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的男人 第九章
幾乎以為自己快要死了,楚培基突然覺得脖子上一松,大量新鮮的空氣一古腦兒全部灌入他的胸腔,讓他劇烈地咳嗽。
蘇謹被三四個壯漢死命地拉開,壓在地上狠狠地揍。嘴角破了,鐵銹的味道充滿了口腔,柔軟的月復部被人用力地踢打,痛得喘不過氣來。可是蘇謹還是用著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惡毒的話咒罵著楚培基。身上再痛,也沒有他罵楚培基來得痛快。
「老太爺,您沒事兒吧!」下屬拍著楚培基的後背幫他順氣,楚培基咳著,擺動著手卻說不出話來,兩只眼楮死死盯著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穌謹。
「快……快……」楚培基顫抖著聲音,手指向蘇謹。
「我明白了,我們一定好好修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身邊的下屬揮了揮手,對還在動手的壯漢們下令。
「撕了他的衣服,狠狠地干他!阿龍,記得拍下來,拍得好一點。」
「嘶啦」,蘇謹的衣服被用力扯開,露出滿是痕跡的身體。蘇謹拼命地掙扎,口中發出困獸的嘶喊︰「楚培基,你不得好死!放開我!楚培基,你不得好死!」
臉上被人狠狠一擊,蘇謹的臉立刻腫了起來,而他的身體也被翻弄過去,睡褲連同內褲一起被扒到膝蓋以下。
楚培基顫抖著手,嘴張了半天也發不出聲音。眼見壯漢們解下自己的腰帶,楚培基突然轉過身,狠狠地抽了下屬一個嘴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住手!你們都給我住手!」楚培基手捂著胸口,那一刻他突然覺得天旋地轉。
「老太爺?」被莫名挨打的下屬困惑地看著他的老板。
「你是……蘇曉苒的……兒子?」楚培基看著趴在地上喘息的蘇謹,無力地問。
蘇謹沒有回答,只是用一雙血紅的眼楮死死瞪著他。如果那目光是一把尖刀,相信楚培基已經被刺穿了幾十個窟窿。
楚培基了然了。他的心髒一陣絞痛,呼吸變得十分困難。
「老太爺?您怎麼了?」看到楚培基臉色發青,一副隨時會跌倒的樣子,他的下屬們聚攏過來,圍在他的身邊,至于蘇謹,反而再沒人搭理。
「我……我不舒服……快,送我去醫院!」楚培基喘著氣,讓下屬扶自己出去。「記著,沒我的命令,你們誰也不許踫他!」
亂哄哄一陣後,楚培基跟他的手下消失在蘇謹的眼前。看著關上的大門,蘇謹伏在地上輕聲地笑起來,越笑越大聲,笑到最後變成了痛苦的嗚咽。
「媽……媽……」
「蘇謹!蘇謹!」接到蘇謹的電話而火速沖回家的楚奚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客廳和滿身傷痕的蘇謹。楚奚抱著他,怒氣幾乎要掀翻屋頂。「是誰?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你爺爺,楚培基。」身體很痛,可是蘇謹的神情很鎮定。
「那個老頭子,我……我……」楚奚捏緊了拳頭。
「楚奚!」蘇謹看著楚奚,臉上露出了一絲哀傷。「你知道一個叫慈永澤的人嗎?」
永澤?!那個被他深埋了十年的名字。楚奚的胸口一陣抽痛。種種往事重又在他的腦中復蘇。羞澀而明亮的笑臉,濕熱的夏天里,相擁而眠時的燥動,對未來許下的種種承諾,曾經以為可以像風吹過一樣煙消雲敵,卻因為蘇謹的提起而鮮活地出現在眼前。那一刻才發現,過去,是如此深刻地烙印在心底,永遠,也忘不掉,抹不去
「你提他做什麼?!楚奚有些苦澀地回答。
「你爺爺在十年前派人輪奸了他,又拍了錄像帶逼他離開你。」蘇謹的心在痛,可是聲音卻平靜如昔。
楚奚楞楞地看著他,眼中一片空茫。然後,蘇謹眼睜睜看著他發狂,發怒,看著他跳起來砸壞客廳裹一切可以砸的東西。
「我殺了他!我要殺了他!」楚奚的咆哮在空曠的廳堂回響。「楚培基,你這個禽獸不如的家伙!」
「永澤!永澤!我對不起你!永澤!」看著他抱著頭向牆上亂撞,蘇謹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和著他被痛毆時流下的血,漸漸地,滲入黑色的地板縫隙。
以為有可能獲得的聿福,或許在相遇的那一刻,便已經崩毀了。
楚奚沖出門找楚培基算帳的時候,蘇謹沒有攔他。強忍著身體的疼痛從地上爬起來,蘇謹換了自己的衣服。沒有什麼可以帶走的,除了來的時候帶來的木盒子。
打開已經斑駁了色澤的木盒子,蘇謹的手模過已經泛黃的兩張舊照片,無聲地笑了起來。
地上,飄落著楚培基沒有帶走的一百萬現金支票。蘇謹想了想,伸手將支票拾起來放入自己的口袋。靜靜地看著自己總共沒有待滿一百個小時的屋子,蘇謹默默地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冤孽……都是冤孽……」
楚奚怒氣沖天地闖入本家,卻只得到楚培基突然中風送到醫院的消息。等他趕到醫院,正好听見楚培基含混不清地念叨著這幾個字。
「楚培基!我要殺了你!」激動地沖過去,楚奚卻被屬于楚培基的保鏢們牢牢鉗住辦膊,只能看著躺在床上的楚培基而無法踫到他。
「楚少爺,請你冷靜一點!」楚氏集團御用的大律師高一鳴表情嚴肅地對他說。
「要我冷靜?」楚奚恨恨地盯著床上只剩下一口氣的老人,「為什麼你不問問這些年來這個披著人皮的禽獸干了多少傷天害理的勾當!他害死的不只是自己的兒子,還有那麼多無辜的人,他早就該下地獄了!」
「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的血親,你的親爺爺,這麼說他似乎不太妥當。」高一鳴推了推自己的眼鏡,一向不苟于言語的整面龐上露出了一絲嘲諷似的笑容,「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楚培基先生還是楚氏的董事長,你拿他沒有任何辦法。如果你現在殺了他,不但是謀殺犯,還是謀殺自己親祖父的特級謀殺犯。好了,楚奚,你爺爺已經活不了多久了,你為什麼不耐心一點,等著自然規律發揮它的效力呢?」
所有的人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那個西裝筆挺,道貌岸然的知名律師,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楚培基發出「呵呵」的聲音,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斑一鳴冶冷地看著他,然後把楚奚拉到楚培基的床前,對他說︰「楚先生,我相信你有一些話想要對楚奚說,他現在已經氣沖沖地殺到了,你想說什麼就趁著他還沒動手的時候快點說吧。」
「他……是誰?」楚培基混濁的眼楮突然露出一光采,蒼老的手抓住了楚奚,「他叫什麼……他叫什麼?」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不是才讓人狠狠地揍了他一頓嗎?」楚奚努力控制著自己,看著眼前有如風中殘燭一樣的老人,他曾是那麼地恨他,又是那麼地怕他。
「求求你,求求你,告訴我他的名字!」楚培基的眼窩里突然流出了一滴眼淚,這個情景讓楚奚和高一鳴都覺得十分怪異。
「他快死了,你就說吧。」高一鳴推了推楚奚。
「蘇謹,他叫蘇謹!」雖然百般不願,楚奚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蘇……謹……」楚培基松開了手,目光變得很遙遠。「我該想到的,他跟曉苒是那麼像……我早該想到的……」
「對不起……對不起……」聲音漸漸低微,楚培基大睜著眼楮,臨死前一直念苦「對不起」這三個字。沒有人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對不起誰。楚奚也不知道。看著楚培基死不暝目的樣子,他突然覺得自腳底升起一股徹骨的寒意。好象,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又好象,有什麼事情隨著他永遠地銷散了。
楚培基的葬禮辦得隆重而熱鬧,唯一讓人感到困惑的是,身為楚氏唯一承繼人的楚奚自始至終也沒有出席他爺爺的葬禮。坊間有種種猜測,可是沒有一個人能猜到楚奚現在在想些什麼。
斑一鳴的律師樓里,正接待著一位大客戶。翹著二郎腿,高一鳴大律師悠哉地翻著手上的卷宗。楚奚頭發散亂,衣服皺巴巴的,長出青色胡渣的下巴抵在自己的手上,表情凶惡地看著高一鳴。
「我都說了我不知情,死者已矣,你怎麼還是這麼窮追猛打的?」高一鳴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架,無奈地說。
「我才不會相信!」楚奚低聲吼叫著,「你當楚氏的專屬律師已經超過十五年,又是跟叔叔一起長大,是我爺爺出錢供你一直到你拿到律師資格,高叔,你怎麼可能會對楚家的事一無所知?」
斑一鳴的嘴角動了一下,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
「二十幾年前的事情誰還記得清楚?反正楚培基已經死了,你追究這些沒有任何意義。你只要好好地經營楚氏就可以了,其它的問題我會替你解決。」
「誰說沒有意義!」楚奚站起身,在高一鳴的辦公室裊煩躁地來回走動。「爺爺把一半產業留給一個叫蘇曉苒的女人,可她是誰?我為什麼從來也不知道?爺爺的遺囑里為什麼沒有叔叔的名字?就算叔叔有病,他也是合法的遺產繼承人不是嗎?還有蘇謹,為什麼爺爺臨死前這麼在意他?還說他跟蘇曉苒長得像?蘇謹,蘇謹也不見了!」楚奚抓著自己的頭發再次陷入癲狂的狀態。
「天生用不著楚培基的遺產!」高一鳴手中的鉛筆「啪」地一聲折成了兩斷,「沒有他,天生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高叔?」驚訝地看著高一鳴,記憶中,一向冷冰冰的高一鳴從來沒有過情緒失控的紀錄。
「我沒事!」高一鳴把手中斷掉的筆扔到桌上。
「我知道,因為你找不到蘇謹所以現在處于暴走的邊緣。不過我勸你一句,你找到蘇謹或許並不是一件好事。你還是盡快把他給忘了吧!」
「你還說你不知道?!」楚奚一把揪住斑一鳴的衣領,「你一定知道對不對?你一定知道的!快點告訴我一切,不然我真的會對你不客氣!」
甩開楚奚的手,高一鳴冶笑了一聲。
「楚奚,要不是因為天生從小就寵你,你以為我會讓你這麼放肆地在我的辦公室里撒野嗎?忘記蘇謹對你只有好處,當然,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不會介意讓你再受點刺激。畢竟這是你自找的,不能算我辜負天生的托付。」
「你說,你說啊!」楚奚紅著眼楮看高一鳴輕松地坐回他的高背轉椅。
「如果我猜得沒錯,你的小情人蘇謹應該是蘇曉苒的兒子。」高一鳴雙手交叉放在自己的下巴上。「至于為什麼楚培基會把自己一半的產業送給蘇曉苒……楚奚,不如你來猜猜看?」
「高一鳴,你少賣開子了,我沒工夫做無聊的猜謎功課!」
斑一鳴看著楚奚,眼中突然流露出一絲憐憫。
「蘇曉苒是楚家女佣的女兒,長得很漂亮,跟天生一起長大。蘇曉苒喜歡天生,天生也很愛她。雖然年紀還小,可是兩個人卻悄悄地談起了戀愛。」高一鳴的聲音有些動搖,打開抽屜,他模出一只煙叼在嘴上,又抽出另一支扔給楚奚。
「後來呢?」
「後來?後來……」高一鳴點著了煙,吐出一口白色的煙霧將他的臉籠入其中,楚奚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楚培基當然不會同意。因為曉苒出身低下,配不上他的小兒子楚天生。」
楚奚腦中漸漸浮出一張瞼,清秀而略帶著羞澀,兒時的記憶悄悄自腦海深處浮現出來。
「我好象記得,家里有一個女生,常常會跟叔叔在一起帶我玩!」
「天生真地很疼你!」高一鳴又吐了一口煙。「曉苒也是。他們不只一次在我面前說,等以後他們結了婚,一定要生一個像你一樣聰明又可愛的孩子。」
「楚培基知道他們在交往的事非常生氣,不止一次跟天生起沖突,甚至打了他。你父親的個性軟弱,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楚培基一心想要培養天生,他把天生當作命根子一樣地愛護著。只是可惜,天生喜歡藝術,追求自由,雖然身體瘦弱,可是個性比你父親要強韌得多。他跟曉苒約好要一起逃離那個讓他窒息的家,可是在約定的日子裹,他卻沒等到蘇曉苒。」高一鳴看著楚奚,「還想讓我再講下去嗎?」
楚奚有些明白了,一些事情似乎要浮出水面卻又模糊不清。他啞著嗓子對高一鳴說道︰「高叔,你接著說吧。不管什麼事,我想我都能接受得了。」
「蘇曉苒被你爺爺強暴了。」高一鳴靜靜地說,「就在她要跟天生一起逃離的那一天。這可能是你爺爺慣用的手段,只不過跟其它的不同,這一次的強暴是他自己上陣。」
「……那個……禽獸!」
「對,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衣冠禽獸!」高一鳴掐滅了手中的香煙,「曉苒失魂落魄地跑來找我,要我把她藏起來,因為她覺得再也沒有臉面去見天生。她求我,不要告訴天生這件事,也不要為她出頭,因為楚培基是楚天生的父親,她為了天生所以只能認命。天生發了瘋一樣地到處找曉苒,可是怎麼也找不到,因為他想不到,曉苒是我藏起來的。」高一鳴苦笑了一聲,「我想告訴他,卻不能告訴他,每天每天,我陪著天生走遍各個街道,陪著他到處尋找曉苒的下落。」
「再後來呢?」楚奚緊張地問,「叔叔找到她了嗎?」
「我沒忍住,還是跟天生講了,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高一鳴捏緊了拳頭,「每次一想到這些,我都恨小得殺了我自己。如果我沒有跟天生講,那麼天生現在也不會變成那樣,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心軟的。」
「曉苒被你爺爺強暴的時候她的腦部撞到了桌角,可能影響到了神經,她的眼楮一天不如一天,終于完全瞎了。她那時又挺著個肚子,天天哭,夜夜哭。」
「等一下,你說她挺著肚子,難道是……」
「沒錯。曉苒懷孕了,是你爺爺的孩子。我勸她把孩子拿掉,可是醫生說,曉苒身體狀況很差,如果流產可能會有危險。」
「你是說……蘇……蘇謹……他……」楚奚張大了嘴巴,半晌回不過神來。
「是的,蘇謹如果真是蘇曉苒的兒子,那麼他就是天生的弟弟,你的叔叔,親叔叔。」
「不可能!不可能!」楚奚後退著,坐在了地上。「你騙我,你一定是騙我的,他怎可能是我叔叔……哈哈……這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我說過不能說的,你偏要逼我。」高一鳴聳了聳肩。「既然都說了,我索性全部告訴你好了。」
「天生知道了這件事後受了很大的打擊,可是他堅持要跟曉苒在一起,于是湊了點錢帶著曉苒躲到了鄉下。楚培基動用了很多人力找他們,結果還是被他找到了。我知道以後趕過去,可惜太遲了,天生被他抓了回來,而曉苒卻是下落不明。」
「天生被關在楚家的地下室里,沒有任何人能看得到他,我也是。」高一鳴靠在椅背上,聲音裹充滿了疲憊。「終于有一天,我打通了所有的關節潛入楚家見到他,天生卻已經不認得我了。他的世界裹,從此只剩下曉苒和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高一鳴摘下眼鏡,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楮,「天生瘋了,被他的父親活活逼瘋了。而我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無能為力!楚奚,我比你更恨楚培基,恨不得他早一點去死,可是我沒有力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只能盡我的努力去保護天生,我欠他的,一輩子也還不清。我想楚培基已經知道蘇謹是他的孩子了。因為你十六歲的時候出櫃,楚培基曾經要我修改他的遺囑把他所有的財產都留給蘇曉苒的孩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找到了蘇曉苒卻又再次被她逃月兌。」
「楚奚,人在做,天在看!我相信楚培基走得一定很痛苦。他最後眾叛親離,被自己的兒子和孫子深深地痛恨。我相信,當他知道蘇謹是自己的兒子卻又跟你是情人的時候,楚培基一定恨不得想殺了自己。」高一鳴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都流出淚來。「我每次一想到這里,就忍不住斑興地想要跳舞。楚培基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種結局。」
「高一鳴,你也不是人!」楚奚沖上去對準高一鳴的肚子就是一事,然後甩上門離開。
斑一鳴捂著肚子,扶著辦公桌還在笑。「天生,天生……人在做,天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