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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安在 第8章

作者︰海藍

相識了的,陌生了的。

一切,便從朋友了開始。

懊嗎,屬于我的幸運之子。

安,便是安呢。

「目前就是這樣了?」

專屬于文森星系帝國羅蘭德皇子殿下辦公的書房里,一人端坐寬大的書桌之後,一人懶散地斜依在舒服的沙發之上,一人恭敬地垂手立于書桌前兩米開外。

說話的,是斜依在沙發之上的奈森侯爵。

「是。」恭敬地垂手侍立的則是星河宮的侍女緹娜,「安小姐這些天里除了在宮中四處參觀星系圖,便是安靜地坐在自己的房間上網玩網絡游戲、或同我們幾名侍女聊聊天,除此之外,便沒什麼其他活動了,對于星河宮之外似乎沒一點的興趣。」更不曾提起過想在偌大的愷撒皇宮參觀一番——這與其他有機會受邀得以進宮的小姐們的不走遍皇宮不罷休的興致勃勃有很大的差別呢。

「真的是很耐得住性子呢。」奈森侯爵聳聳肩吹聲口哨,「難道安進宮來真的只為了玩銀河游戲嗎……卻有點不像我認知中的安呢。」

「你認知中的安?」有些冷淡地瞥坐沒坐相的侯爵大人一眼,端坐書桌之後的書房正牌主人難得地沒皺起眉頭,「你認知中的安是怎樣的呢?活潑?開朗?聰慧?機敏?還是很有心計?」

「不不不。」奈森輕輕晃動手指,優雅地彈個響指,「我認知中的安僅僅就是一位可愛單純的、有著金色的恆星光芒的金發少女而已啊。」其他的,他還真的不怎麼在意哩。

「可愛單純?」羅蘭德微微地笑了,「是啊,也許在知道她精彩萬分的經歷之前,我也會如你這般的想呢。」彈一彈桌上的資料卡,他嘆口氣,「看似孩子一般可愛的少女,卻已經是二十五歲的成年人了呢——已有十六年歷史的職業海盜、下一屆藍椰海盜王國的領導者?奈森閣下,您還認為她可愛單純嗎?」

鼎鼎大名的藍椰海盜王國的下一屆繼承者呢!

哦喔,早已耳聞的恆星眷顧下的幸運女兒,竟然便膽量超凡地大咧咧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如果不伸大拇指大聲贊嘆一回,他這主人家或許便真的是失禮了呢。

「可是安真的很可愛啊。」奈森沖著尊敬的皇子殿下眨眨眼,「令幾乎所有的宇宙自由商人們談之色變、為之膽寒的藍椰海盜呢,非但沒一點蠻橫無理、窮凶極惡、粗魯殘暴的海盜作風,卻是文雅聰慧、天生麗質、嬌俏可人兒的最佳人選——啊,這樣子的海盜,我也很有興趣去試試呢。」

如果不是十分確信資料的真實性,他還真的不敢將那位可愛的金發少女同宇宙自由商人們口中那個據說喜歡生吃人肉、嗜飲人血、極度粗魯殘暴的藍椰海盜女頭目——幸運之女——聯系起來呢。

天哪,事實與「據說」之間到底有多少的差距啊?

「是啊,很有趣的一位海盜呢。」羅蘭德難得贊同好友的評論,「孤身遠赴。單是這一份常人所沒有的膽量與氣魄,就足夠讓我們為之汗顏了。」

因數月前藍椰海盜劫持洗掠皇帝陛下最愛新妃的事件,原本對藍椰星球過往文森要塞的默許權便在皇帝陛下的震怒下斷然終止。安,便是為重新獲取文森要塞的通航權而來。其私下已與克拉克王朝第一公主達成口頭協議,以藍椰所特產珍稀水果小美人椰的星系經銷權為交換條件,藍椰星球之文森要塞的通航權將由克拉克王朝代為索取。

由克拉克王朝駐文森星系帝國公使館傳來的消息,應該是正確無誤的。

「殿下,依你看,第一公主殿下突然間將安無償出賣的最大原因是什麼?」

兩人由飛船停機坪緊急趕回羅蘭德的書房來,為的,便是這一十分讓人吃驚的消息。

自那日羅蘭德突兀地前往克拉克公使館拜訪安、並假以第一公主的同意將安接來愷撒皇宮做客,第一公主希雅絲先是沉默,兩天後在動身返回克拉克王朝之前、突兀地便將這一份有關安真實身份的資料卡送至羅蘭德所居住的星河宮,其動機的確讓人有點懷疑。

藍椰星球的小美人椰的星際經銷權呢,這可是非比尋常的、每年關系到一大筆巨額星盾收入的大交易呢,以貪婪著稱的克拉克王朝會毫不心疼地丟掉?

「是啊,如果克拉克有了這筆長期的巨額收入,每年文森要塞的通航使用費便等于是轉嫁到可憐的藍椰海盜們頭上了呢,第一公主私下卻將安的真實身份泄露出來,的確是令人不解。」羅蘭德十指交握,輕輕敲打著那份幾乎關系著威脅到安生命安危的資料卡,垂眸沉思,「在文森要塞的協議尚未順利簽定時,便將安的真實身份曝光,克拉克的目的是想再努力一次,來取悅我們嗎?」

「或者——是因為出于女人天生的嫉妒心理?」耐森笑嘻嘻地瞅嚴肅的皇子殿下一眼。

克拉克王朝計劃與文森星系帝國的聯姻企圖,雖然從未直接地搬到台面上來,但的確是存在著的,第一公主目前看上的對象,便是他面前的這位三皇子殿下呢——而這位皇子殿下先是在迎接第一公主的舞會上將注意力集中在僅僅是侍女的安的身上,而後又數次不顧身份的限制邀請安作為社交舞會上的舞伴,再將安突兀地接進自己所居的星河宮——出于女性天生的嫉妒心理,所以才采取此種手段,一切只為了避免安成為自己聯姻計劃中的絆腳石?

但,這實在是有些說不通啊。

「政治利益永遠大于私人情感,第一公主絕非出于私人利益考慮。」這一點是肯定的,「而身為國家的領導人,也絕對不會有考慮自己私人情感的時間及空間。」羅蘭德搖頭,否決好友的妄加猜測。

「另外,安原本是以我文森帝國為目的地,為何又突然將主意打到克拉克一邊?她不可能不明白,如果從克拉克手中間接取得要塞通航權,所付出的代價委實過于巨大——甚至是得不償失。」耐森也沉思地用手指頓著額頭。

「有一句來自地球時代的古老諺語呢。」羅蘭德突然呀了一聲,「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你的意思是——」

「文森要塞是克拉克王朝與藍椰星球通往其他星系的唯一安全通道,我帝國派有重兵把守,想武力奪取,對于克拉克來說,無疑是痴人說夢。但,你不要忘記,藍椰星球上的居民是做什麼的!」海盜!藍椰作為一顆小小的獨立定星,卻可以長期無視文森與克拉克兩大星系的虎視眈眈,一直偏安一隅逍遙度日,其所擁有的戰力豈可小視之?

「安想取得文森要塞的控制權?!」天哪!

「以前在藍椰擁有我國默許之下的文森要塞通航權之時,她或許不曾仔細考慮過這一問題。但是,現在我國已嚴厲拒絕了藍椰的通航要求,或許是事出無奈,但奪取要塞的想法無疑已在安心中仔細考量過。只要偽裝成克拉克王朝的運輸船隊,在我軍並不設防的情況下進入要塞內部,只怕用不了多少氣力,文森要塞就會被輕松攻佔了吧。」羅蘭德打個響指,繼續往下分析,「而後,在我帝國尚未得到要塞陷落消息之前,將要塞完全爆破,來往于藍椰與其他星系的宇航通道將完全被打開——奈森,如果是你,你會怎樣做?」

文森要塞的建成耗費了帝國將近六十年的時間與為數甚巨的天文資金,其唯一用途即為了防御克拉克的入侵,因要塞易守難攻,文森帝國雖派有重兵,但其實也只派駐了十萬人的軍士而已。

「我國如果為了報復而派軍前去攻打藍椰星球,戰力太弱,則不易成功;派出大量艦隊,藍椰正處于文森、克拉克星系的平衡力點,大量艦隊根本無法在其空間相對停駐或發動攻擊,況離本星系太過遙遠,補給根本無法進行。」

奈森聞言,不由張大了嘴巴。

「這只是其一呢。」羅蘭德雙手支于頜下,揚眉輕笑,「藍椰星球海盜中的兩大頭目是什麼出身,你也應該不會忘記吧?」「不敗戰神火爆波頓兄弟?!」十六年前,艾克多星系最最著名的兩大上將啊,「如果當年不是波頓兄弟舍棄了艾克多星系帝國,我國想將其完全擊潰只怕是萬萬不能啊。」奈森慶幸似的拍拍額頭,「就算有你這位軍事天才的坐鎮,也不敢打包票呢。」

「是啊,每每我看到有關波頓兄弟曾經的戰略傳記,我便萬分遺憾我與兩位上將為何不能成為知己,哦,不,是我十分向往我可以成為他們的入室弟子!」

「羅蘭德!」

「怎麼,我或許太看不起自己了?」羅蘭德微微一嘆,「可這卻是我心中永遠的遺憾呢。」他自信自己的軍事才華在文森或許無人可以出其右,但如果同——就連敵人也尊稱其為「不敗戰神」的——火爆波頓兄弟相抗衡……他,完全沒有把握!「所以呢,藍椰海盜大部分又是跟隨波頓兄弟多年的極優秀的下屬,作戰力絕對不可小覷,加上波頓兄弟的統帥,我們將對藍椰星球毫無辦法。」即便發動為時持久的長期戰,但只為了攻打一個只有二十萬居民的小星球,根本沒有真正戰略上的意義,只是一場無謂的殺戮而已!

「這樣一看,我們似乎毫無辦法呢。」奈森皺眉也開始認真思索,「再建設一個要塞的意義不大,如果現在往要塞增兵——不但出師無名,而且恐怕會引來其他星系的猜測與不安——難道就這樣忍下一口氣?」

「你還忘記了一位關鍵人物。」羅蘭德揚眉,指點上書桌上的小資料卡。

「你還忘記了一位關鍵人物。」羅蘭德點點資料卡,「安•波頓,波頓兄弟的心愛養女,更是兩人的最大驕傲——她的存在,也是一大變數呢。」

「現在她不是正在你的地盤嗎?」變相的軟禁,一日二十四小時的監視呢。瞥一眼依然站在書桌前恭敬地垂手侍立的侍女緹娜,奈森語帶微微的捉弄,「文森星系帝國中最最出色的女戰士呢,論格斗技巧,安是絕對沒勝算的。」

「或許吧。」羅蘭德呼地吁出一口長氣,揮手讓緹娜退下,「我們似乎也太過憂心在意了呢。上述一切只是我們的推論罷了,至于安真正是怎樣想的,我想恐怕只有她自己明白吧。」

看似普通的一位可愛小女孩呢,卻是有著如此深不可測的背景與來歷,她所擁有的實力到底又是怎樣的呢,是不是便如外界所傳,不動用武力而運用智慧搶劫——他真的對她起了興趣了呢。

「我還是喜歡簡單一點的。」奈森舒舒臂膀,朝著皇子殿下一笑,「安入了宮。如果想與我們談談文森要塞的事情是最最方便的,兩個坐下來聊天總比打打殺殺有意思得多吧。」戰爭,只會勞民傷財、制造無辜的犧牲與殺戮,最是讓他厭惡的,「或許,藍椰也可以打打‘聯姻’的主意呢。」

不論怎樣看起來,安都比那位看似精明能干、美麗迷人高貴、實則頭腦簡單、只會做表面工夫的花瓶公主殿下強了十倍呢,如果安有這方面的意思,他是絕對會為了兩個國家的和平勇敢獻身的!

「別做美夢了,奈森,安是絕對不會選擇你的。」羅蘭德瞥一眼開始有些陶醉的好友,很痛快地點破他的虛無幻想。

「絕對不會?!」哦,簡直是太傷他了呢,「難道我不是女孩子心目中的最佳情人嗎?」少看不起他了。不過——「喂,我尊敬的三皇子殿下,難道你也——哦?」

「不可以嗎?」偏偏皇子殿下大大方方地點了一下高貴的頭顱,「其他休論,單是安身為波頓兄弟的養女及心愛弟子,我就有選擇她成為文森帝國三王子妃的最佳理由。」更何況,由這些時日來許多的跡象來看,安的身份似乎還有另外的……

他深思地垂斂了澄藍的雙瞳。

「真是自信呢。」奈森吹聲口哨,「我們偉大的為了祖國甘願隱姓埋名三十載的幽靈皇子殿下,如今為了祖國的和平又甘願獻出一生的幸福了呢。」哈哈,只怕一樣入不了人家的眼呢,「安只怕是高傲自負一點也不少于你呢,你就這麼自信可以奪取安的芳心?」

「正因為如此,我才會選擇于她啊。」羅蘭德輕輕一笑,「處于人類頂點的人物,非但心比天高,單是選擇人生的伴侶,也會尋找與自己相等高度的對等靈魂。」

「少吹噓自己了。」奈森有些不是滋味地哼一聲,「難道我們這些平凡人類就沒有往上爬的權利了?」

「我們都是平凡的人類呢,誰又會看不起誰?」羅蘭德笑著搖頭,「對不起,我絕對無意貶低于你,只是說出我的內心感受來而已。安的確也是一個好姑娘呢,是聰明的男人,都會選擇她作為妻子的最佳人選吧。」

「你在知道安的真實底細之前便幾乎使用強制手段將她接來愷撒皇宮,並要緹娜時時監視著安——你難道早就在打著這個主意?!」耐森驀地瞪大了眼,「為的,是想仔細地觀察安,順便增加安對你的了解,進而……愛上你?!」

懊深沉的心思呢!

「愛上我?」羅蘭德矢口笑起來,「什麼愛不愛的。于我們來說,愛情與婚姻並不是因與果的對應吧!判斷一個人的優劣,要懂得去偽存真。如果挑選結婚的對象,安應該也如我一般,會選擇一個最有利的吧。」畢竟,他至少還握有文森要塞的通航權的籌碼呢。

「如果我是一個女人,我所挑選對象的標準,絕對不僅僅是他的外表、或他多麼出眾的才華。我所想擁有的,只是一個純粹意義上的‘人’,而不是各種光環圍繞著的虛無幻影。」聞言,奈森坐直身軀,並沒有笑,而是雙手環胸靜靜地說,「‘我’眼中的那個‘他’,一定是最最符合‘我’夢想中擁有的那個‘他’!除此之外,‘我’才不屑‘他’是不是軍事天才,是不是一國殿下,是不是手握要塞控制權!」

「屬于女人所特有的浪漫情懷嗎?」羅蘭德不甚在意地笑一笑。

「女人的心理很微妙很難掌握的。羅蘭德,希望你還記得迪斯殿下為了他心愛的王妃吃了多少苦頭!」一個是傲視天下的帝國驕子,一個卻僅僅只是一名地位微卑的宮廷看護——卻為了可以成為愛人心目中夢想中的那個「他」,文森星系帝國的第二王位繼承人幾乎失去了健壯的雙腿!

宇宙中每一位少女都夢寐以求、夢想一生的灰姑娘的童話,卻在第二王子妃面前如同紙屑一般,屑都懶得屑上一眼,哪怕是現實中只要她微微一點頭,便立刻轉為現實的童話!

女人的腦筋構造,真的是宇宙間最最難解的謎呢。

「所以,輪到我登場了。」羅蘭德想起哥哥當年為了二皇嫂吃盡的苦頭,也忍不住棒出一聲嘆息,「感情嗎?我一直認為世界上沒有比軍事研究更能挑起我興趣的事物存在著呢。」卻在前不久的冒險之旅中給上了深深的一課,「可是如果對象是安,我似乎願意去嘗試一番呢。」

「羅蘭德?!你……愛上……安了?!你其實……也並不了解安吧。」僅僅是幾日的交往而已,而他們所看到的可愛少女或許真的只是偽裝出來的「安」,對真實的那位鼎鼎大名的藍椰女海盜安•波頓,他們除了曾听到的世間的傳說,真實的,卻是一無所知的!

安……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他們的確是完全不了解的!

「不,我只是覺得她很有趣。」澄藍的瞳眸不由有些痴痴地望向書房窗外的無垠天空,「在我的眼中,安就好像是我從未謀面過的、卻已神交了許久的一位朋友。我想,如果我在國政軍事之外,少那麼一些嚴肅古板,多一點輕松活躍的思緒,同安一起生活,或許對我來說真的是一個全新的開始、一個不錯的選擇呢。」他,不想再被稱為「大叔」……卻連想被稱為的機會也沒有了啊。

奈森認真地望著他,而後笑了,「羅蘭德,即使你如此想了,但,安呢?你認為為了純粹的一個‘羅蘭德’,安會選擇你嗎?」不要太自信過頭哦。

鱉潑、開朗、聰慧、機敏而單純的恆星少女——安,在羅蘭德眼里,其實就是如此認知的吧。

「我正在努力,不是嗎?」否則他何苦將安接到自己的身邊來?

「原來……在得知安的真實身份之前,你的確是如此打算了。」老天,認識這位三皇子殿下的每一個人,都還堅信這位狂愛軍事研究的殿下會一個人無趣地獨身終老一生哩……

他們……其實都被假象蒙蔽住銳利的雙眼了吧?

羅蘭德只微微地笑了。澄藍的眸子悄悄垂落,遮掩住所有的心思。

「呀呀呀哦——」孩子一般的開心大叫在美景盡覽的星河宮花園涼亭中清清亮亮地傳出,引得附近的侍女隨從們個個不約而同地會心而笑。

看來奈森侯爵閣下又輸棋給可愛的安小姐了呢,但不知這一次的賭注又是什麼呢?

「再來一盤,再來一盤!」原本整齊的短發快被主人揪成亂雜雜的雞窩頭了,猶不自知的男子依然全心神陷在黑子白子的世界里不可自拔,「我會輸?!我是文森星系帝國軍部圍棋下得最好的人哎!我怎麼會輸?!安,再來,再來!」

「才不要呢。」贏了棋子的可愛金發少女笑盈盈地伸伸腰,對著一旁觀看的星河宮的正牌主人家眨眨眼,「侯爵閣下這樣的……圍棋愛好者,竟然是文森星系帝國的第一棋手?」嘻,有點讓人看不起哦。

「安!你曲解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

「閣下的意思是說,我堂堂的文森星系帝國的軍部竟然沒有一個會下圍棋的人士!」羅蘭德•聖安德•文森皇子殿下嘆口氣,面對著安無奈地笑一笑,「讓你看笑話了呢,安。」

「哪里,哪里。」安用手合住粉紅色澤的唇瓣,很有禮貌地忍住笑,「侯爵閣下能在軍務龐雜的百忙之中,還有著這樣高雅的愛好,才真讓人敬佩呢。」只是棋風有點不好,輸了棋總是不想承認。

「是呀,至少這一點我比我們尊敬的羅蘭德殿下好了很多呢。」奈森侯爵也朝著安眨眨眼,得意地哼哼笑道,「我們尊敬的羅蘭德皇子殿下除了枯燥的軍事研究及探險,可是再沒有一點其他的愛了好呢。」哪里像他,至少還會下下高雅的圍棋,同美麗的仕女小姐們有著許多可以聊的話題呢。

聞言,安呵呵笑得更開。

「奈森侯爵閣下,你今日特意來星河宮,是為了拆我的台嗎?」望著安的笑意盈盈,羅蘭德的心沒來由地一輕,「安會嘲笑笑我們呢。」

「哈,才不會!」奈森侯爵卻哈哈大笑起來,豪爽地將自己作為賭注輸掉的一串銀色的飛艇鑰匙遞給贏棋的安,「安,你太沒膽子了,只要求一星期的飛艇駕駛!如果我是你,我就索性拿一艘最新出產的宇宙飛船的所有權作為賭注!」這樣才刺激嘛。

「奈森!」羅蘭德有些受不了地搖搖頭,「輸了的人應該鞠躬下台了。」再這樣下去,文森星系帝國的面子便真的會被某人丟光的。

「好,好,走人,走人!」站起身,奈森侯爵聳聳肩,朝著安無奈地攤攤雙手,「人家主人家不歡迎我這個不請自來的討厭客人了呢。安,有沒有興趣去我的府邸做客一番呢?」

「我上次陪同我們第一公主去過了,侯爵閣下難道忘記了?」安笑著站起身,晃一晃手中的銀色鑰匙,「謝謝閣下的好意了,下星期我便會請殿下將飛艇代為奉還閣下的。」

兩人下棋,為了刺激便約定好了賭注︰安輸,則必須陪奈森共進晚餐一次;反之,奈森則要出借自己心愛的交通工具一段時間給安無償使用。

自她有些突兀地進了這愷撒皇宮中的星河宮的這些天里,星河宮的主人以及她比較熟識了的侯爵奈森閣下,常常出現在她的面前呢,相處得多了,三個人現在幾乎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

從來不知道,文森星系帝國威風凜凜的軍部長官閣下們私下里卻是這般的平易近人呢。

「不用急,我還有其他代步的飛艇呢,你盡避用好了。」揮揮手,朝著皇子殿下點點頭,奈森很知趣地告辭走人了,將時間留給希望與佳人獨處的皇子殿下。

「安?」羅蘭德只手托腮,有些好奇地問她,「你真的很喜歡駕駛飛船呢。」

「是呀。」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安望向涼亭外的無邊花海,琥珀色雙瞳晶亮亮的,「我從小就喜歡自由飛翔在天空中的感覺呢。」

「安的小時候?安的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呢?」羅蘭德認真地望著她。

「也許是快樂的吧。」原本燦爛的笑容卻微微黯淡了下來,安嘆口氣,「殿下是一國尊貴的皇子呢,一定想象不到普通人的童年是怎樣度過的吧——不,應該是生活在戰亂星球、戰亂時代的屬于孩子的童年是何種樣子的吧?」她的童年記憶,其實是很少很少的,僅有的一點點快樂,大概是來自于寂靜的深夜里,仰首眺望無垠的星空時的那份夢想駕駛著飛船馳騁于廣漠的星空之下的無拘想象吧。

「……為了安全上的因素,不被允許走出密閉的地下室。所有的童年應該美好的時光便完全禁錮在小小的天地,自己的周圍,是同樣年紀的孩童,卻也是孩童最難以忍受的無邊黑暗與沉默。年長的人都奔撲為了權利而流血不止的戰場了,被嚴密地保護在地下的我們,只可以仰望天花板上的昏暗的吊燈,看著小小的有著微微熒光的螢火蟲飛來飛去,然後幻想著‘我正躺在無垠美麗的星空之下呢’,更不由自主地開始想象‘如果可以擁有一艘哪怕是被時代所淘汰了的遠古飛船,可以逃離這令人窒息的一切該是多麼的好!’」

無邊無際的黑暗,無邊無際的寂靜,無邊無際的恐慌。

如果可以擁有一艘飛船,該是多麼幸運的美麗!

那是一份幾乎完全沒有可能實現的夢想啊。

「當被黑暗、寂寞、恐慌逼迫到極點的某一天,再也無法忍受地從地下室偷偷溜出去,像終于沖出了牢籠的小鳥一樣地、什麼也不顧地、瘋狂地奔向真正的星空之下時,就想著‘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真正的星星的眼楮的下面!’」

那一刻,便真的什麼也不復存在了。那見到了真正的星空的一瞬間,她的所有的心神便真的死掉了。

剩下的,只有一雙眼,一雙痴痴地凝望著無數星斗一眨也不敢眨的眼。

原來,真正的星空,是這樣子的呢。

那份宇宙間最美麗的壯麗景象從此便再也無法從腦海里除去。

「可以駕駛著飛船徜徉飛翔在最愛的星空下呢。」

這,便是她的小時候,便是她最快樂的童年記憶了呢。

單純到極點的夢想,單純到極點的快樂。

卻,是她一輩子或許最最難忘的快樂往昔,快樂的童年。

……

「後來終于有了可以駕駛的飛船,就立刻在心中發誓︰‘這一輩子除了飛船便什麼也不需要了’。」

便漠的宇宙,無垠的時空,可以任她自由翱翔、任意馳騁;流瑩飛舞的恆星,珍珠散布的行星,便是環布在她的上下左右,隨她無拘無束、天馬行空!

這世間,還有什麼,比馳騁飛翔于最愛最愛的星空下更讓人留戀的呢?

對于她來說,便真的沒有了呢。

……

「似乎這便是我的童年呢。」

由長長的回憶中笑著跑出來,安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瞳有一些莫名的光芒在閃動,令幾乎隨著安的娓娓敘述沉浸著的羅蘭德不由愣住了。

眼楮,琥珀色澤的眼瞳……如果可以是星星的顏色,如果可以是有星星在閃爍的一方……夜色下屬于……晶瑩剔透……美麗的琉璃……

飛翔著的安,飛翔著的渴望自由的少女,該是擁有著一雙更加神秘、更加美麗的瞳孔才是啊。

懊是……怎樣色澤的眼瞳……才應該是……屬于安所應該擁有的眼瞳呢?

望著那一雙晶亮靈動的琥珀雙瞳,羅蘭德心中悸跳了一下。

「殿下?尊敬的羅蘭德殿下?」

被他澄藍的雙眸緊緊地盯住了眼楮,安心中也是猛地跳了一下。

懊不會……她說錯或有了某些失誤的地方吧?

「啊,抱歉,听安說得太入神了呢。」輕輕地笑一笑,羅蘭德垂下眼,伸手替安倒茶,「原來,安並不是……克拉克王朝的土著居民呢。」幼年時的生活,該是心中既苦又酸的回憶吧。

一個小小的孩子,密閉的空間,單純的向往,不顧一切地努力抗爭……

安……怎樣的安,才可以是安?

明明近在眼前的可愛的、有著恆星光澤的金發少女,卻在一剎那被心底突然涌出的薄薄淡淡的一層霧氣籠住了面龐,琥珀色澤的雙瞳、如恆星光芒般耀眼的金色短發,再也無法看得清楚,剩下的,只有那一張粉紅色澤的唇瓣,在輕輕地一張一合,清雅悅耳、介于男女之間的中性音質輕快地穿透薄霧,直直地傳入他的視听神經——

這一輩子,除了飛船,便什麼也不需要了呢……

那一份莫名的熟悉,那一份莫名的心動,在這一刻,在這竟然被霧氣模糊了少女面龐的一刻,竟是那麼清晰地展現在他的面前!

有些什麼東西,似乎便在不遠處等著他親手去觸模,親手去揭開幕布。

「安。」他低低地喊被霧氣籠住了面容的少女,「我們是朋友,是不是?」

「呃?」似乎被他這莫名的一句呆掉了,被霧氣籠住了面容的少女愣了愣,而後才笑著說道,「殿下這樣子說,是安的無上榮幸呢。」

遙遠的相距一萬多光年的屬于不同世界的兩個人,由于某些不可抗拒的原因而偶然相遇在一處充滿危機與陷阱的區域,而後又因為一個無法明言的理由而不得不相識在一處……明明是素不相識的兩個人呢,卻又在一個無法用言語表示清楚的時間、地點、原因……相識了,充滿探測、監測、審視,明明是暗中互相角斗的雙方,明明是趁機探詢底細的敵我,卻似乎只經過了短短的一瞬間而已,卻又似乎已經是……朋友……可以這樣的嗎?

昨天,還是一個人仰面躺在地毯上痴痴凝望著漫天的星斗,心底則在迅速地盤算著「明天見了他之後我應該說些什麼以示‘閣下善解人意地將我接進宮玩網絡游戲的謝意’」,今天,等真的與主人家相見了,卻是什麼話也不用說出來,只是一個相互的微微一笑罷了,于是相處的竟然是萬分的融洽,便如同已相識了一年十年百年的老朋友一般地談天說地,竟然在一個不經意間很自然而然地話起了自己從來不肯向外人道的童年?!

原本是素未平生的兩個人呢,原本是相互猜疑、角力的兩個男女呢,怎麼可以不合情理地以「朋友了」來定論!

是不是計劃好了的哪里、哪一個環節出現了哪些眼楮看不到的問題?

貶不會到頭來,游戲結束了,落幕了,才可以發現真的不過是一場懊笑的鬧劇呢?

一切,本不該是這樣子的呢。

圓圓的大眼,隱在陣陣溫柔吹拂過來的清風里,琥珀色澤的雙瞳,在不知不覺間,更改了顏色,彌漫之間的,是神秘而又異常美麗了的墨黑色澤的琉璃光彩,卻又在一個轉瞬間,美麗的琉璃再度沉沉地睡了去,晶亮靈動的雙瞳,依舊是閃耀著琥珀的光澤。

朋友,不存在的吧。

「安……的故事,還可以說給我听嗎?」

「……如果殿下不嫌枯燥乏味的話。」思緒回到現實,小心翼翼地選擇措辭,心中則是一陣又一陣的悸動。

他……難道看出了什麼,還是自己實在沒有語言天分,以至于沒有把握好分寸?

可惡,為什麼真真假假的東西,她總沒有他的悟性呢?

于是,帶著疑問,帶著滿懷的不解與疑惑,便這樣地繼續過下去。

——我的朋友安•波頓。

總是含著明明與一張嚴厲的臉型極度不相稱的淡淡笑容,總是原本應該筆直地垂在身側的手卻輕柔地擁摟著嬌小可愛的金發少女,總是用著習慣了的、絕對不允許被忽視了的鄭重語調,卻向著所見到的每一個人說著同一句的話︰我的朋友安•波頓。

我的朋友……安……我的朋友。

是太會做戲,以至于她無法分辨出話里的真與假;還是原本便真的是發自內心的,所以她忍不住地相信了?

心,因此而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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