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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心 第九章

作者︰黃苓

凝視著自己手中的銀鏈好久,左眉尾下方有道長疤的清麗少女神情專注無比,她在回憶,她在逼自己想。

但,她還是什麼都記不起來。

一會兒,她放下手,頹然地任鏈子垂落回她的胸前。

模模自己的後腦勺,她受傷後的頭已經完全不痛了,不過她一直到現在仍是想不起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對了,除了她叫「河詮」,和她身上這條隱約刻有一個「衛」字的銀鏈子,沒有人知道她是誰。

是一直收留她的草藥鋪老板許卿業夫妻告訴她她叫「河詮」的。據他們說,兩天前在她出事被撞之前沒多久才和他們聊過天,但除了她曾說自己叫「河詮」,和知道她對草藥的知識很豐富,其余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雖然他們在她出事後好心地將她接到自己家里,並且在這期間還一邊找大夫醫治她、一邊用最好的藥使她的傷迅速痊愈,不過他們還是無法讓她想起關于自己的事。他們猜想,她的失憶一定和她的頭被撞傷有關,所以他們也努力地想替她找到自己的家人。可幾天下來,他們到附近四處打探的結果,卻發現沒有人家里有人失蹤。本來他們以為她身上沒帶任何行李,應該是附近的人,顯然他們失望了。不過他們也沒馬上放棄,最近他們已經把尋問的範圍擴大,希望能替她找到也許正為她的行蹤心急如焚的家人。

她很感激他們。

但是她一直受不了許伯他們的獨生子許宗城看她的眼光——她一開始就發現到,只要其他人沒注意,許宗城就會用一種肆無忌憚的猥瑣眼神盯著她全身上下,令她感到厭惡惡心。不過因為顧慮到許伯他們對她的恩情,所以她什麼也沒告訴他們地忍耐下來;但對他,她自是充滿防備,且絕下和他獨處一室。

可昨晚,許宗城的行逕已經將她嚇出一身冷汗——睡到半夜忽然不知被什麼驚醒的她,一醒來剛好就發現她的房門外,正有人小心翼翼試圖要扳開門進來。她一駭,立刻跳下床,故意朝門外放聲尖叫。

當她听到門外有慌張的腳步聲離開後,她馬上把門打開,黑暗中,她恰巧看到一個一跛一跛的身影從屋角閃過。

頓時,她的頭皮一陣發麻。

听到她尖叫聲的許卿業夫妻也慌慌張張從他們的房里沖了過來,以為她發生了什麼事的他們,見到她還好好的先是放下心,然後趕緊問她怎麼了?

壩詮驚魂甫定,但考慮過後,她仍是沒告訴他們真相。她只是抱歉地對他們說自己被惡夢嚇到,卻沒讓他們知道,他們的獨子意圖侵入她房間的事。

今天,那家伙見到她,競還是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而她知道,她若再繼續待下去,她的處境只有更危險而已……除非她告訴許伯父,許伯母他們的兒子對她做過的事——可是她不能!

難道她能跟這對老好人說,他們最鐘愛的獨生子,其實是衣冠禽獸?!

所以,她必須離開。

除了許宗城的原因,其實她也想過,她總不能一直賴在許家不走吧?

許伯父見她今天身體好多了,便建議她去外面走走,也許,她可以剛好遇上認得她的人。所以,她現在正坐在茶棚下,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同時也努力想記起任何關于自己的事。

她叫「河詮」、會一點醫術、生得不丑,但左眉尾下有一條丑丑的疤痕,看起來大約十七八歲吧。還有呢?她有家人嗎?她住在哪里?有人會為她的失蹤擔心嗎?她有喜歡的人、討厭的人嗎?

對自己,她有數不清的疑惑,但除非她想起來,或有人來「認領」她,否則現在的她,什麼也無法為自己解答。

皺了皺眉,她把茶喝完。而就當她站起來要繼續走時,她忽然敏感地察覺有人正盯著她。

她一愣,立刻抬頭向四周看去。然後她毫不困難地發現,對街有個神情嚴肅的中年男人正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里望向她。

兩人的視線踫個正著。

壩詮沒想到的是,那中年男人忽然遠遠地對她一躬身,接著直直地朝她走過來。

壩詮不自主屏住氣息,但她仍站著沒動地等他最後在她面前站定。

一身青衣的中年男子一走近,視線先是落在她胸前的鏈子上,接著才移到她的臉龐。而當他見到她左眉下的疤痕時,他的眼楮和嘴角幾乎就要釋出放松的笑意。

「請問,是施姑娘嗎?」他終于有禮地開口。

施姑娘?

壩詮充滿戒心地瞪住他,「你找錯人了!」往旁邊走開。

中年男子立刻跟上。「可是你身上有二爺的鏈子,還有你臉上的疤……施姑娘,大家一直在找你,沒想到你竟在這里……」

雖然她真的期望有人能認出她,但也因為她只能被動地等人認,所以她反而對認她的人防備心十足——誰知道他們是不是隨便亂講?誰知道認她的人是真是假?

她是失去記憶,但可沒變笨!

她匆地站住,轉身。「你是誰?你並不認得我!」她抓住他的語病。

「還有,誰是二爺?大家又是誰?」

中年男人並沒有被她問倒,「是!小的是不認得施姑娘,可是小的知道施姑娘的特征。二爺要我們盡全力找到您,他說您有可能出事——」

壩詮打斷他,「你說的二爺到底是誰?」她當然不會對眼前的陌生人透露自己失去記憶的事,不過她還願意停下來听他說,最主要是因為她並沒有放棄他真的有可能是來找她的人的希望。

中年男子一愣,沒想到她竟會這麼問。「施……施姑娘,您是在開玩笑嗎?二爺當然就是二爺……」

「他叫什麼名字?」不管他的瞠目結舌,她直問。如果她以前認識他口中的「二爺」,也許她會對他的名字有點印象。

現在,卻反倒是中年男子開始懷疑他真的找錯人了。如果真的是施姑娘,怎麼可能不知道二爺?他的心一沉,匆地對她微微一笑,「對不起,姑娘,打擾了!」點頭,離開。

壩詮雖然被他突如其來的轉變弄得怔了怔,但目送他的背影一下于消失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之後,她便回過神。她知道,那個人或許是個騙子,或許不是,不過他已經承認他認錯人了,不是嗎?

一甩頭,河詮決定不去想自己可能錯過的事。挺胸、面帶微笑,她往草藥鋪走回去。現在她該煩惱的是,怎麼和許伯父他們告別……

至于離開她唯一認識的人之後要往哪里去?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壩詮並不知道,剛才她以為已經走開的中年男子,其實一直暗中跟著她回到店鋪……

她終于又多了解自己一件事——她做的菜實在不是普通的難吃。

由于許卿業夫妻在店鋪前面忙得不可開交,所以剛從外面散步回來,

閑著也是閑著的她,便自告奮勇接下煮午飯的任務。

她想,她曾看許伯母在廚房里忙過,好像並不困難。

的確,當河詮一開始在廚房中動起來之後,她不但沒有第一次下廚的手忙腳亂,且還駕輕就熟得令她自己都很得意。只下過,當她挾起一口她煮好的第一道菜試吃下去之後,她整個臉立刻皺起來。

不會吧?好……好難吃!

壩詮趕忙抓起旁邊的水喝下好幾大口,好把嘴里的怪味道沖淡。然後,她不相信地瞪著自己手上這盤尚稱香氣四溢的菜——明明她都照許伯母教的做,為什麼她做出來會差這麼多?

不服氣!

壩詮把另一盤切好的菜再往鍋里倒,她決定這次要仔細監控火候、注意油鹽的份量,她不相信她這一回還做不出可以吃的菜!

可沒想到,就在河詮專心地和這一鍋菜奮斗時,她忽然感到身後有什麼動靜出現,還來不及轉頭查看,她的嘴巴和腰猛地被一雙手粗魯地勒緊,同時被扯靠在一個肥壯的軀體前——她倏地寒毛直豎、身子僵硬住,可在驚駭過後的下一剎她便開始劇烈掙扎。

「……唔……放……」她的叫喊幾乎全淹沒在壓住她嘴巴的粗手掌中。她已經由身後貼近她的黏膩、令人作惡的體味知道抓住她的人是誰了。

驚慌和恐懼幾乎將她的知覺掐住。

「別動!你最好乖乖地別亂動!」許宗城一邊狠狠抓著在他手里還下斷掙動的女人,一邊得意地靠在她耳邊婬笑著。「小寶貝兒,你干嘛一直躲著我呢?我爹娘救了你一命,你把身體給我就當作是報恩吧!你別再掙扎了,現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會到這里來,我看你就乖一點……」一手開始去扯她胸前的衣襟。

壩詮又怕又急,卻斗不過他驚人的蠻力,在察覺他的手竟在拉她的衣服時,她忽然嘴巴一張,用力咬住他的手,同時也覷準角度,將仍拿在手上的鍋鏟猛力往後面一刺——

「哇!」沒想到她還有力量反抗,一時沒防備的許宗城只感到手掌虎口和身下重要部位一陣劇痛,他大叫,陡然放開她往後面跌跳。

為自己掙回一絲生機的河詮,趁他松手便毫不遲疑地快步往屋外跑。但沒料到,當她慌亂地拉開被許宗城鎖上的門時,下一剎竟一頭撞進一堵黑牆里……

她連叫喊都來不及發出,她的雙肩已經被人鉗握住。

「河詮!」一個驚愕、暗啞的男人聲音就在她急促的喘息間落下。

眼前微發黑的河詮在一被人捉住時,原以為是許宗城,但這忽然在她耳邊響起的男人聲音,卻令她莫名全身一熱。握緊的拳停在身前,她驀地抬頭,一張岩石般堅硬又英俊的男人臉龐立刻躍入她的瞳孔,她的心髒瞬間縮緊,再跳快。

她楞瞪著眼前陌生的男人,一時不明白自己的身體為什麼會有這些反應。

但這男人見到她的驚喜眸光,匆地被她一身的凌亂狼狽轉移開。在他的視線乍地隨她身後許宗城的咒罵痛哀和扶著自己的奇矣詔作下,立刻意會到這里剛發生什麼事的他,原本肅硬的表情更是鐵青駭人。

「啊?!壩詮……宗城……發生什麼事了?宗城?你怎麼了?」這時,氣喘吁吁隨著男人後面趕到的許卿業,沒想到一來就見到這位不久前進店鋪直接跟他開口要人的威嚴男人已經抓著河詮不放,他煞氣凌厲的目光引得他往廚房內一看,他這才發現里面的宗城和他一副疼痛扭曲的神情。

他趕緊跑進廚房,先迅速舀起一瓢水澆上已經燒焦快起火的鍋子,再沖到自己孩子身邊,急問︰「宗城、宗城!你……你到底怎麼了?」這孩子是什麼時候跑到後面來?他不是說他要出去找朋友嗎?

許宗城抽白著臉,好不容易被撞到的命根子沒那麼痛了,但當他一回神,卻發現他爹已經跑來,外面還站了個煞神般的高大男人正皺著濃眉獰惡地看著他。

他不自主打了個冷顫,一股寒意忽然沿著他的背脊竄上。

「我……我……」萬分艱難地將被那男人釘住的眼楮移開,許宗城的目光回到眼前老父擔憂地看著他的臉上,他嚅囁著,接著競緊張得白眼一翻,整個人往地上一栽——嚇昏了。

而這不過發生在短短的一下子間。

壩詮是听到身後的驚喊聲才猛地回過神。接著,她如遭電殛般雙掌抵在身前陌生男人的胸膛上,用力推開他。

擺衣男人不防她有如此舉動,他的眉微擰,她便成功地退離他好幾步。

壩詮努力想平復急快的心跳,卻沒什麼用。這男人的出現,讓她莫名其妙失控,可是她的理智並沒讓她撤下應有的防備。跳離他幾步,這時,她才終于發現他身後還有另一個人——那個稍早之前在街上誤認她的中年男子。

他怎麼也在這里?

她猛地意識到一件事,原來他一直跟蹤她!那麼這個叫出她名字的男人,難道就是他口中的……二爺?!

「你是誰?」將視線調回這有一張閻王表情,卻奇異沒令她感到一絲懼意的男人臉上,她毫不掩藏她的疑問。

他知道她的名!他認得她?

而她這一問,立刻令黑衣男人臉色一沉,下顎繃緊——看來他的推測和擔憂成真了。

「衛昂。我來帶你回家。」眼光逐漸深邃而莫測地定定凝視住她的小臉。他開口,聲線低柔幽緩,「你忘了回家的路,是嗎?」

衛……昂?衛?她頸上的銀鏈所刻的「衛」字難道就是他……

心乍一抽擰。但這不夠!她的眼楮眨也沒眨,「我不認識你。」

衛昂踏上前一步。「你認識我。」他淡靜的語氣比她還堅定,而他平穩的步伐也逐漸將兩人的距離再次拉近。最後,他魁然立定在她身前。

「除了你的記憶,你的心和感覺都清清楚楚地熟悉我是誰。河詮,你認識我!」

他看穿她了——河詮有一瞬的失措——她不排拆他的接近,他攏覆而來的男性氣息確實熟悉得令她怦然心動。仰首回視他彷佛潛藏著兩簇灼熱光焰的眸,她迷惑了……

「宗城!宗城你醒醒……」許卿業乃在屋內持續喚著愛兒。「……河詮!壩詮!」終于見兒子慢慢張著眼楮有要轉醒的跡象後,他先是稍放下心,這才有空抬頭問向外面的河詮。

他的叫喚讓河詮驚醒,下意識回頭往屋里望。不過當她一眼見到已經睜大眼楮醒來的許宗城時,剛才的可怕記忽地又重涌上腦海,她的全身在一剎間繃緊。

「河詮,宗城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仍不知情的許卿業關切詢問剛和他在這里的河詮,他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否則他好好一個人怎麼會痛叫到昏厥?

「爹!我……我……是她……」一接觸到河詮憤怒的視線和她身後煞神發出的危險氣焰,許宗城的眼楮立刻心虛地跳開,但他哪敢說出實情?

不過在老父面前,他又怕被河詮揭穿剛才的丑事,所以他直接就要將事情推給她。

壩詮似乎察覺他有可能要說什麼,她握緊拳頭。可就在這時,她微顫抖的雙肩被兩只巨掌穩穩地扶住,讓她渾身一僵,接著她又莫名放松。

不知道是不是身後男人帶給她奇異力量,她此刻竟能冷靜地面對剛才曾企圖侵犯她的人。「許宗城,我原諒你!但是我原諒你想對我做的可惡無恥行為,是因為許伯父和許伯母。至于你做了什麼事,你想自己老實讓他們知道或說謊,都不關我的事。」她說完就再也不看那畏縮的家伙一眼,將視線移到神情有些領悟又錯愕震怒的許卿業臉上。「許伯父,謝謝你們的救命之恩和收留之情,我想,我不能不離開了。」

許卿業更是狼狽慌窘,老臉惱愧道︰「河詮,是不是我這個不肖子他……他……」

開口的是河詮身後的男人,「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店鋪老板。「你們對她的救命之恩,我會厚禮以謝。現在,我要帶她回家。」

所有人反應不一。其中,河詮立刻偏回頭,朝他蹙眉睨瞪,「我沒說我要跟你……」

「那麼,你要去哪里?」低眸回視她,他截口問。

壩詮微窘,根本還沒想到這問題。但她抿了抿唇,試圖扳開他仍握在她肩上的有力大手。「我為什麼要听你的?你以為你是我的什麼人……」

衛昂的黑眸忽地瞬了瞬,一抹快得令人捉模不住的笑意自其間掠過。

他放開她的肩,卻毫不在意旁人側目地改攔著她的腰往外走。

「我是你的未婚夫。你說,你要不要听我的?」

隨著「據說」是她未婚夫的酷魅男人到衛家兩天了,她還是完全沒有踏實感。

壩詮無法否定對衛昂有一種打從心底安心又依戀的感覺,也抗拒不了他一說出他是她「未婚夫」時的強烈撼動——雖然她當時也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反應——所以,她最後真的跟著他回去了。等到她跟著他回所謂的「家」,她才知道他的家竟不是普通平凡的家,而他的身分也不是普通平凡的身分。但最令她疑心的,是衛家人對她是「衛昂未婚妻」的身分所表現出來的古怪反應;她看得出來,衛家下人雖然表面若無其事,可卻幾乎個個眼神充滿驚異。至于讓她最百思不解的則是衛家大小姐,衛昂的姊姊對她笑語︰「看來有人終于對你開竅了,很好!」

她終于不得不相信,衛昂告訴她關于她自己的事︰也不得不相信,她和他關系匪淺。但,相信是相信,感覺是感覺,她的記憶卻還是想不起任何有關這個地方、她和他之間的點點滴滴——她的記憶,只從她自許家藥鋪醒來開始。

這就是她還不能有踏實感的原因。再尤其,偶然間她從下人耳語之中听到的訊息——一些衛昂不知是刻意遺漏或忘了告訴她的訊息——又知道了,原來在她之前,他還有個姓董的未婚妻一直住在衛家,但在她被他帶來後不久,也就是她失蹤後,董小姐忽然被大發雷霆的他趕出衛家,並且還撂下永遠不準她再出現在他眼前的狠話。許多人都親眼目睹到這一幕,但卻沒有人知道這其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沒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河詮也很想知道。她想知道衛昂為什沒告訴她董小姐的事?為什麼忽然趕她出去的事?還有……她施河詮真的是他的未婚妻嗎?

壩詮的心,又忍不住在怦怦跳了。

衛昂不是說,她是他從死去的好友家帶回來的孤女,她一直叫他「昂叔叔」的嗎?但為什麼她會忽然成了他的未婚妻?

悄悄推開了衛昂書房的門,河詮一踏進房,很快就在窗邊的榻上找到他。

而當衛昂靜靜臥在榻上閉眸假寐的畫面一躍進她的視線,她馬上下意識放緩呼息、放輕腳步。

將她從下人手上接過來的茶點輕輕擱置在書桌上後,她禁不住被吸引地向他休息的榻前走近。

書房,有著午後的靜謐;半掩窗子的竹簾,使得屋內略沉暗。

一陣涼風吹進,拂擾了榻上男人的鬢發,也使得他在睡中微擰的眉又緊了緊——正瞧他的睡臉瞧得有些入神的河詮幡然一醒,咬了咬下唇,大眼在一張椅背上搜索到一件大衣,她立刻毫不遲疑去拿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衣服蓋在他身上。

他沒被驚醒。

壩詮暗吁了口氣,俯接近他的臉龐,一時有些著迷又陷入沉思地凝視著他即使在睡夢中仍像掛懷著許多事的陰郁臉龐——昂叔叔……昂……未婚夫……她不記得這個男人,但她深深眷戀著他,她很清楚地知道她對他愈來愈不懷疑的眷愛與痴戀,就好像,她以前也是這麼地眷戀他一樣。

不自覺地再俯低,幾乎要貼上他的臉了,她才警醒地頓住。但倏忽間,他溫熱而充滿男性獨特的氣息隨著她的呼吸而沁入她的鼻腔、她的胸口,她驟覺一陣心跳。而就在她紅著臉要起來時,她的腰際忽地被一只鐵鉗似的硬臂擒鎖住,接著是她的後腦勺也落入一只巨掌里。

壩詮一嚇,沒想到下一剎,她便對上了一雙灼灼黑眸。

衛昂醒了。他以仿佛泛著噬人烈焰的眸光靜靜地凝視她僵住了的小臉一會兒之後,匆地嘴角一勾,「眼楮閉上。」啞嗓似勸哄地呢喃出這一句。但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他的手指只稍在她的後腦稍施力,她錯訝微張的櫻唇便落入他等待的攫獲中……

早在她輕敲房門時,他便醒了。她的躊躇、她的迷惘、她的痴怔,他全然未曾錯過,直到這時,他才抓住了她。

他的河詮……

衛昂幾乎是以要將她整個人揉吮進他身體內的態勢吻著懷中的人兒。

在她從大宅不見的第二天,形色倉皇的下人才找到在酒樓和京城來的遠客談要事的他,通報他這件事。而他在最短的時間內抽絲剝繭,尋著蛛絲馬跡找至董昭雲身上,最後在他的威脅利誘下答應說出河詮下落的是戎辰青。戎辰青以不動董昭雲為條件交換,終于把所有經過告訴他。

他又痛又怒,沒想到河詮竟差點慘遭董昭雲所害!而他雖然答應戎辰青不動董昭雲,但他仍狠狠給了她一個重擊——他讓她明白,他早就知道她懷有身孕之事。

在要她馬上離開衛家後,他甚至一刻不停留地馬上趕往城西的董家。

不管董家人的瞠目結舌,乃至董致問的存心挑釁,他開口直接要河詮。但沒有人知道他找的「河詮」是哪位姑娘,直到他說出她的特征,立刻有人恍然大悟地月兌口而出,「啊!是戎護衛的那個表妹!」

雖然他不顧禮數地直接上門、莫名其妙地要人行徑已接近張狂,但最後還是在董家少女乃女乃出面一句,「快把河詮姑娘找出來!」之下,讓一群不知所措的僕婢立刻回頭去辦事。沒料到,在一陣雞飛狗跳之後,所有人才知道,「戎護衛的表妹」的簡單行李還在,可人卻消失無蹤。

這下,他更加心急如焚,在他的一聲令下,就連平日不輕易派出的商行探子都遣出尋人了。直到兩日之後有關她的消息才傳來……

她忘了!

這次是失去所有記憶,連他一起遺忘。

被衛昂纏住了唇舌親密的纏吻,河詮先是驚羞地微微抗拒,後來卻不自主迷失在他熾烈得幾乎要將她融化的纏綿中。最後她不但回應了他,甚聖還大膽調皮地挑戰起他的自制力……

最後是衛昂從喉嚨深處吐出一聲沉重的低吼,猛然拉回理智地探臂將已經扯開他衣襟,正好奇地用縴手、唇舌在他胸膛模索、磨蹭的人兒抱著坐起來——瞪著她燦亮的眼楮、紅撲撲的俏臉,他濃濁粗重的呼吸、和他男性身體被她挑起的反應,好一會兒才終于慢慢平息下來。

「……你在玩火……」嘎啞的嗓音含著隱隱吐息。

壩詮的心仍跳快著,但因感受到他方才和她一樣劇烈起伏的胸口,知道他和她同為彼此情動,她的羞意才沒那樣盛。懶懶將臉蛋伏在他的頸窩,她又輕喘了幾下,這才回應他一抹嬌嗔,「是你先逗人家的……」

靜默了一下,衛昂灼熱的炙炙眸光漸漸轉為深黝沉定。他抬手,指節地滑過她的臉頰。

「河詮,等你恢復記憶,你可以再考慮我的求婚。」他的神色尋常,仿佛只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很適合出外散步」之類的尋常內容。

壩詮猝不及防楞呆住了。

求……求婚?!他是在跟她求婚?!

她傻楞地眨眨眸,看著他,又忽然咬了咬下唇,「我知道,其實我不是你的未婚妻……那個姓董的小姐才是……」

「她不是!」衛昂的拇指摩挲著她粉女敕的下巴。「我說你是,你就是!」他並不意外她再次听進了大宅內的閑言閑語。

她喜歡他。喜歡他的聲音、喜歡他凝視著她的眼神、喜歡他的觸踫……即使她不記得以前的自己對他有多深切的感情,但她一點都不懷疑現在就算是沒有記憶的她,也毫不保留地喜歡上他了。喜歡他的一切,喜歡他到……心痛的境界!

「如果……」握住他的大手,她微微輕顫的聲音稍泄露了她內心深處的不安。「如果我永遠也無法恢復記憶,那我還是施河詮,你還是我的昂叔叔嗎?」其實她不是不曾害怕眼前她喜歡、喜歡她的男人只是幻想,或只是別人對她的惡作劇,因為沒有從前的她,僅能依靠旁人來填補她遺漏的記憶,就是這種不踏實感,讓她對眼前的幸福會有種隨時將崩解的不安……她拼命想恢復記憶,偏偏她愈想只是讓自己頭愈痛而已。

驀地,她握著他的手指,被緊緊交扣住。她屏住棒吸,楞看著他忽地俯近她眼前的剛毅臉龐。而他開口,溫熱的、屬于他的氣息便盡番將她的呼吸籠覆。

「想知道答案?我告訴你……」再給她一記重重的吮吻。

兩日後,倦懶地自衛昂懷里醒來的河詮,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忘了眼前的男人是誰……

再隔日,記憶跳雜錯亂的河詮,除了衛昂,不肯讓任何人接近她……

又次日,突然恢復所有記憶的河詮,原本開開心心地正賴著衛昂撒嬌,卻沒想到她毫無預兆地眼楮一閉,自此陷入昏迷……

半個月後,風塵僕僕的聖醫胡禪終于趕到衛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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