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雙向道-悲 第三章
日子過得飛快，韓郁嵐進入少女時期。
幾次到泰國探親，姊姊對她的態度總有著明顯的敵意，像是不高興她的出現分割了外公的疼愛，也像嫉妒她獨佔了喬家的寵愛。
矮郁嵐對姊姊的敵意感到無奈，只能減少到泰國的次數，避免刺激到她。
少女懷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或許從喬凌-逐漸改變度開始吧！進入青春期的韓郁嵐對她口中的凌-哥，好像有了些淡淡情愫。
她喜歡偷拔校園里白千層的樹皮，不然就是撿些菩提樹、楓香的葉子，夾在書本里，等干了再填些詩句。
那一字字、一句句全是她的心事，在強說愁的少女歲月里，鋪陳著混沌不明的暗戀情緒。
佳蓉跟紹仙是在她房里看到來不及藏的樹箴，才發現她的秘密。
幸好喬家父子尊重她是女孩子，從來不進她房間，這才讓她放心地鋪陳心情。
上了國中之後，她發現自己特別注意凌-哥的一舉一動。
處熟了之後，凌-哥對她雖然稱不上熱絡，至少不再視若無睹，還會以哥哥的姿態要她的同學好好照顧她。
這讓韓郁嵐覺得，她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了！
視線瞄到鏡台，鏡子里映照出戴著深度眼鏡、體重近六十公斤的胖女孩。她知道又高又帥的凌-哥不會注意到她這個丑小鴨，但沒有關系！她只要每逃詡能看到他，就心滿意足了。
想到今天是凌-哥的生日，她待地訂了蛋糕，韓郁嵐匆匆忙忙的沖出房間，連門都忘了關。
喬凌-剛要出門，卻找不到鎖匙，找了一會兒後，他決定放棄，從樓下開始找人。爸爸還沒回來，那郁嵐呢？居然也不在？
這下麻煩了！苞學校圖書館借的書今天到期，再拖下去就要關館了！
郁嵐出門都會交代一聲的，或者她在房里？
喬凌涪又走上樓，來到韓郁嵐房門口，里面沒人，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看看她有沒有把鎖匙放在桌上好了。
映入眼簾的竟是滿桌子各式各樣的樹葉，還有……這是白千層的樹皮？
他隨手拿起一張端詳，上頭寫著詩句——
暗愛情的筆尖書寫著你的容顏
她有暗戀的對象！喬凌潔知道應該放下樹皮做成的心形樹箴，轉身走出她的房間，假裝什麼都沒看見，但是心里莫名沉甸甸地，為著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緒。
他用指尖隨意撥弄著樹葉，現在的國中生這麼閑，有時間作這些傷春悲秋的無聊夢？他應該好好問問她的家教老師！
喬凌-沒發現從胃里酵出淡淡的酸味，理直氣壯地認為這是當哥哥的，基于關心妹妹課業而做的查探行為。
他的手指不停地隨意撥動著樹箴，直到某片葉子上出現凌-這個名字！
她從來不喊他凌-的！
帥氣的他向來不乏女同學暗戀，但是他一直沒有將心思放在情啊愛的上面，沒想到……她對他竟然有這種異樣的感情！
驚訝過後，他居然有些竊喜，心頭甜滋滋地。為什麼？
憊來不及模清楚自己的心意，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想也不想地，他隨手抽出最下面的一張樹皮放進口袋里，快步走出房間。
才走到房門口，韓郁嵐剛好走到樓梯轉角，見他站在她房門口，于是問︰「凌-哥，你找我？」
「嗯！」喬凌-若無其事的說︰「我急著出門卻找不到鎖匙，你那把能借我去復制嗎？」
矮郁嵐走到他面前，笑咪咪伸出手，「我剛剛出門時發現你把鎖匙插在門上了，喏，還你。」
喬凌-接下鎖匙，匆匆丟下一句話︰「謝謝。我出去還書了。」
「要早點回來喔！」
走下樓梯的他朝後揮揮手，表示听見了。
矮郁嵐一轉身才發現自己忘了關門！她大驚，趕緊走到書桌前，滿滿的樹箴依舊亂亂地陳列在桌面——還好，凌-哥應該沒有看見！
她打開抽屜，一古腦兒將桌上凌亂的樹皮、樹葉統統掃進抽屜里。
必上抽屜，她的心髒仍然跳得激動。差一點她的心事就無所遁藏了！
她看過凌-哥對待情書的態度，都是原封不動的退回，也看過被退信女孩臉上的難堪。
這些年來他好不容易接納了她，韓郁嵐真不敢想像，萬一他發現她也跟他那些女同學一樣暗戀著他……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我要搬出去。」在過完生日的第二天，喬凌-站在父親面前要求。
喬岳逢皺著眉頭，「為什麼？」
「我長大了，該自立了。」喬凌-輕描淡寫的說。
喬岳逢仔細審視兒子臉上的表情，時間磨去他的桀驁，卻沒改善他們父子的關系，他始終模不透兒子的心思。
「你當初填大學志願時堅持讀生物系——」兩年後的現在又堅持搬出去住，他始終無法了解兒子心里的想法。
「你答應了，不是嗎？」喬凌-截斷父親的話，不想多作解釋。
喬岳逢往椅背靠，「給個可以說服我的理由。」
喬凌-抿緊嘴，似乎在思索著說法。過了好久，他簡短的說了一句︰「郁嵐。」
「郁嵐？」喬岳逢上身前傾，「你討厭郁嵐，所以才要搬出去？不對呀，這幾年我看你們相處的還算不錯，怎麼會……」
喬凌-望著父親，「我需要好好想一想，給我一段自由，等該回來的時候我就會回來。」說完不理會瞠目總舌的父親，逕自走出書房。
喬岳逢後知後覺的笑聲回蕩在書房里。
依心，你听到沒有？兒子好像有些開竅了呢！
從八歲那年住進喬家，一轉眼就過了十年，韓郁嵐從可愛的小女孩變成高三生，不變的是圓潤的身材跟喬岳逢的疼愛。
「氣死我了、真的氣死我了！」喬岳逢忿忿的說。
「喬爸，你別生氣啼！」韓郁嵐遞來一杯溫茶，「凌溶哥有他自己的想法呀。」
喬岳逢重重的哼了一聲，「我就是太依著他了！當初他大學堅持要讀生物系，我沒反對，可是現在居然碩士班還要繼續念這種沒有用的東西！」
他有種深深受騙的感覺，懷疑當初那小子根本是在唬弄他的，哪有人一想想那麼多年！一段自由？他的自由不只一小段啦！真是氣死人了！
矮郁嵐拍拍他的背，「喬爸，你別發這麼大火氣嘛！凌-哥愛讀書是好事，有什麼好生氣的啦！」
「他是我的獨生子耶！將來要接掌喬氏集團的，研究那些什麼鳥有用嗎？能當飯吃嗎？」
「台灣藍鵲啦！」韓郁嵐蹲下來，「喬爸，您別氣了，待會凌-哥回來好好跟他說，好不好？」
喬岳逢不甘願的點頭，「好啦，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會罵他，行了吧！」
「謝謝喬爸！」
「你喔！」喬岳逢愛憐地捏捏她的鼻子，「你的心全偏到你凌-哥身上了！」
「喬爸！」韓郁嵐紅著臉抗議。電話鈴響，她順手拿起電話，「凌-哥？」她為難的望了眼喬岳逢，「好，我會跟喬爸說。」
喬岳逢不等她掛好電話就發難，「怎麼？那小子又不回來了？」
「喬爸，凌-哥說他有事……」
「我就知道！當初不該讓這死孩子搬出去住，這幾年來他回家的次數寥寥無幾，現在更囂張了，連我三催四請都請不回他！」喬岳逢站起身來，「他不回來，我去找他，看他還能躲到什麼時候！」
「喬爸！」韓郁嵐擋著他，「讓我去跟凌-哥說，好不好？」他們兩個都是她最在乎的人，她不希望他們發生爭執。
喬岳逢看著韓郁嵐憂心忡忡的臉，嘆氣，「唉！懊吧，你去問問他，為什麼偏偏要跟我作對？」
他這作父親的難道還不夠讓步嗎？凌-身為喬家的子孫，將來必須接下他的棒子，可是他還是讓他讀跟企業管理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生物系，這樣還不夠好？
現在他居然要繼續研究鳥類下去，等他兩年碩士念完，更不可能願意接下喬氏，即使他願意接好了，一竅不通的他接得下這麼大的擔子嗎？
他老了，想要享享清福，這樣錯了嗎？
矮郁嵐明白喬岳逢的心事，「喬爸，我會盡量勸凌-哥的。」
卑雖然這麼說，韓郁嵐心里其實一點把握都沒有，以前喬凌-還住在家里的時候，跟她就沒有談心事的交情；加上他大二那年搬出去之後，他們更是幾乎沒有太多接觸的機會。她這麼說純粹是為了安撫喬爸。
從葉逢明那里問出喬凌-的下落——他跟李晟鴻是他的室友——韓郁嵐開著車子直上仰德大道，來到陽明山的童軍活動中心附近。
停好車之後，她照著葉逢明的指示，小心翼翼的觀察相思樹林，葉逢明說他都在這附近觀察台灣藍鵲，幾乎風雨無阻。
走進相思樹林里，滿山金黃的相思花海讓韓郁嵐幾乎看傻了眼，突然，不遠處的楓樹上停著一只足喙火紅、黑頭黃眼、全身寶藍的鳥，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台灣藍鵲，俗稱長尾山娘。很漂亮吧！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也被迷住了。」一道男聲出現在她身旁。
凌-哥？！
喬凌-專心凝望著拖著長長尾羽的台灣藍鵲，沒注意到身旁的人兒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矮郁嵐仔細的注視著好久不見的他，他變黑了，也更壯了，比記憶中更挺拔、更帥！
「凌-哥……」
「噓！」他用食指抵著唇，「小聲點。瞧！它們在喂小鳥。」他將望遠鏡遞給她，「春夏是台灣藍鵲的繁殖期，你看，窩里有幼鳥。它們是少數具有家族觀念的鳥類，家族里其他成鳥會幫忙哺喂幼鳥，不全是爸爸、媽媽的責任。你听到的那種嘹亮的聲音是它們的天敵——鳳頭蒼鷹的聲音……」他用溫柔的嗓音慢慢的解釋著。
她為台灣藍鵲特有的習性感到訝異，而最最讓她驚訝的是——他！
以前住在家里時，他跟她總維持著不冷不熱的距離，兩人從來不曾這樣接近，近到她可以感覺得到他的呼吸。
她趁交還望遠鏡的機會，偷偷望著他的側面，專注于觀賞鳥兒的他，並不知道自己成為被觀察的對象。
他身上的味道竄進鼻子里，那是一種混和著青草及汗水的味道，讓人感覺心安；他解說的聲音和緩而低沉，像拂面的微風，讓她醉了……如果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時候該有多好？
「它們走了。」他遺憾的說著。好像這時才注意到她似的，他問︰「你來干什麼？」
她跟著他走到附近放著小椅子的樹下。原來他就在這里，怪不得一下子就發現她了。
「喬爸很擔心你——」
「他是很生氣我沒回去吧！」
她沒否認，順著他的目光移到樹上的鳥窩，有一只成鳥叼著食物回來，幼鳥卻不領情地不肯張嘴，成鳥難過的飛走，不一會兒又餃著東西回來了，幼鳥還是不睬。如此來回三次，逗笑了韓郁嵐。
「台灣藍鵲的幼鳥都這麼折騰‘鳥’的嗎？」
他望著她亮麗的笑靨，在心里告訴自己︰她才十八歲，還算孩子，不解情事的孩子。他為自己竟險險忘了這點而氣悶。
沒听到他的回應，韓郁嵐撇頭看見他復雜難懂的臉色，有些無措的拉拉長發，胖子的自卑突然涌出，她平常不會在乎自己的外表的，但在凌-哥面前，她就像滿懷期待的少女，只想呈現出最美的一面給心里在乎的人看。
喬凌-沒理她，自顧自地收好折疊椅跟望遠鏡，韓郁嵐靜靜跟著他走到他的車子旁。
喬凌-將東西放入車子里，轉過身淡淡的問︰「我爸要你來勸我放棄研究台灣藍鵲，是嗎？」
矮郁嵐愕然抬頭。她願意傾盡所能，只求喚回他臉上的光芒——因台灣藍鵲而綻放的光芒！
喬爸的交代及他的志向如水火般毫不相容，難為了她。
最後她說︰「沒有，是我自已要來的。凌-哥，保重。我走了，再見。」
喬凌-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思緒回到五年前的那一天，他第一次發現她的心事，當初的震撼到現在，沉澱出醇厚的感情。
他不是輕易動情的人，而她，那個臉上總帶著甜甜笑容的女孩，卻在不聲不響中佔據了他的心；在他習慣她的存在以後，又用暗藏的樹箴心事狠狠地打進他的心里深處，讓他猝不及防、無法遁逃！
所以他在最短的時間要求搬出來，給自己跟她冷靜思考的機會，讓時間跟空間來證明她的暗戀不是痴迷。
當時沒向父親回答清楚的是——自由，給的是她，及他。
也許她當初對他的感覺其實不算暗戀，只是種欣賞罷了。無論是哪一種，暫時的分開將有助于辯別。
所以，他願意等。
矮郁嵐站在喬岳逢面前，心里有了決定。
「他不肯回來？」喬岳逢問。
「我沒有跟凌-哥說您找他。」
喬岳逢挑起一邊眉毛。
「喬爸，我讀企管，讓我進入喬氏。」
喬岳逢眼楮一亮，「真的？你真的願意進入喬氏？」
「嗯！」
「可是你一直想讀中文系……」
「沒關系，我對經商也很有興趣。」當事與願違時，韓郁嵐習慣性地顧全別人。
喬岳逢欣慰的點頭，「好！敗好！正合我意！與其跟凌-嘔氣，不如好好教你，也省得我成天生氣。你就像我女兒一樣，把喬氏交給你，我是最放心不過了！」
就這樣，喬凌-得以繼續率性逍遙，屬于他的責任則悄悄地由韓郁嵐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