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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殺星 第六十九章 劍手悲歌

作者︰慕容美

院子里,無情金劍正在負手徘徊。

從這位大總管急促而不穩定的步伐上,不禁看出這位大總管此刻的心情,無疑已因等候過久,而顯得有點煩躁不安。

就在這時候,房門忽然緩緩打開,一個人背著燈光,從房中緩緩走了出來。

無情金劍迫不及待地轉過身道︰「小子怎麼說?」

從房中走出的那人,停下腳步。笑了笑,說道︰「小子要我恭喜你大總管,因為他已經為你大總管省下了一萬兩黃金的賞金!」

無情金劍目光一直,手按劍把道︰「你」

他一個你字剛剛說出口,那人已于長笑聲中,身形沖天掠起,只一眨眼間,便消失于茫茫的夜色之中!

有一件事,無情金劍永遠不會忘記。

他永遠不會忘記,在今天武林中,他無情金劍之所以能成為一個家喻戶曉的人物,甚至比當今十大門派掌門人的名頭還要來得響亮,這份榮耀是怎麼得來的。

是憑他在劍術方面的成就?

別人也許會有這種想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以武功而論,遠的不說,單是在劍王宮里面就有不少錦衣劍士,武功不比他遜色。

那麼,他是憑什麼獲得這份榮耀的呢?一句話說完︰全是劍王的栽培。

這七八年來,劍王待他可說得上是恩重如山。

他呢?

他自問他也對得住他的這位恩公。

至少他對他的職位,以及他的一份煙俸,無愧于心。

說得更明白一點,他其實並不虧欠這位劍王什麼,也正因為如此,這些年來,他方能始終堅持一個原則,絕不因為貪戀總管寶座,而盲從劍王的命令,去干一些傷天害理的事。

還好,這七八年來,劍王從沒有下過這樣的命令。

所以,他們賓主之間,一直相處得很好。

劍王在他心目中,也一直是個完人,而他也以能追隨這樣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為榮。

由于無情金劍這個外號,使很多人對他產生誤解,以為他是一個絕情寡義的人物。

其實,他無情的,只是一口劍。

他並不是一個無情的人。

他對劍王知恩圖報,始終忠心耿耿,便是一個最好的說明。

上次,他因未能截下那位丐幫掌門人十方羅漢百里窮,不但被解除了總管職位,而且被當作犯人一般囚禁起來,他也沒有出過一句怨呂。

因為他認為這是他罪有應得。

劍王就告訴他,憑天殺星那小子一個人力量,絕對無法逃出劍王宮,一定是十位掌門人中,有人暗中動了手腳,而其中嫌疑最大的人,便是這位叫化頭兒十方羅漢。

劍王將如此重要的一件任務交給他,他卻未能完成,當然怪不得劍王要大發雷霆,如果換了他是劍王,還不是一樣?

這一次的教訓使他難過了很久。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雖然他自認罪有應得,同時他也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但每當想起劍王當時那張鐵青的面孔,他還是有點不寒而栗。

如今,在昏黃的燈光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張可怕的面孔。

這一次劍王還會原諒他嗎?

慷慨就義易,從容赴死難!

不錯,他是一條鐵錚錚的漢子,他也從沒有做過一件違反自己良心的事。

但這並不表示他比別人多生幾條性命,也並不表示他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絲毫留連。

如今迫于形勢,展開在他眼前的,已只剩下一條路。

無論他有什麼想法,已不容他另作選擇……

遠處傳來最後一陣雞啼。

天破曉了。

熹微的曙色,已經染白窗欞,兩盞光頭如豆的油燈,仍然閃閃縮縮的點在牆壁上。

無情金劍忽然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已一夜未合眼皮。

這也許是他這一生中最漫長的一夜。

這漫長的一夜,已使他蒼老了許多,但當他下定決心,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他看上去仍然神采煥發,沒一點倦容。

他必須振作起來,面對新的一天。

他向院子里喊了一聲︰「知一!」

一名錦衣劍士立即應聲走了進來。

但走進來的這名劍士,並不是他想叫的智多星方知一,而是玉馬劍客艾玄。

他的佷兒。

無情金劍微微一愣道︰「是你?」

艾玄道︰「是的,方知一方劍士輪的上半夜,下半夜是阿玄。」

無情金劍輕輕嘆了口氣。

他還是老了!

這種事情,以前在他身上,可說從沒有發生過,只要是他親手安排的事,任何細微末節,他都不會忘記。

他真的老了嗎?

無情金劍望著站在面前待命的佷兒,心頭忽然微微一動,他想錯了也好,自己的佷兒,比起外人來,總要靠得住些。

艾玄道︰「叔叔有什麼吩咐?」

無情金劍擺擺手道︰「不忙,讓我想想。」

他其實並沒有什麼想的,他已想了整整一夜,什麼事情他都想過了。

只是像他這種身份的人,自然流露出來的一種矜持,以表示處事時一絲不苟的慎重態度。

對自己的佷兒,原可不必如此,但這已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就是想改,一時也改不掉。

玉馬劍客艾玄于是又回復原先的姿態,手扶劍柄,站得筆直。

他對他這位叔叔,無論人前人後,一向都很恭敬,同時也很羨慕。

他認為這是他們艾家的光榮。

他這一生中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有這麼一天,也能像他這位叔叔一樣,當上劍客的總管。

無情金劍緩緩抬起頭來道︰「三郎的傷勢有沒有好一點?」

艾玄道︰「好得多了。」

無情金劍道︰「三郎前天提出來的那個辦法,你也听到了吧?」

艾玄道︰「是的。」

無情金劍道︰「你听他們大家的意見怎麼樣?」

艾玄道︰「每個人的意見都不一致,不過大家都覺得這事應該由叔叔作主,叔叔吩咐怎麼做,他們就怎麼做。」

無情金劍很滿意地點點頭道︰「好,你去找幾個人,就說是我的命令,馬上趕去鎮江信義鏢局,把那個金鞭趙中元給我押起來!」

艾玄道︰「押來這里?」

無情金劍道︰「潼關。」

吳信道︰「潼關行宮?」

無情金劍道︰「是的。記住路上小心一點,在押返潼關行宮之前,最好別讓風聲走漏出去!」

坐落西城一角的桑家廢園大門,這一天已正時分,忽然出現一個賣茶葉蛋的小販子。

餅年賣茶葉蛋,確實是好生意。

不過,在桑家廢園這一帶,顯然並不是做這種生意的好地點。

因為這一帶除頑童外,很少有人路過,即使偶爾有一個行人走過,也絕不是買茶葉蛋的好主顧。

這個小販子約莫三十來歲,有著一張黝黑的面孔,雙肩寬闊,手腳粗大,一看便知道很有幾斤氣力。

茶葉蛋很香。

他的擔子剛歇下來,便攏來了一大群孩子。

但是,在問過價錢之後,那些孩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吐著舌頭,扮著怪臉,又告一哄而散。

因為這小販子的茶葉蛋賣得太貴了。

別人的茶葉蛋,只賣一文錢一個,他的茶葉蛋一個竟要賣兩文錢,足足是別人的兩倍,這豈不是擺明了敲竹杠?

城里的孩子,是不容易上當的。

但這小販子一點也不在意。

蛋賣不掉,他可以自己吃。

他等那些孩子走開,從擔子上卸下扁擔,人在扁擔上坐下之後,就從鍋里拿起一個蛋,慢慢地剝去蛋殼,舒舒服服地吃將起來。

就在這小販子吃到第三個蛋時,主顧來了。

來的是一個文士模樣的中年人。

那小販子趕緊站起來道︰「大爺要買茶葉蛋?」

文士道︰「這蛋多少錢一個?」

小販子道︰「四個子兒。」

文士道︰「味道怎麼樣?」

小販子道︰「包您滿意!」

文士道︰「好,替我拿紙包起來。」

那小販子用做好的紙套,包了兩個蛋,文士伸手接下,點點頭悠然漫步入園而去。

這是一筆很奇怪的交易。

因為那文士只說要買蛋,並沒有說要買幾個,而那小販子居然問也沒問一聲,就自作主張,包了兩個,文士竟然也就這樣收下去了。

這還不算,最奇怪的,是那文士根本就沒有付一文錢。

生意有這樣做法的嗎?

棒不多久,又來了一個老婦人。

「這蛋多少錢一個?」

「四個子兒。」

「味道怎麼樣?」

「包您滿意!」

「好,替我拿紙包起來。」

這第二筆交易,與第一筆交易,完全一樣。

一問一答,不差一字。

老婦人接過蛋,也是分文未付。

惟一不同之處,也許便是蛋的數目這一次不是兩個蛋,而是三個蛋。

做完這兩筆交易之後,那小販子又清閑了下來。

他開始伸手又從鍋里拿起第四個蛋。

正當這個小販子準備享受他的第四個茶葉蛋時,忽然又有一個賣烤紅蕃的小販子,推著一輛木板車。

從大路那一頭,一邊搖著沙筒,一邊唱著小調,慢慢地走了過來。

這個賣烤紅蕃的小販子顯然只是偶爾路過,不過當他看到這里居然歇著一副賣茶葉蛋的擔子時,便不由得也將板車歇了下來。

他向那個賣茶葉蛋的小販子招呼道︰「恭喜,伙計,過年生意好不好?」

賣茶葉蛋的小販子道︰「馬馬虎虎。你伙計呢?」

賣紅蕃的小販子嘻嘻一笑道︰「還不錯。」

這個賣紅蕃的小販子,身材十分瘦小,年紀也不大,看上去似乎不過十八九歲的光景。

不過,別瞧他年歲不大,一張嘴巴,倒是挺會說話的。

他拿了一塊碎磚將推車墊定之後,才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向那賣茶葉蛋的小販子含笑親切地問道︰「這位大哥你貴姓呀?」

賣茶葉蛋的小販子淡淡地應了一聲︰「蔡。」

賣紅蕃的小販子高興地道︰「噢!原來是蔡大哥?我叫小六子。」

蔡姓漢子漫不經心的唔了一下,一雙眼楮已經望去別處。

小六子如果是個識趣的,他應該看得出對方這時的臉色才對,但這個小六子顯然並不是一個識趣的人。

他似乎一點也不以蔡姓漢子的冷漠為意,當下笑了笑,又道︰「蔡大哥成家了吧?」

蔡姓漢子這一次連理也沒有理他。

這時,從對面一條斜巷里,忽然又走出一個青衣老婦人。

小六子顧不得說話,連忙搖起沙筒,轉過身去喊道︰「紅薯,紅薯,滾燙的,又甜又香!」

但令人失望的是,那老婦人光顧的,卻是蔡姓漢子的那副擔子。

「這蛋多少錢一個?」

「四個子兒。」

「味道怎麼樣?」

「包您滿意。」

「好,替我拿紙包起來。」

蔡姓漢子正待伸手人鍋取蛋,忽然發現一雙烏溜溜的眼楮,正在不遠處盯著他瞧。

盯著他瞧的是小六子。

小六子的眼光充滿了羨慕之色,似乎正在埋怨自己,當初選行當時,為什麼沒想到賣茶葉蛋,卻偏偏選上了烤紅薯!

蔡姓漢子暗暗詛咒了一聲,只好縮回手,側轉臉問道︰「您說要幾個?」

老婦人微微一愣,但迅即接著道︰「包四個好了。」

因為她在蔡姓漢子胸口看到了四根劃動的指頭。

蔡姓漢子立即大聲跟著道︰「四個?好,好,包好,在這里,謝謝,謝謝!」

這是惟一的一次例外,老婦人接下四個蛋,居然付出一把青錢,只是那些是不是正好一十六文,就只有天知道了。

老婦人走進園子之後,小六子忽然放下沙筒,也向這邊走了過來。

蔡姓漢子連動也沒動一下,只撩了撩眼皮道︰「要買蛋?」

小六子嘻嘻一笑道︰「吃不起!」

蔡姓漢子將一對眼珠子擠去眼角,道︰「想聊聊天?」

小六子嘻笑著道︰「也不是。」

蔡姓漢子道︰「啥?」

小六子笑道︰「我只是想過來告訴你蔡大哥一句話。」

蔡姓漢子道︰「你要告訴我什麼?」

小六子四下里溜了一眼,看清左右無人,這才壓著嗓門,低低說道︰「我想告訴你,你是個狗養的!」

蔡姓漢子像被人在上扎了一針似的,突然跳了起來,瞪眼吼道︰「你你說什麼?」

他顯然還不敢十分確定,是不是他耳朵有毛病,听錯了話!

小六子又走近一步,低低接著道︰「我說︰你是個狗養的,癲狗養的。」

蔡姓漢子勃然大怒,伸手就是一巴掌,摑了過去。

小六子當然早就料到會有這一招,當下頭一埋,趕緊向一邊跳開。

他跳過去的地方,正是那口蛋鍋。

只听得嘩啦一聲,小六子人絆倒了,蛋鍋也跟著打翻。

四五十個香噴噴的茶葉蛋,登時連湯帶水,滾滿一地。

蔡姓漢子一巴掌沒摑著對方,自己一鍋茶葉蛋反而遭了殃,更是火上加油,氣得面孔鐵青。

他顧不得再去撿拾那些茶葉蛋,氣咻咻的捋袖追了過去道︰「我倒要看你小子有幾根骨頭!」

小六子一骨碌爬起身來,拔步便向廢園中奔去,一邊跑一邊大叫︰「救命啊,救命」

蔡姓漢子自然不肯罷手,也跟著放開腳步,向園中追去。

小六子穿過一片竹林,奔到一座閣樓下面,由于心慌意亂,一個不留神,突給一顆小石子絆了一交。

他正想翻身爬起,不意背脊骨上已被人一腳重重踩住。

只听一個冷冷的聲音道︰「蔡福,這是怎麼回事?」

蔡福喘著氣,奔了過來道︰「這……這小子,不……不是個好東西,辛大爺……您……

您……得好好的……盤問……盤問他!」

辛大爺道︰「這小子是干什麼的?」

蔡福道︰「是個賣烤紅薯的,不過小人已看出這小子絕不是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

辛大爺道︰「何以見得?」

蔡福道︰「他跟小人素不相識,同時小人也沒惹他,就在管老前輩進來不久之後,他竟忽然跑過來罵小人是狗養的。」

辛大爺將腳底下的小六子仔細打量了幾眼,唇角忽然浮起一絲詭譎的笑意,他對腳底下這小子的來路,似乎業已了然于胸。

他朝蔡福遞了個眼色,一面打著哈哈道︰「年輕人開開玩笑,也是常有的事,干嗎這樣認真?起來,起來,起來。」

他扶起小六子,親切地又道︰「老弟沒有跌疼吧?」

小六子揉揉膝蓋,喃喃道︰「這二十兩銀子真難賺!」

辛大爺微微一呆,有點意外道︰「什麼?有人出了二十兩銀子,買你來的?」

小六子兩眼一瞪道︰「不然我小六子會無緣無故的罵人?你以為我小六子發了瘋?」

辛大爺忙問道︰「那個叫你來的人,他叫你來,難道就只交代了一件事,要你罵人?」

小六子一伸手道︰「銀子先拿來,拿了銀子再問話。」

辛大爺不禁又是一呆,說道︰「什麼銀子?」

小六子道︰「那人只給了我十兩銀子,你們再付十兩,才是二十兩。」

辛大爺的一顆心放下來了。

因為對方答應這小子二十兩銀子的酬勞,而沒有一次付清的原因,無非是擔心這小子銀子到手,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像這種先付一半,辦完了再付一半的做法,無異已說明對方不是外人,因為對方如果不是自己人,絕不會采用這種方法!

只有一個老江湖,才知道以這種方式傳遞消息,是萬無一失最靠得住的方法。

辛大爺付十兩銀子,付得很是愉快。

小六子也很愉快。

他咧開嘴笑道︰「好了,你們要問什麼,現在問吧!」

辛大爺道︰「你只須從頭到尾,把那人要你來這里的經過,一字不漏的說出來就行了。」

小六子點頭應了一聲好,然後不慌不忙的接著道︰「事情是這樣的,大約一個時辰之前,我推著車子,打開元寺經過,一位穿著很體面的大爺忽然喊住了我你們知道開元寺是什麼地方嗎?」

辛大爺點頭道︰「知道。」

他差不多已經猜出這個人是誰了。

小六子接下去說道︰「這位大爺把我喊到無人處,問我要不要賺二十兩銀子?我說當然要賺,有銀子不賺,豈不成了傻瓜。于是,那位大爺就給了我十兩銀子,我當時間他,講好是二十兩,怎麼變成了十兩呢?那位大爺說︰你去到西城桑家廢園大門口,一定會看到一個賣茶葉蛋的,你想個辦法跟這賣茶葉蛋的吵起來,然後你就往園子里跑,賣蛋的追你,你就喊救命,這樣你就一定會踫上一位辛大爺,或是公孫大爺。然後,你只須說出經過,這位辛大爺或是公孫大爺,他們一定會再付你十兩銀子!」

辛大爺不由得又點了點頭,他猜想的果然一點不錯。

小六子頓了一下,又接下去說道︰「那位大爺說……」

辛大爺忽然攔著道︰「等一等!」

小六子只好咽住底下的話。

辛大爺望著他道︰「那位大爺有沒有告訴你,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方法混進來,而不能干干脆脆地從大門走進來?」

這種小地方,別人也許會忽略過去,但辛大爺絕不會。

他是一個十分細心而謹慎的人。

他處理任何一件事,都能一方面把握要點,一方面又能不遺漏這件事的細微末節。

他認為這是避免上當吃虧的方法,同時也是一個人要想活得久一點的惟一要訣。

小六子一點頭道︰「是的,那位大爺說過了。」

辛大爺道︰「他怎麼說?」

小六子道︰「他說,如果不用這個方法,那個賣茶葉蛋的,一定不放你進去,你進不了園子,就見不到辛大爺或公孫大爺,見不到辛大爺或公孫大爺,我的話就傳不到,也沒人付你十兩銀子……」

辛大爺滿意地點點頭道︰「好,說下去!」

小六子道︰「那位大爺說︰你進了園子,見到的不論是辛大爺或是公孫大爺,都可以告訴他們,就說有一位葛九爺,在開元寺的杏花書院,請他們快去!」

辛大爺道︰「他有沒有說,是為了什麼事?」

小六子道︰「說是你們想請的一位客人,他已經請到了,他本想親自過來,只怕客人不高興,如果得罪了這位客人,以後再請就不容易了。」

辛大爺輕輕一哦,雙目中登時間起一片異樣的光彩。

他又朝蔡福遞了一下眼色,點著頭道︰「好,你老弟且在這里等一等,我到上面去一下就來。」

說著,轉身匆匆上了閣樓。

棒了約莫一盞熱茶光景,樓梯上腳步聲響,從閣樓上下來兩個人。

走在前面的是辛大爺,後面跟的,則是一名和辛大爺差不多年紀,臉色陰沉得可怕的藍衫文士。

小六子抱定了一句禮多人不怪的老話,一見兩人下樓,立即迎了上去,沖著那藍衣文士打了一躬道︰「這位想必」

可是,那藍衣文士緊跟在辛大爺後面,一直向通往園門的竹林中走去,連瞧都沒有瞧他一眼。

小六子微微一怔,忽然失聲道︰「啊,兩位大爺請留步,我還忘了一件事。」

辛大爺和那藍衣文士聞聲止步,同時轉過身來,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等他說下去。

小六子走上兩步,高聲道︰「那位葛九爺帶來了一封信,我忘記放在身上,讓我去拿給兩位大爺看。」

辛大爺道︰「你放在什麼地方?」

小六子手一指道︰「放在外面板車上,秤盤底下。」

辛大爺道︰「沒有關系,我們出去時,自己可以找得到。」

說著,朝那藍衣文士點點頭,轉身繼續向竹林中走去。

小六子道︰「我也要走了。」

身後的蔡福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嘿嘿笑道︰「安靜一點,小子,等兩位大爺回來之後,你再走不遲!」

園子外面,茶葉蛋擔子和那輛板車,都仍然放在原來的地方。

但那滾滿一地的五香茶葉蛋,和原來那一群頑童,卻已經全都不見了蹤影,四五十個茶葉蛋,一個也沒留下。

城里的孩子,是很少糟塌東西。

閃電刀辛文立拿起板車上的那個秤盤,穿心劍公孫俠只一伸手,便在一堆廢紙里,找到一個方紙兒。

那小子果然沒有騙他們。

閃電刀辛文立道︰「打開看看。」

穿心劍公孫俠點點頭,一面將折疊得很整齊的方紙兒緩緩打開。

方紙兒剛剛打開,兩人忽然同時頭一轉互相瞪著對方,同時問︰「什麼事?」

穿心劍公孫俠呆了一下,道︰「什麼事要問你呀!」

閃電刀辛文立道︰「問我?」

穿心劍公孫俠道︰「你干嗎要踢我一腳?」

閃電刀宰文立不禁也是一呆,道︰「我踢了你一腳?」

穿心劍公孫俠道︰「不是你踢我,難道反而是我踢你一腳不成?」

閃電刀辛文立皺了皺眉道︰「好了,好了,別人听了會笑話,還是快看看上面寫了些什麼吧!」

兩人若是早看信箋上寫的是什麼,就不會發生剛才那場無謂之爭了。

信箋上只有一行大字︰「小心車底下有人!」

兩人臉色一變,不約而同的一彎腰,雙手四掌,齊向板車車沿推去。

兩人心意相同,全想藉這一推之力,以攻為守,向後騰身縱出——

書香門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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