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說了算 第3章
午時,客房中坐著鼻青臉腫的李馭、尷尬不已的蔚兒,和一直憋著笑的小蠻。
「對不住啦!李公子……我听見小姐在澡堂喊救命嘛!沖過去的時候……就看見、看見小姐在你身上……你當下……什麼都沒穿……」
「咳!」李馭重重咳了一聲,拜托不要再解釋了,真是越描越黑。
蔚兒有晨浴的習慣,澡堂中的水是為她準備的,她在一旁尷尬的說不上話,房內只听見小蠻不斷解釋。「你不要不好意思,我剛剛什麼都沒看見啦!再說我小蠻什麼沒見過?我可是從小就跟我哥哥們打成一片的耶,這真的沒什麼啦!」
小蠻不斷想要找話題化解尷尬,但卻說得李馭心頭直犯嘀咕,自己還真沒被姑娘家這樣「安慰」過,他無奈地拿著藥酒往身上擦,此時一名老婦人端著一碗湯藥進來,他一抬頭,又是一張努力忍著笑的臉。
唉!今天真是不走運。
「嗯……李公子,還疼嗎?」一旁蔚兒紅著臉看著李馭。
「不會。」
不會才怪。
李馭懊惱的緊,蔚兒這樣的好女孩子家,怎奈自己偏偏留下了這樣「不堪」的印象,唉!
「唉!」
一樣一聲重重的嘆息,人在京城的李敬德,已經幾逃詡沒睡好了,他不斷派探子打探,卻怎麼都沒有麼兒的消息,如果李馭落在突厥手中,也應該會被當人質、放出風聲才是,可是現在音訊全無、下落不明,李敬德一顆心緊緊揪著,掩飾不住自己連日來的憂慮。
而遠方的李馭這些天也是輾轉難眠,不停思索著該怎麼跟長安的家人聯系?他一邊擦著藥酒,一邊思量著,此時听到敲門聲,李馭趕忙穿上衣。
「李公子,你好些了嗎?你離家好幾天了,要不要我派人去通報一聲,免得你家人擔心。」
「蔚兒姑娘真是細心,只是……」李馭想到,既不能要她向自己的軍營通報,更不能向父親聯系,畢竟蔚兒的父親是突厥人,而且現在狀況未明。
「姑娘費心了,不過家父不住在這。對了,我待在房里很久了,如果蔚兒姑娘方便,能否帶我到附近走走?」
李馭很快轉移了話題,他要蔚兒為他帶路,好讓自己看看附近的情況。
蔚兒點了點頭。「你應該也悶的慌了,那我帶你去散散心吧!」
不久,蔚兒牽來兩匹馬,李馭一眼就認出這些都是上等的馬匹,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擁有的。
「呼!」
李馭一躍而上,此時蔚兒心中也是一驚,因為一般人是不會有這樣敏捷的身手的。
風和日麗、雲淡風輕,兩匹馬並肩而行,來到上回李馭練劍的高原上,不過這次有些不一樣,有蔚兒相伴,他感覺心中充斥著莫名的舒坦。
「蔚兒姑娘,你知道武結山位在哪個方向嗎?」
「武結山……應是那個方向。」蔚兒伸手朝遠方指了指。「不過離這里很遠,你住在那邊嗎?」
「嗯。」李馭含糊帶過,那里其實是營地所在。
「你怎會跑這麼遠?」蔚兒有些不解。
「那天我打獵時可能誤入突厥禁區,為了躲避追擊,所以情急之下,騎著馬亂跑。」李馭趕忙找了理由。
「唉!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很久了,真希望有一天兩族人可以和睦相處。」
「你也這麼想嗎?」
「我救過很多人,不是每一個人都像你一樣幸運,能夠安然無恙。但是我始終覺得,只要漢族、突厥都能放下仇視的心態,其實是可以互蒙其利的。」
「我也這麼想,不只是突厥,其實五胡本一家,如果天下人皆能看破,如此一來,不但百姓能免于征戰,更能學習彼此的長處,不是很好嗎?」
李馭說著這番話時,自然流露出廣闊的胸襟、深遠的見解,讓蔚兒怔怔的看著他,這也是她的心底話,但是一直沒有人可以和她深談。
自從那晚共賞明月後,兩人對彼此都有不一樣的感覺,今天這般聊著天,更讓兩人互相吸引,似乎找到了知音。
「李公子,你的見解不凡,感覺不像一般人家……啊!我的絲巾!」
斑原上突然刮起一陣風,蔚兒懷中的絲巾隨風飛起。「糟糕,這是我娘繡給我的!」蔚兒一慌,想也不想就策馬追著絲巾跑。
「蔚兒,危險,讓我來!」
李馭听見是蔚兒的娘留下的東西,知道這對蔚兒的重要性,一拉馬韁,不假思索地大轉身往絲巾方向奔去。
奔馳中,李馭伸手順勢折下一節樹枝,一夾馬肚,追上了隨風飄蕩的絲巾。
「李公子,不要太冒險!」
蔚兒在後方大聲喊著,緊張不已,她沒料到李馭會這樣不顧一切地替幫自己。
但見李馭一手拉著馬韁,躬起身子半蹲在馬背上,舉起樹枝,朝隨風四飛的絲巾伸去。
挑、回,收!
樹枝勾上了絲巾,李馭用了幾個招式將絲巾取必,沒想到劍術還可以用在這種地方,只見他欣喜地拿著到手的絲巾奔回。
李馭的好身手和不假思索地為自己取必失物,讓蔚兒看得雙頰泛上緋紅,甜甜笑開。
李馭心中也是一陣莞爾,自己會這樣想都不想的就為一個女孩子出手,還是第一次。
不過這回,他打算藉此表達心中情意,只見他毫不猶豫地拉起了蔚兒的手,見她怯生生的模樣,便攤開了她的手指,將絲巾放上。
「物歸原主。」
蔚兒的手被他這般握著,原打算快快抽回,卻也不自覺遲疑了一會,最後終究沒有拒絕,讓李馭的大掌包覆著自己的小手。
「謝謝。」她露出恬靜的一笑。
在交給蔚兒絲巾時,李馭瞥見絲巾一角繡了幾個字,不過他沒看清楚,只見到其中一個「史」字,隨即就被蔚兒的笑容深深吸引。
「李公子,你的身手真是好,剛剛那些好像是劍術的招式。」
「你也懂劍術嗎?」
「不,我不懂,只是看過。」
李馭見到蔚兒的神情,知道她想學,便說道︰「沒關系,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我的劍法可是我爹親自教我的!」
「真的嗎?你願意教我嗎?」蔚兒笑開,她會射箭、會騎馬,但就是不會漢人的武術,她一直很想學,卻苦無機會。
李馭折下了另一枝樹枝,交給蔚兒。
「現在身邊沒有劍,就先用這個頂著吧。」
「用樹枝就可以了嗎?」
「只要貫通其中的道理,無論什麼東西都可以用來防身御敵。」李馭看了看蔚兒。「只是你並不用上戰場,為什麼想學劍呢?」
「防不肖之徒啊!」蔚兒淘氣的說著,還一邊看向李馭,分明就是在調侃他澡堂的事。
「好,就讓不肖之徒好好教教你,你最好盡快學會,要不下回我可來真的。」李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過心底……倒有幾分認真。「看我這樣做。」
只見他直挺腰,伸直右手臂刺出樹枝,一旁的蔚兒也跟著依樣畫葫蘆。
「不對,這樣手臂太僵直,遇敵會來不及反應,來!你應該要這樣做。」
李馭走到蔚兒身後,輕輕舉起她的柔荑,專心地解釋動作,他的氣息在她身後蔓延開,蔚兒感受著,知道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一如她的心。
「這套劍法著重靈巧,你看著,如果對方從這邊攻入時,你便可以這樣回劍擋下。」
李馭拉著她的手比劃,原是認真解釋著,漸漸地也有些分心,她的臉龐是這樣靠近自己,他不時悄悄看著,看著她精細的五官,不覺入迷。
天邊浮現絢爛彩霞,兩人從午時練到日落。
「李公子。」
「蔚兒,可以喊我三郎嗎?我希望在你心中,我不要只是個你曾經搭救過的人。」李馭真摯地說出心底話。
「那……三郎,我剛剛練得好嗎?」蔚兒略帶點不習慣地說著。
蔚兒喚他三郎,李馭听得大喜。
「練得很好,天資聰穎、冰雪聰明。」
「你們南方人都這麼油嘴滑舌嗎?」
「你們北方姑娘都這麼不解風情嗎?」
兩人不禁笑開,蔚兒臉上含著嬌羞與欣喜。
夕陽余暉灑在身上,兩人坐在大樹下,李馭背靠著樹干,看著蔚兒秀靈動人的臉龐,從沒有女子可以這樣讓他這樣忘卻身旁的一切,只想專心看著她。
微涼的晚風輕拂著蔚兒的秀發,絲絲飄在李馭臉上,他看得入迷失魂。
「你會冷嗎?」李馭柔聲問道。
「不會。」
「這時你不說冷,我怎麼找理由替你披上外衣。」李馭半開著玩笑,表達著自己對她的動心。
「就說你是不肖之徒。」蔚兒當然听得出來他話中之意,也回著他。
「還說?那天是我吃虧,都被你看遍了。」
「你、你別亂說,我……我那天什麼都沒看到……」
「就算沒看到,我們可也有過‘肌膚之親 。」李馭使壞地說著。
「什麼?你、你……」
「還不承認?」
「听你胡說!」
蔚兒說罷,便伸出拳頭,往李馭月復部一拳飛去。
「笨徒!三腳貓功夫。」
李馭反應很快,一掌就握住蔚兒的小拳頭,不但如此,還順勢使勁一扳,將蔚兒的手扣在身後,當下蔚兒動彈不得。
「讓我告訴你什麼是真正的不肖之徒。」
李馭欺身靠近蔚兒,張著雙眼盯著她猛瞧,瞧得蔚兒心慌意亂。
他的臉越挨越近,蔚兒想動卻動不了,臉龐漸漸溫熱,一對唇瓣蠢蠢欲動。
她知道,三郎想做什麼。
「我……」蔚兒開口,卻立刻被李馭打斷。
「讓我先告訴你我想做什麼吧!」李馭舉起另一只手,偌大的手掌一把盈住蔚兒的後腦杓,緩緩將她往自己臉龐送去……
蔚兒朱唇微啟,李馭淺淺輕嘗,溫熱的唇瓣深情地覆在她小巧的櫻口上,蔚兒眯著眼楮,偷偷瞧著三郎,沒料到李馭此刻也正睜著眼楮端詳她,瞧得她羞怯不已,直覺要低下頭,但李馭怎會依她,大掌使勁,教蔚兒無法動彈,讓她這樣仰著頭,而自己的雙唇則在她臉龐放肆。
逼昏近晚霞,無際的地平線上剩下幾道橘紅色的光,李馭牽來他和蔚兒的馬,心中卻另有打算。
「我們該回去了。」李馭拉著馬韁。
蔚兒點點頭說︰「回去我下廚做飯。」
李馭躍上馬背,卻沒讓蔚兒上她的馬,他彎下腰,伸出了手臂。
蔚兒瞧著馬背上這英式的青年,嫣然一笑,放上了自己的手,讓他將自己拉上同一匹馬。
馬兒揚蹄,李馭拉著馬韁,順勢環著身前的蔚兒。
坐在前頭的蔚兒,輕輕倚著他的胸膛,馬蹄一揚,胸膛輕撞,她就感覺自己的心跟著跳一下。
不久明月升空,星光微亮,無垠的蒼原壯闊,馬上的人兒漸漸依偎,蔚兒感受著李馭胸懷中的溫暖,李馭擁著佳人,慢慢步回。
不久兩人便回到了住處。
只見蔚兒一進房便忙著準備晚膳,李馭在一旁看得入迷,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麼,只覺得不想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我幫你準備一鍋補元氣的湯,你的傷好點了嗎?」
「還沒,有些地方好得很慢。」
「嗯?為什麼?」蔚兒停下手邊的動作。
「沒什麼,不礙事,不用擔心。」李馭看著蔚兒,她臉上的關心,他記下了。
「三郎,為什麼你會有這麼好的身手?都是你父親教的嗎?」
「是啊。」李馭知道蔚兒接著要問什麼,腦中開始盤算。
「你爹爹好像是很厲害的人物,還有你也懂很多當今的局勢,不像一般的山野樵夫。」
「是這樣的,我父親其實是前隋朝的一位將領,後來李唐起兵反隋,我爹就退隱山林,把一身武藝傳授給我。」
李馭很快想好了解釋的理由,不過他只說了一半,李敬德是前隋朝將領,見昏君誤國,便投效起義的唐軍,李家兩代皆是熟稔兵法、馳騁沙場的大將,李敬德率領三個兒子及李家軍,為大唐打下半壁江山。
「你呢?你住豹屋、騎好馬,還有人伺候,過得像個公主一般。」李馭半開玩笑問著,不想讓蔚兒听出自己的懷疑。
蔚兒听聞,眼皮不禁一跳。
「嗯……我爹爹生前經商,做漢人的生意,所以家境不錯,以前他常帶著弟弟南北四處奔波,我一個人住這里。」蔚兒其實也留了幾分話。
「原來你還有個弟弟。」
「別說這些,晚飯煮好了,嘗嘗我的手藝吧!」蔚兒岔開了話。
「這是什麼?好香。」
「炖羊肉。」
「是羊肉嗎?都沒聞到羊臊味,你真厲害。」
李馭知道蔚兒轉移了話題,仿佛不想多提自己的家世,他也就不再多問。他不在乎這樣的姑娘來自什麼樣的家庭、有什麼背景,如果能有這樣的紅顏知己長伴左右,不知此生將是何等的幸福。
「你真賢慧,不知道此生是否有福氣能將這樣的姑娘娶進門。」
李馭還來不及听到蔚兒有什麼樣的反應,就听見廚房的門「咿呀」一聲被一把推開。
「好香好香,老遠就聞到了,小姐你在煮什麼?哇!炖羊肉!」小蠻整張臉湊到鍋前東聞西望。
「咦!李公子在這兒?」小蠻不知道她壞了他的好事,繼續嚷嚷著。「哼哼!小姐偏心啦!只有李公子在你才會做這麼好吃的羊肉!」
李馭有些無奈,只能看著蔚兒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句話也沒法多問。
當晚,三個人一起吃著炖羊肉,小蠻嘰哩呱啦對他們倆今天的行程東問西探,李馭眼中卻只看得見蔚兒微笑不語的神情。
他舍不得離開這令他如此著迷的地方,暗自決定再多待些時日。他打算先把傷養好,也順道再探探路。
之後的數日,李馭白天教蔚兒練劍,夜晚則悄悄至附近探路,漸漸地,他探出了心得,這個地方應該是自己營區與突厥扎營處的三角地帶,是個可探可守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