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邪俠 移花接木
第九章移花接木
杜英豪自己一個人坐在莊外的那家酒樓上。酒樓名叫關外別有天,是李諾爾的
妻于小玲開設的,規模很大,酒菜很豐富,價錢卻很公道。那是進入山莊的第一道
關口。
由別有天到山莊,還有十幾里山路,入山的人,必須要在這兒掛號登記,山里
的人出去,也得在這兒打個招呼。這是為了了解。
杜英豪沒事喜歡在這兒沽一壺酒,弄幾個菜,雜在客人中間,淺斟低酌,用他
那敏銳的的眼光,觀察著每一個人。忠勇山莊太富庶了,難免會啟人覬覦之心,想
混進來撈點油水的不是沒有,但多半難以漏過杜英豪敏銳的眼光。
今天,他又看到一些不平常的。那是一對賣唱的父女,老的拉著二胡,老態龍
鍾,還瞎了一只眼;女的十九、二十歲,卻頗為麗,唱的歌很好听,只是面容粗俗。
她唱時媚眼亂拋,賣弄風騷。
另外,有一批年輕漢子,在跟那個姐兒起哄。杜英豪皺皺眉頭,因為這關外別
有天酒樓,雖是進入山莊的第一關,但離官道不遠,也經常有一些過路的客人來觀
顧,像今天這一些客人跟這賣唱的父女,就都是外來路過的。
他這忠勇山莊與關外別有天的關系,遠近都知道,雖然這兒不像官府那麼嚴肅,
但是也沒有敢來此地胡鬧的,這一夥人顯然透著邪門。
他要耐心地瞧個究竟,尤其是這一批漢子,以及那對賣唱的父女,行止都透著
古怪。
那些漢子的樣子很粗獷,滿臉橫肉,若起來就不像善類。他們還帶著一個個的
長布卷。這布卷的形狀一望而知是刀劍之類的兵器,個個神情透著怪異;而最令人
難以理解的,還是他們的沉默。
其實他們並不是真正的默不作聲,當賣唱的女郎到他們身邊的時候,他們也會
高聲地調笑,甚至于從衣襟下面模進去,去模她的女乃子,其他人也跟著起哄,吵得
很厲害。
但是那彈三弦的老頭兒不耐煩地哼了一聲,喧鬧聲立刻停止了,一切的喧鬧原
本像洶涌的流水般奔騰,但突然地就像是在水流中落下一塊閘板,將水流堵住了,
變得寂然無聲。
雖是那賣唱的女孩子依舊在唱著,但是卻顯得十分單調,也令人感到刺耳了。
老頭兒哼聲很低,而且是背著杜英豪;但杜英豪的耳朵偏生很尖,居然就听見
了。
因此,杜英豪有一個概念了,這批漢子跟那對賣唱的父女是一伙的,而且都因
那瞎了一只眼的老頭兒為首,好像在進行著什麼陰謀。
老頭兒父女已經來了三天了,一直就在別有天上賣唱盤桓,收入不算好,也不
算太差,但他們目的並不在錢。昨天晚上,那個女的和客棧的小伙計賴光榮搭上了,
問了許多閑話,白貼身子陪著睡了一覺,還給了小賴一大把的碎銀子,那已經超出
了他們三天的收入。
賴光榮是總管賴正榮的堂弟,人長得挺體面,也挺伶俐,是個頗有出息的小伙
子,只是不務正業,整天喜歡在女人堆里鬼混。賴王榮把他從家鄉帶了來,安置在
關外別有天中打雜,原是磨磨他的性子,那知道這小子更得意了,借著這機會,他
接觸的女人更多了,混得更出色了。
那個女的名花子,老頭兒自稱姓龔,叫龔本田,他們好像在打听最近京中有沒
有人來?以及忠勇山莊中有什麼新聞?杜英豪是否常出去等等。
因為這些消息並不重要,而且也沒什麼關系,賴光榮都詳細地回答了,他到底
是個伶俐的人,知道情況不對勁,立刻悄悄地告訴了他兄長。
杜英豪自然也知道了,這就是他今天特地出來瞧瞧的目的,而且還特地改了點
裝扮,戴了頂大氈帽子蓋住了眉梢,一件大土布上襖,短褲赤腳,花白胡子是粘上
去的,還刁著根旱菸袋,完全不像是位大人位,當然更不像位大英雄。
大漢們是今天新到的,看樣子他們是要對山中不利,但是他們卻又沒有入山之
意,這使杜英豪透著納悶;不過,沒等多久,他就知道答案了。
一陣馬蹄聲,來了兩個官差打扮的人,看穿著就知道是大宅第中的戈什哈。
這兩個人身上還帶著寶親王府邸的族麾,很明顯的是寶親王的手下家將。
寶親王對這位老友念念不忘,經常派人梢封信來問候,帶點時新的玩意兒送給
杜英豪,殷勤得令人感動,所以這兩個人來也很平常。
他們一直到櫃上,倒是很客氣,對小玲也稱為夫人,凡是京中來的人,到了此
地都客氣異常。
他們中的一個抱拳道︰「李夫人好!小的叫康明,這是同伴戰志超,我們都在
寶親王府當差。」
小玲也很客氣地道︰「殿下安好,二位老遠地來,辛苦地,快請坐下歇歇,我
找人通知杜爺。」
康明忙道︰「多謝夫人,殿下安好,很惦念各位,說過一陣子,還要出來拜候
各位呢!這次是有一封信,要急交杜爺,請夫人派人帶個路。」
一般送函件來的人,都是在此地歇下掛了號,然後第二天再由莊中派人出來接
了去。
那多半是帶了桃子禮物的,這次派了兩名家將只為送封信,顯見不尋常。小玲
道︰「那我就不敢多耽擱了,小賴,你就陪兩位官爺進去吧!」
賴光榮答應了一聲,正要去換衣服,那個名花子的少女已經上去了,陪笑道︰
「兩位官爺,趕了長路多乏呀!坐下喝杯酒,奴家唱支曲子給二位解解乏,喘口氣
再忙公務也不遲。
康明因為在杜英豪的地方上,不敢太放肆,只是和氣地推辭︰「不!不!我們
沒空。」
花子拉住他,硬按在椅子上笑道︰「忙也不在乎這一會兒工夫呀!爹,彈過門。」
龔本田叮叮咚咚地彈了起來,花子就著弦子,唱了一曲小調。兩名戈什哈沒辦
法,耐著性子听完了。花子唱完後福了一福才笑道︰「二位爺,請隨便賞。」
戰志超伸手入懷中,掏了一塊碎銀子,丟在桌上。花子連忙道︰「謝謝二位爺
的賞,等回頭再來侍候二位,爹,咱們上別處轉轉去。」
她收了銀子,就要出門而去,恰好賴光榮換了衣服進來,一把摟住了花子道︰
「怎麼要走了呢?你不是說要上山里去賺幾文嗎?正好我現在有空,跟我一塊兒去
吧。」
花子推開他道︰「這麼多人,別拉拉扯扯的,今兒我不得空,改天再去吧!」
她跟著老頭兒走了,那些大漢們也忙著結帳離開了。康明有點窘急地道︰「小
兄弟!走吧!」
賴光榮見店中已沒有別人,才到杜英豪身邊一躺笑道︰「杜爺,您看小的還不
賴吧!」
杜英豪笑著倒過煙,敵了他一下腦袋道︰「猴兒患子,毛手毛腳,回頭人家找
上你,看你怎麼個對付法。」
康明一听賴光榮叫杜爺,不禁大吃一驚,因為在這兒只有一個杜爺,雖然性杜
的不止一個,但只有杜英豪夠資格稱一個爺字兒,此外連八十三歲的江湖前輩社子
英也只落個杜老的稱呼。
他們倆人忙過去,總算看清了,忙又跪下請安道︰「杜爺,原來您在這兒,您
怎麼改了裝呢?」
杜英豪笑笑道︰「我怕麻煩,殿下有什麼事情?」
康明道︰「不曉得,殿下有一封親筆信,說是有機密大事,一定要交在您手中。」
戰志超伸手去掏信,模了半天,臉色已變了。康明見狀急道︰「你快拿出來呀!」
戰志超急得把衣襟都解開了,里面是一個布連褡,用繩子套在脖子上,穿在衣
服里,十分隱秘。
他把裰褡也解了下來,往桌上一例,里面只有幾塊銀子,一方腰牌,還有幾張
銀票,就是沒信。
康明道︰「怎麼會沒有呢?早上我還瞧見你放進去的,你又挪了地方了。」
戰志超道︰「沒有,我身上只有這麼一處地方可以藏物件,而且從早上到現在,
我沒動過,怎麼會不見了呢?」
「別是在馬上給顛了出來!」
戰志超道︰「不可能,我外面還有衣服兜著呢!袋口還有繩子打了結不對,我
剛才掏銀子時,袋口是開的,叫人動了手腳了。」
康明道︰「別見鬼了,我們早上一路都是騎馬下來,誰都沒挨過你的身子。」
賴光榮笑笑道︰「戰爺,是不是這個?」
他從身邊取出一個摺得方方的信封出來。戰志超一把搶過道︰「就是它!就是
它,小兄弟,原來是你開玩笑,差點沒要了我的命,要是真去了它,殿下不砍了我
的腦袋才怪。」
杜英豪笑道︰「是那個女的從你身邊模了去的,我又叫小賴由她身邊掏了回來!」
賴光榮笑道︰「戰爺,你別不信,小的可沒沾過你的身子,只有五鬼搬運法才
能把東西挪過來,我可沒那麼大的神通。」
康明也道︰「是了!老戰,只有那個姐兒拉扯時,挨了你一下,就在那時候把
東西模走了,幸虧這位小兄弟又拿了回來,否則你我兩條命都完蛋了。你也是的,
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不小心呢?」
杜英豪道︰「也怪不得他,那個女的手法干淨俐落,若非行家是很難發現的。
我教你們一個辦法,以後再有這種要件,最好是用油紙包了,塞在靴子里,藏
在腳底下,這樣子人家就不會注意到了,而且一定得月兌下你們的靴子才能取到手。
「
邊說邊拆開信。近來他的文字已頗有進展,可以自己閱讀了。他知道花子那批
人似乎是專為這封信而來,想見內容一定十分重要。
一面看,一面皺眉頭,看完後,一聲不響,掏出火來,把信點著燒了,而後才
點上了一袋煙,慢慢地抽著。
康明與戰志超自是不敢動問,只有賴光榮心急問道︰「杜節!究竟是什麼要緊
的事!」
杜英豪笑笑道︰「你別急著管閑事,先把你自己的麻煩解決了再說。」
「我的麻煩?我沒什麼麻煩呀!」
杜英豪笑道︰「怎麼沒麻煩,你拿了人家的錢,又佔了人家的便宜,還要掏人
家的心窩,當真以為你是小白臉不成。瞧!人家找來了。」
他又坐了下去,低聲道︰「散開,小心應付,別說穿我在這兒,必要時我會出
頭,這幾個家伙不簡單,小玲,發緊急信號,召山里的人來。」
康明與戰志超才退到一邊桌子上,龔本田已經提著裝三弦的袋子,花子跟在後
面,臉上有著五條鮮紅的指印,想是剛挨了一巴掌!
賴光榮一見到她,就先發制人,笑著道︰「來!來!花子姑娘,我們還沒走呢!
再來唱幾段,這兩位爺可想念你得很,一直在問你呢!」
花子一直走到賴光榮身前,兩眼盯著他。
小賴嬉皮笑臉地道︰「花子姑娘,是這兩位爺們要找你,你盯著我看什麼?」
康明與戰志超多少也得了點指示。他們本不是個安份的,手腳也還過得去,花
子從他們身邊把東西模走了,他們已經大感臉上無光,這同看到花子去而復返,他
們自然不肯放過,何況他們已經知道杜英豪在一邊接應,膽氣更壯。
康明最是火大,上前一把抓住花子的手,沉聲叱道︰「臭娘們兒,你好大膽子,
居然敢在爺們的身邊伸手,偷走了重要東西,你還敢回來。」
他干脆公開地叫開了。花子神色一變道︰「這位爺,您請放手,您剛才說什麼?」
康明怒道︰「媽的!你還裝蒜。告訴你好了,老子是京里東宮太子寶親王府的
人,奉殿下之命,送一封十萬火急的密件給這兒的杜侯爺,剛才叫你在身邊一模,
把密函給偷走了。」
花子立刻叫冤枉。康明在京師混大的,對這一套早看厭了,也懂得如何應,冷
笑一聲道︰「你別喊冤枉,老子絕不冤枉你,因為除了你之外,沒人踫過我們;那
是一封極為機密的文件,你若不拿出來,老子就把你們父女立刻送官去。」
瞎老頭龔本田的一只獨眼中射出了厲光,正要上前,戰志超配合得好極了,嗆
的一聲,刀子立刻出來,架上了他的脖子道︰「老頭兒,你別亂來,你女兒做的好
事,你叫她快拿出來,否則事情鬧大了,你們可是吃不完兜著走。」
他因為成竹在胸,文件已經由杜英豪過目,因而更加神氣,指著龔本田,一寸
惡狠狠的樣子。他知花子等人回來,必然是向小賴興師問罪,他們是原失主,倒不
如先發制人。
花子在拚命地掙扎,但康明的力氣大,抓人也很得法,兀自掙不月兌。
賴光榮這時又上前做好人了,連拉帶勸地道︰「這位爺,有話好說,您真掉了
東西嗎?」
小玲在櫃台道︰「小賴!回來,沒你的事兒,少管閑事。」
賴光榮一縮脖子道︰「好,我不管就不管。」
龔本田氣極敗壞地道︰「掌櫃娘子,這兒可是你的店,有人在你的店里欺負人,
你該管管的。」
小玲淡然地道︰「不錯,這是我家的店,我家掌櫃的在杜爺那兒做事,這兒是
忠勇山莊的門口,有任何事我們都該管的;杜爺雖已貴為侯爵,但他仍然是個江湖
人,忠勇山莊是江湖朋友過日子的地方,在這兒,任何江湖上的事兒我們都管。」
龔本田道︰「那你可不能由著官差欺負人。」
小玲冷笑道︰「老頭兒,你那寶貝女兒下手的時候我看見了,守著江湖道義,
我沒開口叫破,因為我不能擋兩位財路;可是後來這兩位說,你們拿走的不是財物,
而是一封重要公文,尤其是這份公文要交給我們侯爺的,那我就不能不管了。」
龔本田一怔道︰「是你叫他們抓住我們的?」
小玲點點頭道︰「不錯!他們是失主,叫他們向你們理論最合適。」
龔本田怒叫道︰「你們是官家的走狗爪牙,幫著官家來欺負老百姓。」
小玲笑道︰「說忠勇山莊的人會做官家的走狗爪牙,訴之天下也沒人相信;憑
杜爺的名望,也沒人能指使得了他,杜爺或許替官家出過力,但那是為了救國救民、
造福人群。」
龔本田還待叫嚷,小玲道︰「你別不服氣,我說的是有真憑實據的,你女兒拿
了人家的東西確是不該,快還給人家,要是你們缺錢,可以商量。」
康明也道︰「是啊!那封公文太重要,丟了要砍腦袋的。你們還給我,要是缺
錢用,那好商量,只要數目不太大,我們絕不小氣。」
他說得大方,因為賴光榮又露了一手,在拉扯勸入時,把一個信封又放回到花
子的懷中,手法之快,令人嘆為觀上;只是在他眼前晃了一晃,用身子擋住了別人,
讓他知道而已。
那還是原來的信封,祗不過里面的信件已經給杜英豪看過燒掉了,剩下一個空
封套。
花子跳著腳叫道︰「捉賊要髒,你們不能平空地誣賴人,欺負我們老弱孤女。」
康明冷笑道︰「我相信李夫人不會冤枉你,她看見是你拿去的。小泵娘,乖乖地拿
出來。」
花子道︰「那你搜好了,要是我身上有贓物,隨你怎麼處分,要是搜不出來,
看你怎麼交代。」
康明道︰「搜?你一個大姑娘,我可不便。」
花子叫道︰「沒關系,你放開手,我自己抖開來給你看,今天非要你們作個明
白交代。」
康明的手一松,她奪腕而出。這個女的倒也夠潑的,她抓住自己的領口,往下
一扯,嘩的一盤,前襟敞開,就穿了那件上衣,露出了那對鼓蓬蓬的胸乳以及一身
白內,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康明倒是一怔,因為他明明看到小賴把東西放回去的,怎麼會沒有了呢!難道
又被她藏了起來。
花子沖到康明的身前叫道︰「你搜!你搜!搜不出贓來,姑女乃女乃要你們好看。」
康明倒嚇得連退了兩步,移眼去看小賴。賴光榮笑道︰「官節,他們出去轉了一圈
又回來,要是真有東西,早也過手了。」
一面說一面用手在自己身上模索著,而且還拉了拉褲腰帶。康明會意了道︰
「對啊!你們把東西交給人了?在什麼地方交給誰了?」
她氣勢洶洶地逼過來,康明道︰「慢來!慢來!你別使賴,再說你身上還有地
方沒搜到呢!」
他指指她的褲腰。花子冷笑道︰「你別指著靠這個推托,姑女乃女乃不在乎,解下
來給你看。」
康明道︰「不,上別處解去,這兒不便。」
花子怨聲道︰「不必,就在這兒,免得你又說姑女乃女乃把東西轉了手,今天姑女乃
女乃非得跟你鬧個明自,讓你知道我們這些老百姓也不是好欺負的。」
她倒是完全不在乎,動手就把褲帶扣給松了,用力一抽,褲腰松開,褲子由腰
上滑下腳面,里面也是一絲不掛,使得每個人的眼都直了。
倒不是為了她活色生香的表演,一個不穿褲子的大姑娘,赤條條的站在面前,
倒不一定太迷人了,主要是因為花子的作風太潑,使人不敢領教,跟她先前的嬌媚
完全判若兩人。
大家注目的是在褲腰摺縫中有一方紅紅的紙塊,康明叫道︰「就是這個。」
他倒是經驗豐富,立刻上前一腳踏住了褲子,一掌握同了花子,把她給推了開
去,伸手拾起了那方紙塊,誰都看得出是一個封套。
龔本田怪叫一聲,忽地沖前要奪取,戰志超的刀還架在他的肩上,都未能攔住
他,但是賴光榮卻伸腳踢出一條長橙,口中叫道︰「小心別踫著。」
龔本田恰好一腳踏在橙子腿上,摔了個四腳朝天,而且還撞倒了一張桌子。
花子先是一臉的愕色,似乎不相信那信封會在自己的褲腰里,按著她就發瘋似
的撲土來叫道︰「還給我,那是我的。」
她的動作還真快,一陣風似的搶進來,拳腳齊施,攻向了康明。康明揮出一拳,
打在她的上,花子似乎根本不覺得痛,仍然搶進,仍然抱住了康明接信的手,
康明只有死命地抓緊不放。花子伸手去搶,卻不敢用力,因為那是一個紙封套,若
是搶成了兩片,就毫無用處了。
爭執了一下,她忽而張口對著手臂咬了下去,康明負痛大叫松了手,封套到了
花子的手中。
康明跟著一拳擂了過來,敵在她的背上,疼痛之極。這一拳很重,花子的身體
飛出去,她也痛叫一聲,蹌踉跌出,口中噴出了一道血箭,但她的手里判緊握著那
個封套。
龔本田由地上跳了起來,用一種很奇怪的語言叫了兩個字,大概是叫她快走。
花子沖向了門口,這邊康明與戰志超提刀追上。龔本田手中的三弦居然可以當
作武器,一揮而出,兩人用刀去砍,發出了叮叮的響聲,那柄三弦竟是鋼鐵所制,
還激出一股火花。
賴光榮擋在門口,雙手一攤道︰「姐兒!你可不能這個樣子出去。」
花子咬牙道︰「小賴,看在我們一夜夫妻的情份上,你故我一馬,以後我會報
答你的。」
小賴笑道︰「正因為我們有過一手,我才不能讓你這樣子出去,至少得把褲子
穿上。」
花子那管這些,死命沖了過去,賴光榮滑溜得很,在她的人快要沖到時,他的
人往旁邊一閃,底下卻伸出了一條腿,花子被絆了個狗吃屎。
而且那個封套不知怎的,又到了賴光榮的手中。花子滿臉是血,跳起來都不管,
撲向賴光榮要去搶封套,賴光榮忙道︰「你別找我打架,這玩意兒又不是錢票,你
要就拿去好了。
說著伸出了封套。花子倒是難以相信,遲疑片刻,終于還是伸手去拿了過來。
到手後,她似乎還不相信,但是看到封套上的名字,才相信是真的,喜出望外,
回頭就走。
但是那叫龔本田的老者卻大聲喝道︰「花子,站住,不要走了。」
花子詫然地站住了。龔本田又沉聲道︰「把衣服穿好,把東西還給人家,今天
我們是栽到家了。」
花子自是難以相信。她把手中的那個信封打了開來,里面只是一張貨單,記著
年月日送到上好高粱多少鰻、白干若干鰻等等。
那是賴光榮信手拈來塞進去的。她恨恨地把紙條扯碎了,然後跑過去,從地下
抬起那條花布褲子來穿上。小賴還獻殷勤上去,把她的褲帶遞過去道︰「把這個栓
上,要不然褲子又會掉的。」
花子寒著臉接了過來,一言不發就把褲子系好了。那老者也進來了道︰「小兄
弟,好手法。」
賴光榮微笑道︰「不敢當,老先生,很對不起,擾了你們的財路;不過,這是
杜爺的地方,而杜爺派我在這兒照料著,我總不能對不起杜爺。」
龔本田道︰「里面的信件是小兄弟換過了。」
賴光榮偷眼瞟向杜英豪,見他搖了搖頭,知道杜英豪的意思還不想揭穿,于是
拍了拍胸膛道︰「不錯,信函在我身上,我準備親自交給杜爺去。」
龔本田道︰「杜大俠不在山上嗎?」
賴光榮道︰「在!可是他昨天就上山里面去看幾個朋友了,這一上去,幾百里
路都說不定,幾天都不一定能同得來,這封信看樣子十分緊急,我只有自己走一趟
了。」
龔本田一笑道︰「小兄弟,你說得很對,這封信的確是十分重要,寶親王殿下
惟恐有失,才叫我們一路暗中送了來。」
賴光榮哦了一聲。戰志超立刻道︰「那有這回事,殿下怎麼會另外派人。」
龔本田道︰「是真的,我們是軍機處查緝營的,這兒有腰牌為證。」
他從三弦的底部打開,取出一塊黃銅的腰牌。戰志超道︰「這腰牌是查緝營的
沒錯,可也證明不了什麼,誰知道你們從那兒弄來的?」
龔本田道︰「朋友!腰牌反面有姓名年齡特徵,那可假不了的。」
戰志超道︰「既是要你們暗中護送,你女兒干嗎還要從我們身上下手?」
龔本田一笑道︰「朋友,你問得好,從京里一路下來,我們可以暗中照顧著,
但是到了這兒,我們的同伴就幫不上忙了,山里面龍蛇混雜,各式人物都有,我們
想試試二位的警覺性夠不夠。」
賴光榮道︰「這個不勞二位費心,到了這兒就等于是交了差,東西交到了我手
上,已經萬無一失,各位可以回去了。」
戰志超道︰「我們還得等杜爺的回音呢!」
龔本田道︰「二位倒真是可以回去了,由我們去向杜爺听取回音好了;殿下交
代這封信一定要親交杜爺,而我們的責任則是看到杜爺收到了信為止。」
賴光榮道︰「這麼說來,老先生還要跟我一起去見杜爺了?」
龔本田道︰「不錯,看了小兄弟的身手,我們實在佩服,所以老漢也不敢要求
保管了,但老漢一定要見到杜爺不可。」
賴光榮轉轉眼珠道︰「是你們父女兩個?」
龔本田道︰「不!只有老漢一個。」
賴光榮笑道︰「得了吧!老先生,我這一上去,也許要兩三天才能找得到杜爺,
這兩三天內,要我隨著你這麼一位貴賓,我實在沒胃口,要是你女兒跟我同行,倒
還差不多。」
小玲立刻道︰「這是正經事,別開玩笑。」
賴光榮道︰「李嫂子,我說的也沒什麼不正經,山里面那批人凶得很,除了杜
節,對誰都不賣帳,我若帶個陌生人進去,他們不宰了我才怪。」
龔本田道︰「你帶我女兒怎麼就能通行了?」
賴光榮笑道︰「這兒就是女人吃香,尤其到了深山里面,女人簡直成了活寶,
他們一見我帶的是個花不溜丟的大姑娘,吃豆腐都來不及,那里還顧得查東問西了?」
龔本田道︰「這里都是杜侯爺的邑地,里面住的人該都是杜爺的下屬,怎麼會
這麼橫?」
賴光榮道︰「老前輩,你在查緝營當差,怎麼也會問出這個外行話了?里面那
些人原來是干什麼的,你應該清楚,他們也不是杜爺的朋友,杜爺讓他住進去,是
為了江湖義氣,但對他們可實在不放心,所以隔段時間,總要進去瞧瞧」
龔本田道︰「那我的女兒可不能去。」
賴光榮笑道︰「老爺子,你放心,你那閨女兒跟著我不會吃大虧的,最多在你
身上掏一把,沾點小便宜而已,那又少不了一塊肉,她在這兒賣唱,還不是叫人模
來模去的。」
花子叫道︰「死殺千刀的,姑女乃女乃那是為了掩飾身份,不得不忍著委屈,你把
我當什麼人了?」
賴光榮笑道︰「得了吧!大妞兒,你可少跟我來這一手了,你想規規矩矩的進
去,那是不可能的,第一個我就不會對你規矩,否則我就不會帶著你,反正是為了
工作,你再委屈一下吧!」
龔本田道︰「花子跟著一起去,老漢卻必須要同行,這是老漢的職責。」
賴光榮想了一下道︰「好吧!不過,老大爺,萬一人家不放你通行,你可得受
點委屈。」
龔本田道︰「這是什麼意思?」
賴光榮笑道︰「經常,我也帶著幾個姑娘進山里去,每個人都撈足了出來。山
里的人可大方著呢!而且只有這個理由,才能叫人不起疑。」
龔本田道︰「有什麼好疑的,我是官差。」
賴光榮冷笑道︰「老節子,你這話就更不上路了,到了山里,你根本就提不得
朝廷兩個字。」
龔本田微微一震,然後才點頭道︰「好,我不提就是,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賴光榮道︰「到了山里,你就是大茶壺。」
「什麼叫大茶壺?」
「真是的,你連大茶壺都不懂?」
花子忙道︰「我們只是偶一為了需要,逢場作戲而已,誰是真干這個的?」
賴光榮道︰「好了,我告訴你吧!大茶壺就是跟在婊子後面,侍候湯湯水水的
那頭王八。」
龔本田臉色一變,賴光榮道︰「你別听得不順耳,事實上你前兩天干的就是這
活兒,花子半夜里上我屋里去,你不就在外頭等著看嗎?」
花子忙陪笑道︰「好了,爹,反正是為了工作嘛,受些委屈也沒處怨人去。」
龔本田哼了一聲。賴光榮道︰「還有話得說清楚,賺了銀子怎麼個分法?」
龔本田道︰「給你一半。」
賴光榮道︰「那有這種好事,我不干!」
花子道︰「一半你還嫌少,你要多少?」
賴光榮道︰「全歸我,因為你們只是為了工作,又不指著這個賺錢,自然不要
好處。」
龔本田終于深吸了一口氣道︰「好,我答應你。」
這時杜英豪忽而摘下了帽子,抹掉了臉上的晦氣色,起立笑道︰「姓杜的究竟
是何方神聖,值得二位花這麼大的力氣去見他?」
龔本田忙道︰「你是誰?」
杜英豪笑笑道︰「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寶親王的信我已經收下了,假如你們
的工作只是要把信交給我,那就是已經交差了。」
龔本田朝各人的臉上看了一遍,從他們的神情中知道這個漢子就是杜英豪無誤,
不禁神色一變,腳下已連步後退。
杜英豪一笑道︰「你不是查緝營的?見了本爵為何不跪下叩頭?」
龔本田怔了一怔才拱手道︰「侯節真愛開玩笑,既然已經收到了信,就不該再
拿我們開玩笑。」
杜英豪一笑道︰「宮本樣,你的戲演完了?」
龔本田道︰「侯爺說什麼?」
杜英豪道︰「我叫你宮本樣,閣下是東夷浪人頭目有馬紀夫手下的大將,本名
叫宮本田,出身在伊賀忍術劍師,一直派在中國做工作,華語說得很純熟,這次是
來進行一項大陰謀的。」
宮本田臉色大變︰「你怎麼知道的?」
杜英豪笑道︰「自然是殿下的密函上說的。」
宮本田道︰「寶親王不可能知道我的。」
杜英豪笑道︰「殿下知道東夷浪人潛來我國,將要有一次大陰謀,叫我就順便
偵查一下,那知道你自己送上門來了。」
宮本田嗆的一聲,由三弦的柄中抽出了一支精光閃閃的長劍,比住了杜英豪︰
「姓杜的,說!你是怎麼知道本師的?」
杜英豪微笑道︰「你們最近悄悄地向北方潛入,以各種身份,冒充我墾荒的移
民,潛伏在我們邊境,朝廷已有知覺,我這兒更是清楚得很,早把你的底子模清了,
我不去找你已算你運氣,你竟然自己找上門來了。」
賴光榮道︰「原來這老小子是東洋人,這婆娘?」
杜英豪笑道︰「你已經摟著睡了一夜,居然連人家的身家姓名都不知道,小心
點兒,別把命也玩進去了,這個宮本老頭兒手下有男女七煞,在他們本土是有名的
凶人,人見人愁。」
賴光榮笑道︰「小的試過了,實在也不怎麼樣。」
花子臉容驟變,雙手一搓,忽地發出了一聲輕雷似爆盤,而後全身化為一蓬煙
霧,卻是向杜英豪罩去,而宮本田的長劍也刺向了煙霧中。
這個動作發生得太快,而且那蓬煙霧彌漫得也太快,一下子就罩將了過來,令
人防不勝防。而宮本田的動作更快,煙霧乍起,他已有了動作。
賴光榮與小玲都發出了輕呼。小賴此他的堂兄賴皮狗賴向榮的功夫還著實一點,
放到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把好手了。他看得出宮本田的武功有多高,他那柄由三
弦把兒里抽出來的狹細長劍有多鋒利,而他沖去的方向有多準。
那正好是直撲向杜英豪,但卻在杜英豪的左手邊,杜英豪即使想抽劍抵抗,也
嫌太晚了;何況杜英豪並沒帶劍。
不過,他們也知道杜英豪是一個很難預料的人。他身上經常會冒出一些想像不
到的妙器,產生出難以想像的妙用。
這些妙器並不一定是兵器,但是在杜英豪手中,卻往往具有殺人及傷人的無此
威力,使許多絕頂高手鎩羽認輸,一敗涂地。
他們對杜英豪有著十足的信心,所以他們只輕輕地作了一聲驚呼,隨即又凝神
地等待著。
花子與社英豪是早已在濃霧中了,宮本田也沖了進去。他們的目的自然是要對
付杜英豪,那麼杜英豪將如何應付呢?
霧中首先傳出了一聲慘痛的呼叫,不過那是女子的聲音。迷霧中只有一個花子,
不可能有別人了,不知道杜英豪用什麼方法傷了她。
按著又是另一聲痛叫,那是男人發出的,叫聲很長、很慘厲,而且還不住地延
展出去,四下游移,像是一條中了箭的野狼,在不斷地跳著、跑著、哀嗅著。這又
是誰遭了殃?「
小玲不安地問道︰「小賴,會不會是杜爺著了他們的道兒?這聲音听起來好可
怕。」
賴光榮卻信心十足地一怕胸膛道︰「不會,這不像是杜爺的聲音。」
小玲道︰「你怎麼知道?難道你听過?」
賴光榮道︰「我沒听杜爺喊痛過,他可真是條硬漢子,去年他背上長了個節子,
還特地請了倜俄國大夫來給他動手術開刀刨肉。」
小玲道︰「那不是俄國大夫,他是我舅舅,跟我一樣是中國人,他叫馬達夫。」
賴光榮笑笑道︰「嫂子你別挑眼見,我對那位馬大夫可沒什麼不敬,但他的長
相可不像咱們。」
小玲幽幽地道︰「不能從外表上去看一個人的。他被俄國的貴族放逐,也被那
些農奴們欺凌,所以已沒有了國家,杜爺收容了他,他十分感激。」
賴光榮道︰「咱們不談那位馬大夫,反正那次他給杜爺開刀,一塊塊的爛肉往
下刨︰鮮血直淌,連菊芳大嫂都嚇昏了過去,杜爺卻連肩頭都沒皺一下,像那樣一
條硬漢子,怎麼會叫得這麼難听?」
「哈哈!小兔崽子,你倒是很為我老人家捧場,不過這次可錯了,我若是像那
個宮本田挨上那麼一下子,可能會此他叫得更嚇人呢!」
這是杜英豪的聲音,而且就來自他們身後,倒把兩個人嚇了一大跳。
賴光榮跳到一邊,才看清是杜英豪,笑容可掬,站在那兒正吧嘰吧嘰的抽那文
長煙鍋子,不禁又驚又喜,跳上笑道︰「杜爺,您可真會嚇人,我們正為您擔心呢!
您卻不聲不響地出來了。」
杜英豪笑道︰「你不是對我挺有信心的嗎?那還擔心個什麼勁兒?」
賴光榮道︰「信任是一向事兒,擔心又是一碼子事,要是不看見您安好無恙地
出來,我總是放不下心的。杜爺二那兩塊料呢?」
杜英豪一笑道︰「在那里面躺著呢!女的少了條胳膊,那老頭子則烤焦了命根
子,所以才哭爹叫娘的哇哇大吼,恐怕是從此絕後了。」
兩個人回味了半天,總算是听懂了。小玲紅了臉,賴光榮則笑得打跌道︰「妙!
真妙!杜爺!您是怎麼弄的,那麼大的霧,您怎麼看得見的?「
杜英豪笑道︰「這東洋的鬼玩意兒還真邪,居然什麼都看不見,人到了跟前卻
只有蒙蒙的一個影子,所以那個婆娘想殺我,卻被老頭兒進來砍掉了一條胳膊,而
那老家伙則被我一煙袋伸進了褲襠里,他偏又沒穿褲子,這燒得通紅的煙鍋子一燙,
那還不烤焦了?」
賴光榮听了直好笑,卻又不明就里,一個勁兒的問究竟。
杜英豪笑道︰「說穿了沒什麼,我一見霧起,知道這是他們戰術中所謂的迷蹤
法,而且他們還擅長霧中突擊。」
賴光榮道︰「是啊!他們早已認準了位置,急攻而進,又快又狠,所以我們才
替您擔心。杜節!您是用什麼招式反擊回去的。」
杜英豪笑道︰「這是我自創的妙招,叫呂純陽醉臥岳陽樓,再加一招臥薪烤膽。」
賴光榮道︰「杜爺!這是什麼怪招?」
杜英豪笑道︰「我也說不上,反正我一瞧情勢,知道往那兒躲也不中用;那老
頭兒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也不太靈了,必定練就了听風劍法,在霧里我絕對比不
上他的听覺好,所以我干脆原地不動,只是躺了下去。」
小玲道︰「啊!那能管用嗎?」
杜英豪道︰「不但有用,而且大有用處,他們大概也沒想到我會用這個方式,
所以兩個人都沖了過來,結果女的一刀刺空,老頭兒以為是我,一劍砍下來,卻把
女的胳臂給砍了下來,她痛得大叫起來,老頭兒也發覺砍錯了自己人,呆了一呆。」
賴光榮笑道︰「您就出手了?」
杜英豪笑著道︰「我那時只有這麼一根煙袋在手,只看見兩條腿在幌動,我怕
踩到我頭上來,用煙鍋子往上一頂,那老小子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又用力一夾腿,
這下子可夠他受的了。」
小玲听著也笑了道︰「杜爺!也真虧您想得出這種招式,也只有您藝高膽大敢
施展這種招式,要是人家知道您在地下,那可糟了。」
杜英豪笑道︰「你們會想到嗎?」
小玲與賴光榮卻怔住了。他們的確沒想到,因為杜英豪是萬人景仰的大英雄,
強敵來襲,他一定會以各種精巧的招式來化解,說什麼也不會往地上躺下去的。
宮本田與花子也不會想到,所以他們才會撲個空,也給了杜英豪一個可乘之機。
杜英豪每每會做些令人想不到的事,因為每個人都把他當作是蓋世的大劍客、
名技擊家,劍客與技擊名家,必然在行為上有所規範,杜英豪卻偏偏不是大俠出身。
他之所以躺下來,的確是為了躲避對方的攻擊,因為他的听覺雖然不錯,卻沒
學過什麼听風識影的功夫,在迷霧中,他跟個瞎子差不了多少,而且他也知道在霧
中亂竄更危險。
所以他躺下了,而且巧妙地傷了兩個強敵,你能說這不是運氣嗎?
杜英豪卻不承認這句話。他認為老天爺即使有意要幫助一個人,至少也得要那
個人自己有足夠的智慧去接受上天的安排。
他的機智,他的當機立斷,才是真正的致勝之由,而且比武功更靠得住。
濃霧終于散了。杜英豪傷了兩個人,卻怕在霧中再受到暗算,因為那兩個人都
還有戰斗的能力,所以他趕緊跑了出來;但那兩個人卻一直躲在濃霧中,始終不敢
現身。
終于等到霧散了,而且寨中的晏菊芳、胡若花、水青青、王月華也都趕來了,
李諾爾更掮了兩交火槍,先砰砰的放了一陣,把濃霧給震散了,再開始慢慢地搜索。
這片濃霧是人為的,不過才五六丈見方,範圍並不大,可是霧中卻不見人影。
宮本田與花子都溜了,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溜掉的。地上留下了一條斷臂,
又白又女敕,那是花子的沒錯,手上還握著一柄匕首。
另外還有幾片焦的布,那想是由宮本田身上抓下來。他是否真為杜英豪烤蕉了
命根子,已無法查證,不過杜英豪的話沒人懷疑過,何況從他在濃霧中所發的叫聲
來看,也應該不會是別的部位,別處被燙傷他不可能叫得這麼驚人。
但人跑了也是事實,可見這兩個人還真有兩下子。因為兩個人所受的傷都不輕,
居然還能溜掉,實在很不容易。
不但人跑了,還留下了一句話,是耐人尋味的四個字︰山高水長,用斷臂的血
寫在地上的。杜英豪朝著血淋淋的大紅字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這四個字寫得
很不錯,比中國人還好。」
字的確蒼勁而有力,應該是出于那個叫宮本田的老頭兒之手。山高水長的意義,
卻是後會有日,表示他們雖去,卻很不服氣,還會再來的。
李諾爾很耽慮地道︰「杜爺!這個宮本田是東瀛蝦夷族人,而且是甲賀忍者的
健者,武功和邪術很高,怎麼會跟您結仇的?這很麻煩。」
杜英豪點點頭道︰「我知道,寶親王的私函上寫得很明白,這一批東洋浪人要
在中國來進行一項大陰謀,為了怕我破壞,所以先遣人來刺探一下消息。他們倒是
膽子不小,居然惹到我頭上來了。」
大家都很焦急地看著他。李諾爾忙問道︰「杜爺,到底是什麼陰謀?」
杜英豪沉吟了片刻才道︰「這個回頭再說,現在我們先要肅清一下內奸。」
「內奸」這個字使得每個人都為之一震。
忠義山莊內的人雖是各自為主、自立門戶,但他們卻像是一個大家庭,不但合
力維持著一個世外的桃源,而且還維系著漢家兒郎的崇高理想。
現在,居然會有外族前來意圖染指,而且已經布伏下了內奸,這不是太可怕了
嗎?
李諾爾尤其感到沉重,因為他是山莊中的總管,大小的事情,他都是一手包辦
的;山莊內的居民他也無不熟悉,若有內奸,他的責任最大。
因此,他審慎地問道︰「杜爺!山莊里有內奸?」
杜英豪道︰「寶親王的私函上說的,那恐怕是假不了,而且照今天的情形看,
你也該明白的。」
李諾爾問道︰「是些什麼人呢?」
「這個寶親王可沒說,但叫我們注意就是。」
「可是您卻認出了那老兒叫宮本田,是個東洋的日本矮鬼子,那又是寶親王說
的嗎?」
「是的!寶親王說有一批日本人,喬裝國人,潛進東北,恐怕是在打我們山莊
的主意,要我特別小心;更說那個宮本田是東瀛甲賀忍術劍客流中的健者,可能已
來到我忠義山莊。這是一批浪人,為本國所不容,流亡海上,才想到我們這兒找根
據地。」李諾爾憤然道︰「這些日本人太豈有此理了,他們自己國內的浪人莠民,
卻往我們這兒趕。」
杜英豪一嘆道︰「你太天真了,這是同文館內那位東洋使臣的解釋,其實是他
們足利將軍掌握了大權,野心勃勃,借機向外擴展勢力,掠取財源而已。這批海寇
根本是他們朝廷暗中支使的,在高麗,他們已經形成了勢力,才又同我們試探,寶
親王希望我們剿滅他。」
李諾爾哦了一聲道︰「這倒是跟俄國人的手法一樣的,先是趕一批農奴到邊境
上開墾、佔地,我們可憐同情他們流亡無依,容許他們立足下來後,他們的軍隊就
以抓犯人的藉口開來,霸住不去,領土就變成他們的了。」
杜英豪道︰「老毛子、日本鬼子,對中國都沒懷著好心,只是他們畏懼中國人
多勢眾,不敢公然出兵侵犯,只有試探一下;若我們不理,他們就會得寸進尺,變
本加厲。」
晏菊芳問道︰「朝廷難道也不管嗎?」
杜英豪一嘆道︰「寶親王探知了日本的陰謀,但是朝中一些大臣卻以為是危言
聳听,不加理會,皇帝也難以決定,說要等一陣看,寶親王只有為私函給我,叫我
們自己小心。」
「寶親王是負責密探工作的,他得來的消息怎麼會不可靠,這皇帝老兒在打什
麼主意?
杜英豪道︰「皇帝是裝糊涂,你要知道,忠勇山莊內住的是一批被朝廷目為叛
逆的義民,朝廷想消滅他們而沒有機會,現在有日本人來動手,朝廷不加把力已經
算好的了,怎麼還能指望去對付日本人呢?所以皇帝樂得裝糊涂了。」
「那咱們也不管,犯不著為這拚命去,日本人佔了這兒,丟的不是我們的臉。」
晏菊芳missingpart杜英豪卻沉下臉道︰「不行!菊芳,你不該說這種話的;
這個地方是我們自己開發出來的,朝廷認為是塊荒地,不在乎送給人,我們卻知道
有多寶貴,怎麼能輕易讓給人呢?」
晏菊芳不敢再開口說話了。李諾爾也道︰「杜爺,雖然朝廷把這地方賜給了您,
可是最先在這兒落腳的卻是我們那十幾家人,那也等于是我們的生根之地了;您在,
我們承認是主人,您要將它送人,我們卻是寧死也不放手的。」
杜英豪道︰「我向朝廷要下這塊地,只是為了使大家有一個立身之處,可沒有
存心獨佔,我沒認作是私產,又怎會轉送給人呢?而且我拚了命也要保全它,所以
咱們必須肅清內奸。」
李諾爾道︰「杜爺,寶親王的信上怎麼說?」
「就是我剛才告訴你們的那些。」
「那可不值得拚命搶奪呀!那個宮本田與叫花子的女子,為什麼非要得到它不
可呀!」
杜英豪道︰「他們可不知道密函的內容,以為會抖出他們所有的秘密,所以才
要攔截。」
「我們要如何地去找內奸呢?」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宮本田與花子不是兩個人來的,一開始時,有批漢子在
店里,跟他們很熟,那一定是他們的部下,這批人上那兒去了?」
李諾爾看看賴光榮道︰「小賴,你該有個數的。」
賴光榮道︰「他們有幾個常在鎮上的毛盛記皮貨行來往,是買皮貨的客人。」
賴光榮道︰「那個毛老頭兒常進山莊去。」
水青青道︰「這家伙有問題,他上山里去收皮貨,出的價錢很高,可是跟他來
往的人,卻沒有掙下多少錢,反倒還欠了他的債。」
「這是為了什麼呢?」
「因為他還兼賣福壽膏,貨色好,價錢賤,還肯賒欠,有不少人常吃他的福壽
膏,染上了癮,所以還倒欠他一大筆錢,每年把皮貨交給他抵帳都不夠。」
杜英豪一怔道︰「山里有人吸這玩意兒?」
「是的!早先不過才五、六個人,現在多到有十幾二十個人了。」
杜英豪憤然道︰「混帳、荒唐,怎麼允許這個東西進山的?你們也不告訴我。」
水青青道︰「這很重要嗎?內地也有人吸呀!听說可以治病提神,很有神效呢!」
杜英豪沉聲道︰「不錯,它一開始是有這功效,可是久而久之上了癮頭,每天就非
它不可了;它能叫人磨盡壯志,耗盡志氣,是種慢性的毒藥,我看過不少的人被它
害得家破人亡,沒想到山里也會有人沾上這個,是那些入?」
水青青道︰「人我倒是知道幾個,但是不可能是內奸,他們都是很有名氣的江
湖好手,極有志氣。」
杜英豪道︰「沾上這個就難說了,去抓他們起來。」
賴光榮道︰「爺!這恐怕不行,除非握有證據,確知他們是內奸,否則咱們不
能隨便抓人的;這忠義山莊雖是您的土地,可是他們入山來前,就說走了,自立生
活,不受干擾的,而且有幾個人,小的知道還是義民頷袖,這可不能造次。」
杜英豪沉思片刻才道︰「抓!照抓!凡是沾上芙蓉癖的人,一律先抓上再談,
我自然會給他們一個證據,即使找不出他們是內奸的證據,沾上了毒癮,我也要把
他們趕出山去。」
賴尚榮道︰「杜爺!您最好三思而行。」
杜英豪沉聲道︰「不必,我做事向來是當機立斷,只問良心,不怕闖禍得罪人
的;我們分頭行事,你陪菊芳、青青、月華去抓人,一個不漏,統統給困上,他們
如反抗,就宰了他們;李兄弟、小玲,你們兩個人也去,必要時,叫你們山里的人
支援幫忙;小賴、若花,跟著我上鎮里抓毛老頭去。」
他的決定一向是快刀斬亂麻、干淨俐落。菊芳道︰「山里抓人,有我跟正榮就
行了,最多叫玲妹子幫著我,其他的人還是跟你去吧!那個毛老兒既是有問題,他
那兒就不簡單,人多一點好。」
杜英豪道︰「好吧!快點行動,我給你們四個時辰,把人抓到我們的忠勇莊上
去,我在四個時辰內也到那兒去會合。」
于是,晏菊芳跟賴尚榮,帶了小玲入山去了;而杜英豪卻領著浩浩蕩蕩的一大
批人,出鎮而去;賴光榮與水青青、王月華則先去打頭陣布署了。
杜英豪這一批人等于是個家庭班子,但他們卻練就了一套默契,萬一有事,什
麼人該做些什麼,一切都有條理,不必去臨時張羅忙碌了。
除了他們原始的人馬外,自然還有一批助手和親信子弟。這些人是由杜英豪親
自訓練的,平時擔任著各種雜務,像是他們的莊丁蓖工,但在戰斗時,這批人又是
一標尖兵。
水青青與王月華帶著十來二十個人,在必要的地方搭好了橋,杜英豪帶了李諾
爾與胡若花也恰好到了毛盛記皮貨號的門外。
毛盛記皮貨是忠義山壯建立後才開設的,這兒原來也是一家皮革行,收購早先
山中那些中俄混血二轉子山民的獵犬皮毛,後來山里的人多了,毛老頭毛永利就頂
了那家店,擴大營業、本錢足,出價高,多多益善,有貨必收,人又和氣,所以很
結人緣,也經常上山里串串門兒,大家都認識他。
賴光榮迎了土來,悄聲道︰「吐節!您真是料事如神,那些牛鬼蛇神鄱在他店
里,而且我還看見後院牆頭有新鮮足跡,多半那斷了一條胳臂的婆娘也在里面,咱
們是怎麼行動?」
杜英豪一笑道︰「我進去,你在門外瞟著,招呼青青跟月華留點神,情況緊急
就進來支援,否則就在外面圍捕,出來一個捉一個。」
「這個不用小的去招呼了,兩位嫂子夫人都是好角色,知道如何行動的,杜爺,
我幫您進去吵架去。」
杜英豪笑笑沒反對,賴光榮興沖沖的走進了店。因為生意做得大,店面也加大
了,後面加蓋了不少屋子,顯得很有氣派,外面的櫃台像是個大廳,放了很多散落
的桌椅,即便有十來件買賣同時上門,他們也能分開來同時接待;此刻,那些座位
上就坐著幾個漢子,他們看見了杜英豪,就不安地用手去模腰間的刀。
那些漢子一見,忍不住就要掄刀撲土來;但是賴光榮人小精靈,他在前面使腿
一伸,一個絆倒在地,另一個則倒在自己人身上,手中的刀也不小心扎在前一人的
腿上。店中頓時亂了起來。
有些人要拉兵器土來拚斗,有的則又想往屋後逃。只看見屋後出來一個老頭兒,
伸開了兩只手,大聲叫道︰「別鬧!別鬧!鄉親們有話好說。」
這正是掌櫃的毛永利。他一面攔人,一面上來,問發生了什麼事?抬眼看見了
杜英豪,神色大變,忙上前行禮道︰「侯爺虎駕光臨,草民未曾遠迎,實在罪該萬
死。」胡若花冷笑道︰「你知道你罪該萬死,總算遠此這些飯桶強得多,你死吧!
省了我動手。」
毛永利口中雖說罪該萬死,那只是一句謙詞,那知道人家竟當成了真的了,倒
是有點手足失措;頓了一頓才賠上笑臉道︰「姑女乃女乃!小的待慢侯爺,固然是罪大
惡極,但是侯爺事前並未知會一聲說是要光臨,俗語說不知不罪嘛!」
杜英豪笑問道︰「毛老兒,你來中國多久了?不但中國話說得如此流利,連俗
語都會用了。」
毛永利笑道︰「侯爺太過獎了,小的來了有十幾年了。啊!不,小的本來就是
中國人嘛!小的還以為侯爺是問小的來這兒有多久了。」
杜英豪淡淡地道︰「你來這兒才兩年多三年不到,怎麼有十幾年呢?以前你又
是在那兒?」
毛永利道︰「小老兒是從長白山那兒搬過來的,再以前則是在高麗僑居,不過
小老兒的確是道道地地的中國人。侯爺此來是有什麼計較?」
杜英豪笑道︰「我要挑你的語病,一抓就是一大把;因此,毛老兒,你也別裝
了,你是高麗人也好,日本人也好,來到中國,我都不會把你們當外國人看待,可
是你們要安份。」
「小老兒一直都在規規矩矩做生意。」
毛永利用手一指那些漢子道︰「他們是小號的客戶,對此地的情形不熟,也不
認識侯爺虎駕,才致多有冒犯。」
杜英豪雙手一抱胸道︰「那好,現在你告訴他們我是什麼人,叫他們跟我說話。」
毛永利依然陪笑道︰「侯爺!大人不計小人過,您一向都是寬大為懷,何苦跟他們
過不去?」
杜英豪冷冷地道︰「毛老兒!你別不知進退了,你該先問問他們犯了什麼罪,
你是否夠資格擔起來的,然後再考慮一下,是否要替他們承擔。」
毛永利問道︰「他們不過是冒犯侯爺而已。」
杜英豪笑道︰「你若是認為如此,就不妨代他們打這場闢司好了。小賴!把毛
老兒困上送到璦琿縣去,吩咐縣令說這冒犯本爵部份,打二十大板就行了,不準多
罰一板。」
賴光榮上前要困人,毛永利道︰「多謝侯爺恩典,這來往縣城得費三四天,您
就在此地賞吧!」
這家伙到這時候還挺得住氣。胡若花瞪起眼楮正要說話,杜英豪卻笑道︰「行!
小賴!你到後面去找根棒子來。記住!毛老兒上了歲數,經不起重打,你可別
找太粗的來。「
賴光榮會意待朝後去,毛永利不禁直了眼道︰「侯爺!小老兒自己進去找出來
好了。」
賴光榮笑笑道︰「毛老兒!你這後面又沒有女眷,干嗎急成這個樣子。」
「以前是沒有,這兩天有個遠房的佷女兒,從吉林來投奔我,一到就病得躺下
了。」
賴光榮笑道︰「沒關系,我們可是老交情了,你那佷女兒在我們店里住了三天,
咱們睡過一個被窩兒,沒那些避諱了。」
毛永利沉聲道︰「小賴!你少缺德,我那佷女兒是新孀的寡婦,你不能壞人名
節。」
賴光榮笑著道︰「那就不該拋頭露面出來江湖賣唱還兼作刺客殺手。老頭兒!
你也別裝了,你說的佷女兒準是那個花子,她的痛是斷了條胳臂,她和那個叫宮本
田的家伙,行刺侯爺犯了事,你窩藏他們可是自找苦吃。」
毛永利臉色又是一變,知道行跡已露,忙道︰「侯爺!您一定是弄錯了,我那
佷女兒得的是風寒,已經躺了五六天了,她可不是刺客,也沒斷胳臂,侯爺若是不
信,我把她扶出來給您瞧瞧。」
他回身要進內,賴光榮道︰「別急,毛老兒,一件件地來,你先把那二十大板
領了再說。」
毛永利冷笑道︰「我明白侯節的意思,是不叫我在這兒做買賣。我們這升斗小
民,自然斗不過一位侯爺去,從現在起,我就收了買賣,那些客戶們惹的事由他們
自己擔去,我也不管了。」
李諾爾笑道︰「毛老兒!你先前不應該逞強出面的,這會兒也回不去了。」
毛永利跳起來叫道︰「你們雖然有勢力,也得講究王法,我沒犯罪,你們憑什
麼抓我。」
李諾爾道︰「我們不會平白無故抓人的,你也會得到公平的審判,絕不會冤枉
你。」
毛永利叫道︰「放屁!你們全是中國人,怎麼會給我們公平的審判。」
杜英豪一笑道︰「不打自招了吧!你說你是中國人的,現在怎麼改變身份了?」
毛永利朝那些漢子吼了一聲,說的是倭語。那些大漢一聲發喊,各挺兵刃向門
外沖去。大概是毛永利叫他們突圍沖逃出去,而他自己卻向屋子後進急退。他以為
有那些大漢吸引對方的注意,可以掩護他順利地退身的。
那知道每個人的注意力仍是集中在他身上,對那些大漢棄而不顧。首先是李諾
爾的一枝窄劍像毒蛇般的刺進來,使他忙不迭的躲開。
李諾爾使的是一枝西洋劍,劍身薄而柔軔,十分輕巧,但鋒利異常,劍尖亂顫,
十分難斗。
毛永利滾向櫃台,抽出一柄長刀,也是所謂的東洋劍,他的劍上功夫倒也不差,
只是對李諾爾沒用。
東洋劍是雙手同時握柄,側重砍劈,以腕力取勝,可是劈在柔軔的西洋劍上,
一曲一滑就滑掉了,勁大也沒有用,身上已經被劃破了幾道口子。
好容易逮到個空隙,一劍猛刺,把李諾爾逼開,沖了出去,卻又遇上了胡若花。
這位姑女乃女乃力大無窮,手上執著一股鋼叉,猛地刺了過來。
毛永利想用劍去撥開,劍叉交融,他才知道錯誤。長劍被震彈月兌手飛去,雙手
的虎口都裂了,那三股尖叉仍然飛了過來,把他釘在柱子上。
那時杜英豪叫了一聲︰「留活口。」
胡若在笑道︰「我知道,他絕對死不了。」
鋼叉是在肩窩處把他刺穿了,牢牢地釘在木柱上。那雖不要命,卻疼徹肺腑,
而且胡若花還往上抬了一抬,使他雙腳離地,掛在柱子上。
屋外傳來一陣「啪啪」的槍聲與慘呼聲,那是忠義山莊的槍隊,槍枝是擄自羅
剎人的。
杜英豪沒有動手,他只笑笑道︰「毛老兒!你听見沒有,你的那些同伴們都完
了。」
他沒有騙人,十幾名小伙子,肩上斜背著火槍,每個人拖著一個血淋淋的大漢,
正是剛才由店中突圍出去,一個不漏被拖了回來。
他們是被火槍擊倒的,每個人身上都滿布鐵朱穿出的創孔,汨泊地冒著鮮血,
有的尚在申吟呼痛,有的則已經斷了氣。
毛永利自己痛待全身直顫,再看見同伴們的慘狀,不由得切齒罵道︰「畜生!
畜生!你們還有一絲人性嗎?居然對人如此殘忍。」杜英豪冷笑道︰「你還跟我講
人性,幾個月前在黃海上有五六條海船遭劫,全船的財物遭掠,人都被殺光,婦女
被活活奸殺,連小孩子都沒放過,只有一個人躲在艙底沒有被搜出來,他說海盜是
一批倭寇,不就是你的這些伙伴?」
毛永利忙道︰「不是他們,那是另一伙,這批人是專為對付紅毛洋鬼子的。」
杜英豪笑道︰「你別狡賴了,什麼那一伙,這一伙的,你們根本都是同一伙的,
在廣東、福建沿海搶劫了夷人的商船,把搶來的鴉片煙悄悄地賣給我忠義山莊里的
人。」
毛永利道︰「沒有的事,那是免費奉送的,我只要他們把獵得的反貨賣給我,
這是為了生意。」
杜英豪怒喝道︰「胡說!你明知道這玩意兒抽了會上癮,能叫人志氣全消,廉
恥喪盡,什麼壞事都能做了。你免費把鴉片供給山里的人,等他們上了癮,就只有
受你們的控制,然後再進行陰謀。」
毛永利不說話了。李諾爾愕然道︰「杜爺!是真的嗎?你怎麼得知的?」
「寶親王給我的私函上告訴我的。」
毛永利忽而冷笑道︰「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不妨承認好了;可是,杜侯爺,
這不是我們的意思,是有人暗中支持我們這麼做的。」
杜英豪問道︰「我知道有人支使的,誰?」
毛永利沉思片刻才道︰「我告訴了你,你們也不敢去找他麻煩的,這個人的權
力此天還大。」
杜英豪冷笑道︰「笑話,世上沒有我不敢惹的人,你說好了。看是誰跟我過不
去。」
「是你們中國的皇帝。」
杜英豪不禁大驚道︰「你胡說!」
「是真的,中國皇帝對你們忠義山莊的這批人始終不放心,但又不便明著對付,
所以才叫我們來;寶親王是私下通知你的,所以我們才要偷他的那封信,作證據到
皇帝那兒告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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