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心大發 第七章
晚餐過後,天魎遍尋不著芹詩蹤影,經秦可好的提醒,他才想到牧場里的小馬廄一向是她傷心無助時的療傷站,有什麼心事,她都會傾吐給那些溫馴的小動物听。
當他推開小木門,即看見一盞小燈泡照著一張酣睡的小臉,芹詩一手擱在小瞪羚的肚子上,臉上還殘留著些許的淚漬。
天魎悄悄地蹲在她身旁,但敏感度高的小瞪羚,卻緊張得睜眼站了起來,嚇醒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他暗咒著小瞪羚,老壞他好事。
「你……你怎麼會來這里?」芹詩睡眼惺忪的揉揉眼。
「為什麼哭呢?」他拿起手帕,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痕。
「沒……沒事。」
「別騙我,我知道你害怕這里的動物萬一有一天也被送走,所以你現在成天提心吊膽的,對不對?」他對她的這份痴狂了若指掌。
「不是嗎?這不是遲早的事嗎?」自從阿花被送走後,她便產生一股恐懼,生怕有人會在三更半夜將動物偷偷抓走,放到大草原上讓盜貓者捕殺。
她不想再听到槍聲,也不想再听到動物們的哀號。
她真的不想……
「不會的,我會讓它們自由自在的在大草原上奔跑,不讓人類去殘害它們。」
他抱著無助的她,讓她的淚水濕透他胸前的衣襟。
「為什麼他們要以獵殺動物為樂?它們要受到那些肉食性動物的攻擊已經夠可憐了,為何還要讓它們受到人類的迫害,這是個多殘忍的世界……」她的聲聲泣訴從天魎的懷中傳送出來。
「別擔心,我會阻止再發生這樣的悲劇。」他決定就算傾盡北海世家所有的人脈,聲望和錢財,也要遏止這種慘無人道的事再度上演。
「不可能的,之前有個北海世家,一口氣就獵殺了近百只的小羚羊,隔沒多久,又來個什麼亞森集團的小開來屠殺幾十只斑馬,這些都是有錢有勢的人,你怎麼對抗得了?」
她這句平淡簡單的陳述,一下子便劈進了天魎的心牆。
若非事隔久遠,她必會先找北海世家算帳的,萬一她真的積極去做,他該怎麼辦?
「你在想什麼?」她喚醒沉思的他。
「沒……沒有,我在想,或許可以運用我家族的關系,找南非的政府談談,應該會有點幫助。」
芹詩苦中帶笑,輕搖螓首。「這些官員都是看錢辦事的,要是他們每個都這麼有良心,我又何必這麼擔心。」
「不要那麼沒信心,不試試看怎麼曉得呢?」他輕拂著她的發,看她那張莫可奈何的臉,更激發他對抗葉大超的決心。
「好,我相信你,你那麼神通廣大,連我女乃女乃都收服得了,我想一定沒問題。」
她告訴自己要好好的加油,因為他們這兩只小螞蟻,非得團結才能成大事。
「有你的鼓勵,我自當死忠效命。」他點吻她的額際,卻在抬起頭時,發現她的臉頰隱隱抽動,眼球有些混濁。「你人不舒服嗎?」
「我也不知道,這陣子只覺得很想睡,而且眼楮癢癢的。」她一一敘述這些癥兆,听在天魎的耳里卻有強烈的焦慮與不安。
在非洲,稍微不小心就很容易從動物身上感染到致命的疾病,他雖看不出這是什麼病癥的癥兆,但芹詩十之八九是受到感染了。
「走,我帶你去給你女乃女乃看。」他抱起她,卻被她拒絕。
「不行,女乃女乃還在跟我嘔氣,她一定不會理我的。」芹詩不敢再面對女乃女乃,況且女乃女乃也叫她自己要好自為之了。
「天底下沒有這麼狠心的女乃女乃,會放任孫女生病不管的。」不讓她再駁斥,一把將她攔腰抱起,火迷離開牧場。
傍芹詩打了鎮定劑後,秦可好面有難色的不發一語。
「秦女乃女乃,是發高燒還是腸胃炎?」天魎擔心不已的詢問。
「我們到外面去說,這里讓芹詩休息。」秦可好將兩人帶出診療室。
天魎和神農在星光燦爛的夜空下,三人相對無言。
「你這老太婆,平常話那麼多,現在要你說句話卻吞吞吐吐,你就快點講,別急死人了。」神農看她欲言又止,不耐煩地抓頭皮、找煙抽。
「秦女乃女乃,這是不是很難醫的病?要是有必要的話,我馬上送她到大醫院去。」
天魎保持冷靜,他曉得現在慌張不得。
「芹詩她……她得的是毒漿體原蟲癥,這的確是一種很難治療的疾病。」秦可好嘆了口氣說道。
「什……什麼跟什麼,這是什麼怪病?」神農听都沒听過。
「芹詩和野生動物的接觸這麼頻繁,會得這種病是預料中的事,而這種寄生在野生動物排泄物里的小蟲子,會經由接觸而侵入人體,造成感染者昏睡、眼球腫脹,嚴重的話也有可能失明。」秦可好仔細的解釋病因。
「既然你知道芹詩很可能會感染到這種病,為什麼不提醒她呢?」
「芹詩那丫頭要是那麼听話,我今天也就不會那麼傷腦筋了,我不知告誡過她幾十次了,她從來不曾把我的話放在腦子里超過三秒鐘。」唉!問題出在芹詩身上,她不听又有何用。
「那目前有疫苗可以殺死這種寄生蟲嗎?」
「我這邊醫療資源貧乏,沒有這種昂貴的疫苗,對了,要不你替女乃女乃跑一趟聖凱恩醫院,找一位金爾醫生,或許他手邊還有這種疫苗。」秦可好突然燃起一絲希望,將重任托給天魎。
「你放心,我不會空手回來的。」說完,天魎的身影即如空氣般瞬間消失無蹤。
「看你孫女多偉大,有我家天魎這麼愛她。」
神農不經意的一句話,又讓秦可好開始對這對爺倆起了疑心。
他已不只一次叫出天魎這個名字,她敢確定他並非是發音錯誤,而是一種習慣的稱呼。
秦可好陷入沉思,她是該好好查查他們倆的真正身份!
「金爾醫生,外面有訪客找你,要請他進來嗎?」一位黑人護士開了小門,問著里頭正和客人聊天的住院醫生。
金爾將視線移到一旁的客人上,對方聳聳肩表示無所謂。「好吧,你就請他進來吧!」
天魎一身輕便牛仔裝走進來,少許的胡碴在俊美的臉上,別有一番落拓之美。
「葉大超?」他第一眼所見的竟是他最不願見到的人。
葉大超咬著雪茄,滿頭油光和一對老鼠眼,十足典型的奸商嘴臉。
「算命的說我今天會遇到貴人,果然一說即中,哈哈哈,我是該送個大紅包給他,還是頒個匾額送他呢,金爾醫生?」他敲敲金爾的手臂,希望博取認同。
「這位是……」金爾並不認識天魎,只能苦笑以對。
「來來來,我來幫你介紹,這位就是南非鼎鼎有名的北海世家大老板北海天魎,你在這里干了這麼久的醫生竟然不認識這一號人物,我看你該擺桌酒席謝罪才行!」
看來不過二十郎當的小憋子,卻滿嘴官腔作勢,讓天魎看了不禁嫌惡到反胃。
「原來是北海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金爾禮貌性地請天魎上座,並喚人奉上一杯咖啡。
「這個……」他將眼球飄來忽去,暗示金爾他不希望有這討人厭的家伙在場。
「喔,請北海先生不要見怪,這位葉先生是我打獵的好朋友,他只是想趁月底在坦桑尼亞的獵斑馬大會之前,先來探望我一下而已。」金爾不以為意的說道。
天魎瞧了眼牆上的來福槍,推測這位金爾醫生在兩天前應該也一同參與過屠殺斑馬的行動,這讓他心頭糾結起來。
「是啊,不過,這陣子天魎也不知是在哪里藏金嬌、包小妞,害得我想找你去舒展舒展筋骨也沒辦法。唉!懊兄弟,如果有可以去當神仙快活的地方,你也要通知我一聲嘛,別淨關起門來自己享受,小心兩顆腎還不夠你敗。」
葉大超跟只軟骨沙皮狗似的癱坐在沙發上,讓天魎的余光掃到他都覺得礙眼。
「葉先生,看你臉色青黃,雙頰水腫,我勸你最好禁欲一點,要不然恐怕你還不到三十歲,就可能需要靠藍色小藥丸來幫你過下半輩子了。」天魎反諷道。
「哈哈,天魎兄,你真是愛說笑……我……」
「金爾醫生,你看,這樣我該怎麼跟你談正經事呢?」他截斷葉大超的屁話,雙眼銳利地詢問金爾.
「這樣……要不然,葉先生,你可否到隔壁的會客室等我,我待會就過去。」
仿佛被無形的兩耳光賞得顏面盡失,聞言,葉大超兩頰氣脹得圓鼓鼓的,不過,主人都如此說了,他只好吃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入會客室。
待那龐大的身影一消失,天魎才對金爾說出此次的來意。
「要這種疫苗啊……」听完天魎的陳述,金爾面有難色的站起身,一手無意識地敲打著椅背。
「怎麼,連這種大醫院也沒有嗎?」他心慌于對方的迷惘臉色。
「不是沒有,而是要去疫苗科詳查,不過因為很少人會得到這種病,所以,就算是有,可能也早就過期了。」金爾據實以告。
「那有沒有其他辦法?」
「可能必須請美國方面空運過來,不過依照他們的作業程序,最快也要三個星期。」
「三個星期?」他哪能讓芹詩痛苦那麼久?「不能快一點嗎?」
「恐怕不行,他們一向都依照程序來辦事,絕無特例。」
「萬一有人因為這種病生命受到威脅,也不能網開一面嗎?」他怒而拍桌大罵。
「這恐怕就不是我能力範圍內所能做到的事了。」金爾淡漠以對,絲毫不能體會人命關天的急迫,
「好,那就請你拿出醫生救人濟世的精神陪我走一趟疫苗科,好嗎?」他反唇相譏,將醫德的包袱往他肩上一掛,希望他的良心能短暫覺醒。
「這我願意奉陪。」金爾走上前去欲搭上天魎的肩,但對方已走出門外,他只好尷尬地將手自動收回。
老天爺總是刻意地玩弄命運的輪盤,在綻露曙光的瞬間,卻又飄來一片烏雲,徒留給天魎的,只有空歡喜一場。
「很抱歉,我能幫的忙有限,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聯絡美國的病理醫療所,請他們快點將疫苗送來。」金爾提出建議,卻見天魎一臉嚴肅。
「遠水救不了近火,我打算將她帶往美國,這樣才能搶得時效性。」天魎不願再與他客套下去,便匆匆告辭離去。
當他走到大門口時,兩位形色慌張的女子擋在他面前。
「大帥哥,你能不能帶我們去見芹詩,我剛听護理長說,芹詩得到一種怪病,是不是?」胸前偉大的楓滿,十分擔憂姊妹淘的安危。
「是啊,她好久都沒跟我們聯絡,我很怕她一病不起……」
「閉上你的烏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楓滿立時遮住晴藝的嘴,心想這女人真是口無遮攔。
「好啊,不過你們可要想辦法逗她開心,別讓她老往壞的地方想。」天魎覺得多幾個朋友陪她,也好過她一個人胡思亂想。
這趟前來雖沒收獲,但至少沒有空手而回。
「喲,你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情有義,想過來看看我了?」芹詩坐在床上閱讀一些醫學類的書籍,看到那兩名姊妹淘來到她房間,忍不住綻放出笑靨。
「講那什麼鬼話?是你不夠意思,有了異性就沒人性。」楓滿將水果往桌上一擱,主動拉張椅子坐在芹詩旁邊。
「對呀,你看你現在每逃詡過這種嬌嬌女的生活,還真是好命!不像我們,為了三餐還要看病人和護理長的臉色。」晴藝為忙碌的工作頗有微言。
「說來說去,你們倆今天來是找我當出氣筒的嘍?」芹詩各給兩人一個白眼。
她倆真不愧是最佳損友,嘴跟磨過的刀子一樣利。
「豈敢豈敢,現在春風吹上你的臉,你可甜蜜蜜了,哪還想得到我們這兩個小苞班。」楓滿酸溜溜地嘆著氣,這種好命的日子怎麼都輪不到她?
「你們慢慢聊,我到外頭去談點事情。」始終無法插上話的天魎,抓到個空檔,前來親吻一下芹詩的額頭,便禮貌地向兩位小堡士道別離開。
「天啊,在我們倆面前這麼親密,想讓我當場發浪嗎?」楓滿胸前起伏不定的說道。
「你少三八了,還好他是選了我,要是他當初看上的是你,今天恐怕只剩一堆白骨了。」
「我看是連骨頭全啃到肚子里去了。」晴藝推推鼻梁上的鏡框,她太了解這蕩女有多麼「哈」男人了。
「你今天干麼老跟我犯沖。」楓滿推推晴藝,覺得女人實在礙手礙腳,她往芹詩身邊靠。「喂,好歹是姊妹一場,我問你,你跟他……有沒有那個過?」她最想听好友的八卦了。
「哪個那個啊?」芹詩摳摳手指,又望望腳趾,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少來了,笑得這麼,一定有,對不對?」
「你夠了沒,談點健康營養點的好不好?」芹詩真怕了她,三句話不離春色。
「好,那我問你,他有沒有用?要不要我送幾個給你,這是我昨天才買的新產品喔!」說完,楓滿便從小皮包里拿出幾個五顏六色、香氣四溢的。
「哇,好漂亮喔,還有好香的味道。」晴藝拿起其中一個嗅聞。「這是草莓口味的耶!——」
「對呀,這里還有檸檬、哈密瓜、香蕉味道的,還有這個是最新研發的醺鮭魚口味,口感奇佳無比。」
芹詩頓時覺得自己好像被情趣商店的推銷員給纏上,不買上一個都不行。
「婬婆,你……你沒事就搜集這個啊?」她拿著醺鮭魚口味的新產品反復看著,嗯,味道還不難聞。
「我是為了替你增加閨房情趣才特地帶來的,你收下吧!不要等到‘套’到用時方恨少,女人還是要多保護一下自己。」楓滿邊說邊將它們送到芹詩手中。
「芹詩,這個護身符是我爺爺給我的,我們那邊的黑人巫師作過法,你只要戴在身上,就能保你平安。」晴藝從頸子上將護身符取下,轉而掛在芹詩的脖子上。
「這里頭的小瓶子裝的是什麼啊?」
「那是蟑螂的腳、蜈蚣的須、虎頭蜂的刺和蜘蛛的頭,最後再用巫師的口水將瓶口給封住。」
晴藝說到這里,就足以讓芹詩腳底發癢、頭皮發麻。
這兩樣東西雖然不是很值錢,但芹詩知道這是姊妹們的一點心意,她感動得凝望著兩人,卻發現掩不住秘密的晴藝眼中,泛著些淚光。
‘你們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是不是天亮跟你們說了什麼?」她听女乃女乃說,天魎去醫院替她拿一些藥,可現在從她們兩人奇怪的神態中,她覺得事情似乎並不是這麼簡單。
「那是因為你的病……」晴藝霎時張大嘴巴,心中暗罵自己說溜了嘴。
「那是因為你的病沒什麼大不了,而你那帥哥愛人怕你會悶得發慌,所以才找我們過來陪你聊天,而且,我們送你東西又不是第一回了,你少在那邊瞎三八,下回你有好東西也要回送給我,別以為這東西是白拿的。」楓滿努力的圓話,嚇得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我就說我的病沒什麼,可我女乃女乃還是要我躺在床上別起來,現在診所內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天亮在幫我的忙,我真怕他會忙不過來。」芹詩很想下床做點事,成天躺在床上,令她快要抓犴。
楓滿拉著芹詩的手。「你心疼他了?其實他真的很不錯,要是覺得時候到了,我們就等著喝你的喜酒了。」
「這種男人真體貼,我在醫院待了兩、三年,都沒踫到這麼優的男人。」晴藝羨慕的道,認為自己只是丑小鴨的命。
「你們倆在亂說什麼,不怕亂點鴛鴦譜會下地獄砍手啊?」芹詩故意恐嚇她們,希望她們對自己有信心。
「閻羅王不會這麼沒天良的,他知道我們牽的這條線足曠世唯美浪漫的佳偶線,升我們上天堂都來不及了,哪還會判我們入地獄。」楓滿自認自己和帥哥無緣,若自家姊妹能受惠,她也榮耀生光啊!
晴藝在一旁附和著猛點頭。「姊妹本來就要相互祝福,我們……我們都希望你得到幸福。」說完,她鎖不住兩道水龍頭,眼淚即將直流而下。
「奇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哭我都不曉得,芹詩,你不要管她,最近她大概是工作壓力大,常需要這樣宣泄情緒。」楓滿伸手往晴藝大腿邊,像在開瓦斯爐開關一樣的用力一夾,疼得她的淚水又倒抽回去。
這兩個女人一搭一不唱,一點協調性也沒有,看在芹詩眼中覺得怪到離譜,不過,她早就習慣她們的瘋瘋癲癲,所以不以為意。
「我悶死了,陪我到牧場走走吧!你們也好久沒看到我那些寶貝們了,看它們還認不認得你們。」芹詩話一落便跳下床,速度之快讓她們兩人都攔不住。
「我……我們還有事……」
「不急啊!在這里住一晚再走,咱們還有很多話可以徹夜長聊呢!」
看在芹詩需要陪伴,兩人自然不好推諉,只好微笑相視算是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