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劍 第七章 江湖一條龍
片刻後,一位身高七尺的灰袍僧人疾趨而至,生得濃眉虎目,氣度不凡,威猛中含有謙陽之色,聲若洪鐘,合什道︰「貧僧知客‘法宏’,請教施主大名!」
「區區季靈芷!」
「哦!」法宏面色一整,但隨即改容道︰「久仰!久仰!家師常提季施主神威,但是還請少待一會。」轉頭對小沙彌道︰「快去稟知‘首座法廣’轉稟師祖,就說‘季靈芷’施主來見!听見沒有?」他將季靈芷三字,說得一字一頓,格外加重語氣!連小沙彌也是雙眼圓睜,應聲如飛自去。
寶夫不大,兩名俗家男子步履輕靈,急趕而至,-個年約四旬,黃面做須,目光如電,另一個年僅二十三四,盼顧有威,神采飛揚,腰間各佩長劍,立刻便到面前。
知客法宏一見是兩位貴客,雖有為難之色,卻不能不加介紹,單掌為禮說道︰「這位是季靈芷施主!」又一指四旬開外男子道︰「這位是言家快劍高手,‘資江王’言家騏,那位令弟,排幫幫主‘湘江王’言家驥!」
季靈芷見這天下聞名的長州‘排幫’幫主,竟是如此年輕,不由一愕,隨即微笑拱手,道聲︰「久仰!」
「資江王」臉膛上也是一怔,原來這獨敵五大掌門掌傷四魔的高手,竟是玉樹臨風一少年!「湘江王」言家驥卻因彼此都是青年,朗笑中右手一伸,直握過來,口中連說︰「得遇高明,三生有幸!」但腕力猛增,如鐵般扣住季靈芷四個指頭,不料隨又臉上一驚,忙不迭地收手,他已敗在季靈芷四成功力之下,禁不住愧色立現,但季靈芷認為對方有此修為已是可貴,微笑道︰「這兄太夸獎了!」
「法宏」與「資江王?何等眼力,早已看出兩個少年暗中較勁,正要用話岔開,內院一位面如滿月的中年僧人,如飛飄近,口稱︰「貧僧‘首座法廣’,奉老方丈法論有請!」
季靈芷與排幫幫主「湘江王言家驥」,武林高手「資江王言家騏」,拱手一禮為別,即隨「首座法廣」,「知客法宏」,直往內院,一路連穿三座大殿︰第一殿,鏡鼓雷鳴,香煙繚繞,乃眾香客禮佛參禪之所,毫無出奇之處。
第二殿︰肅靜無語,惟聞清罄木魚,夾以瑯瑯誦佛之聲,殿內外,十八名灰袍僧人,夾道而立,個個威猛凝重,氣度不凡,當季靈芷等經過的時候,都合什為禮,但默不出聲!第三殿︰靜到極點,連一花針墜地都清晰可聞,四面分站八高僧,十六上手,俱是紋風不動,低頭立掌問訊。
這種莊嚴肅靜的場面,連季靈芷也為之凜然不已,猜不透對方是大禮相迎,還是列陣待敵……
餅了大殿,便到一座紫竹環生的大院,靜得毫無人蹤,但聞竹葉沙沙輕響,使人心神為之頓忘塵俗。
「首座法廣」腳下未見用力,雄偉身軀如前輕射三丈,莊敬至極的三叩門環,朗然稟道︰「季施主到!」
里面立刻傳出古寺蕭鏡般的口音,清越蒼勁無比,說道︰「請!」
余音弱弱回繞于屋院間,歷久不絕,足見其人內力精純,已至駭人听聞的程度!包見禪門啟處,三位眉如白銀,清瘦如鶴的老僧,當門合什為禮道︰「老衲‘無燈’,與師弟‘無念’’‘無識’,專迎台駕!」
季靈芷足下輕點,飄近「無燈大師」身前五尺處,躬身施禮道︰「季靈芷拜訪前輩……」
話聲未畢,「無燈大師」雙袖微動,一股無形大力平地涌出,竟然親自出手相扶,道︰「少俠太客氣了,折殺老衲,快請入房落座……」
季靈芷一面隨著對方入房,依賓主之位,跌坐蒲團,心中暗忖道︰「對方不僅年高德重,而且輩份與昆侖‘黃衫老者’相齊,高于其他五門之上,怎麼對我這年輕人,列眾相迎,親出禪門,未免太客氣了!」
于是也極為謙遜答道︰「老方丈如此多禮,晚輩也當受不起!」
立見「無燈大師」壽眉微軒,兩道寒芒奪眶而出,道︰「阿彌陀佛,少俠越來越見外了……」「這……」
「令師‘天龍聖僧’長我一輩,你我乃是平輩身份!」
季靈芷出道以來,從未與人家拉扯關系。師尊師叔更是世外高人從不計較這些細節,因此一時不曾想起,經對方一提,反笑己多心,自亦不再虛套,坦率說道︰「在下此來,專為‘癸水教’大宴武林之事……」
「少俠想必也在被邀之列!」
「這倒不曾。」
「令師呢?」
「他老人家更不致地問此事。」
「提起令師,倒使老衲想起他二十年前的蓋世雄風來了。」
季靈芷一听提起恩師往事,禁不住大是關切,殷殷問道︰「老方丈可否稍述一二?」
「無燈大師」略一傾首沉思,不勝唏噓道︰「當年五魔聯手窺探‘幽靈谷’,老衲等七人率眾制止不听,結果便由‘黃衫老者’與我壓陣,以五敵五,勝負不分之時,又遇谷底毒霧出現,但令師舉手投足間,驚走五魔,其武功之高,實為生平所僅見!」
「武當、崆峒等五派老掌門,是否也會如此想法?」
「當局者迷,但經老衲多方解釋,也就明白真相。」
「那他們為何讓位?」
「當時五魔五正都將兵刃失落谷中,他們自認出手無功,無臉以對天下武林,才讓位覓山歸隱。但是听說五派新掌門為了‘崆峒’‘武當’寶劍,與少俠有所誤會!」
「正是如此!而且據說將請五老出山對付在下。」
「這倒不致于——」
「難道老方丈已有所聞?」
「五老並不同意為此出山!」
「為什麼?」
「他們當日失劍谷中,均已引咎自責,無意追討。」
季靈芷听說五老深明大義,反倒不好意思起來,說道︰「在下也無意久佔此劍,原已面允‘武當’、‘崆峒’兩派,用畢歸還,只是他們逼得太緊,致生枝節……」
「听說五老已經訓斥各派掌門,不得為劍生事,今後必然可以相安。」
季靈芷雖則無所畏怯,但能免除意外枝節,未當不是一件好事,稱謝之後,轉入正題道︰「老方丈對武林大宴有否參加之意?」
「老納二十多年未曾下山,靜極思動,頗有前去之意!」
「癸水教的目的,不是僅是對付我師徒,更有將天下正派人物一鼓而滅的企圖,老方丈務要留神!」
「少俠與‘黑衣聖母’,一戰‘沉魚島’,二戰‘絕靈崖’,不知是何過節?……」
「恕在下目前不能講!」
「「無燈大師」深明世故,隨即點頭道︰「不管怎樣,反正五大邪教早已與我們公開決裂。不過如今道消魔長,我正門七派尚我消滅對方的力量,如能一宴息爭,未嘗不值得考慮!」
「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什麼後果?」
「不但無法息爭,更帶來武林空前浩劫!」
「這個——老衲記下,並且轉告各派元老就是,好在他們不日就到,說不定就在這兩天!」
季靈芷心頭一震,問道︰「都是哪幾位?」
「昆侖‘黃衫老者’,少林‘鐵山大師’,峨嵋‘悟彈大師’,青城‘藏妙真人’,武當,玉虛真人’,崆峒‘處智真人’等六位都將先後到來!」
季靈芷听說各派元老一齊出動,訝然道︰「這樣說,七老聚會中原,在下倒可以一瞻風采。」
「我們-七個老頭,二十年未曾聚首,能借此機會一敘,確實難得,只是——」
說到一半,「無燈大師」突地壽眉微軒,兩道寒芒似眼神,忽向季靈芷俊面上一掠即收,似乎另有心事。
「老萬丈直說無妨!」
「只是武當、少林一兩月來傳出驚訊,似乎跟少俠;有些牽連!」
季靈芷一頭霧水,駭異至極道︰「在下數月不曾與人來往,怎麼與我有關?」
「無燈大師」也是臉色一變,不勝駭然,道︰「那就怪了。」
「可否請老丈說明白一點?」
「各門消息封鎖甚嚴,老衲也無心細問,只知道五派掌門因此二度稟求五老下山,五老居然答應了。」
「有這樣嚴重?」
「嗯!看來五老除了赴武林大宴之外,另有所圖!」
季靈芷不禁驚疑交作,五大門派即令有重大變故,也扯不到我的頭上,我四個月來,都在跟師叔習藝……難道這里面又有什麼陰謀不成?卻說季靈芷與三位高僧,默然沉思間。
驀地,禪關外一聲如雷暴喝︰「季靈芷小于滾出來受死!」正是「資江王言家騏」的口音!房內四人齊齊驚覺入道寒冷神芒,不住奪眶閃爍!「無燈大師」輕咳一聲,道︰「這施主有話請進來說。」
隨見人影如魅,「資江王」滿面殺機,手按劍柄飄然入房,竟然不理「無燈」等三位大師,經對季靈芷怒喝道︰「季小子,你這人面獸心的東西,還裝什麼好人!」
季靈芷怒氣如星火燎原,雙目勁光電射,只是礙著三位大師在場,強忍說道︰「閣下說話要留神點……」
「少費話,還不拔劍!」話聲未落——「錚」的三尺六寸長劍電閃而出,快得連他的手法也看不出,真不愧「言家快劍」名號,隨即劍尖如靈蛇發閃,挾呼嘯之聲,疾往季靈芷喉頭刺去!饒是言家快劍,凌厲無儔,劍光到處,人影已空,季靈芷早已旋出,丈眉橫劍而立。
「無燈大師」亦是僧袍大袖一展,打出如山崩潮涌的「須彌功」,將「資江王」劍勢拍得一歪,沉聲道︰「言施主有話好好講,請勿動手!」身後「無念」、「無識」齊齊霍然起身,隨時都有出手可能,「資江王言家騏」怒不可遏,悲聲道︰「舍弟身中奇毒,眼看無救!」
「無燈大師」駭極道︰「這從何說起——?」目中兩道勁光,不由向季靈芷掃來!季靈芷冷冰冰說道︰「在下從不用毒!」
「舍弟只和你握過手,並未沾染他物,不是你還有誰!」
季靈芷全身猛震,道︰「必然是‘苗銀毒叟」的‘五色毒粉’!」-;室內高手不由同聲駭極驚呼出聲︰「五霞散!」
「無燈大師」銀眉深鎖,道︰「若是‘五霞散’,連老衲丹丸也治不得。只是苗銀毒叟人未現身,毒散怎會侵入本寺,豈非怪事?」
季靈芷心中有數,忙道︰「目前要緊的是如何解除言幫主所中的奇毒,不必多作議論!」
「無燈大師」隨即應聲道︰「如此我們大家一同前往!」
說畢,伸手來搭季靈芷的手腕,意思是要與他攜手同行,哪知季靈芷身形急旋,右掌勁力如潮,硬生生將「無燈大師」格退三尺以外!「無燈」、「無念」、「無識」三大師瞬地面色大變。「資江王」鼻口怒哼一聲,長劍遙指季靈芷眉心,作勢欲發!季靈芷卻冷森森,泰然說道︰「本人入寺之前,曾與‘苗銀毒叟’過招,被他撒了一身‘五霞散’,諸位最好不要沾我衣襟等處!」
「無燈大師」恍然大道︰「原來如此……」
「資江王」冷哼道︰「你不使毒,如何不會受傷?」
「本人曾眼‘萬年靈芷’百毒不侵!」
「無燈大師」插言道︰「言施主不必逞一時之氣,救人為先!」
于是一行五人步履雜沓徑往客室而來,只見「湘江王言家驥」,面如火赤,周身亂顫,「首座法廣」與「知客法宏」兩人急得滿頭大汗,桌上堆滿玉壺瓷瓶,內盛各種奇效丸散,更無一樣對癥。
「資江王」一看乃弟中毒愈深,神志已然不清,悲呼一聲︰「驥弟!」雙目含淚直向季靈芷瞪來,眼光怨毒至極!「無燈大師」駭然中,對「資江王」問道︰「辰州排幫以符咒奇方名聞天下,施主難道也無法可治?」
「一般毒物我兄弟垂手可?台,如今舍弟已自眼‘湘靈水’,但缺少主藥,只能保命片時……」
季靈芷心中已將「苗銀毒叟」記上大號,聞言急道︰「缺少什麼主藥?」
「雪蓮!」
眾人立刻怔住!這雪蓮產于塞外絕嶺,片刻間哪里取得到手!排幫一代年輕首領的性命,已是神仙難治!「無燈大師」絕望中,問道︰「雪蓮是冰天雪地中罡寒所生奇珍,但不知其他涼性藥物能否代替?」
「資江王」硬聲道︰「一般藥物決不生效!」
季靈芷卻猛驚覺,插言道︰「雪參如何?」
「資江王」眼中突然露出希望的光輝,但隨即面色一沉,道︰「你免了吧!」。
季靈芷忍氣多時,早已按捺不住,俊目回敬一眼,道︰「我是救人為急,閣下有何意見,少時分解!」
「無燈大師」忙打圓場道︰「少俠不必動氣,先將雪參交與老衲為是!」
季靈芷兩手懸空不敢自取,道︰「老方太幫忙拿罷,雪參就在我懷內!」
「無燈大師」緊張萬分,將僧袍包住右手輕輕掏出半段雪參,嗅得清香中並無異味,便即交與「資江王」調治,片時後泡制妥當,灌入病人口中,果然神效無比,大約頓飯工夫,「湘江王」翻身便起,向季靈芷沒頭沒腦一掌推來!季靈芷知道對方誤解,疾然一旋,早避出掌力圈外。
「湘江王」年事雖輕,功力卻為排幫翹楚,見這一招不中,驀地眼神中異光蒙然,右手滔出奇形手訣,右手作勢欲動……
「無燈大師」見狀大驚失色,急叫道︰「幫主使不得!」
雙袖齊出,橫里掃出「須彌功」,頓時滿室風聲亂卷,「湘江王」身形一晃,「蹬!蹬!」退出三個大步,詫異至極地盯著「無燈大師」,大師接道︰「排幫‘神打術’千萬使不得,都是一點誤會!」隨即婉言解釋一番,言家兄弟齊齊納頭被拜,道︰「愚兄弟冒犯季兄,慚愧之至!」
季靈芷有了一次經驗,不敢伸手攙扶,只得還禮道︰「賢昆仲氣度寬宏,令人可佩。」但心中對「無燈大師」所提的「神打術」倒是頗好為奇,何以連衡山老掌門竟是如此緊張,想必另有門道。
那「湘江王」既被治愈,眾人皆大歡喜,「無燈大師」
自是殷勤留客,季靈芷要等其他正門元老,也就接受了這番誠意,可是他身有余毒,不能不先行清除。
「無燈大師」取出族新僧衣,道︰「寺中無俗家衣物,少俠委屈一點!」
「我本佛門外家弟子,穿這僧袍,也算對家師、師叔,聊表敬心!」
當下便由「知客」,「首座」大和尚陪到寺後山泉,洗濯更衣,寺中更出動百余僧徒,一時山道上,挑水和尚來往不絕將他曾經坐立之處,洗得一干二淨,不留縴塵!當夜季靈芷夜宿慈雲上院。
只听得一片晚鐘清聲,佛號禪聲。
使人平添超然出世之感。
待到天交二更。
包是人聲寂靜。
萬簌無聲!他盤坐床頭,獨自運起神功,剛到心神交會的時候,猛听窗前一聲極輕微的足聲,在無邊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可聞,不竟心頭一凜——俊眼微開,覷定門窗等處,也不下床吹熄燈火,究竟要看來者是誰?立見門口人影電閃而入!季靈芷身形紋動不動,左手中指一彈,紅白兩股勁光疾射對方!
不料此招一出,反將自己嚇了一跳!那門口人影連搖,幻出十幾道身形,指力到處,竟然未曾點實!油燈火焰飄揚下——「湘江王」言家驥,按劍微笑,已站在床前五尺之地!季靈芷劍眉一堅,左手五指並張,蓄勢待發!
「湘江王」連忙搖手,輕聲道︰「慢來——」
「你可是不服氣麼?」
「服氣得很!」
「那你深夜來此何事?」
「一來致謝,二來請教!」
季靈芷見對方神色誠懇,而且即有惡意,也不畏怯,就面露微笑,飄身下床道︰「言幫主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但「湘江王’’突地四下打量一番,仍以極低聲音說道︰「此地不是講話之處!」
「你要去哪里講?」
後山極為幽靜!」
「後山干什麼?」
「季兄難道不敢去?」
季靈芷泰然冷冷一笑。
「幫主敢去就好了,本人無所謂。」
「湘江王」邁步出門之前,更又伸頭門外,各處打量一番,然後腳步極輕的,在前領路先行。
舉動之間,顯得極為小心,更帶幾分神秘的意味!季靈芷雖則不明「湘江王」來意,但他傲氣凌雲,竟自飄然隨來到「慈雲上院」背面,衡山絕頂深幽處所!湘江王極為誠意地朗笑道︰「小弟只是想向季兄討教-二,但怕驚動‘無燈大師’和家兄,他們年長的人,難免多心多口,不知閣下可否賜教?」
季靈芷見對方年齡相近,為出道以來初次遇見,何況湘江王氣宇軒昂,誠懇至極,也就爽直笑道︰「在下的武功算不得什麼,討教二字不敢當!」
「仁兄日間所露的那一手,已足駭人听聞!」
季靈芷立刻記起初見時,以四成功力與對方手掌相握之事,但想不出有何駭人出奇的地方。
湘江王卻正色說道︰「小弟與人較勁以來,從未被人抓牢手腕!」
「這不過是雙方真力相較,難道另有……」
「辰州言家除快劍之外,另有獨傳手法!」
「是不是‘神打術’一類?」
「正是!」
「你剛才進門的身法,是否也算?」
「不錯。」
「你這一手倒叫在下駭目驚心!」
湘江王雖是排幫之主,但年事甚輕,听季靈芷這樣一說,不由欣然笑道︰「季兄太抬舉過份吧?」
季靈芷何嘗不是年輕坦白,也笑道︰「小弟與人過招以來,這左掌下少有逃月兌之輩!」
「你必然未用全力。」
「雖未用全力,已足見閣下不同凡響!」
湘江王又是一陣朗笑道︰「慚愧得很,你只是中了我‘障神移位’之術!」
「這又是什麼?」
「排幫武功與辰州符錄合參,稱為‘神打術’,小弟先用足音引你定神注意,然後乘虛而入,實在談不上不同凡響,而且季冗剛才說左手無虛,這右手必然另有奇功!」
季靈芷這時「秘魔神黨」與「聖佛神功」已到雙手分合自如的地步,但為了紀念師尊斷手續腕之恩,及師叔「石像傳力」之德,所以一手專施一種,因此簡略答道︰「左手是‘秘魔神掌’,右手是‘聖佛神功!」
湘江王駭急道︰「你左手這佛魔合參的功夫,已是獨步天下,何況右手另有神功,難怪本人無法掙月兌,看來正宗大法,不是我微末之技能比……」
「太客氣。」
「既是這樣,小弟更要領教季兄的劍招。」
「我看不必吧!」
「季兄一劍震驚‘武當’、‘崆峒’,小弟決不放過這種機會!」
「他兩派以劍立威,台兄盡有機會踫上!」
「兩年前小弟被任幫主,也曾會過兩派掌門人。但對方竟然推辭,明為客氣,暗是欺我年輕,季兄英年任俠,難道也瞧不起我?」
季靈芷深為對方誠意感動,笑道︰「好!」
好字剛出,人影乍分!兩形輕旋,各退一丈。
湘江王抱拳一禮,手搭劍柄,季靈芷施禮已畢。左手微向腰間霓電劍,兩人各自凝神而立,場中空氣頓似凝住,一個屏氣凝眸,要看這劍挫武當崆峒的少年高手有何絕招,一個氣定神閑,要看言家快劍,快到何種程度!雙方凝立對峙,猶似兩尊石像。
但見山風掠處,衣袂飄然。
驀地里——兩條身形箭射而合〕「錚!」「錚!」劍嘯聲,幾乎是同時交鳴。
兩條茫茫劍氣閃處,青紫寒芒劃破夜暗而起,照得兩人前身雪亮,湘江王見對方居然後拔先到,劍柄順推而出,如電直戳季靈芷前胸大穴!季靈芷凜然中,分毫不亂,健腕微抬,雙方劍尖叮然一聲,身形已在電光石火間一交而過!湘江王劍尖疾吐,反手倒刺,劍光一點如螢,直映對方僧袍背心「命門穴」上,果然「言家劍」快捷驚入,招式奇異辛厲,全自想不到的角度刺出〕季靈芷劍式大開大合,神奇無倫,破寬劃出三百六十度的大圓,如電話絞,就從劍身真力的感覺上,知道對方劍式雖奇,已被剎住!湘江王听風辨器,心頭劇震下,急撤劍招,身形更不停滯,立見人影再分,雙劍指天而舉,蓄勢準備第二招。
山頭又是片刻沉寂一緊接著,湘江王仰天長嘯,身走「障神移位」奇步,劍光卷地而起,季靈芷報以一聲清笑,「霓電劍」劃出漫天寒芒,「天龍身法」沖空騰挪直上!遙見衡山之顛,劍氣排空,閃耀林木之間,根本看不見人影身形!五十招瞬間而過!看看使到百招!湘江王突然劍式一斂,看似收招……季靈芷卻知對方別有用心,身形猛停,俊目相住對方動靜,誰料湘江王趁他注意力驟然集中,左手突扣奇形指訣,頭上抖下拂肩長發,左手長劍無聲翻來,眼眶中蒙然異光如電發閃。
季靈芷霓電劍招招發出,想不到對方長劍從左發招,卻自右邊透過自己劍芒,身形更是幻影重重,難料虛實,轉眼間一招未曾接實,竟被迫得身形凌空直拔兩丈,對方長劍,驚險地自腳下堪堪掠過!不由得心神駭震,猛地驚覺對方必是施展言門秘技!俊目暴然進出兩道白色氣柱,一式「劃地削天」,劍尖毫芒頓長數尺!隨聞雙劍「叮!叮!叮!」七聲龍吟虎嘯顫音交響!湘江王馬上撤招而退,就著一輪寒月清輝,低頭看劍,只見劍脊上一行七道劍痕,整齊無比,驚嘆道︰「多承手下留情,不然此劍早已寸斷!」
季靈芷不便直接承認,隨口道︰「誤傷尊劍抱歉得很。」
「正好做個紀念,而且是一件證據!」
「證據?」
「將來再遇武當、崆峒兩大掌門,我就說與你對劍百招,劍留七痕,看他們還有什麼話講!」
兩人不禁同聲發出少年人朗爽大笑,交情更增幾分。
緩步下山中,湘江王對季靈芷以羨慕眼光一掃,道︰「我雖身為一幫之主,卻不如季兄單身一劍,遍會天下高手!」
季靈芷道︰「為什麼?」
「上有家兄,下有幫眾。」
「但貴幫以你為尊。」
「家兄又是幫中‘長老’,凡事要听他幾分,年長的人不免多有顧慮,否則本人願陪季兄遨游一番,聊盡微勞。」
「人生何處不相逢……」
「說得對!」
兩人會心一笑後,步法驟緊,徑回寺中。
次日。
彤雲如墨。
朔風怒號。
南嶺山平添無限寒意,砭人肌鼻!季靈芷漫步山徑之上,思潮起伏不定。
突見湘江王冒風疾射而至,雖是長袍佩劍,但收拾得極為利落,頗有臨敵之狀,詫然問道︰「言兄,寺中發生了什麼事情?」
「來了正門三位元老!」
「哪三個?」
「崆峒‘處智’,武當‘玉虛’,青城‘藏妙’三位真人!」
季靈芷聞言面有喜色,道︰「正要等他們見面……」
「我看結果不妙!」
「何以見得?」
「三真人面帶急怒之色。」
「為著誰來?」
「大概為的是你!」
季靈芷心想道︰「‘無燈大師’說過五老已有諒解,至于近來各派有驚,卻發生在我坐井百日之時,決不至扯到我頭上來。」
因而一哂道︰「絕對無此可能!」
湘江王鼻息咻咻,正要再說,山徑上灰影如箭,「衡山三大師」之一的「無念大師」飄然而至,面色整然,道︰「方丈請季少俠禪房一會!」
季靈芷見宋都竟是衡山上輩,不由心內犯疑,但自己問心無愧,便泰然隨後歸寺,那排幫幫主湘江王寸步不離,緊跟直入。
僧俗三人急步走近禪房,「無念大師」對湘江王用手一比道︰「言幫主請留步……」後者不便闖入,只得徘徊院中狀至焦急。
季靈芷大方的穿關直入,立見室中蒲團上,一排端坐三位高年道長,相貌威嚴,面色怒色!連即冷眼一瞟「無燈大師」卻是驚疑滿臉……
「無燈大師」壽眉一挑,先將雙方引見〕尚未來得及寒喧,三真人六道眼眸寒光,毫不瞬動地盯住季靈芷,怨毒至深,連生性冷傲的他,也不禁心頭發毛!武當前輩掌門人「玉虛真人」胸頭幾個起伏,極力自我抑制,然後冷聲道︰「季靈芷,你此番公然以真面目與我等會見,比較外次光明正大一點!」
季靈芷听對方語夾諷刺,也就冷然回答,道︰「本人‘上次’在落星橋頭,與貴派‘如意掌門’,‘武當三子’一會,也不曾蒙過面來,真人此話是什麼意思?」
「你還是明知,是故問?」
「本人向來不兜圈子!」
「難道在武當山‘解劍泉’以‘天龍九式’傷了我門下十二鎮山弟子的,不是你?」
「不是!」
「那麼,以‘秘魔神掌’逼退‘如意道長’的,更不是你了了」
「完全是空穴來風,含沙射影!」
季靈芷一面答話,心中疑雲密布︰「這蒙面冒名的是誰?尤其會有兩枚五龍環?要是偽造不好,如果是真的,海宮蛟女,青姬,白蕙等三人定有意外發生……」
他這一沉思,更引起對方誤會,只听「玉虛真人」聲若巨雷狠狠叱道︰「如果本真人說你勾結‘癸水教’徒,合襲武當山,你是更不承認!」
「胡說!本人與‘癸水教’血仇如海!」
「什麼血仇!」
「這——這是我個人之事,你管不著!」
崆峒「處智真人」,暴跳如雷,吼道︰「那只身夜襲崆峒山,以‘秘魔掌法’打傷在山聚會的‘崆峒’、‘青城’現任掌門,死傷二三代弟子四五十人的蒙面客,你總賴不掉D巴了」
季靈芷心弦上如中一記鐵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暗忖道︰「這人既會本門掌法,功力奇高,出手又狠,而且偏挑兩派聚會之期……真令人無從揣測!」還來不及回答。
沉默甚久的青城「藏妙真人」目眶濕潤,悲痛至極道︰「血債血還!你難逃公道!」
「無燈大師」听三真人指控季芷勾結「癸水教」攪鬧武當,又獨襲崆峒,毀傷兩門眾,駭和有口難言,暗想︰「三真人決不會說謊栽誣,季靈芷態度光明也不像下流之輩……」
左右作難中,先自勸解道︰「我看季施主不是這等人……」
「玉虛真人」氣吼吼打斷話頭道︰「道兄面軟心慈,受他騙了!我諒他此來衡山,必無好意!」
季靈芷怒發沖冠,就要挺身站起——「無燈大師」雙手連搖,急呼道︰「有話好講!你們難道不看老衲薄臉!和‘天龍聖僧’份上!」
季靈芷听他提及師尊,重又忍氣坐下,與對方交換了一個憤怒的眼色,三真人也暫息無名之火側首聆听,大師接言道︰「雙方誤會起于討劍……」
「崆峒」「武當」兩老掌門幾乎同聲答道︰「目前這只算是小事!」
「其次是攪鬧武當……」
「玉虛真人」咬牙道︰「其情可恨!但——看在天龍聖僧佛面,也算次要!」
「再就是夜襲‘崆峒’,波及‘青城’弟子……」
三真人目光暴閃,恨聲道︰「勾引邪教,慘殺正門,此罪決不能饒!」
「三位的意見是——」
「拿下季小子,等‘天龍聖僧’出山治罪!」
「季少俠,你的看法?」
「他們異口同聲硬加罪名,其情可惡!但為查明真相,本人可以負責追凶,致于這‘拿下’二字,全是做夢!」
「老衲有個拙見!」
「請講!」
「委屈少俠暫住我寺,老衲師兄弟三個下山查詢怎麼樣?」「老方丈熱忱感人,但我身有急務,只好心領了!」
三真人齊聲喝道︰「無燈道兄枉費唇舌,講我們拿——」
季靈芷隱忍多時,立刻以眼還眼,冷哂道︰「這可是你們自取其辱,怪不得我……」
語音未畢,三真人身形電閃,出手比電更快,三股真氣,分自不同的角度,如海浪般直劈過來!好個季靈芷,雙掌齊搶,兩般「神功」繞成雄猛氣柱,硬生生反向三真人掌風上撞去!「衡山三長老」慌駭中,六中大袖也「刷」地自下翻起,「須彌功」似怒海鯨波,向雙方掌勁中橫隔而至!這在場七人,個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單掌之力已極駭人,何況十四只手掌同發,頓聞石破天驚的一聲爆震,廣大無比的禪房內,渦流翻滾,塵屑如潮,不惟梁柱閃搖,門窗猛震,連瓦隙中都距距作嘯!幸虧是三力聚于一點,彼此消去大半,否則這衡山方丈禪房,怕不早已震散成一堆殘破磚瓦!「無燈大師」情急暴喝道;「我衡山四十年來無刀兵殺伐之聲,大家住手!」
「藏妙真人」道︰「因此道兄不必出手,我等山頂擒他就是!」
幾聲「走!」字聲中,四條人影如箭飄出,「衡山三大師」自亦不能坐視,身形齊縱,緊跟其後直奔山顛!那些肅立院中的衡山弟子,連身形都未能看清,但見「刷」「刷」風聲嘯處,幾道人影破空疾掠而過!都驚得目瞪口呆,那「首座法廣」駭然中約束僧眾,一個個結束整齊,鐘樓上巨鐘更是連續敲響,空氣緊張至極!七人一到衡山之顛,「無燈大師」急向當中一隔,與三位道家元老再行勸說,季靈芷俊目冷光森森,又見一道身影攀山而來,轉眼便到身旁。
排幫幫主湘江王慨然說道︰「季兄可要小弟相助一臂之力?」
「感謝之至,但——」話未說完,已見「無燈大師」戚然後退,想是勸說無效。
同時三真人腳步凝重前移,漸漸接近身前。
氣惱中急運功力,準備應招,不料湘江王听他說了「感謝」二字,先自按劍挺身而前,並且順手解去束發金冠,找散頭發,以作施展言門秘法的準備——哪知「玉虛真人」一見湘江王披發按劍的資勢,竟然桀桀怒極冷笑,道︰「季靈芷,人證在此,你還有何話說?」
季靈芷見對方居然將湘江王胡扯進去,不由又好氣又笑,冷冰冰哂道︰「他怎麼算是人證?」
「當日攪鬧武當,就有個蒙面披發,佩劍少年在場,出手招法是「癸水教」的‘分波破浪手’!」
季靈芷聞言心弦大震,忖道︰「一個使‘天龍九龍’和‘秘魔神掌’,又有兩枚‘五龍環’,一個卻會‘分波破浪手’!對了,必然是‘海宮蛟女’跟‘白蕙」,才會二環同現,只是她們雖已安然離去武當,但後果堪虞……!」
而且師叔「神通一指黃繼然」又在何處?他能變身夜襲崆峒嗎?不!他不會「秘魔掌法」!若說又是「蛟妹」,她天性仁厚,決不會出此毒手,而且她的功力也難勝兩派掌門目前,我要立刻找到他們三人,更要將冒名行凶者,碎尸萬段,才能出我這口怨氣,以免沾辱師譽!不說季靈芷心中暗里沉吟,那湘江王年輕氣盛,早已劍眉一立,破口叱道︰「玉虛真人,你講話要留點神!」
「正要拿你一並處置!」
「無燈大師」一見節外生枝,一個是武林元老,一個是排幫幫主,假如結下梁子,勢必天下大亂,連忙插言喝道︰「道友弄錯了!這位是排幫幫主言家驥,他行蹤老衲全知,一定另有他人攪擾貴山!」
「玉虛真人」听說認錯了人,便急怒中哪有好氣,冷聲答道︰「既不是你,少管閑事!」
「本幫主生來愛管閑事!」
「你憑什麼?」「就憑看不慣你們倚老賣老!誣栽好人!」
「哼!你想以一幫敵我三派……」
「哈哈!本幫主有何懼哉,只怕今後你們派下,難入湘中一步!」
季靈芷心中急于要找「海宮蛟女」等下落,又怕「湘江王」言家驥卷入是非,立刻下了一個決心,身形無聲旋往「無燈大師」身旁,以極低極快的聲音說道︰「武林大宴全靠老方丈領道眾人,慎防對方用毒。」
左手「五龍環」中抖出龍口內的小珠塞入對方掌心︰「此珠遇毒變色,千萬小心了!」
「無燈大師」默然點頭時,他已越過湘江王挺身說道︰「此事與言幫主無關,你不必東拉西拉,有什麼絕招都亮出來,本人照接不誤!」
「玉虛真人」,氣得白須亂顫,身形一提,立掌作勢!「無燈大師」心知無法善了,一聲「阿彌陀佛」,急拉住湘江王抽身猛退圈外!焦灼至極地注視場內!季靈芷知道「武當」以靜動的心法,身形電閃下,掌隨心發,左手以奇奧招法,虛中套實「呼」然推出。
「玉虛真人」也自沉著不亂,待對方招法將近身前,雙掌齊飛,猛發本門強勁無倫的「玄門真氣」,立見兩股勁柱,分自左右攻來!季靈芷原是「以動為靜」的誘敵招勢,見狀左掌一劃一圈,真力透掌進出,那五白五紅的十道勁光,在指掌間如靈蛇暴現疾向對方掌勁截入!「轟」!「轟」!「轟」!一連串暴雷炸響中,遍地灰塵隨風狂舞!「玉虛真人」駭噫聲中,「蹬」退三步,雙足插入土內尋尺之深!而季靈芷身形搖晃下,僅退半步,仍是泰然自若,凝立當地,俊面上一片凜然不可侵犯的神色!這一招交換,已將場內高手駭得面色驟變,目眩神搖!無人能料季靈芷功力有此造詣,武當等三真人,以昔日「白雲台」五名晚輩掌門所得經驗來衡量對方,哪知大謬為然。對方此刻功力與二十年前的「天龍聖僧」已是不差好多,以致頭一招,優劣立判!「玉虛真人」面上紅潮泛現,羞愧交加,看來自己隱大修煉十年,竟敵不過對方年未二十的少年。
雙掌猛掄,竟以十成功力狂推而出,勁道之強直似地裂山崩!季靈芷心中亦為之凜然一驚,掌法突緊,以勁力驟雨之勢急應過去,眨眼臆,十招已過!又是一聲爆響巨震,「玉虛真人」更被迫退一丈五六!崆峒「處智真人」駭怒交加,暴喝道︰「小兒休狂!」一股「太清真力」橫里劈出!勢如推山撼岳!恰與轉身再上的「玉虛真人」掌力前後映輝!季靈芷被他這突發猛招,驟自側方攻入,駭然橫射八尺,身形奇妙無比的旋繞半圈,才堪堪的避了過去!隨即雙掌齊圈,突地攻出二十七掌,方才阻住對方鋒芒,但對方兩種道家真力,退則彼此相護,進則合為一體,其力道之強,非僅增加一倍而已I就在斗得難分難解中,季靈芷真元暴提,右掌連發快招,左掌更從招影中疾印出去,「砰」地疾連三下「秘魔神掌」,進出漫天遍地的異光!三掌之間,勁力擦出「吱吱」
嘯聲,渦流更強得令人當之立僕!兩真人竟被他這意想不到的一式三招,逼得雙雙踉蹌直退……觀戰諸人駭異至極中,人群內一影如風流雲走,越眾入場。
「青城藏妙真人」口宣︰「無量佛」,接道︰「這樣只有施展‘三清一氣’治他了。」
話聲中,三真人足踏天罡,霍地分成鼎足之勢而立!季靈芷從「白雲台」決斗中,已領教過三派道家真力,原自「一氣化三清」,所謂「三清一氣」就是「三力合一」
之意!傲氣凌雲的他,豈有所怯,俊面一整,立見兩眸白氣如柱,冷森森的奪眶進閃,靜待對方發動!只見三真人凝神屏氣,齊齊駢立右掌,左掌護胸,全身真氣鼓蕩,寬大道袍竟然離體隆起,似有無數氣流,自毛孔中泄射而出。
然後,三掌先後前推,呼地三股無形真勁合為一道力柱,瞬間暴漲成六尺方圓,中心尺余之處,竟已凝成蒙蒙乳白,足見其力道已至化虛為實,無堅不摧!季靈芷悚然下,身形疾旋,左掌橫格,右掌直推!掌風呼嘯,紅白色閃光,進成丈許渦流一轟雷似的掌風撞擊聲,驚天撼地,連「衡山長老」也拉著湘江王猛退數丈之外,但眼楮都不眨一下,惟恐漏去這生平難見的奇奧絕招!山顛石坪中,三真人身形同進同退,疾若飄風,一股駭人狂瀾,以撼山動岳之勢,匝地卷射,愈打愈強!季靈芷身若虎躍龍騰,掌上真力發出目眩神搖的光芒,亮如旭日初升,不絕的向對方沖擊!五十招!一百招!二百招!看得旁立諸人,雙目圓睜,大氣也不敢喘!就在二百零一招上——「玉虛真人」戛然勁嘯,兩真人應聲相和,猶如鶴唳九霄。
六只手掌隨聲上步,以閃電般速度排出,「三清一氣」
真勁頓漲至兩丈圓徑,當中氣柱也變得粗可三尺,濃若白霧,旋出悚人心弦的嘶嘶聲!瞬地透入對方掌風圈力之中,距胸不過七尺!
季靈芷頓感胸前發緊,心房猛震,連忙吐氣閉聲,一聲龍吟長嘯中,身形順勢翻騰而上,奇奧得使人難以相信,他竟能以這種角度月兌出「三清一氣」勁圈。
而且,他更就逸出之勢,背後一掌反拍,「秘魔神掌「猛烈至極的,直向三真人真力勁柱上硬踫!平地焦雷般掌風進散中,更傳出數聲悶哼!
三真人身形連晃,暴退丈余!但他們本門修為已是爐火純青,既見對方身形飄入虛腔,焉能平白放過取勝良機,自亂陣腳……。
竟又勁嘯連聲!陣容一整,拚出全身功力,猶如厲鬼般疾撲而上,「三清一氣」勁道毫不稍減!季靈芷身形已下墜至離地丈五之處,凌虛踏空,勢難閃避!只見他蜂腰疾擰,雙臂一挽,七尺昂藏之軀,竟似凝定在空氣之中。左掌五指箕張,「秘魔神掌」,斜斜向下疾撐,右掌掌心暴,逼出「聖佛神功」驚天動地沉雄勁道!這一記巨響,震得風雲變色,地動山搖!慘嗥聲傳出!季靈芷身形如勁弩穿雲,直翻上十丈高處。
三真人更是陣容立散,蹌踉踉的各退出八九個大步。
一個個面色灰中帶青,血箭沖口狂噴,點點鮮紅沾遍白須。越顯得淒厲駭人之極!季靈芷身形平空一墜,輕輕飄落當地,嘴角也綻出一抹血痕,冰冰的說道︰「本人無暇再與你們糾纏,將來擒住真凶再算今天這一筆!」
三真人強忍胸頭翻騰不已的血氣,尚未答言,「無燈大師」忙步入場,深鎖銀眉以解勸的口吻說道︰「老衲自陪二道友查訪,季少俠前途珍重,這段意外,自有澄清的一日!」
季靈芷對「衡山三大師」與湘江王拱手一別,徑自身形凌空拔上,眨眼間,英俊身形,便已逸出視線以外!他剛翻越兩座山頭,突听一個清亮嗓音,自遠而近,叫道︰「季兄少待!」
停步看去,湘江王言家驥也以奇快的身法趕到面前,面色焦灼,備極關懷地問道︰「季兄傷勢如何?」
「毫無妨礙!」
湘江王似是放下心事,但隨又以責備口吻說道︰「仁兄也有一件事不對!」
「這是什麼意思?」
「你留的不止一手!」
「你是說——」
「仁兄如果像對付三真人這樣,小弟決不能跟你走上百招!」
「哦——」
「雄風蓋世,令人敬佩,看來江湖上‘後浪推前浪’,咱們年輕人群龍得首,免得數來數去都是些老輩人物!」
「言幫主不必太謙,像你這樣身手,江湖上算是一等一!」
「我真恨不得馬上陪你同闖江湖,只是——」湘江王突地一聲輕嘆,眉目間似有隱憂!「言幫主高義如雲,閣下是否另有什麼心事?」
「敝幫有一段大事待決,是以無法追隨仁兄見識一番!」
「有志者事竟成,將來定有重逢之日!」季靈芷對這位少年幫主極是投緣,原有相助對方之意,但湘江王說是幫內之事,卻有未便干預之感。
湘江王惆悵萬分,道︰「目前只好暫別!但敝幫如有效勞之處,季兄不必客氣!」
兩位少年高手,相對拱手作別!季靈芷微笑中,身似雲霾出岫,輕靈至極地飄下衡山!……
他疾馳了一段路程,已到這南岳衡山的邊緣地帶。
心里念及短短四個月來的經過,充滿了焦急與不安!「海宮蛟女」和「白蕙」如果真是聯袂離島,一定要設
法找到,以免她們在險惡而充滿猜忌的江湖上漂流!師叔「神通一指黃繼然」是三代故舊之交,為人俠肝義膽,可惜一夕之會未能詳談家庭舊事,而且生母去世後,墓墳何在,他雖不知道,卻很可能在談話中供給線索……
還有義母與「棄塵」義妹!她們隱居避處,外人一時不易發現,而且兩人的武功都非庸手,目前雖可暫且放心,但義母已失記憶,必須趕快送到故鄉奉養……
至于「棄塵」義妹當然是陪著義母,可是她曾有出家為尼的念頭,身世又不肯提起,諒必別有一番傷心慘事!季靈芷思潮起伏中,信步而行,也無心注意路徑。
驀地,他想到了衡山之行,原想警告正門元老,想不到與道門三真人大起糾紛,他們痛心本門弟子死傷,情有可原,但不到真凶緝獲之日,難望和解。
季靈芷原不怕這些高手,但「武林大宴」之期將近,「黑衣聖母」毒計陰謀呼之出,不能再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任何誤會都比報仇次要!好在「無燈大師」頗有眼力,希望他能謹慎從事,還有「少林」,「峨嵋」,「昆侖」三位元老,都是佛家一脈,諒必不致固執己見,妄動無名之火。
轉念中,心境漸為開朗,腳步一緊下,身如弩箭離弦,踏上了官塘大道,便向村甸小鎮中走去!季靈芷俊目一瞥,只見這小鎮,屋宇整齊,尚有數家酒館,便挑了較大的一間,點了幾樣酒菜。
罷要舉筷,猛听頭頂樓上,「砰」地一聲拳頭擊桌之聲,震得灰塵亂墜,灑遍酒萊懷盤,不由劍眉一豎——隨听一人悲壯感慨地吟道︰「……落魄江湖載酒行……」
季靈芷心頭一震,搶步登樓。
只見師叔「神通一指黃繼然」據桌豪飲,但僅是單身一人,並無海宮蛟女與白蕙在場!他驚喜參半中,連忙上前一拜,道︰「師叔你老人家別來無恙!」
「神通一指」愕了一下,立刻激動說道︰「靈佷,你……
你……」
「小佷有什麼不對嗎?」
「我知道你不會死!但怎麼帶發修行起來了?」
季靈芷順著對方眼光,依頭一看所穿僧衣,啞然失笑道︰「那倒不會,這衣是衡山無燈大師臨時所贈。」
「神通一指」安心地嘆了一口長氣,道︰「那還好,要不然我的佷媳和干女兒都要找老夫的麻煩!」
「佷媳?」
「海宮蛟女不是已經與你自訂終身嗎?」
季靈芷不禁俊臉微紅道︰「這是有之——」
「靈佷眼光不錯,此女極為嫻淑,功力又高。足可以安慰季家先人于地下,老夫也算是了卻一半心事!」
「干女兒又是誰?」
「自然是‘白蕙’了!」
「哦!」
「此女心機靈巧,通曉人情,剛柔之美並有,而且長于治家,做的一手好菜,更是絕品……」
季靈芷忍俊不禁道︰「恐怕不只是菜,想必酒也孝敬了不少!你老人家才會收她為螟蛉義女……」
「神通一指」也豪朗笑道︰「這……這也有之!炳哈哈哈!」言下得意之極!季靈芷心急二女下落,轉入正題問道︰「那麼她兩人現在何處?」
「神通一指」赧然一嘆道︰「這兩個小妮子竟然私自走了!」
「知不知道去向?」
「知道就好了,老夫也已追尋多日,但無結果!」
「她們會不會去‘武當’山?」
「這就不知道!」
「如此說來,你老人家並不曾帶她們前去?」
「焉用老夫帶路!白蕙對江湖之事,了如指掌……」他懊惱的話語中,仍免不掉贊賞之詞。
「那你老人家幾時跟她們分手的!」
「兩月有余。」
季靈芷一听二女下落不明,焦灼之情,油然大作,忍不住劍眉微皺,道︰「你老人家若不讓她倆人離開海宮島豈不……!」
他說到一半,突然咽住,因為對方乃是長輩豈能口出怨。
「神通一指」慨然答道︰「靈兒休得埋怨……」
「小佷不敢!」
「……你被‘黑衣聖母’劈下絕靈崖後,噩耗傳來,二女哭得死去活來,便要馬上離島為你報仇……」
「海宮蛟女為人純潔,雖有白蕙,但她是‘癸水教’必拿之人,更不可讓她露面!」「神通一指」激動地說道︰「為叔何嘗不曾苦勸,只是兩女悲痛至極,而且我也極為關切你的生死,才致連袂同來!」
季靈芷感動異常,連聲應「是!」
「但我已命蛟女蕙兒蒙面改為男裝……」
季靈芷更斷定攪鬧「武當」必是兩人所為,追問道︰「後來如何?」
「她兩人一意要去‘沉魚島’親會‘黑衣聖母’復仇!」
季靈芷心頭猛震,急道︰「她兩人功力不夠,可去不得!」
「幸虧被我勸住,要她們以後相機行事,先往‘絕靈崖’下找你的下落,再作打算,哪知崖下一片焦土,毫無跡象可尋,但卻被她們查出了你曾與五派掌門決斗之事!」
「結果她們就不辭而別!」
「這就是我來到衡山附近訪尋的原因!你剛才問起武當,可是有什麼意外發生?」
季靈芷便將「武當」、「崆峒」所遭意外細述一遍。
「神通一指」駭極道︰「武當之事想系蛟女蕙兒所作,她們兩人原也帶有防身利劍,只是‘攪鬧’二字未免過分,恐怕是誤會所致!惟有夜襲‘崆峒’之人,忒為神秘毒辣!靈佷打算如何處置?」
「查出此人,自然不能輕易饒他!」
季靈芷話雖說得不重,但滿臉殺機畢露,連「神通一指」都嚇得心弦發緊!「但是‘癸水教’邀約‘武林大宴’為期已近,佷兒一定要趕快找到蛟妹和白蕙……」
「慢點!白蕙已是我的義女,她雖比你年長不過半歲,你該稱她蕙姐。」
「是——,要先找到蛟妹和蕙姐!」
「你既分身乏術,為叔負責分途找尋!只是我有一件心事!」
「你老人家的事,只要辦得到,佷兒無不依允!」
「神通一指」個性豪爽,但竟也猶豫了一陣,然後說道︰「為叔一生無家,也無兒女……」
「小佷自當盡力孝敬!」
「很好!很好——!但因此才收了你‘蕙姐’做螟蛉——」
「你老人家眼光正確!」
「這孩子也是無家可歸,雖曾在癸水教有年,卻毫無半點不正,對你更是極有好感,也曾想救‘海宮蛟女……」
「她的好處,佷兒必定加倍報答!」
「這更好說了,我看也不必談什麼報答——」
「你老人家好像是兜圈子?」
「為叔直說,你真能答應?」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神通一指」哈哈大笑道︰「好志氣,如此為叔的要實說了!」
「請說!」
「你就娶你蕙姐為妻,了我一樁心事!」
季靈芷心頭亂跳,俊面飛紅,不禁結結巴巴道︰「果然你老人家提的是她!這……這……」
「答應了?」
「這……未免礙難遵命。」
「神通一指」逍眉連皺,不悅道︰「駟馬難追,是你說的,怎麼當場反悔?」
「我不知師叔會提這件事!」
「你嫌我義女白蕙不好!」
季靈芷心計一轉,辯道︰「海宮蛟女是你老的佷媳,對不對?」「當然!」「若娶蕙姐,將她置身何地,師叔豈非偏心!」
「神通一指」拍桌大笑道︰「你太傻了!此事蛟女已然同意,她兩人親如姊妹,我半點偏心都沒有,而且你不也送了她一只‘五龍環’嗎?」
「那——很難說是送的!」
「可總不是她動手搶的吧!以你二人功力而言,蕙兒縱然要搶,也必然辦不到。」
季靈芷對白蕙雖有極大好感,可是這種大事,卻無法遽然答應,偏是師叔「神通一指」語峰咄咄逼人,惶惑中,又想出一個理由,連忙答道︰「小佷有下情。」
「若是虛言搪塞,我可要惱!」
「這樣大事,我要稟明義母作主!」
「靈佷,你家三代情形我都清楚,可別撒謊!」
季靈芷即將拜認義母之事,侃侃而談,「神通一指」听畢,點頭道︰「這倒有道理!但你年輕面女敕,決無自己稟告之理,還是我親自前去拜訪她,當面去說為上!」
季靈芷微笑答道︰「你老人家現在不能去!」
「為什麼?」
「小佷剛才說過,義母疾僅是好了一半,不如稍等一段時間!」
「神通一指」無可奈何,不禁搖頭三嘆道︰「做別人師叔,義父,都有這些難處,可見為人父母更是不易。好吧!諒你日後總賴不掉,只是委屈蕙兒一時了!」
「你老人家如此熱心,看來蕙姐的佳肴美酒,並不浪費。」
「神通一指」聞言又是一陣大笑,道︰「罰你敬酒三杯,明日你我分頭去找她們……」
歡笑中,一餐已畢。季靈芷與「神通一指」挑燈夜話,暢敘當年。
從對方談話中,他獲各了不少家庭往事。但對于生母墓墳卻毫無線索可尋!兩人話語相投,直談到東方既白,方始打住。
次日——季靈芷拜辭「神通一指」,離店續行。
但見日麗風清,陽光普照,天氣頗為煦和。
他駐足略一思忖道︰蛟妹,蕙姐如曾出現「武當」,或許還在下游一帶也說不定。我既要往東海「沉魚島」,倒是順路。
于是,身形疾起,逕往東方而去。
只因沿途人煙稠密,一路訪尋,反而消耗了不少時間,季靈芷心情焦急下,便月兌離了官塘大道,專向荒野中覓路而行,竟然走到湘江之濱,一望盡是枯黃蘆葦,當中一道大江,滾滾東流不息。
此時,天已寒冬,江水較淺,水上舟船稀少,但卻有數片極大的木排,緩緩而流,看守之人,似都藏在排上小篷之內,未見人蹤。
季靈芷心中不免微帶驚訝,暗忖道︰「這並不是放木排的好季節……」但事不關己,只是心念微動一下,並不加以深究,目光掠水一掃,便準備踏波而渡。
就在他運功蓄勢的時候。
對面江岸上,三道人影也正身形剛起,靈巧一似飛燕凌波,衣帶呼呼勁嘯之聲,點水疾射。
但季靈芷身形後發先至,雙方恰在江心擦身而過!他如電飛縱間,俊目寒芒微微一瞥,已然看清對方三人,俱是年高,功力高不可測之輩!其中兩人光頭僧衣,氣度極為不凡,另一個白發蕭然,身著一襲耀眼黃衫,一望而知必是一派宗主。
季靈芷頓時心中凜然,暗忖道︰「莫非是昆侖‘黃衫老者’等人……」
而對方六道眼神閃下,也將他看得清清楚楚,三人立時面色微變,便听那黃衫人,驚噫一聲,喚道︰「來人留步!」
季靈芷身在江心,聞聲後,立刻雙足疾點,踏空飛上三丈余高。身形更極為曼妙地弧形一旋,逕落于江心一片奇大木排。對方三個身法亦屬武林罕見,竟自水面擰身反縱折回,尤以黃衫人輕功最佳,「雲龍三現」身法,凌空折腰。先後停落在同一木排之上!季靈芷一瞥三人臉色。
其中以黃衫老人最為和平,其余兩位老僧一個眼皮微低,眼神藏而不露,一個頗有憤然不平之色!此時黃衫老人首先發話道︰「請問尊駕可是季靈芷?」
他這以問代答的話,已證實了自己的身份!兩位老僧齊齊眼神暴閃。
「黃衫老者」隨即對那面帶怒色的老僧一指道︰「這位是‘少林’前輩掌門‘鐵山大師’!」
隨又介紹另一個,道︰「這位是‘峨嵋’前輩掌門‘悟禪大師’!」
季靈芷見對方三人俱是源出佛家,年高望重,也就拱手作禮道︰「幸會!幸會!三位叫住在下,有何見教?」
「黃衫老者」正色問道︰「尊駕這般打扮,可是從衡山來?」
「不錯!」
「想必已與三位道家‘真人’見過面了?」
「如此說來,‘武當’‘崆峒’兩門連遭意外之事,尊駕也必曉得!」
「已听他們三人講過!」
「可是尊駕所為?」
「在下豈是那種人物!」
「黃衫老者」與峨嵋「悟禪大師」聞言,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似乎對他的話,頗為相信。惟有少林「鐵山大師」仍是皺眉不語!季靈芷見對方不像道家三老那般誣栽,頓時心中釋然不少!「悟禪大師」接著問道︰「三真人可曾與尊駕動手。」
「他們硬是不信,在下不得不應付一下……」
「衡山三大師想必曾經解圍!」言中似不相信季靈芷能獨力月兌出三真的手下。
季靈芷何等聰明,已知對方之意,微哂答道;「三大師也曾解勸,但過招時他三位只是旁觀而已!」
說得對方三人,臉色大變…
少林「鐵山大師」似是久听不耐,突然沉聲問道︰「我少林寺也有不明人物夜來‘鐘樓’,縱火留字,你是否知情?」
季靈芷驚疑中,想道︰「又是一樁無頭案,八成也要賴在我頭上了!」
于是劍眉一鎖,反問道︰「何以見得與我定有關系?」
「很簡單,此人留下小柬!僅有三個字!」
「寫些什麼?」
「季一靈一芷!」
「你相信是本人所為嗎?」
「不能不懷疑你!」
「說出理由來听听!」
一「當夜我三人俱在嵩山,此人有此膽量,這是其一!我等聞警追出時,此人輕功奇高,竟能凌空飄然遁走,和你剛才的功力不相上下,這是其二!」
「本人不願隨便生事,我現在鄭重申明,絕非本人!請三位不必多所追問!?「但是我要試你一招!」
「黃衫老者」忙道︰「鐵山大師何必相試,季靈芷也是佛門外家子,諒來不打誆語!」
「鐵山大師」目中精光連閃幾下,道︰「黃衫老者,你可忘了當夜老衲與那人曾換一掌之事!」
季靈芷听說對方竟要相試一招,本已大為不悅,但听對方說起理由,頓時怒氣消去幾分,只是微哂道︰「老掌門犯不上吧!」
「非試不可!」
季靈芷苦笑一聲,道︰「如此你先發招好了!」
「鐵山大師」雙掌一合,蓬然巨響中,「般若神功」如平地焦雷,逕對季靈芷中宮推來!季靈芷嘴角上浮起一絲冷然笑意,左手「秘魔神掌」以七成功力,竟從正面回敬過去!季靈芷只是滑遲尺許之地!但足下巨大木排,順江緩流中,卻被這雄猛掌風震得下沉數寸,兩旁水花涌起尺許之高,連續搖晃了好幾下。
「鐵山大師」一招落敗,羞惱生怒,竟然身形箭射直出,雙掌奇快掄翻,以十二成勁道搶攻過來!季靈芷不料對方竟會再度進擊,而且功力猛不可當,憤然中,足下輕點排上徑尺樹干,橫飄三步,仍用左掌以九成真力幻出一片數不清的掌影,疾迎來掌!「悟禪大師」與「黃衫老者」一見季靈芷勁道有若地裂山崩,掌上異光暴長如輪,斷非鐵山大師所能接下,兩掌起處,峨嵋「南無勁力」,昆侖「禪影奇功」夾轟雷之音,左右涌來!季靈芷更想不到有此一著,身形立被逼得向排外歪去。
木排猛震!勁氣雷鳴!緊接著,「擦」!「擦」竹木散裂之聲,捆扎木排的竹片巨繩,立被這碎石開山的勁道,震斷數處!季靈芷正好退到排邊的第一根樹木上!那徑尺樹木又圓又滑,極難站穩,偏又被震得向外疾飄,只見季靈芷雙掌如電,向四面八方奇快無比地連發八掌,「秘魔神掌」與「聖佛神功」兩種獨步武林的勁道,分向各方疾射,頓時穩住身形,而且把木排欲散之勢止住!但——對方三條身形,更被他這掌力震得踉蹌猛退!又是一陣繩索裂聲!「黃衫老者」胸間起伏不停。
「鐵山大師」面如白紙。
「悟禪大師」嘴角旁一線鮮血蜿蜓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