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師對招 第八章
「譚大哥,我們同睡不合禮數。」她輕推他的胳膊。
可他反而將她擁得更緊,甚至玩世不恭地說︰「我是講究禮數的人嗎?」
他熱熱的呼吸拂過她的面頰,讓她心跳如鼓,可他的語調不再讓她反感。她驚奇的發現,她對他的一切看法和感覺都改變了。此刻他依然是初識時那個貌似油嘴滑舌,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兒,可是她知道在他諧戲的外表下還有另一個真實的他,而她已經一步一步地深入其中了。她渴望走得更近更深,渴望了解他的全部。
她輕輕側頭,看著閉眼沉睡的他,心里的渴望在增加,她貼近他,用呼吸與他交流,用眼楮掃過他俊挺的五官,然後,倦意襲來,她依偎著他沉入了夢鄉。
知道她睡熟了,譚步平張開眼楮,將唇貼在她的眉心處,輕輕一吻,拉過被子將他倆蓋上,這才放任自己被睡意卷走。
這一覺他們果真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次日清晨,林紫萱悠悠醒來,發現自己正緊緊靠在他的懷里,而屋外的晨光已經透過窗戶照進了屋內,她趕緊起身,卻被譚步平的胳膊壓住。
想起她入睡前他也正是這個姿勢,她啞然失笑。真是累壞了,他們居然保持一個姿勢睡了十幾個時辰。
她真不想離開溫暖的被窩和溫暖的他,可是她必須起來。
她輕輕撥開他的手,可他咕噥著又將她壓回來。
知道他醒了,她開口道︰「別鬧,快放開,我得出去一下。」
「不要去,好不容易才討來一夜清靜,為何不享受個夠?」
「我要去茅廁,這可由不得人。」她用手推他,顧不上羞窘。
「不要去。」他還是不放手。「我都能忍,你為何不能?」
這話可讓林紫萱哭笑不得了。「你真是個怪人,這也能忍嗎?」
這話讓他睜開了眼楮,笑嘻嘻地說︰「娘子總算說對一件事了,為夫我就是個怪人,知道我為何拒絕考功名嗎?」
「不是為了守孝嗎?」對他的事林紫萱都感興趣,不由得忽略了他的戲言,也忘了要去茅廁的事。
「不是!我爹過世前,我就不願進考場。」他搖搖頭。
「那是為什麼?」她豎起耳朵听,可他卻閉上了眼楮,一副懶得開口的模樣。
「你倒是說呀!」她用手肘頂了他一下,正頂在他肚子上。
「哎喲,入茅廁前那里是不能踫的。」他小心地退離她,轉身坐起來,靠在床頭悠閑自在地說︰「你知道考功名圖的是什麼嗎?」
「那誰不知?當然是當官做大事羅!」
「沒錯,當官做大事。」他點點頭。「可是我不想做官,因此不願考功名。」
「那是為何?讀書人不都想博功名嗎?」
「沒錯。」他輕擊膝蓋。「當官做大事。可是官兒越大,事情越多,日日聞雞起舞,望星而息,還得穿朝服,戴冠帽,頂龍巾,腰扎束革,足蹬皮履,而我有三不可,于是乎,官兒是我這輩子最听不得的東西,要我做官兒,還不如讓我做乞丐來得痛快。」
听他這番話,林紫萱驚訝地問︰「三不可是什麼?」
「我可從來不告訴女人,今天就破例告訴你吧!」他大度地掰著手指。「一,清晨不可早起;二,衣服不可緊身;三,雙足不可適履。」
見他簡略說完就閉上了嘴,林紫萱先是一陣茫然,隨後搗著嘴笑了起來,直笑得前仰後合,淚花迸發。
譚步平看她笑得那麼愉快,也咧開嘴笑了,抓過她來抱了抱,拍拍她的肩。「不錯,聰明女人我喜歡。」
說著他從她身上翻過,坐在床沿探腳找鞋,可撈了半天也找不到,光線又不足以看清床下,于是回頭問笑得不亦樂乎的女人。「我說娘子,我的鞋呢?」
「噢,你真是荒誕公子,不求功名竟全是為了這等雞毛蒜皮、上不得門面的小事。」因為好笑,她忘了羞澀,掀開被子從他身邊下了床,一伸手就把他的鞋拿在手里了,接著說︰「可是你這樣的怪癖,讓做官的听了,不是難堪嗎?」
「喔,你果真是我譚步平的女人,不然怎能一下子就說到關鍵處呢?」他伸出腳給她。「穿上。」
林紫萱沒異議地蹲下替他穿鞋,他繼續解釋道︰「讓他們難堪,我才高興,否則一當了官,好像就不是人了,我討厭虛偽的官場。」
听到他的話,林紫萱明白了他對官場的厭惡。幫他穿上衣服時又問︰「那麼衣不可緊身就是指不能穿官服了,對嗎?」
敗滿意她悉心的照顧,他回答道︰「正是!你想想看,穿上官服束帶,脊背癢了,胳膊癢了怎麼辦?當官不是上堂就是早朝,誰都不能在大堂之上撓耳搔腮,失了官場尊嚴,因此我干嘛要找那不自在?」
「那第三個不可呢?說的是腳不能穿官制皮履,對吧?」
「不對。」他的眼里閃著諧戲的光芒。「你早知道我這雙腳喜歡放在除地面以外的其他地方,當官不是正襟危坐,就是肅然挺立,我能忍受嗎?」
想起自己曾多次對他蹺起的腳表示厭惡,林紫萱笑了。
「不要笑。」他用手指壓著她的嘴。「我知道你還不了解我,不過慢慢來吧,我們會一天比一天了解彼此。現在,我們走吧!」
「走?」林紫萱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要帶她去哪里。
「茅廁啊!」他丟給她一個「你這傻瓜」的眼神,往門口走去。
林紫萱跟著他,心里回想著今天兩人的交談,這應該算是他們最坦誠,範圍也最廣的一次交談,盡避他說她不了解他,但她覺得自己已經很了解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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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芮家上下人人開心,因為芮公子自從招魂醒來後,已經能吃能喝了,這讓芮老爺一家對年輕俊秀的「隋公子」滿懷感激之情,本有心多留他夫婦住幾日,可譚步平稱有事得到銅陵去,于是第二天午飯後即乘芮府馬車離開了靈芝鎮。
車夫按照芮老爺的要求將他們送到了銅陵。
與車夫道別後,他們沒有進城,怕又遇到吳德良的爪牙。銅陵縣令胡大人是個公正有學問的好官,譚步平認識他多年,但他不想給胡大人帶來麻煩,因此他帶著林紫萱沿江找船。可是今天的江邊很奇怪,一向熱鬧的渡口寂靜異常。
「譚大哥,這條江水那麼寬,水流又急,為何連艘渡船都沒有呢?」林紫萱納悶地問只是沿河行走,沉默不語的譚步平。
「是啊,我也正納悶呢!」他四處看看,指著前面的山坡。「我們到那里去看看吧!登高望遠,也許能發現些什麼。」
兩人說著正要往那里去,就看到遠處那片河灘上出現一隊官兵,一看那服裝,他們都明白踫到誰了。
「快,山坡上也許能躲一躲。」林紫萱一把抓住他。
可是那些人顯然也看到他們了,因為他們的腳步突然加快,還能听到順風傳來的「站住」之類的叫喊聲。
他們奮力往山坡上跑,可不幸的是,當上了坡後才發現,這里是個光禿禿的小石坡,上面除了幾塊巨石和一棵向江面垂下的老樹外,什麼都沒有。
最糟糕的是,這里沒有其他出路,只有一條大江擋在前方。
想往回跑,可身後的追逐聲提醒了他們,那是死路一條。
「我們必須過河。」譚步平看看寬闊的江面,再看看身後的追兵,問她。「我想你應該會游水吧?」
「會,可是這里江面開闊,你行嗎?」看著混濁湍急的水流和他削瘦的身材,林紫萱擔心地問。
「我沒事,快將鞋子月兌下。」他皺著眉頭,看看她寬大的褶裙,這將是一大危險障礙。他蹲一把撩起她的裙子,將寬大的裙裾拉高到她的腰部。
「你干嘛?」林紫萱被他拉扯得搖蔽,震驚地看著他將自己厚重的長裙拉起,露出穿著單褲的腿。
「幫你減輕負擔!扶著我,站好。」
林紫萱趕緊抓著他的肩頭穩住腳跟,擔憂地問︰「這樣行嗎?」
「不管行不行,我們都只有這個選擇,不是嗎?」他將所有布料檸在一起塞進她的腰帶後,站起身月兌掉自己的鞋插在腰間。
這時,山坡下傳來了清晰的喊叫聲。
「譚步平,那里是絕路,你們跑不了的,只要留下小妞,你可以安全離去。」
「得到她,你們真會讓我走嗎?」眼看追兵逼近,譚步平用了緩兵之計。
「自然是真的!吳老爺一向敬重公子,絕對不會為難公子。」這次提出保證的人是吳能,看來他追趕人犯的功夫也不賴。
「那你們站住,不許再追,容我想一想。」
追兵果真不再追,他趕緊對林紫萱說︰「抓著樹枝慢慢滑下去,不能跳。」
「我明白。」林紫萱看看下面那段斜坡,按照他的話抓住探出石坡的樹枝蕩了下去,由于她自幼在田里山地干活,對這樣的動作並不算陌生,因此當她落地時,會順勢滾動,安全地落在一蓬水草中。
「做得好,姑娘。」看她輕盈落地後,山坡上的譚步平忍不住贊嘆。
「怎麼樣?譚公子,想好了嗎?」
那群聒噪的烏鴉再次亂叫,他心煩地對著山坡大吼。「去你的,我譚步平可不是會出賣老婆的膽小表。」
梆完,他不由分說地抓著樹枝,像林紫萱那樣蕩了幾下就放開了手。
可他雖然聰明,但缺乏林紫萱那樣靈活的身手,因此當他落地時並沒有順著身體的慣性和坡度滾動,而是想靠自己的力量站穩,結果不僅沒能站穩,還腳踝一陣劇痛,他失去控制地滾下滿是沙礫雜草的山坡。
「譚大哥。」林紫萱一見他摔倒,急忙想拉他,可卻被他撞得雙雙落入江中。
冰冷的江水使得譚步平腳上的劇痛消失了,他連忙抓住與自己纏在一起的林紫萱,關切地問︰「你沒被我撞傷吧?」
「沒有。」林紫萱踩著水,一手抓著他,一手擦著臉上的水,立刻反問他。「你呢?我看見你跌倒,有沒有摔傷。」
「我還好,只是腳好像不對勁,應該沒事。」他跟著她奮力往江對面游去。
「譚步平,你這個笨小子,竟敢跟縣太爺作對,如果有本事游過江去,下次見面時別怪我手下無情。」身後的山坡上傳來劉琨咬牙切齒的痛罵。
譚步平回頭對他吐了一口水,大聲回罵道︰「沒用的狗腿子,去跟你的主子傳個信吧,警告他如果敢對林奔用刑或讓他受苦,那你們都等著進朝廷大獄吧!」
憤怒的吼叫再次響起,但都被一個又一個巨浪掩蓋。
「別大聲說話了,保持體力。」林紫萱對他說,話剛完,一個巨浪打來,將他們沖散了。他再也顧不上山坡上的惡人,忙著往浪花處游去。
「紫萱。」他焦急地連喊數聲。
「我在這兒。」前方傳來她的聲音,他趕緊往她游去,可一個漩渦席卷了他,將他往相反的方向帶,而他的一只腳使不上勁,當他踢水、踩水時,那只腳及整條腿部在痛.他的身體失去了平衡,那漩渦彷佛一只巨人的手拖著他往下沉。
「紫萱,我看不見你……」他有點驚慌了,他的水性本來就一般,在跳下山坡時腳又受了傷,因此沒法用力,這種無力感讓他恐慌。
「別緊張,我來啦!」生活在水邊,水性極佳的林紫萱發現他在下沉,立刻想到他也許遇到了漩渦或是被水底雜草絆住了腳,于是用力向他游來。
「來,抓著我的手。」她向他伸出手。
「我抓住了。」他用力抓著她冰冷的手。
「放松身體,不然我倆都會沉下去。」她大聲提醒他。
「我不是小阿子,知道該怎麼游水。」自尊受傷的他不滿地嘀咕,一口江水灌入口中,他猛地往下沉,腳下彷佛有東西纏著,他怎麼用力都浮不起來。
就在這時,他發現緊抓著他的手不在了,不禁一慌,以為她生氣丟開了他。
可就在他覺得自己無法自救,胸部再得不到換氣就要炸裂時,一雙手抓住了他的腿,接著一股力量推著他離開了漩渦,他的頭隨即露出了水面。
他急促地喘了幾口氣,想尋找幫助他的林紫萱,卻听到她的聲音。
「譚大哥,抓住這個。」
一截斷木伸到眼前,他本能地抓住它。
「抱緊它,我去清理你的腳下,那里還有水草。」
說著,她又一頭栽進水里,接著他再次感覺到她靈巧的手在他腳邊忙碌,因為有了浮木的支撐,他即便雙腳被困也不礙事。
等他的呼吸恢復正常,胸口不再那麼痛時,林紫萱也冒出了水面。
譚步平立刻將斷木遞給她。「快抓著這個歇會兒。」
林紫萱吐出嘴里的水,沒有抓住斷木,只是平靜地對他說︰「絆住你腳的水草都除去了。」
「我的腳是不是受傷了,怎麼踢不動水?」他不說痛,怕讓她驚慌。
她看看他,再看看望不到邊的對岸,不想告訴他他的腳扭傷得很嚴重。「沒事的,只是有點小傷,你暫時不要用你的左腳,剩下的路就讓我帶你過去吧!」
譚步平不語,知道她不說實話是怕他緊張。
于是兩人沉默地往對岸游去。
快到江心時,水流更快,江水更深,漩渦也伴隨著暗礁不時出現,消耗了他們大量的精力,記不起灌了多少口江水,他們終于來到一塊凸起的礁石邊。
兩人抓著石頭休息。
「紫萱,要不你先上岸去,我慢慢游。」譚步平不忍心看著她被自己拖累,尤其當發現離岸邊還有很遠的距離時,他對自己的體力感到懷疑。
「不行,我不會離開你。」林紫萱堅決地說。
「可是我的胳膊已經夾不住木頭,腳也痛得沒有感覺了。你先上岸,再找人來拉我吧!」他靠在礁石上喘著氣,腳踫到了石頭,疼得鑽心。
林紫萱握著他的手,彷佛能感覺到他的疼痛和沮喪。
「不可以,難道你忘記了,我是菟絲花,你是女蘿草?」她放開了他。
「你要干嘛?」看到她正深吸口氣,要潛入水下,他詫異地問。
「不干嘛。」她對他眨眨眼楮,沒入了水中,江面上掀起道道漣漪。
正當他想不通她潛下江水要干什麼時,「咕嚕」一聲,她冒出了江面,手里拿著一團織物,細看之後,譚步平認出那是她的裙子。
「你干嘛?」
「減少阻力,還有這個。」她舉起另一只手,那里是條腰帶,隨後,她用腰帶將斷木綁在他的腋下,這樣他即便雙手無力,也有木頭托著不會沉入水底。
然後她再將自己的裙子扎在身上,抓起他的手,對他快樂地一笑。「好了,現在我們都輕松了,我不會放開你的手,你也不能丟下我,我們一起上岸去。」
她明亮的笑顏和飛揚的唇角讓譚步平沮喪的心注入了新的活力,他看著她自信地撥著水,拉著他往江心游去,盡避他的腿十分沉重,但他仍用力配合著她移動。
然而,就在他們看到岸邊時,水流更急,風大浪涌,就在兩人都感到精疲力竭時,江面上出現了一艘小船。
最先發現船的林紫萱一驚︰難道是追兵追來?這可不是好時機。
「紫萱——」當船上傳來熟悉的呼喚聲時,她高興得想大哭。
「大鵬,我們在這里。」她拍打水花大聲回應他,林大鵬撐著船過來了。
「紫萱,你可把我急死了。」他從船上伸出手來想拉她。
但林紫萱把譚步平推向他。「先幫我把他拉上去,小心點,他的腳受傷了。」
「不,你先上去。」譚步平要她先上船。
但林大鵬仍立刻轉向譚步平,在林紫萱的幫助下把他拉上了船,隨後林紫萱也上了船。
「大鵬,你來得真巧,我們都快沒勁了。」林紫萱不顧自己濕漉漉的樣子,忙著照顧譚步平,先解開腰帶取下斷木,再查看他腳上的傷,一邊跟林大鵬說話。
「我昨天到城里找你,薛東家告訴我你與譚公子被迫殺的事,我就去找劉琨那伙人,一路跟著他們來到了這里,發現你們跳江後,我偷了這條船來尋你。」
「那劉琨沒發現你嗎?」
「沒有,他們不認識我,這會兒正忙著去向吳胖子報信呢!」
「你不要管我,穿上裙子。」就在他們說得高興時,譚步平突然發出了一聲帶著怒氣的低吼。林紫萱詫異地看著他,站在船頭撐船說話的林大鵬也很驚訝,于是不滿地說︰「譚公子,紫萱是關心你,你怎麼可以那樣吼她?」
譚步平不理睬他,只是瞪著林紫萱。「穿上裙子,看看你這身穿著像什麼?」
林紫萱低頭,看到本來就顯得緊的衣褲濕透後貼在身上,確實很不像話,不由得臉色羞紅地抱住自己的身子,恨自己沒有選擇。
本想解釋,可抬頭卻看到他生氣的目光,她忽然覺得好冷。
見他這樣對待紫萱,林大鵬很憤怒。「有什麼不像話的?她那樣的穿著我可見多了,干農活的女人能穿裙子大褂嗎?再說江水中穿裙子會更費力。」
沒想到他的話更加激怒了譚步平,他本來就是氣他一直盯著林紫萱看,他還偏要哪壺不開提哪壺。于是他怒吼道︰「你給我閉嘴.我管我的女人關你什麼事?」
「你的女人?!」林大鵬看著抱膝蹲在譚步平身邊的林紫萱。「他是什麼意思?」
林紫萱不看他們,低著頭說︰「那是為了上京方便假扮的。」
林大鵬剛松口氣,那邊的男人陰郁地說︰「我可不認為是假扮的。」
林紫萱聞聲猛抬頭,心兒猛烈地跳動,情不自禁地重復了林大鵬的話。「你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我們不是假扮的,從現在起不是了。」譚步平毫不含糊地回答她。他的眼楮熾熱多情地盯著她,就在林大鵬出現,將毫不掩飾的愛意宣泄在林紫萱身上時,他才發現,他無法容忍任何男人用愛慕的、佔有的目光望著她,因為她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
「譚大哥……」林紫萱既高興又害羞地看著他,無法將心中的感覺說出來,她希望自己听到的和她想要的一致。跟隨他奔跑的這幾天,經過昨晚的同床共枕,今早的傾心相談,她已經將他視為自己最重要的人,剛才在江中共同面對危難時,她感覺到他們彼此相屬的命運,此刻她恍然大悟,他突然對她發脾氣,原來不是生她的氣,而是在吃林大鵬的醋。
喔,這個傻哥哥!
她的嘴角露出會意的笑容,譚步平知道聰明的她已經明白,不需要他再多說什麼,立刻指指腳。「我痛死了,你只會像個傻瓜一樣看著我。」
「你死不了,因為我不會讓你死。」他的抱怨換來林紫萱的輕笑。
見他們深情相望,林大鵬氣惱地喊叫︰「紫萱,你嫁給我,我爹會同意的。」
「不,不管你爹是否同意,她都不會嫁給你,因為她是我的。」
「紫萱?」林大鵬高聲喊她,可是她的眼里只有眼前半躺在船上的男人。
「你真的要我?」她靠近他。
「是的,我要你。」譚步平撥去她頭發上的水草,然後將她攬入壞中,深吸了口氣。即使全身濕透,疲累不堪,她依舊是激勵他的動力,是帶給他快樂的泉源。回想不久前的江中歷險,他相信如果沒有她的勇敢和聰明,他絕對無法逃過今天的難關。
「紫萱,你瘋了。」林大鵬扔下船篙走過來抓住她,想將她拉離譚步平。
可是林紫萱不想離開,她緊靠著譚步平回頭對他笑道︰「是的,我瘋了,因為他要我,我也要他。」
「你與他不配,他只是想玩弄你。」見拉不開她,林大鵬氣急敗壞地說。
譚步平緊緊樓著林紫萱,對林大鵬說︰「我沒必要對你保證什麼,但我要告訴你,你錯了,我會明媒正娶地娶紫萱為妻,誰也阻止不了。」
「可你是見多識廣,有才有財的譚公子啊!」林大鵬仍不相信他的誠意。
「我更是個男人。」他看看懷里的林紫萱,補充道︰「一個愛著她的男人。」
「譚大哥,你愛我?」林紫萱的心因為突然降臨的愛情而顫栗。
譚步平凝現著她,眼中流露的深情讓林紫萱迷醉。「你不相信?」
「不是,我相信,因為我也愛你。」林紫萱的雙腮如同染了丹寇,紅得嬌艷,美得動人,而她的眼楮迷蒙如霧。
譚步平相信如果不是他們身邊還有旁觀者,如果不是他腳上的傷,他會當場與她拜天地,結為夫妻。可是此時,他只能用力抱緊她。
她伸出胳膊回抱著他,將燦如朝霞的臉龐深藏在他的胸前,濕透的衣服不再冰冷,在溫暖的陽光下,在熾熱的情愛中,他們溫暖著彼此。
「瘋了,你倆都瘋了。」林大鵬咒罵著回到船頭,抓起船篙用力撐船。
譚步平對忿忿不平的他說︰「林大鵬,謝謝你對紫萱多年的照顧,如果你願意與兩個瘋子做朋友,我會很高興。」
「她本該是我的。」林大鵬奮力插下一篙,轉頭看到林紫萱正從譚步平懷里抬起頭來看著他,而她嬌羞的笑容充滿幸福與快樂時,他才知道自己從來就沒有得到過她,不由得泄氣地說︰「只要你真心對她好,我自然樂意做你們的朋友。」
「那就好。」譚步平開心地說︰「為了早日救出我的老丈人,朋友,幫個忙,送我們到鋼陵縣衙吧!」
銅陵縣城就位于江邊,因此撐船沿江而行,不過數個時辰就到了。
「看,有官兵守著渡口。」林大鵬緊張地指著前方,林紫萱立刻擔憂地看看譚步平,此刻他無論如何是跑不動了。
譚步平倒不太緊張,既然決定去銅陵縣衙,他就一定要得到胡縣令的幫忙,否則以他此刻的狀態,是逃不掉吳胖子的追擊的。
林紫萱已經穿上裙子,經過江風吹、日頭曬,他們的衣服都干了,她替譚步平穿上鞋,受傷的腳因為腫脹而無法穿鞋,她只好將鞋子輕輕綁在他的腳上,再為他拉好衣衫。
「船只靠岸,沿江禁渡。」江邊傳來官兵的吶喊。
譚步平立刻回應道︰「請通報銅陵縣令胡大人,青陽譚步平來訪。」
林大鵬熟練地將船撐入渡口,慢慢靠了岸。
因為听說是縣太爺的客人,岸邊的官兵對他們都很客氣。
但上岸的只是譚步平和林紫萱,失意的林大鵬執意要回去。
「大鵬,你不理我了嗎?」對他的淒然離去,林紫萱有點難過。
他勉力對她笑笑,看了眼被人攙扶上車的譚步平,他神情落寞地說︰「我當然會理你,等他對你不好時,你要記得來找我。」
看著他撐船離去,林紫萱暗自嘆了口氣。感情是要有緣分的,她與林大鵬注定無緣無分,可是與譚步平則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否則她不會來找他,不會在第一次見面就對他有那些復雜又鮮明的感覺。
「紫萱,快來。」
譚步平的聲音傳來,地拋開所有的思緒向他跑去。
可是,馬車並沒有送他們去見縣令,而是將他們直接帶去縣衙的官驛,直到夜晚,縣令胡大人也沒出現過。
「譚大哥,為何胡縣令不見我們呢?」官驛內,林紫萱坐立不安地問神態安詳的譚步平。
「他招待我們吃喝,給我們房間歇息,還讓郎中來治我的腳,這樣不好嗎?」
看到他坐在桌前研墨,身前展開了紙,林紫萱走到桌前問他。「你要干嘛?」
「寫訟狀。」
「是給我的嗎?」
「給我們。」他親昵地捏捏她的鼻子,安慰道︰「別急,他會見我們的。」
林紫萱喜歡他將她的事看做是他們共同的事,也喜歡他的踫觸,于是緊挨著他坐下。「你寫吧,我要看你寫。」
譚步平笑笑,執筆疾書,臉上的笑容漸漸被憤慨取代,林紫萱痴迷地看著他行筆如神,愛極了他此刻那沉穩俊逸的神情。她不敢相信這樣有才華、有姿容的男人會屬于自己,不敢相信上天給了她這樣大的恩賜,讓她獲得這個男人的愛。
他說他愛她,可是天知道,她有多麼愛他。一想到能終身陪伴著他、照顧他,她就滿心歡喜,她確信她就是注定要纏著他過一生的菟絲花。
當察覺有雙熾熱的眼楮正注視著自己時,她從濃濃愛意中醒來。「寫好啦?」
「早寫好了。」他拉過她抱在腿上。「告訴我你剛才看著我在想什麼?」
他的嘴摩擦著她的面頰,讓她一陣心慌,她羞怯地摟著他,將臉藏在他懷里,無論怎樣都不好意思告訴他自己剛才正在想的東西。
知道她害羞,譚步平沒有勉強她,只是抱緊她,反正他已經知道懷里的小女人愛他,這就夠了,他們有一生一世的時間,他早晚會讓她說出所有對他的感情,而他也會告訴她自己對她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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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飯後,門差來傳信,說胡大人遣來轎子,接兩位去縣衙相聚。
銅陵縣衙內院,相識多年的賓主終于相聚,可卻沒有寒暄與問候,原因無他,只因席上還坐著陰險可怖的青陽縣主簿吳能和凶神惡煞的縣尉劉琨。
「譚公子,青陽縣令發出告文,要本縣協助拘捕抗稅拒租的林家姑娘,昨夜池州府還發來行文要本縣封江停渡,助青陽縣拘捕逃犯,你可知此事?」
疏眉短須,神態平和的銅陵縣令胡大人字正腔圓地詢問坐在案邊的譚步平。
譚步平淡笑,身子往後靠在椅子上,懶懶地回答。「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