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我愛你! 第九章
「RayondeLune」今天公休,客人們失望而去,但隔壁的門里卻傳來陣陣的食物香氣,還有兩人的交談聲。
齊天印原本不想過洋人的節日,可是青霓喜歡過節的氣氛,而今天又是珠寶設計大賽的頒獎日,為了慶祝或是安慰正在會場等結果發表的邵彩昕,他只好為了這兩個女人做起耶誕大餐。
而青霓則是焦急的在客廳里踱過來又踱過去,一會兒擺弄一下花束,一會兒弄一下桌巾,之後再也忍不住,腳尖一轉,又跑進廚房里。
她之前才被請出去,原因有二,一是不大的廚房里滿滿都是食材,二是她大小姐一急就靜不下來,讓齊天印敗難專心發揮,只好求她坐在客廳,吃點水果看電視放松心情。
他一感覺到狹小的空間里又出現了一個嬌小的身影,又是好笑又是嘆氣。
「印扮,彩昕姊怎麼還沒來呀?」
不是說頒獎典禮下午就結束了,現在都快六點,怎麼她連通電話也沒來?會不會是輸得太慘,所以她受不了打擊,正在做什麼想不開的事?
一往壞的方向想,青霓的腦子里掠過各種社會新聞常見的標題。
嗚!她不要彩昕姊姊出事啦!
長吁了聲,齊天印馬上接話,因為若不快點開導她,她可能下一步就拖著他上警察局報案。
青霓看起來雖有點慢半拍,但遇到事情的實時反應往往快得出人意表。
「今天是耶誕夜,到處都塞車,我教她坐捷運去,她听不進去,現在一定是在車陣中咒罵啦-先幫我把凱撒沙拉和這兩個小盤子拿出去。」
她們倆一個愛吃面包丁,一個愛吃培根丁,他這個老媽子只好照辦。
青霓有些嬌嗔的抱著沙拉碗,再度被趕出廚房。
她正打算繼續說話時,大門被打開,邵彩昕終于出現。
青霓開心的迎了上去,而齊天印也快步離開廚房,一面抹著手,卻不動聲色。
青霓已經急了一個下午,可是又怕要是邵彩昕沒有得獎,直接問出口會傷了她的心,因此視線就這麼黏在邵彩昕臉上,等著她開口。
邵彩昕面無表情,半晌後,她忽然將原本藏在大衣後頭的手舉了起來。
一個沉甸甸的獎座被高舉在空中,她咬著下唇,沒有流淚,但顯然情緒十分激動。
「金獎,我拿了第一名回來!」
邵彩昕話一落,齊天印松了一口氣,青霓則是耶耶耶的大叫。
「彩昕姊,恭喜-,-真棒!」
之前看彩昕姊深受情傷,她實在難過,幫不上忙,只好在內心聲援她。
「謝謝-,小霓-給了我很多靈感,而且今天在會場,我抱著瑪麗安妮女士,也不覺得孤單。」邵彩昕喜悅的說道。她能體會好友兼伙伴怎麼會陷在這個甜蜜小女人的陷阱里。
齊天印則是轉回廚房,過了一會兒後端出德國豬腳,招呼兩個人坐下,為自己和好友倒了香檳,幫青霓倒了鮮女乃,然後三人一塊舉杯。
「耶誕快樂,兼祝我的伙伴所向無敵!Cheers!」他豪氣的說道。
在干杯聲中,三人一飲而盡,臉上都是笑容。
邵彩昕將獎座遞給他。
「明年,換你去拿金獎回來,這個借給你,讓你沾沾我的福氣。」她傲慢的說道。
「我今年是讓-耶,-還以為自己打遍天下無敵手啊,若我出馬,了不起-只有個銀牌拿吧!」齊天印不客氣的笑道,但還是收下那個獎座。
邵彩昕不以為忤的笑著,心中有些感慨,表情轉而帶著一點點感傷。
倍樂的氣氛忽然改變,青霓有些不知所措,齊天印卻給她一個讓邵彩昕說出口的眼神。
邵彩昕似回憶著什麼,眸子望著遠方。「以前,就算「亞璨珠寶」贏了,也是小老板上台領獎,我向來坐在台下拍手,也不覺得有什麼。
「可是今天,當我自己上台,以「RayondeLune」的設計代表受獎時,我才發覺,這座獎原來這麼重,重到我幾乎握不住……
「之後在酒會上,再看到那個從我生命中挖走這麼重的一部分的那個人時,我覺得一切真的都過去了,心里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它結痂了,未來,我要為自己而活。」
一旁無法插嘴的青霓,將椅子搬到邵彩昕旁邊,然後環抱住這個今天勇敢面對一切的女人。
齊天印卻冷冷地一笑。
「重?-這只肉雞沒運動,才會覺得重,這獎座輕得很呢!」他以嘲諷的口氣道,並挑釁的將獎座-著玩。
邵彩昕明白這是齊天印的溫柔,于是也不甘示弱,挑眉瞪著他。
「哼,輕的話,你明年記得順手帶一個回來啊,要不然我這一輩子都會看不起你!」
「小事一樁!不過是拿了國內的獎,看-驕傲成這樣。」齊天印涼涼的說著,擺出一副見過世面的模樣。
「對對對,您大少爺喝過洋墨水呢!可是,這個小獎能讓「RayondeLune」從名不見經傳到聲名大噪,你做得到嗎?」邵彩昕怎可能讓人搓圓揉扁,立刻回嘴。
見戰火又起,青霓只能搖頭。
她看著不停斗嘴的兩個人,內心下了一個決定,將原本要給齊天印的耶誕禮物偷偷的藏到椅子底下去。
讓未來證明一切吧!青霓笑著暗想。
聖誕節過去,新的一年接著來臨,跟著便是農歷春節,然後一轉眼,清明節又來到眼前,接著,端午節和熱得要死的天氣雙雙作伴到來。
而青霓的高中畢業典禮也快要到了。
斑中三年,是她感覺時間過得最快的三年。
小時候老在等新年,等放暑假,覺得好象一輩子也等不到小學的畢業典禮;上了國中之後,課業開始加重,到了國三更加難捱,讓她覺得這樣的日子似乎永遠不會結束。
但上了高中,彷佛還記得身為新生時穿著嶄新的制服坐在禮堂里,轉瞬間,她又坐在禮堂里,卻是穿著舊制服排練畢業典禮。
接下來的日子,如果也過得這麼快,那未嘗不是好事。
最後一個溫書假,她和段烈沒在家里K書,卻出現在補習街,神情輕松的喝著珍珠女乃茶。
小烈向來成績很好,已經甄試通過,有學校可念,而她則是不打算參加大學聯招了,所以心情暫時堪稱愉快。
在家里時,在印扮的督促下,她要瞞天過海虛應故事,太累人了,現在不用偽裝,真好。
見好友如此輕松自若,段烈說不出口的忐忑難安,遲疑了一會兒,她還是啟口。
「小霓,-真要這麼做?為什麼我事前什麼都不知道?」別人不告知她什麼事,她不介意,但青霓刻意瞞著她,讓她覺得不被重視。
听到那抱怨多于質問的口氣,青霓蜷在她的手臂上,笑意嫣然。
就當是預習吧,或許印扮也會有這樣的反應。
「我送出第一只小熊時,就暗暗決定了,等上網找幾次資料,找到這所學校,幾經思考,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當初-也教我繼續縫熊寶寶,不是嗎?」青霓笑著說道,表情無辜。
段烈翻了個白眼。那的確是她說過的話,但拿她的話來堵她,未免太不道德。
「好,我是說過,但是,-舍得放下-的印扮,-不怕他愛上那個叫彩昕的大姊姊?」段烈搬出青霓最在意的事情勸著。
「嗯,我是擔心,可是我不擔心他和彩昕姊,他們不要互相殘殺,我就謝謝老天爺了。只是……如果我不這麼做,我怕我的喜歡會變質,我不要這樣下去,我喜歡印扮,小霓最喜歡印扮啊!」青霓小小的臉仰起,有些激動。
段烈第一次看見她這麼果決,這麼不留戀。
可是她卻不若青霓瀟灑,她有放不下的理由。
她不死心,再度勸著,「所以-還是守著他,不讓別的女人近身,才能讓他慢慢喜歡上-,完成-的獨佔計畫啊!」
是的,這的確是青霓的夢想,從小到大,只要作業或作文的題目是有關長大要做什麼,她都是描述她如何想擁有齊天印,獨佔他的目光。
而每一個改到這篇文章的老師,無一例外的都會請她去輔導室接受輔導,但她還是十一年,不,十二年如一日。
她原本一直覺得,他會在她的旁邊,看著她直直的往前走,沒想到,她現在選擇轉彎,彎向一個他觸手不及的地方。
青霓的眼骨碌碌的轉著。
「是呀,或許他最後會喜歡上我,因為怕我無法獨自活下去,因為放不下我而喜歡上我。可是,被那樣看待的我,能開心的接受他的那種喜歡嗎?」
段烈內心一驚,無法回答。
看好友被自己難得清晰的頭腦嚇到,青霓給了她一個甜甜的笑。
扒呵,她很少想得如此清楚,但為了自己,為了印扮,她是不會偷懶的。
「好吧,如果我能開心的接受,那被那樣對待的我,又能繼續喜歡他多久呢?」
至此,段烈明白她已經不可能改變主意,因此神情復雜的看著她。
而青霓仍笑著,握緊了手上的牛皮紙袋。
傍晚,齊天印的工作室里。
他下意識的抬頭看鐘,還差十五分鐘就要六點了。
敗開心又是一天過去了,時間的流逝有了意義,距離青霓十八歲的生日,只差四十三天。
倒數計時讓他像個毛頭小子一樣亢奮,連椅子都坐不住。他還不能透露的心意,化為更巨大的能量,讓他靈感如潮,一發不可收拾,也算是意想不到的收獲。
的確如邵彩昕所說,「RayondeLune」一夕之間聲名大噪,不但各方詢問,連執業界牛耳的「亞璨珠寶」都來接觸,開出想要吃下「RayondeLune」一半股份的優渥條件。
想當然耳,被他和邵彩昕拒絕了,「RayondeLune」是屬于他和她的成就,他們會親手讓它茁壯,絕不可能拱手讓人。
而邵彩昕在經過大半年的療傷後,最近開始接受男人的追求,他樂得放下護花使者的責任,只是要她不能因愛昏了頭忘了工作。
看好友陷入熱戀,他不自覺的又想到青霓。
說他死腦筋也好,說他不知變通也成,他是個守法的公民,不想游走于法律邊緣,于心有愧的事情他不做。
但是,他也感覺到自己已經愈來愈難以忍耐,快要無法抵抗青霓的無邊魅力了。
她不只具備了身為女人,也具備了身為一個人類可貴而又可愛的性格,讓他幾乎為她痴迷欲狂。
而原先一直騷擾著他,讓他寢食難安的「變態」問題,他決定當只鴕鳥,不再面對。
反正他知道自己好愛她,什麼時候開始已不重要,他想要呵護她,讓她不受到任何傷害,快樂的在安全的環境里生活。
只要等到她十八歲,他就要向她表白……
唉,覺得自己真像變成了娘兒們,提不起又放不下。
齊天印無奈的長吁,拉開抽屜,一頂閃閃發光的小筆冠,擺放在細致的燈絲絨上。
他雙手捧起它,左右轉動,審視著這個完美的,由他親手所打造的精品。
仔細一看,皇冠最高點還吊著一個小小的皇冠,搖來晃去,好不可愛。
原本要當她生日禮物的項鏈,已經先送給了她,這一個,是他從她的熊寶寶得來的靈感。
大的皇冠是給她最寶貝的大熊查理先生戴的,而可以拆下來的小筆冠,是給她戴在手指上的。
她和她所愛的,便是他的主宰,他多麼盼望能擁她入懷,就像她兒時困睡,他一把抱住她和查理先生一般。
那會是他的幸福,而這份幸福,四十三天後就會實現,他如此堅信著。
齊天印走出工作室,準備做晚餐,意外的發現青霓正坐在沙發上。
她笑盈盈的看著他,小手將一份文件推向他。
他不先急著看那份文件,倒是先坐在她對面,大手越過桌面模著她的頭,笑望著她害羞閃躲的模樣。
她不喜歡被當成小阿,但她並不知道,他早就不是以那種感情面對她。
「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我昨天听-說要和小烈去補習班不是嗎?其實距離考試只剩一個月,待在家里靜心念書,效果不見得輸給考前沖刺班,況且我也能好好的照顧。」齊天印笑著說道。
他最近看到電視上有個廣告,一個在考場上緊張的照顧女兒的老媽,在考試鐘響後便倒地昏迷。
他有預感,自己接下來大概也可能發生那種情況。
青霓笑而不答,小手又推了推那份文件。
齊天印見她如此堅持要他看,便將文件拿起來瞧。
那是一份英日文並陳的文件。
他不哈日,也對日文毫無涉獵,自然看不懂日文的部分,但英文的部分,他就能了解了。
這是日本一所私立大學的招生簡章。
齊天印抬起頭來,青霓臉上那有些異樣的柔美笑容讓他心里警鈴大作。
「這是怎麼回事?」他有些不安問道。
青霓笑得更柔、更美。
唉,印扮將接受打擊,她奉送幾枚不要錢的笑容,至少能讓他好過點吧?她想。
「印扮,你暫且不要抓狂喔……」
青霓才說著,齊天印已經霍然而起,長腳一跨,橫越桌面,目光有些陰森的瞪著她。
「不要抓狂?-要去日本?真的假的?」由于心急如焚,他直接切入重點。
青霓像只被老鷹盯住的小雞,有些緊張,但還是柔柔的笑著。
完了,印扮真的發飆了,果然應該早點告訴他嗎?
不過,那會增加他阻攔她的時間,而她在他長時間的柔情攻勢下,鐵定會心軟接受的。
長痛不如短痛,這對兩個人都公平。她單方面這麼想著。
「嗯,九月中旬就要接受報名,十一月是大學入學甄試,十二月上句還有日本語的測試,如果順利的話,我明年四月就是這所大學的學生了。」青霓有些喜孜孜的說著。
愈听她說,他臉色就愈難看。
「-不會日文,去那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干什麼?」齊天印咬牙切齒的道。
懊死,他耐心的等待她成年,結果卻等到她要出國,-下他一個人嗎?
「RayondeLune」成立還沒有周年,他不可能在這時候丟下工作陪她去日本念書的。
聞言,青霓拿出幾本課本,上頭寫著日本語初級、中級、進階等字。
「我有去補習啊。從小杰的事情之後,我就听印扮的話,努力上網找資料,發現這所位于京都的大學,在織品業界的口碑是領先全球的,所以我打算……」
她的話中斷在他不斷逼近的臭臉下。
「-,打算什麼也不告訴我,然後九月一到就一張機票飛日本嗎?」齊天印一字一字僵硬的說道。
青霓眸光四處飄呀飄的,不敢直視他。
「不是九月去啦……」
「八月去也是一樣,還不是要去!」
「也不是八月……」
「不是八月?-葫蘆里在賣什麼藥?難不成這所學校有函授教學?」齊天印滿肚子疑問,因為有了一線希望,所以口氣軟化了些。
青霓又是搖頭。「我不知道它有沒有函授教學耶……」
她不著邊際的話已經讓齊天印的耐性徹底用罄。
「範、青、霓,-給我把話說清楚!」
青霓聞言,知道再拖就糟糕了,決定給他個痛快。
「我六月九日下午兩點的飛機,一到日本就開始一面讀語言學校,一面準備考試。媽咪已經幫我打理好在日本的住處了。」她簡短的說道。
齊天印眼前一黑。
她說什麼?今天已經是六月五日了,她六月九日早上畢業典禮,昨天他還聯絡爸媽和兄弟、大嫂要一起出席的……
往她身旁的空位一倒,他捂著眼,覺得自己大概在作夢,事情來得太快,他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青霓看他像喪氣的公熊一樣軟倒在側,小手輕輕的推了推他。
「印扮,你還好嗎?」
他不答,狠了心不答。
她看他不理她,又是輕輕一推,撒嬌意味甚濃。
「印扮,你還好嗎?」除了這句話,她也不知道該問什麼。
懊?好個頭!他猛地放下手,雙眼一瞪。
「當初我搬出家里,-覺得好不好?-當時的感覺,就是我現在的感覺。」齊天印不加掩飾的說道。
青霓一听,幸福的微笑浮上臉龐。
丙然,他那的熾烈的眸光正是她所想的。
「印扮,你可以等我嗎?像我等了你十一年一樣。我感覺得到,你現在是真的喜歡我的,所以請你耐心等我,好嗎?」她輕聲道。
齊天印愣在當場。
「-什麼時候發覺的?」他拚命隱藏那份情意,怎麼會被她發現?
青霓雙眼一閉,靠在沙發上,好似睡熟了一樣,粉女敕的小嘴卻張了張。
「我有一次沒睡著,發現你站在我床邊看我,從那天之後,我每晚都裝睡。」說到後來,她睜開雙眼,直勾勾的瞅著他。
齊天印倒抽了口大氣,無法直視她了然的目光。
下一秒,他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