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浪子 第8章

冷姿前凸後翹的好身材，在泳裝比賽項目上獲得滿堂彩，當她興高采烈的回到休息室時，只有宋教華在那里等她，將利少杭為她所做的事告訴她。

所以她為比賽做的努力，她為了改變自己而豁出去的勇氣，他全都看到了，雖然她會參加是因為他，但這其中只要她遇到挫折，他總會默默推她一把，讓她安然過關，這令她原本對他失望至極的心，又慢慢悸動起來。

在接下來每個階段的比賽開始前，她便會不自禁期待他是否又會以某種方式出現，縱使這樣很沒骨氣，但只要听到宋教華告訴她，利少杭曾經來過，或他又為她做了什麼，她便感到坐立難安，恨不得立刻飛奔到他面前。

但飛奔到他面前又能做什麼，即使他做了那麼多，她還是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放下他對她造成的傷害，而兩個哥哥更不可能讓他們再有什麼交集。

彬許，她只是想當面告訴他，停止這一切吧，不要再給她希望，不要再讓她患得患失，期待他的出現，她不想再為他哭泣了。

只不過想歸這樣想，她還是希望他可以看到她每一項比賽——

才藝比賽時他雖然沒有出現，卻透過別人贊美她天籟般的歌聲。

在晚禮服比賽項目，他依舊沒有出現，但在比賽前一天，造型師卻神奇地變出一件和她的身型完美契合的禮服，說是某人特地在法國為她量身訂做的。

明天就是最緊張的機智問答了，可是利少杭卻沒有出現幫她加油打氣，雖然她知道現在好像全台灣都在通緝他似的，把他說成無惡不作的壞胚子，媒體到處想堵他，網友只差沒人肉搜索，但她曉得他若是有心要見她，不可能找不到方法。

她突然驚覺自己開始焦躁起來，不停在房里踱來踱去，和龍蝦小利大眼瞪小眼。

「小利，怎麼辦，我好想棄賽喔！」她壞心眼的彈了魚缸一下，在比賽朝間飽受騷擾的小利也不負所望，驚嚇地彈了起來。「不行！」她又握緊了拳頭，「若是這樣一定會讓人看笑話，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我絕不能放棄！」

龍蝦小利只是靜靜待在魚缸里，不過很聰明的將身體卡在造景的岩縫中。

「可是我好緊張，明天不知道會抽到什麼題目，光用想的，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等明天真的上場時，我一定會昏倒的啦！」

她又敲了敲魚缸，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小利是她現在唯一的出氣筒，她才不會這麼容易放過它。

她抓了點飼料丟進去，小利果然受到引誘，隨即爬出岩縫，于是她看準時機，又敲了魚缸玻璃一下，可憐的小利再度中招，彈跳了快三十公分。

若是龍蝦有知，大概會在心里咒罵她吧！

玩了一陣子，冷姿緊張的心情終于能夠放松一點了，想不到到了這個時候，能安撫她心緒的，居然還是跟利少杭有關。

來到窗邊，她心緒紛雜地望著夜空，似乎還能看到好幾顆氣球，吊著冰淇淋冉冉上升的畫面。

那是她最美好的回憶，也是她初嘗的美好愛情，可惜……

突然，她的眼角余光瞄到樹叢下熟悉的身影，還有停在不遠處的轎車，顧不得哥哥會听到，立刻朝樓下大喊，「利少杭！」

人影听到叫喚聲動了一下，卻沒有回應，冷姿二話不說，回身就往樓下沖，她想見他，非常想，雖然就算見了面，也不知道能說什麼，但她就是非見他不可！

她拉開大門，連鞋子都來不及穿，便急忙沖向他，果然看到利少杭正準備走回自己的車。

「利少杭！」她叫住他，「你敢來為什麼不現身？你到底想做什麼？」

利少杭回頭了，望著赤足的她，微微皺眉。「你沒穿鞋子。」

他好像沒听到她的問題似的，反而把注意力擺在她的腳上。「這樣腳很容易受傷的……」

可是冷姿卻不讓他逃避，或許因為經過了這次的風波，她的膽子就算還是不大，還是會害怕陌生人，對他卻一點畏懼也沒有，甚至能夠直視他的雙眼。

「你為何總是喜歡躲在暗處表達對我的關心？把媒體的注意力帶到你身上，之前找人來激我，偷偷送東西來……那都是你，對不對？」

利少杭默認不語，目光卻盯著被路燈照亮的柏油路面。

「為什麼你不光明正大的站出來？至少我還有選擇接不接受的權利吧？」冷姿氣他沒反應，又加大了音量。

「因為我知道，你只要看到我，心里就會先拒絕我，而我，希望你能接受……」他欲言又止，把某些話忍住不說。「……何況我的出現對你而言，不見得是好事。」

懊不好是由他決定的嗎？為什麼他都沒有想過她的心情？

「可是你這樣會讓我心神不寧，反而更容易患得患失，如果你不能把話說清楚，就不要一直來打擾我……我不想總是這麼不安、這麼難過……」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會照做。」

利少杭淡淡的望了她一眼，從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冷姿的心不免一驚。「你是什麼意思？」她一定要問清楚。

只是利少杭不給她這個機會了，他看她的目光突然轉為深濃，仿佛要將她永遠刻劃在心上一樣，接著便轉身上車離開。

他這一走，仿佛也掏空了她心中的某個部分。

終于到了冷姿最害怕的機智問答時間，這已經是比賽的最後階段，剩下十名美貌與智慧兼具的佳麗，看著前幾位都用絕佳的台風與機智回答完問題，她便越來越緊張。

輪到她上台時，她表面上看起來非常鎮定，事實上，雙腳抖到幾乎快站不住，心跳更是嚴重失序，她做了一個深呼吸，硬著頭皮從簽筒里抽出一支簽交給主持人。

主持人將題目打開後，便問道︰「冷姿小姐，你認為什麼叫做「勇氣」？」

勇氣？這個題目根本直接問到她的心坎里，什麼叫做勇氣，會有人的感覺比她更深刻嗎？

從一開始膽小如鼠，被哥哥丟到公司里訓練；後來遇到利少杭，他幫助她建立自信，了解到自己也有解決問題的能力；之後不顧家里反對和他相愛，而後發現他騙了她，她獨自面對媒體的嘲諷，直到現在，她站在這個舞台上，這一切的一切，哪一點不需要勇氣？

然而對此最深的領悟，卻都和利少杭息息相關，她都快搞不清楚，她認識他，究竟是好是壞。

「我覺得……」她微微一笑，那些往事，似乎又為她增添幾分勇氣，讓她能適切的回答。「能夠突破自己的困境，就是勇氣。」

「怎麼說？」主持人似乎對她的回答很感興趣，他相信所有關注這場比賽的人也都很有興趣，畢竟她和利少杭的緋聞鬧得人盡皆知。

「每個人應付困難的反應都不同，可是逃避卻永遠解決不了問題。所以能夠面對進而突破的人，就具有一定的勇氣。」

「那你覺得，你有做到嗎？」主持人巧妙的把問題帶到她身上。

「我……」

她正準備回答時，台下突然鼓噪起來，台上所有人全都不約而同往台下看去，卻赫然發現利少杭突然現身，而媒體的鏡頭隨即從她身上轉向他。

「就是他、就是他……那個拋棄冷姿的男人！」

「是冷姿拋棄他吧，因為他騙了她呀……」

「這種男人不要也罷，听說他還回頭向冷姿示好求愛，真是不要臉！」

眾人的議論雖然小聲，卻清清楚楚傳入冷姿耳中，雖然是替她說話，但她卻覺得這些雜音听來好刺耳、好心酸，明明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跟其它人有什麼關系，他們如此惡意的批評，究竟想傷害誰？

只是，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他到底想做什麼？但又為什麼一看到他，她會有一絲絲的開心？

她已經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了，也忘了自己還站在台上，怔怔地和他遠遠相望，想看穿他墨鏡下的目光。

媒體注意到兩人微妙的互動，急忙抓住這個機會逼問利少杭——

「利副總裁，你是特地來替冷姿加油的嗎？這也是你追回冷姿的手段之一嗎？」

「你認為冷姿小姐，能拿下冰淇淋公主選美比賽的前三名嗎？」

「你之前做了那麼多傷害她的事，你認為她還會再接受你嗎？」

記者尖銳的提問讓周圍民眾竊竊私語的更大聲，看他的眼光盡是嫌惡與敵視。

利少杭現在可說是千夫所指，但他仿佛不在乎，只是淡淡地道︰「我不認為她過得了這一關，所以來看她最後一場比賽。」

此話一出，眾人一片嘩然，如果現場有臭雞蛋和油漆，大概會全數砸到他身上吧，不過仍有些情緒比較激動的民眾，听到他這麼沒良心的回答，忍不住把手上的水瓶往他的方向扔。

利少杭的頭被扔中，民眾的推擠也讓他站不穩，還被媒體的攝影機撞了好幾下，主持人見狀，連忙透過麥克風維持秩序，卻起不了太大作用。

「大家請冷靜點！」

冷姿冷冷的嗓音，突然從擴音器傳出，台上瞬間安靜下來，大家都想听听看她這個當事人會怎麼說。

「感謝大家對冷姿的關心，但請大家不要罵他，因為那只是浪費力氣而已。」

她定定地望著台下，「我不會受他影響，因為這是我的比賽，不是他的，我的表現好或壞，由我自己控制，由公正的評審及大眾評斷，他的話，我並不在乎。」

她很清楚這只是場面話，事實上她的心已經在淌血了，仿佛隨時都會停止跳動。她突然想起昨夜他對她說的，難道他要用這種決絕的方式和她道別？

這未免太傷人、太過分了！

利少杭只是靜靜地望著她，像是要親眼看她下台似的，此時此刻，她有些蒼白的面容及故作鎮靜的神色，都再也影響不了他了。

「讓我們回到剛才的問題吧，冷小姐，你認為你做到自己所謂的勇氣了嗎？」

主持人順勢插話，把眾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在這種情況下，冷姿不怒反笑，直視著站在台下的利少杭。「我想，我現在還能夠穩穩的站在這里沒有被打倒，應該就證明了我的勇氣吧！」

她的話音剛落，鼓掌聲隨之響起，所有人對她的風度及反應都十分贊賞，相較于她所接收到的正面鼓勵，利少杭得到的只有唾棄和不屑。

不過這些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了，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甚至拿下墨鏡，仿佛要在最後一刻將她看個清楚，接著在眾人的異樣眼光及責罵聲中，默默轉身離去。

冷姿在熱烈的贊美聲及掌聲中下了台，但她卻一點也不開心，因為利少杭的無情與冷漠，在她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痕。

「他居然敢那樣對我，太可惡了！」冷姿扁著小嘴，對自家大哥抱怨。「明明是他自己一直來招惹我，後來我受不了他鬼鬼祟祟的，他居然就翻臉了？還說那種傷人的話……我真的表現得那麼糟嗎？否則他為什麼這麼不看好我，說我一定會失敗？」

冷峰一邊埋首公事，一邊冷淡地回道︰「你現在光榮下台了不是很好嗎？不用再計較這麼多了。」

什麼？這像是一向疼愛她的大哥說的話嗎？冷姿突然一愣，「為什麼？哥，利少杭那樣攻擊我，你都不生氣嗎？」

「有什麼好生氣的？」冷峰終于抬起頭，「比賽結束了，現在只要等結果公布，你該想的應該是如何收心，回來上班，或是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而不是去想些有的沒的。」

「哥，你不替我出氣嗎？利少杭他……」

「他怎麼了？你們兩個不是早就鬧翻了嗎，這件事全國都知道，現在他不過就是頭上再被多打一個叉，對你而言並沒有任何損失。」

「可是我很難過……」

「那就不要再去想他的事了。」冷峰被她煩到不行，似乎有些動怒了，「算了，我放你一天假，你回家睡個覺，不要再提到利少杭，也不準在外面亂跑，知道嗎？」

大哥突如其來的怒氣，令冷姿委屈莫名，明明被言語攻擊的就是她，卻連訴個苦，都像做錯什麼事似的，被下逐客令，但從小到大都怕哥哥的她，只能忍著難過，心有不甘地回自己的辦公室收東西。

必辦公室的途中，經過宋教華的座位時，她心念一動，想著還有這個特助可以讓她傾訴，然而她才靠近，便不經意看到他回避的目光。

「宋待助？」她委屈得都要哭了，「為什麼大家都不理我？」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沒有，你想太多了，你不是要回去嗎？快回去吧！」宋教華仿佛不想和她多談，一反以往八卦的模樣，只想快點趕她走。

「是這樣嗎？」她覺得事有蹊蹺，便坐到宋教華面前，「昨天你也看見了吧？你不覺得利少杭很過分嗎？可是哥哥不僅沒有安慰我，還對我生氣！」

「唔。」他答得含糊。

「你應該願意听我抱怨吧……」想起昨天的情景，她又忍不住悲從中來，「昨天利少杭故意讓我在眾人面前下不了台，還說話傷害我，我沒想到他會這麼過分、這麼不念舊情……」

「你不要再罵他了……他其實也是……唉……」

「什麼？難道連你也站在他那邊嗎？」她突然覺得全世界好像都遺棄她了，哥哥不幫她出頭，連一向挺她的宋教華，都替利少杭說話。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現在也被輿論攻擊得很慘，全世界都知道你們沒關系了，你就不必那麼在意了。」宋教華揮揮手，仿佛他才是副總，不是特助，「我要忙了，董事長不是讓你放假嗎？你快回去吧！」

卑都說這麼明白了，冷姿也知道自己有多不受歡迎，才過了一個晚上，她這個受害者便沒有人同情了，畢竟過去她一直依賴他們，久了人家也會嫌煩的，她不應該一直把自己的心事強加在別人身上。

「記得一定要回家，知道嗎？」宋教華見她神色抑郁就要離開，不但不挽留，還不忘叮嚀。

被人趕來趕去，冷姿只能沮喪的背著包包走出公司，畢竟她只是掛名副總，事情可全都是宋教華在做，若是惹火了他，她也不好過，所以天性乖巧的她，便坐宋教華已經安排好的公務車回家去。

一到家，她便馬上回到自己的房里，癱坐在沙發上，目光呆滯地瞪著魚缸里的龍蝦，越想越不對，一種被人嫌棄、自厭的情緒油然而生，但大腦偏又不停想著剛才在公司里詭異的情形，整個人煩悶得很。

為什麼哥哥和宋教華好像都不再同情她了？為什麼她會隱約覺得，他們都在幫利少杭說話？

而昨天利少杭的出現雖然傷她很重，卻也引起了她的疑竇，因為他仿佛是刻意的，他在眾人的責難中說出那些話，也顯得過于突兀。

可是她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難過的情緒也讓她不想再替他找借口，或許他們的緣分真的就到這里了，她就算還抱持著希望，也只是浪費彼此的時間。

但她還是覺得很奇怪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滿月復的怨懟及郁悶無從發泄，即使魚缸里的小利都快被她嚇暈了，她還是不開心。

這種遺世獨立的孤獨，讓她深刻體悟到，自己的勇氣，還是比想象中差得遠。

「算了，出去走走吧！」

「最近還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我想，我能提供的信息都已經給你了。」

「目前這件事陷入膠著的狀態，你說的人我們去找過，但並沒有發現異狀。」

「那就麻煩你多注意一點……」

利少杭和一位打扮入時、濃妝艷抹的女人在某間商務旅館開房間密談，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位公子又帶妹上賓館找樂子，但只有他們彼此知道，其中另有隱情。

「利副總裁，謝謝你的合作，我們會多加注意的。」

「希望如此。」利少杭笑得很勉強，因為他已經快受不了這一切了，對冷姿的思念，一再將他的意志力逼到邊緣。

「……至于你說的冷姿小姐，我們也會持續關注。」

「謝謝。」利少杭疲倦地揉揉太陽穴，「冷姿是個很敏感的人，個性也不像大家以為的那麼精明，她瞞不住事情的，所以請你們務必要保密。」

對于利少杭對冷姿的深情，女人只是了然一笑，談妥細節後，兩人便一同由旅館離開。

然而汽車才剛駛出停車場，差點就撞上一名失魂落魄的女子，那名女子沒有注意到停車場出口亮起的警示燈，被嚇得呆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不過她似乎知道是自己不對，轉頭想向車內的人道歉，然而頭才轉過去，透過擋風玻璃看見車內的人，女子頓時愣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而坐在車里的利少杭一樣震驚，他沒有想到自己這一步棋，居然會被冷姿撞個正著。

「利副總裁，那位不就是冷小姐嗎？」坐在副駕駛座的女人問道。

「不用理她。」利少杭再蠢也知道現在不是解釋的最好時機，便將方向盤一轉，準備繞過冷姿快速離去。

「可是她看起來好悲傷的樣子……」同樣身為女人，冷姿身上散發出的濃濃悲哀，幾乎可以透過車窗，直達她的心里。

「大局為重，以後我會再和她解釋，而且現在我和她不適合見面。」

「但她愣在那里，我們也出不去……」

「那就請她移動！」利少杭狠下心，直接按喇叭示意她讓開。

尖銳的喇叭聲將震驚中的冷姿喚醒，她狼狽地退了兩步，幾乎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對她。

昨天才到她的比賽會場嗆聲，今天就帶女人上賓館，現在還一副嫌她擋路的樣子，這真的是她愛過的男人嗎？

所以他曾經說過的愛，也不過就這麼廉價。

冷姿就這麼直直地望著他，她要看他會不會心虛，看他這麼對待她，會不會有一絲罪惡感。

可惜利少杭仿佛渾然不覺，徑自駕著車揚長而去，而冷姿不知道的是，在她冰冷的目光下，他的心已經碎成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