍。
半夜的廝殺,名滿江湖的乾坤門居然只燒了大鏢局的房子,其他便宜一點也沒佔到。
大鏢局因為其商戶的性質,從未列屬江湖勢力,但這一夜,大鏢局的狠厲卻讓江湖為之側目。
憊是麒麟山。
因為對尚善國的陌生,魔芳馡在自己和柳乘風同時受傷的情況下,本能地返回兩人曾一起藏身的地方。
她把輕功施展到極致,比前一回下山要快上數倍,不過一日夜,她與他來到了那個風光明媚的湖畔。
她把柳乘風放在地上。他已經不吐血了,但臉色卻像紙那麼白。
魔芳馡小心地為他檢查,他的經脈已經亂成一團,再不治,就要變成廢人了。
她有點惱恨自己的慌張,帶他逃亡時,就應該先替他治傷的,怎麼慌得忘了呢?
她功運雙掌,頃刻間如蝴蝶穿花,掠過他全身三十六處大穴。
第三十六掌拍下時,她仰頭噴出一口血。
「阿馡?」柳乘風才睜開眼,便看到她濺血的樣子,差點嚇死。
她捂著胸膛喘息,「你等我一下……我為你療傷……」剛才只是替他穩定傷勢,還沒幫他治好呢。
她還想勉強提氣,但身體的狀況實在太糟了,卻是無能為力。
其實幾天前,她的身體就出現問題了,但大鏢局正在風雨飄搖中,她哪有心思理會那點小毛病,便一直拖到現在。
結果對抗乾坤門的時候,便一下子爆發出來,她的功力迅速地提升了一倍,容顏蒼老,青春褪去,甚至有一會兒,她的身子失控,心里的暴虐全然掌握了她。
她很想停止,卻無能為力,只能活生生地感受著,功力一再被提高,心智一點一滴被吞噬,身體好像變成別人的,那般恐怖的滋味,她至今想起,仍要手腳發寒。
綁來大鏢局燒毀了,她心喪若死,柳乘風又為了救她,以身阻擋孫掌門的攻擊,她心神劇震下,居然又恢復神智。
但她清醒的機會很短,跟孫掌門對完一掌後,她又被強橫的內力震得腦子發糊。
她知道,這是因為內力提升得太快,身體適應不了。
于是,她毅然決然散功,她想,只要將功力控制如過往的程度,就不會再癲狂了。
但她沒料到,這一散功就像沒有止盡似的,到現在,她的功力已經流失五成了,而它們還在不停地消散。
再繼續下去,不出十天,她將變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真正讓她心焦如焚的是,她一幫他運功,內力的流失就會加快,仿佛要在瞬間抽空她,那種痛苦,她的身體承受不了,因此才會吐血。
但柳乘風卻比魔芳馡更加緊張,「你都傷成這樣了,還管什麼運不運功的事,放心,我只是有些疼,死不了的。」
「你不明白……」她皺著眉,努力等痛苦過去,「我正在散功,萬一停不下來,我……等我完全失去功力,就沒人幫你治療了。」
他張大嘴,先是驚訝,然後轉為喜悅。「你……你散功了……」他一直不知道怎麼勸她散功。想不到老天助了他一臂之力。
「對不起,我……我再試試,也許可以制住……」她光想象自己變成普通人,而他的身手連三流武林人都打不過,他倆淪落深山,萬一遇見猛虎,黑熊什麼的,那真是死無葬身之地。
「不要。」他拉住她的手,感受上頭微皺的皮膚,心痛得要死,好端端的,練什麼九變呢,那種詭異的魔功根本不該存在世上,「阿馡,你散功吧,沒有武功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像我不一樣活得好好的?」
「我沒有武功就治不了你了,而且乾坤門還在追捕我們,我現在失去功力,怎麼對付他們?」更重要的是,她還要幫他重建大鏢局,不能沒有武功。「乘風,對不起,都是……沒有我,就不會引來這場捌劫,我又--」
「傻瓜。」他捂住她的嘴,「大鏢局是我叫老二燒的,與你無關,你說什麼抱歉?至于乾坤門,我估計它如今也差不多完了,不可能再追捕我們的。」
他是安慰她的吧,她睜大眼,不敢相信。
「大鏢局做的是官家生意,倉庫里放的不是官糧,就是官銀,乾坤門居然敢打大鏢局的主意,就要有付出代價的準備。」他臉上閃過一抹狠戾。大鏢局從來不是江湖勢力,乾坤門卻想以武力脅迫,真是好笑。
孫掌門以為拳頭硬就是大道理,柳乘風承認,單靠武力,大鏢局是比不上乾坤門,所以他沒想過跟乾坤門硬踫,改向官府靠攏。
現在乾坤門對大鏢局下手,就是犯了國法,自有朝廷處置它,就算乾坤門的勢力再擴展一倍又如何?它撼動得了整個尚善國嗎?
而大鏢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賠償官府,損失了整座大鏢局,但柳乘風賠得起,不怕。
她沒想到,他一個主意,竟有多重目的,他的腦筋實在太可怕了。
同時,她也覺得心里一松,為了乾坤門的事,她已煩惱太久,乍然安心,便有一種昏昏沉沉的感覺。
柳乘風看她突然暈倒,大驚失色。
「阿馡,阿馡……」他抱著她,輕拍她的臉。「阿馡,你別嚇我啊,阿馡……」
幸虧她只是失神了一下子,便又睜開雙眼,但那雙原本清澈如水的眸子卻因為濃厚的疲累而顯得無神。
「我沒事,不過……突然放下心來,身體就沒有力氣……」她虛弱得連說話都斷斷續續,可見之前承受的壓力有多大。
他心里升起一股愧疚,若是早跟她說,她也不用吃這麼多苦了。
魔芳馡拍拍他的手,想坐起來,卻無能為力。
「我知道做這種謀劃必須隱密,一旦被人發現你利用官銀官糧妄行己事,又令其受到損毀,犯國法的人就變成你了,你保密也是應該的。」她很體諒他。
他心里更難過,因為他瞞著她的事實在太多,有些是為了機密,但有些卻是為了面子,他一時說不出口。
「阿馡,我……我才應該抱歉,其實……」
她對他越溫柔,他越慚愧,說不出來,干脆就讓她看吧。
柳乘風月兌下右腳的鞋子,拉高褲管,一條好長的傷疤,又深又重,從膝蓋蜿蜒到腳踝。
她顫著手去踫他的腿,不敢想象受傷當時,他是多麼地疼痛,她的眼淚立刻涌了出來。
「這是我十四歲第一次保鏢,遇到強盜,摔下懸崖傷的,我被救起後,看了很多大夫,他們都說我的腿廢了,我不信,我一定要再站起來……」他是吃了很多苦頭,但他也做到了。
她摟著他,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後來我站起來了,可是我的手腳配合卻大大地減弱,我知道施展‘力劈華山’時,下盤要穩,出手要快,但……阿馡,我沒有辦法再練武,除了一些簡單招式之外,那些精深高明,需要身體配合的,我一招也學不會,就算勉強學會,也用不出來……」所以她要教他練武時,他一直推托,明知道學不會,又何必學呢?
「是我不好,明知道你不想練武,還一直逼你,對不起,乘風,對不起……」她抽噎著。
「傻瓜,是我沒告訴你實情,應該道歉的是我,我太死要面子了,對不起。」他舉袖,輕拭著她的淚,「我答應你,以後不管什麼事都會告訴你,我再也不會瞞你了。」
「嗯,我相信你。」她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
「阿馡……」他頓了下,想起自己還有一件事沒說。「還有……阿馡,你永遠都會相信我嗎?」
「當然。」
他覺得自己是燒了八十輩子好香,才能遇到這麼一個天真的好姑娘,無條件信任他,換成一般人,可能早氣死,不想理他了。
「阿馡,我說要你散功是認真的,你再不散功,小命就保不住了。」
「怎麼會?」
「我跟老二研究過,你練的武功本名叫九變,已經失傳幾百年了,不知道你們魔女教是從哪里搞到它的,居然還被你練成,九變的突破,是以燃燒身體精力做代價,所以你每次進入變化,功力失控,看起來像走火入魔,你快速蒼老,就是精力被大量使用所致,再練下去,也許可以成為天下第一,但精力被使用殆盡,你必死無疑。」
她閉上眼,胸口急遽起伏。「這種事……我教傳承數百年,從沒听過這種事,它……師父沒說過……太匪夷所思了……」
「魔女教幾百年來,也只你一個人練成九變,你師父不知道也很正常吧?」
「所以我現在是在突破?」
他窒了一下,「我想你這次是真的走火入魔。」至少老二沒提過,練九變突破時會失去理智。「阿馡,」他緊緊抱住她。「不管你有沒有武功,我一樣愛你,就當為了陪我走更久的路,你散功吧,好不好?」
「如果我就此散功,模樣……」她模著發皺的臉,五旬大嬸和風華正茂的柳大少,怎麼匹配?
「我不在乎你的樣子,我只想你在身邊,就好像……」他模著自己的右腳,「你在乎我的腿嗎?」
「當然不在乎。」
「我也不在乎。」
她回抱住他,淚水潰堤了。「乘風,乘風……」
「阿馡,我要跟你做最少五十年的夫妻,我要你一直留在我身邊。」
「嗯……」她哭了好久,才抬起花貓似的臉,「乘風,你怕痛嗎?請你忍耐一下吧。」
「什麼?」他還沒弄清她話里的意思,她便突然扳過他的身子,雙手抵在他後背,像江河泄堤似的狂大內力直飆入他體內,「阿馡,你做什麼?」
「既然都是要散去功力,就不要浪費了。」她加大力道,把所有的功力都送給他。
「啊。」柳乘風發出一聲慘叫,經脈突然被輸進那麼多功力,就像被千刀萬剮那麼痛,難怪她要他忍耐。
可是--
不是說一下嗎?怎麼這樣久?他快痛死了。救命啊!
不過他的內傷也在這巨大的痛楚中被治愈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有一得必有一失吧。
魔芳馡站在湖邊,清澈的湖面上倒映著她的容顏。
想不到完全失去武功後,她的容貌也恢復了,可惜一頭青絲依舊雪白,不知有沒有再度烏黑的一日?
柳乘風雖說不在乎她的樣貌,但擁有這樣奇顏怪貌的妻子,也會招人議論吧?
「唉。」她回頭,看著仍在昏迷中的他,眉頭依舊是緊皺的,可知輸功時,他真是痛到了極點。
她也不是那麼在乎武功,至少跟他比起來,武功只算小意思,但他把乾坤門設計得這麼慘,就算有官府撐腰,也得小心人家暗算吧。
他的武功又那麼差,只受限于舊傷,無法研習精妙招式,她只好給他一身高強的內力,起碼挨打時,能撐久一點,也是一種保障,不是嗎?
可這樣快速又蠻橫的傳功對他而言負擔很大,所以他才會在過程中慘叫到昏倒。
她撕下一截里衣,沾濕湖水,擦拭他汗涔涔的臉。
可能是被冰涼的湖水刺激了,柳乘風睜開眼,霍地捉住她。
「乘風?」她嚇了一跳。
他有些茫然,看了她好久,猛地將她拉入懷里,「阿馡……呵,你在就好,你在就好……」
「我一直都在啊,你怎麼了?乘--唔。」她的唇被堵住了,他的舌帶著強橫的力道侵入。
柳乘風方才痛得要命,失去意識的瞬間,真以為自己死了。那時,他怕得比當年摔下懸崖更厲害。
十四歲時,他若死了,也只是對早夭的人生有些遺憾,可現在,一想到再見不著魔芳馡,他的心就受著千刀萬剮的痛苦。
以後他一定好好保重生命,為了能跟她在一起久一點。
「阿馡,」他喘息著,離開她的唇,「答應我,無論如何,別離開我。」
她睜著眼,心里一股甜,對著她這樣奇怪的樣子,他還是深情不變,她想,他們是真的可以牽手很久,很久。
「我不會走的。」她伸手撫開他糾結的眉頭,「只要你不嫌棄我,我就不走。」
「我永遠不會嫌棄你。」
「不管我能不能讓你開心?」
「當然。」他捉下她的手,親吻那微帶薄繭的掌心,「阿馡,我愛你。」
他說愛的神情好認真,完全不笑,卻比他笑得如一株桃花時,更撩動她的心,她仿佛有一點懂了,他是個愛笑的人,他對每一個人笑,但一個人不可能時時刻刻都擁有想笑的好心情,他也有不想笑的時候,不過那些情緒,他不讓人看,因此她才會覺得,他在外頭總是笑著,面對她,他反而不太笑了,那不是因為他不開心,而是因為他放心。
她為自己能做讓他放心的人而感到歡喜。
「我也愛你。」她主動攀住他,秋水般的眸子流轉,風情蕩漾如潮。
他只覺得心頭一熱,迫不及待又吻上她的唇。
「嗯……」她情不自禁發出一記嬌吟。
那像在他火熱的體內又添了一桶油,烈焰霎時沖天。
他的吻更狂熱,從她的唇,她的頰,一路滑向縴細的頸項……
「乘風。」她敞開自己,完全接受他。
他吻著她,卸去兩人的衣服,毫無保留的接觸是至高的幸福。
他的身體疊上她的,當他的火熱沖進她的身體時,他快樂地低吼。
他愛這個女人,一生一世,三生三世,永遠都愛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