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媚紅顏 第一章
晉朝時代,蜀地富紳華雲公譚杪為了促進當地絲織刺繡業的發展,興建了「華雲坊」,此後事業代代相傳,更形壯大。數百年來因生產制造素有「蜀中之寶」稱譽的蜀繡、蜀錦而富甲一方、名揚天下。甚至由最初的「華雲坊」逐步發展為今日規模龐大的「華雲城」。
可惜譚氏一族事業發達、財源滾滾,卻香火不濟、人丁稀少,實乃譚氏歷代城主的一大憾事。
十年前,上一任城主急病猝逝,留下龐大的家業和獨子譚辰翮。當時,附近不知有多少打算欺孤的同行摩拳擦掌,夢想瓜分華雲城這塊肥美大餅。然而精明的城主早有預見,在一息尚存之際將產業的一半交給兒子,另一半則委托寡居娘家、同樣精明強悍的姑媽王大姑監管,並且囑咐等兒子娶妻自立後方可將其歸還。
當時未臻弱冠的譚辰翮,接掌家業毫不含糊,與人周旋強硬果斷。十年來,不但斷了那些圖謀不軌的同業賊心,還讓華雲城的織、染、繡坊規模遠勝往日,產品更是打出名號,其生產的蜀繡蜀錦成為朝廷每年指定的貢品。
近年來他急于收回爹去世前托交給姑婆的譚氏蠶桑絲織坊,雄心勃勃地計畫著將華雲城建立成一個集栽桑養蠶、煮繭繅絲、織染刺繡于一體的完整絲綢生產地。
然而,固執又剛愎自用的老太太卻以佷孫不婚無後為由,拒絕將譚氏產業交還給他,于是多年來他們兩人之間一直打著一場不見煙硝的戰爭。
巴蜀一帶土質肥沃,適于桑蠶生長。眉山時令性的蠶市是由華雲城主辦的一種以蠶具交易為主的集市。每逢春夏,半旬一次。集市當日,附近各地乃至更遠地區的蠶農蠶商們都會集中到此進行交易。華雲城內人山人海,喊價競標的聲音此起彼伏,十分熱鬧。
這樣的集市也為平日居住在三鄉八里,互不往來的青年男女們提供了相識的機會,使繁忙的集市更增添了令人期待又喜慶的氣氛。
蠶市之日,譚辰翮早早離城出外視察桑林。一來他想趁桑農趕集的空檔查看桑葉的生長情況,二來也為了躲避那些因得知他要選妻而刻意奉承迎合的人們糾纏。
等他將整個桑地巡了一遍後,日頭已過了晌午,他嘆了口氣往城里走去。無論如何他得振作起來,等會兒還得與老太婆斗智呢!
「好姑娘,快起來,若著涼了怎麼辦?」突然,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左前方的山壁下傳來。
「不會的,太陽將石頭烤得暖暖的,這水一點都不涼呢……」另一個柔柔的,透著輕松和滿足的聲音更加吸引了譚辰翮。
他不由自主地往聲音處走去,當輕輕撥開擋在眼前的茅草時,他呆住了。
對面山崖下有塊巨石,一股細小但是落差極大的瀑布沿山壁流下,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個兩尺見方的泉眼,那泉眼就像天然澡盆般地瓖嵌在巨石上。
此刻,一個赤果的女孩正披散著長發從泉眼里站起來,走進旁邊那個中年婦女撐開等著的長衫里。
盡避長衫很快遮掩了她美好的嬌軀,但譚辰翮依然看得分明。陽光下,嬌小水靈,柔女敕細致的女孩如同一尊精美的象牙玉器,烏黑的秀發與白皙的肌膚形成絕妙對比。
可惜當她揚起頭,將一頭長長的烏絲甩到身後讓中年婦女替她梳理時,譚辰翮看到她的右頰至眼角處有一塊明顯的黑色斑塊,破壞了那張近乎完美的臉蛋!
譚辰翮惋惜地看著她,好似遺憾一匹極品錦緞有了瑕疵。
由于頭發太長,女孩不得不時而仰頭,時而俯首,轉動著腰身配合中年女子梳頭的動作,也令譚辰翮得以盡情欣賞她美妙的體態。
而她舉手投足間的那種柔媚和嬌俏,令他這個見多了美女的老手都不免意亂情迷。
注視著那嫵媚動人的軀體,他的目光逐漸變得火熱。
「宋娘,我們快回去吧,不然等會兒巧巧夫人又要罵人了。」女孩說。
「別著急,今天集市放假,她不會注意到我們的。而且從-答應教她們新繡法後,她對我們已經不那麼凶了。」中年婦女說著,動作利索地將那束長發綰成髻,用簪子、發釵一一簪上,再將前額的一綹散發垂在她的面頰上,擋住那塊黑斑。
也許是譚辰翮的目光太過銳利,女孩突然似有所感地抬頭往山壁看來,與譚辰翮的視線不期而遇,原來尚有一絲笑意的臉上霎時布滿驚懼。
譚辰翮也不回避,依然目光如炬地注視著她。
女孩更加驚慌。「宋娘!那里有個人!」她低頭拉拉正在收拾東西的宋娘。
「哪里有人?剛才我們都仔細檢查過的,這里根本沒有路怎麼會有人呢?」宋娘順著小姐的手指四處看去︰陡峭的山壁上,並無人影。
「別怕,-恐怕是看錯了。」宋娘安撫著鳳兒。
鳳兒回頭再看,剛才那個男人站立的地方果真只見白雲悠悠,茅草輕曳……但她肯定自己沒有看錯,那里真的有個人!
「不,剛才那里真的有個男人,我看到他了……」
自從逃難途中在長江邊與姊妹們走散後,鳳兒一直跟宋娘過著流浪的生活,半年多來艱辛備嘗。直到一個月前輾轉來到眉山郡,憑借一手絕佳的刺繡活兒被「華雲繡坊」的主事巧巧夫人相中,留了下來,這才有了穩定的生活。
雖然周圍都是女子,但女人好妒,小心謹慎的宋娘為了保護她,一直堅持用鍋底灰抹黑她的臉。
一身粗鄙簡陋的衣服掩去鳳兒曼妙的身材,丑陋的黑跡藏住了她絕世的美艷,沉默緘口鎖住了她動人的嗓音,正是這樣的偽裝讓嫉妒成性的巧巧放松了警覺,也讓鳳兒平靜地過著不再提心吊膽的日子。
由于今天是蠶市,繡坊依慣例放假半日,從未出過城的她們來到城邊的山上,原想找一間廟宇進香拜佛,可是廟沒找到,卻發現了這個泉眼。
溫暖清澈的泉水令鳳兒心動不已,看看恍若天屏的石壁,認定今天這樣的熱鬧集市必定不會有人來這幽靜的密林,于是不顧宋娘的反對,洗了個舒服的溫泉澡。不料卻發現有個男人在偷窺,她怎麼能不怕?
鳳兒肯定的語氣和驚惶的神態令宋娘也緊張起來了。要是真的有個男人暗中跟著她們,還看到了鳳兒洗澡,那就糟了。
于是她拉著鳳兒滑下大石頭。「走吧,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里吧!」
兩人沿著山道匆匆地走了。
等她們的背影消失在樹林里後,譚辰翮才從山壁後閃出身來,躍上那塊巨石,若有所思地巡視著四周依然濕淋淋的泉眼。
「宋娘?」女孩管那個女人叫宋娘,還提到了巧巧夫人和新繡法,這麼說那女孩應該是「華雲繡坊」的繡娘-?
他想起幾天前巧兒曾得意地告訴他,繡坊已經可以制出復針套繡的精品,因為她找到了這方面的人才。
是這個有著魔鬼身材卻丑陋膽小的女孩嗎?帶著少有的好奇心,譚辰翮決定回去後要跟巧兒察明一下。
一邊想著,他悠閑的沿著鳳兒與宋娘離去的山路走去。
傍晚,鳳兒隨著其他繡娘來到譚氏宗祠,這里是華雲城主舉行重大節慶活動和婚宴大典的地方。
因為王大姑規定參加的人必須是適齡未婚女,所以宋娘沒有來。鳳兒打心底不願意來,可是巧巧夫人不允,她正是要拿鳳兒這樣的「丑女」充數,又怎會放過她呢?
幸好後來得知這是城主的選妻暨訂親大典,她的心才稍稍安定。就她目前這個樣子,別說是名聲顯赫、風流倜儻的譚辰翮,就是一般男子見了也會躲避三尺的,因此她不用擔心會被看中。
雖然一再為自己壯膽,但進了宗祠看見那麼多陌生人,鳳兒心里還是很慌亂,她悄悄地躲在廊柱旁,靜靜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看得出來,來到這里的女人都是精心裝扮過的。看著打扮得美艷嬌媚的女人們彼此討好奉承又極力表現時,她不由厭倦起來。
對于城主譚辰翮,她實在沒什麼好印象。和繡坊的女人們一起工作,她早听說了很多關于城主的事,譬如︰他是個很霸道的人、從不信任人,也從來沒有朋友,行事總是獨往獨來-而且他還是個英俊冷酷的風流種、他有很多女人,就連掌握繡娘們生殺大權的巧巧夫人也是他的女人。而最令人不齒的是,他竟在大婚之夜扔下新娘去嫖妓;當他的妻子因難產死去時,他還在與其他女人鬼混……
噢,多麼可怕的男人!但願自己永遠不要踫上他!每次听到這些時,鳳兒都默默地祈禱。
同時她也知道,盡避這男人是如此冷酷邪惡,仰慕他的女子仍比比皆是。然而生性好妒,眥睚必報的巧巧夫人心狠手辣,華雲城內外對譚辰翮有意思的千金貴婦們都很怕她,再怎麼春心蕩漾的女人都不敢冒生命危險公開與城主調情。
而繡坊的繡娘如果誰長得有幾分姿色,或被前來巡視的城主多看了幾眼,事後必定遭殃,就算不被立即趕走,之後的生活也苦不堪言,動輒遭受她的辱罵打掐。
鳳兒膽寒的想起這一個月來,在繡坊看到和听到她如何懲罰那些犯錯的繡娘,不禁告訴自己,得盡量遠離那個美麗又惡毒的巧巧夫人。
「看,城主來了!」幾個濃妝艷抹的女子在她面前興奮地叫著。
對城主來否鳳兒毫不關心,只是她們的吵鬧聲令她的頭好疼,她好想離開,可是她知道時辰還早,一時半刻走不了。于是她再往柱子後挪了挪。
勉強忍住扒欠,她悄悄閉上眼,讓濃密的睫毛掩蓋了她的無聊。
將嘈雜的人事隔離在她的世界之外,她腦海里出現了不知身在何處的姊妹們。
半年多前,因金兵進犯,她隨姊姊雲兒和妹妹蘭兒逃離了越州美麗的家園,不料在江邊,姊姊被人強擄上馬背帶走。她拚命追趕,卻被逃難的人群推擁上一艘正在起錨的船,倉皇無措的她和緊隨其後的宋娘,就這樣糊里糊涂地來到了巴蜀。
江上的風浪和艙內惡劣的空氣,使本來身體就弱的她暈船得厲害,後來又生了病,一路上一直嘔吐、咳嗽不停,引起其他人的嫌棄和鄙視,被人當乞丐似的驅來趕去。顛簸艱苦的日子使她衣衫襤褸,形容憔悴。但邋遢虛弱的外貌也保護了她,沒像其他逃難女子淪落風塵,或成為船主及其他男人的玩物。
在她病勢加重時,船主不管她們已經付了船資,仍不講理地將她們趕下船。多虧宋娘曾隨姊姊學得一些把脈診病的知識,而當初逃離家園時,姊姊不僅要宋娘帶了專為她準備的藥,還要她們在身上藏些銀子,于是宋娘才能帶著她住進一家小客棧,每日盡心看護伺候著她。
報了整整兩個多月的時間,她的身體才康復。而此時她們身上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于是宋娘開始到外面找替人縫縫補補、洗洗刷刷的活,掙點小錢。
就在她們覺得生活渺茫時,她無意中听人說眉山有個「華雲繡坊」在找尋有手藝的繡娘,于是她們決定到眉山來試試運氣。
而老天爺也沒讓她們失望,憑著獨特的繡技,她們得到了這份工作。
在繡坊的工作和生活雖然帶給她些許平靜,但她心里最掛念的,依然是被擄走的姊姊和失散的妹妹。
她們都好嗎?她們在想我嗎?眼淚悄悄地滑落眼眶……
「死蹄子,見了城主竟敢不理不睬!」突然胳膊被狠狠地擰了一下,痛得鳳兒瑟縮著,並睜開了淚汪汪的眼楮。
這才發現一身華服、艷麗動人的巧巧夫人正站在她面前瞪著她。在巧巧夫人身邊,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
當看清那個男人正是下午在石壁上偷看她洗澡的男人時,鳳兒的心猛然一跳,充溢眼里的淚水頓時被羞憤逼回去了。
原來他就是城主,果真是繡女們口中那個邪惡又冷酷的家伙!她既驚訝又生氣地想。
「發什麼愣?還不向城主行禮?」
正轉念間,巧巧夫人再次喝斥,胳膊上又挨了一下,嚇得鳳兒渾身一顫。趕緊低頭向城主行禮,藉此避開那雙令人膽寒的眼楮。
「-叫什麼名字?」就在她雙腿抖得快要站不穩時,城主開口了。
「李……李鳳兒。」她的聲音比蚊子的叫聲大不了多少。
大堂內靜得只听得見王大姑走上台子時,鐵杖頭敲在地板上的「篤篤」聲。
沒理會鳳兒的驚懼與窘迫,譚辰翮又問︰「就是-教大家用復針套繡嗎?」
鳳兒沒回答,頭垂得更低了。
倒是旁邊的巧巧夫人嬌聲笑說︰「哎喲,城主真是好記性,巧兒只是隨便跟你說了一次,你倒記住了……是她,就是她,她是從江南逃難來的,听說那一帶就時興那種繡法。」
譚辰翮沒再問什麼,看了眼那個只見頭頂不見臉的女孩,轉身往台子走去。
巧巧夫人亦步亦趨地跟隨他身後。
人們的注意力也隨著城主的腳步移去,鳳兒這才吁了一口氣。
嚇,好一對相配的狠角色!鳳兒心里暗自對那剛離去的兩個人做著評價,再次倚回柱子上,繼續無聊地熬時間。
一走到台上,譚辰翮就徑自對威嚴地坐在台上的姑婆說︰「叫大家散了吧,我已經選懊人了。」
「是誰?」王大姑一對雖然渾濁但仍不失銳光的眼楮充滿了疑問,隨即瞟了眼緊跟在佷孫身後的巧巧夫人。如果是這個美艷能干,但出身青樓又十分狡詐的女人的話,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看出王大姑的心思,譚辰翮單手一揮,道︰「不,不是巧兒。」
巧巧夫人的臉色頓時變得青紅交錯,她原以為,憑她多年來對華雲繡坊任勞任怨的付出,對他忠心耿耿的服侍,他會娶她為妻,給她一個名份。
況且今天在場的女人,有誰比她更美麗漂亮?有誰比她更適合做華雲城的城主夫人?她等這一天已經等夠久了!可他竟敢說不是她?!
但她不是台下那些少不更事的少女,更不是沒見過大場面的女人,她可是當初名滿川黔的巧兒姑娘!她不會將心里的不滿表現出來,她能忍,因為她相信這個男人絕對是屬于她的!
「她是誰?」一听不是這個女人,王大姑面色微霽。
「李鳳兒。」譚辰翮懶散地回答。
這個名字一出,巧巧的心定了。她竊喜的想著︰哈,我就知道他不會舍得甩開我。找那個丑丫頭,不過是為了敷衍眼前這個老巫婆罷了!
巧巧自認太了解李鳳兒那只小老鼠的能耐了,除了刺繡活兒做得好外,她簡直一無是處!相處一個月了,沒人听她說過一句完整的話,怯懦得彷佛天上掉下一片葉子都能嚇壞她。她既無女人魅力又無膽量。那樣的女人怎麼可能入得了譚辰翮眼中?又怎麼可能贏得他的心?!
「李鳳兒?」王大姑重復著這個生疏的名字。「是誰家的千金?」
譚辰翮譏誚地撇撇嘴。「不是什麼名門望族,不過是個繡娘。」
「繡娘?」王大姑大感詫異,一向眼高于頂的佷孫竟然傾心于一個身分低賤的繡娘?
然而,看著他譏誚的笑容,她旋即了然于心地往擁擠的大堂瞟了一眼,淡漠地說︰「別跟我斗氣!你以為乞丐也能做城主夫人嗎?」
譚辰翮立刻針鋒相對地問︰「為何不能?-既然邀她來,就擺明她有此資格。這是-定的游戲規則,不是嗎?」
王大姑冷然一笑,道︰「你不必像只刺蝟似地全身帶刺,只要你是認真的,我不會干預,但是我得先見過……她在哪里?」
「隨-!」譚辰翮回頭往下面一指。「門邊大柱子前那個。」
王大姑看了看,卻看不清楚,便命令道︰「帶她過來!」
她身後的一個丫鬟立刻走下台去。不一會兒,鳳兒被那個丫鬟帶到了台上,站在王大姑和譚辰翮的身前。
「把頭抬起來!」看著身材縴細,垂頭而立的女孩,王大姑不耐地命令道。
鳳兒小心地往前挪了一步,緩緩抬起頭來,但在王大姑嚴厲的目光下,她控制不住地全身顫抖,即刻又垂下頭,似乎隨時都有暈倒的危險。
「不行,這個女孩太嬌弱,難以擔負城主夫人的責任!」王大姑皺著眉頭說。
她話一出,垂首而立的鳳兒立即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肩頭也沒那麼緊繃,緊絞在身前的雙手也放松了。
她毫不掩飾的神態和動作反而令王大姑納悶了,顯而易見,這個女孩不想嫁給辰翮,而且非常害怕被選中。
這倒奇了,辰翮年輕富有、相貌出眾、體魄健壯,天底下哪個女孩不爭著想嫁給他,成為富甲一方的城主夫人?就連當初她那佷孫女都……
唉,掩藏起心底的一絲落寞,她大聲說︰「李鳳兒,我叫-把頭抬起來!」
鳳兒一顫,隨即將頭抬了起來,還有意地將額前的頭發撥到腦後,揚起臉。
王大姑突然以她那年紀少有的靈敏動作站了起來,拄著手杖走上前幾步,湊著鳳兒揚起的臉龐細細端詳著。
譚辰翮注意到,姑婆的目光只停留在那塊令人厭惡的黑色胎記上一會兒,隨即便直盯著鳳兒的眼楮。
此時的鳳兒真想不顧一切地逃出去,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她沒有退路,也不會有人來幫助她。這次她得靠自己!
就在這時,她想起大姊常教她的︰「當有人令-感到害怕時,看著他的眼楮,不要回避,堅持著,直到他先撤回視線為止,那說明-比他強!」
于是她勉強鼓起勇氣面對老太太嚴厲的目光。
一、二、三、四、五、六……她默念著數字堅持著。
哦,時間怎麼過得那麼慢呢?!
終于,就在她的心髒快要因恐懼而衰竭時,那雙渾濁黯淡、卻彷佛能看穿她靈魂的眼楮轉開了!
她感激得想大哭!大姊是對的,我贏了!
王大姑坐回椅子上,心里也不平靜︰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雖然貌丑,但身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貴氣和膽識。
她將目光轉向譚辰翮。「為什麼選她?」
「因為她是個好繡娘,譚家繡坊需要她。」譚辰翮直言不諱地說。
這個理由顯然令老太太懷疑,她白眉輕揚,問︰「就為這個?」
「這還不夠嗎?」譚辰翮看著那個已經精疲力竭的女孩,漫不經心地反問。
「你想好了?」老太太追問。
「沒什麼好想的,不就是個女人。」譚辰翮玩世不恭地說,他的目光仍鎖在鳳兒身上。
稍早在山林里看到她時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其實她真的很丑又很畏縮,可是她身上就是有種獨特又自然的嫵媚撩撥著他。
而且她雖然貌丑,但皮膚細膩,眉眼清秀,更主要的是她神情淡雅,絲毫不沾浮豹之氣,渾身飄散著一種淡淡的傲氣。她完全不像個下人,而且完全不合他的胃口,可這不正是他所要的嗎?
娶一個不會引起他興趣又對他充滿畏懼的女人,既可以為將來省掉許多麻煩,又能奪回產權,報復姑婆。
當姑婆在與這個膽小的女孩對視中敗下陣來時,他心里有種報復後的快感,亦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他就是要與老巫婆作對!拔況這個貌不出眾的女孩也的確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剛才一眼不眨地觀察著她,將她害怕至極卻還硬撐的倔強看在眼里,不由得在鄙視中又佩服她竟敢與剛愎自用、強硬如鐵的老太太較勁。老實說敢這麼做的人,除了他之外還真的沒有。
對,就是這個女孩!譚辰翮十分滿意自己的選擇。
鳳兒的視線與譚辰翮帶著挑剔與輕視的目光在空中相交,她的胃部頓時緊縮。與老太太對視已耗盡了她的勇氣,此刻她無法再接受任何挑戰了。
于是她的目光在與他短暫相接後迅速逃離,落在自己的腳尖上。
譚辰翮深邃的眼眸中出乎意外地閃現一絲贊許的光芒。不錯,她有脾氣,這個發現增添了她的魅力。
「既然是你要的,那麼就這麼定了!」老太太彷佛痛下決心似地說。隨即將手杖威嚴地往台子上頓了幾下,早已經安靜的大堂內更加鴉雀無聲。大家都無比敬畏地看著她,這情景似乎大大的取悅了她。
王大姑大聲宣布道︰「華雲城第十一代城主夫人已經產生,她就是──」
她的目光在譚辰翮身上停留片刻,再轉到站在台上,臉色蒼白得如同一具蠟人的鳳兒身上一溜,回頭大聲宣布道︰「她就是李鳳兒。婚禮將在一個月後舉行!」
「哇,終于又有了城主夫人了!」
「──怎麼是她?!」
鎊種議論聲高高低低地響起,有欣喜、有遺憾、更有失望的。
然而,它們都不能進到鳳兒的耳里,因為此刻的她已暈倒在老太太的腳邊。
夜里,穿著一襲薄裳羽衣的巧巧坐在床上,火辣辣的妖嬈眼神不時飄向慵懶斜靠在床頭的譚辰翮,覺得他是如此的壯實性感和難以掌握。
九年前,當他醉醺醺地走進眉山郡最有名的「紅苑」大喊著要風流快活時,是她──「紅苑」頭牌名妓巧兒姑娘侍候了他。
從那時起她就迷上了他,不僅因為他年輕力壯的身體,更因為他是富甲天下的「華雲城」城主。
她渴望將他降服,那麼她的一生就有了依靠。于是她在他身上使出渾身解數,果真很快就將他迷住了。不僅替她贖了身,將她接進華雲城,更讓她管理「華雲繡坊」。在許多人眼里,那已經暗示了她的身分和地位,更何況他還為她專門建造了一座寢院──由她自己命名的「月香居」。
多年來,除了名分外,她該有的都有了。她知道自己並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但她從來不計較。因為那些女人都不是穩定的關系,也沒有一個被接進譚家大院里。于是她認為自己在他心中地位特殊,她相信這次選妻會上被選中的一定是她,她馬上就要達成目標,成為名符其實的「城主夫人」!
可是她失望了,成為城主夫人的並不是她,而是那只毫不起眼的小老鼠!
她感到不平可又毫無辦法,慶典後,她故意將他引到月香居就是為了得到他的一個承諾。可是他居然一進門只是與她親熱,什麼話都不講,好像他今天的訂親典禮不關她的事似的。
「城主!」她嗲聲喊著。譚辰翮從不允許女人直呼他的名字。「你娶妻了,我怎麼辦?」
「-怎麼辦?還是老樣子啊。」譚辰翮面無表情地拉過衣服穿上。「-管好繡坊就行,其他的事-不用管。」
說完,他一如往常般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這個她從來無法真正了解的男人離去的身影,巧巧十分失望,她知道他從不與女人共度春宵,無論多晚,他總是完事就走,毫無留戀。
真是個冷酷的人!
她該怎麼辦?如今看來不管是真是假,那個小老鼠都坐定了城主夫人的位子。當然城主是不可能迷上她的。巧巧懷疑,那個女孩恐怕連男人女人的區別都還搞不懂呢,如何懂得去侍候取悅像城主那樣強悍、霸道又意志堅強的男人?
因此她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的,也許等城主拿到譚氏所有的財產權狀後,就會拋棄那個小老鼠,轉而迎娶她。不是嗎,他仍然對她的身體非常著迷……
想到剛才的情景,她的自信又重新回來了。
是的,他要我,那個小老鼠不過是顆棋子,是讓老巫婆歸還財產的障眼法。最終他會娶她,「華雲城」城主夫人的頭餃最終將屬于她!
帶著這個滿意的推論,她安心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