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貞新娘 第二十三章
他要娶她!三天後!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柳青兒難以置信,同時也怒火填膺。
並沒有人要蘇木楠娶她,是他自己要娶,卻擺出一副想找人打架的樣子,看著兩個男人冷言相向,互不退讓,全然不把自己這個當事者放在眼里,她更是羞憤交加,沖到他們身邊大聲說︰「我還沒有答應,你們怎麼可以替我決定?難道我不該參與自己的婚事嗎?」
「安靜!」
兩個斗雞似的男人整齊劃一地猛然轉向她發出怒喝,然後不給她反擊的機會,蘇木楠大步走了出去。
「等等,你不能在說娶我後,就這樣走掉。」柳青兒在他邁出門檻前攔住他。
他望著那只擋在身前的小手,再順著它慢慢往上,與她的視線相接,她的焦慮和期待令他的下顎不由自主地抽動,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緊得令她感到疼痛。
然後他湊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說完,他甩開她的手,大步走出房間。
直到他走遠,柳青兒仍對他的那句話百思不解。
「我會娶你,但我們的婚姻只是一個陷阱,你和我將陷在那里面,毫無歡愉地付出余生!」
陷阱?為何他要那樣說?
她困惑的目光轉向身邊兩個正低聲說話的男人,當看到董浩笑得像搶到心愛的玩具的孩子時,豁然醒悟。
「浩哥哥、侯老大,難道是你倆設計了他,逼迫他娶我?」
她氣憤的聲音讓兩個男人一起看向她,董浩笑容不減地說︰「對非常之人,必以非常之法,你不必理會其他細節,只要好好跟著他,用你的智慧降服他就好。」
說完,他忙著安排車馬送蘇爺去他想去的地方。
當她再尋找侯老大時,驚訝地發現他已經失去蹤影。
唉,難道他因為自己拒絕嫁給他而生氣離開了?
她懷著幾分歉意地想,侯老大是個好人,可是卻不願以真面目示人,她如何能信任?再說,她的心里只有蘇木楠,不可能再接受其他男人的求親。
「愚蠢!自投羅網的呆子!」
離開帳房的蘇木楠憤怒地咒罵著自己,為自己完全失去控制的表現生氣,非常生氣。
他們以拙劣的手段潛入他的地盤,將他敲昏後帶來,又誘惑他親耳听到柳青兒的表白,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實實在在地落在他心上。
當听到董浩逼迫她出嫁,想到她將屬于某個男人時,他無法控制想搶走她的沖動。于是,明知道這是個陷阱,他也只能傻得跳了進去。
如今他被牢牢地困在陷阱里,再也無法翻身,為此,他很想將董浩和侯老大五馬分尸!
可是,當他將那兩個人的十八代祖宗全罵遍後,心里卻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結局似乎與他某些隱隱的願望相符。
他知道,讓他憤怒失控的原因只有一個,他不該成為被誘入陷阱里的獵物,畢竟,他擅長的角色是當獵人,而非獵物。
此後三天,柳青兒像生活在夢境中,沒有一處踏實,沒有一處清晰。
越接近迎親日的到來,她的情緒也隨之起伏,時而充滿期待和喜悅,時而充滿恐懼和不安,擔心他並非真心想娶她,而是為了在迎親的最後關頭拋棄她,給予她最徹底的羞辱和打擊,以此報復。
直到第三天清早,當蘇府喜轎隨著馬車來到時,她才悄悄松了口氣。
可是,當看到蘇木楠臉上死氣沉沉的表情時,她剛舒暢的呼吸又堵住了心口。
他雖然換了一身新衣,可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那神情絲毫不像迎親的新郎,倒像參加喪禮的祭奠者。
在被紅綢蓋頭擋住視線前,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猜測著他是不是真的將這個婚姻當成了陷阱?如果這樣,她會用事實證明他錯了。
迎親儀式簡單而熱烈,雖然新郎木然的表情令人遺憾,但善良好客的青桑坡桑農和董府護院、僕佣們還是給了柳青兒最喜慶的祝福。
由于蘇木楠帶了足夠的護衛和婢女,因此董家不需再派人護送,當蘇木楠因路途遙遠而催促起轎時,柳青兒向董浩辭行,叮囑他盡早回家,因為他的小寶寶就要出世了,隨後又與李小牧等人告別。
離別總是傷感,但她將憂慮藏在心里,坐進了馬車。
當載著柳青兒的車轎離開院子後,董浩攔住正欲登車的新郎,認真地說︰「蘇木楠,青兒今後就交給你了,好好對待她,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我會找你算帳。」
蘇木楠撇嘴。「休想威脅我,她既進了我蘇家花轎,就是入了我蘇家門,從此與你董氏再無瓜葛,至于你,董浩,得感謝老天讓我一時糊涂成全了你。」
董浩看著他傲慢地步入車內,對著他的背影大聲說︰「蘇木楠,總有一天你會感謝我,因為是我成全你!」
車輪隆隆,蘇木楠冷峻的聲音從車內傳出。「做夢去吧!」
盡避被蘇木楠拒絕,董浩還是為柳青兒準備了豐厚的嫁妝,並請了儀仗和鼓樂隊一直送到僮陽城外,因此,蘇府的迎親車隊在僮陽城造成不小的轟動。
離開僮陽二十里後,喜轎被安放在四馬大車上,不僅速度加快,也更加穩當。
然而,令柳青兒憂慮的是,從離開青桑坡後,她就沒見到蘇木楠。
中午他們在一間小鎮客棧歇腳,當婢女要替她取下蓋頭,以便于吃喝時,她拒絕了,表示要遵從習俗,由新郎掀蓋頭。
可是婢女說蘇爺不在,于是,那天她沒有吃午飯,也沒有離開喜轎。
下午的行程極快,她確定蘇木楠沒有跟來後,不斷地想起他的警告︰我們的婚姻只是一個陷阱,你和我將陷在那里面,毫無歡愉地付出余生!
顯然,他正在將這個威脅付諸行動,不想從他們的婚姻里享受快樂,也剝奪了她對此的權力,而她只能默默接受,因為是她非他不嫁;而他,是在董浩和侯老大的設計和壓力下被迫娶她。
現在,他恨她的理由又多了一個一一害他娶了「不貞」新娘。
想著未來,她心里充滿不確定感,她愛他,渴望與他終生相守,如今她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卻發現表面上雖與他親近了,其實兩顆心相距更遙遠。
深夜,疲憊的車隊終于進了武州城蘇氏玉石坊大門。
在婢女的扶持下,柳青兒在昏暗的光線中過門檻,上台階,最後坐上床榻。
長時間的車馬奔波,加上郁悶的心情,讓她覺得疲累。
「夫人,更衣安歇吧?」夜里婢女問她。
她搖搖頭,雖然已經不再指望蘇木楠會來為她掀頭蓋,但她仍不想犯忌,大家都說新郎用秤桿挑蓋頭,新婚夫婦才能天長地久,生活美滿,她不想讓自己開頭已經不順的婚姻再遇厄運,因此決心等下去。
可是,他真的把她遺忘了!夜更深重時,獨坐床上的柳青兒不得不承認這令人難堪的事實,她咽下心頭的苦澀,不去想有多少女人在新婚之夜被夫君遺忘,只專注于不遠處傳來的擊石聲。
這麼晚了還在做工,那工匠一定又累又餓,很不愉快,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生活本身就沒有多少樂趣可言,就像她,在過去二十一年的生命里,她真的有過無憂無慮的快樂嗎?
她的童年時光好像有過,卻已無法捕捉。
她的父親是家世淵博的書香門第之後,曾在京城經營布行,家有兄妹三人,她排行最末,哥哥曾與董、蘇、柴、吳四位公子是朋友,可長大後沉迷博奕,不務正業,與四位公子漸漸少了往來。
雙胞胎姐姐柳絮兒做得一手好女紅,是城里貴婦爭相討好的「妙絕裁縫」,然而,除非家里布行接下的生意,否則就算千金報酬,她也不輕易為人縫衣做鞋。
可是自從與董家定親後,爹娘就要姐姐學記帳、查貨和管理家業,訓練她將來管理大家族的能力。
那時,每次姐姐學珠算、听生意經時,都把她拉在身邊,而她對數字和應酬似乎有著天生的能力,到十四、五歲,姐姐依然痴迷于女紅,她卻能將市場上的各行各業說得頭頭是道,心算手打,毫不含糊。
于是,師傅喜歡她聰明伶俐,姐姐則感謝她急難相助,因為每逢爹娘或師傅查驗時,不忍心看到姐姐挨罵的她,常應姐姐要求調換身份,代姐應答。
後來,爹娘還準許她到櫃台上去幫忙記帳,每當她听到爹娘感嘆兒子與小女兒生錯脾性時,她知道那是爹娘對她的嘉獎,那時,是她最開心的時候。
可是沒人知道,驅使她如此好學的並非天性,而是她的木楠哥哥,從很小的時候起,她就發誓要像他一樣,算盤打得比帳房先生快,字寫得比私塾先生好。
往事如一道道浮扁掠影躍至眼前,那真是段快樂的時光,白天她可以去店鋪幫忙,可以跟姐姐同習,晚上則跑去清竹溪與蘇木楠相會……
外面傳來腳步聲,好像是婢女的,但沒有期待的她並不在意來者是誰,反正蘇木楠不會回來,她也無意躺下,又何必在意誰會進來。
「下去吧!這里不需要你。」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她一陣心跳。
蘇木楠回來了!在她放棄等待他的時候,他回來了。
她挺直身軀等待,可是,他為什麼不進來呢?
她不知道,他已經站在門口看了她很久,如果不是婢女想進來看她,導致他出聲的話,他還會繼續這樣沉默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