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戀 第一章
擺夜中,犀冷的月光下,兩條人影在高高的屋頂上追逐著。
此刻已近三更,普通人早都該進入夢鄉,沒想到卻還有人趁夜在屋頂上活動。
一逃一逐的兩條黑影,距離逐漸拉近。
就著月光,只見慌張跑在前方的,是一個樣貌圓胖猥瑣、身材中等的青年人;他的身法很快,看來是逃跑經驗老到的家伙。原本他以為可以輕易地甩開後面的人,卻不料,後方的人愈追愈近,他這才急了。
就在青年人打算躍過另一道屋頂時,突然一顆石子從後方襲來,並且準確地打中他的後膝,刺痛使他失去前沖的力道,他大叫一聲,從屋頂上栽了下來。
「踫」地一聲,重重跌在地上,青年人立刻痛苦地哼著氣。但是使他驚悚的事並不是因為身上的疼痛,而是下一刻──一把緊緊貼在他脖子上的冰冷利器!
倒抽一口氣,顧不得摔下來的疼痛,他哭喪著聲音求饒︰「饒命啊,大俠!求求你別殺我……」
銳利的劍,更加嵌進他的肌膚,一絲血微微沁出,彷佛在嘲笑著他;此舉嚇得他當場不敢出聲。
「饒你?」中低的嗓音透著寒意,劍的主人威脅似的又將它加了些力道︰「你知不知道,我生平最痛恨的一種人就是采花大盜?」劍眉、大眼、薄唇,年輕人英氣十足的臉龐有一抹刻意隱藏的陰柔,冷冷的眸光注視著劍下的人,令得他不自主地發起抖來。
「大……大俠……你……你捉錯人了……我……我怎麼會是……采花大盜……」不敢吐一口大氣,深怕被他手上的劍劃上更大的傷口,猥瑣的青年人顫抖抖地說。
青衫年輕人冷哼一聲,劍不離他的脖子,另一手將他從地上抓了起來。
「你不是?那麼你偷進人家姑娘的閨房做什麼?喝茶嗎?」年輕人的聲音冷冽。
采花大盜沒想到作案從未失過手的他,今晚竟會栽在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子手上,不由得他又駭又恨。
由于兩人追逐到這里引起的一陣騷動,使得附近原本寧靜的民宅紛紛亮起了燈,有人探頭出來要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那群一直在追捕采花大盜、身分特別的人也發現了此處的動靜。
才一會兒,數名身著官服的捕快和一些好奇的百姓已經圍住了青衫年輕人和他抓住的人。
「咦?這個人不是……」大捕快首先眼尖地看出被制住的人是誰。
青衫年輕人的視線盯在大捕快臉上,然後開口︰「王才,采花大盜,捉到他賞銀五十兩,對嗎?」
大捕快詫異地點頭。「是你捉到他的?」
年輕人傲然一笑,突地一推掌,將手中的采花大盜推向前,兩三名捕快立即將他捉住。
「五十兩銀子就送到悅興客棧來吧!」只丟下這麼一句話,年輕人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所有人,就這麼呆怔在原地,目送年輕人飄然遠去的背影……
微弱的燭光映在素淨的房間里。
床上,一名瘦弱的少女睡著,卻見她即使在睡夢中仍鎖著眉,間或囈語不斷,可見她睡得似乎並不安穩。少女的模樣令人不免心生憐惜,更讓床畔的年輕人心痛。
少女的床畔,坐著一名青衫年輕人。
低頭凝視著她不安的睡臉,俊美無匹的臉龐也不免一陣抽搐;伸手,他輕柔地撫著她溫熱的頰。
突地,少女睜開了眼,一雙尚籠著迷霧般的靈眸將「他」的影像攝入。
「姊……姊姊……」她聲如蚊鳴地低喃。她慢慢清醒了,看著眼前一身男裝的姊姊,知道她又出去了。
青衫年輕人──不!是女扮男裝的青衫女子搖了搖頭,溫和的眼神一點也沒有剛才手擒采花大盜的銳氣。
「蝶兒,你怎麼醒了?」她輕喟。
少女在床上坐了起來。
「姊……我……我夢見……爹爹和娘……」她的聲音里有著忍住哭泣的哽咽。
只輕輕一句話,教青衫女子──南蟬,堅強的堤防幾乎就要決裂了。她的心一縮,不由將妹妹南蝶緊緊抱住。
一個月前,她帶著南蝶逃出了火難血災中的家,而報仇和照顧妹妹成了她生活的支柱。
南蟬知道毀了她家的仇人是誰,可是她卻一直瞞著蝶兒,更不願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這是保護她的最好方法;蝶兒不像她。妹妹從小就羞怯怕生,不僅難得接觸外人,就連家門也很少踏出,家人一直將她保護得很周密,不願讓她受到一點傷害;而她,南蟬,現在成了世間上唯一還能夠保護她的人!
「夢見爹爹和娘……」南蟬盡量使自己的聲音維持平穩,壓抑著內心各種復雜的情緒。她再次看著妹妹,對她現出一抹柔和安撫的微笑︰「爹爹和娘一定要你好好吃飯、懊好睡覺、听姊姊的話是不是?」听了南蝶的話,她的心就算有多麼淒惻,她也不能表現出來。
南蝶又被姊姊哄回床上躺著,乖乖閉上眼楮睡覺,而糾纏在她眉間的驚憂似乎散去了些。
終于將她哄睡著了,南蟬這也才熄了燭、躺上床。但,瞪著一室的黑暗,她卻心中思緒翻涌,久久無法成眠……
這一個月來,為了怕被仇人的黨羽捉到,她們一直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由于當時倉卒地逃出,又加上妹妹受不了失去爹娘的刺激而病了好些天,她帶在身上的銀兩也幾乎花費殆盡,而看到官府張貼的緝賞告示是個巧合,不過也因此讓她暫時有了一樣在她能力範圍之內賺錢維生的辦法。
其實早在她六歲開始就有了跟隨爹爹出外走商的經驗,而一向疼寵她的爹爹也因拗不過她的要求而讓她習武,所以不同于一般閨秀的是她的生活里多了刀劍的磨練和不時難免的皮肉之傷。雖然如此,她依舊練武成痴,並且還曾數次在夜里偷偷潛出家門,狠狠教訓了幾個讓附近百姓痛恨不已的惡棍,教那些專以欺負善良百姓為樂的惡棍整整躺在床上兩個月,從此以後不敢再為惡;而他們直到現在也都還不知道當時整得他們死去活來的神秘人,就是她這個南家莊的大小姐……哼!痛快!
此時,握在手心的圓滑物體冰涼地刺激了她,似乎在提醒她,系在它身上的血仇大恨!她的心,再次沸騰激動了起來……
即使在黑暗中,南蟬也能在腦中描繪出它的模樣。一塊通體晶白的玉佩,玉面刻有曲折的圖形──就是因為這個圖形,她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家。好幾次,她都恨不得毀了它;若不是因為打算靠它引出仇人,她早這麼做!
為了這塊刻著藏寶圖的玉佩,那個人偽裝身分來到她家,最後得之不成,便大開殺戒……
南蟬永遠忘不了那個人──那個毀了她家的男人!
驕陽如炙。兩個人影在官道上慢慢走著。
似乎抵抗不過頂上的大太陽,那兩個人終于決定到路旁找個樹蔭處休息。
只見此時坐在路旁大石上歇腿的,是一名絕麗的綠衫女子和另一名清秀的灰衣少女。
幣衣少女很快地喝了一口水,便將竹筒子遞給綠衫女子。
綠衫女子正要接過來,就在此時,她的眉突地皺了皺──「姊姊……怎麼了?」看到她的表情,少女輕聲地問。
凝神傾听了好一會兒,綠衫女子這才搖搖頭,回眸望向少女關切的眼神。
「沒事。我們多待一下子再走!」給她無事的一笑,綠衫女子接過她手上的水喝。沒必要告訴她,前面可能有人在打架的事;而且那聲音听起來似乎打得很激烈。只是,她現在可沒空-渾水。
向來以她說的為準,少女不疑有它,听話地繼續坐在石頭上休息。
不過綠衫女子可還不得平靜,因為她已經注意到那陣擊斗聲竟然離她們愈來愈近……
這時,連不會武功的灰衣少女也隱約听到了混雜的叱喝和劍擊聲。她微微白了臉,自然向綠衫女子偎靠過去。
「姊……姊姊……那是什麼聲音……」
綠衫女子──南蟬,一向保護妹妹南蝶的原則是,盡量避免讓她接觸到麻煩!所以那陣打架聲一接近,她就把南蝶拉起來準備離開。
「有人在打架,我們避開一些。」
她的話才說完,前方就有幾個人影邊跑邊打了過來。
南蟬實在很想有另一條路走,可這里偏就這麼一條大道,她們想全然無事地穿越那幾個打得正起勁的壯漢似乎也難,看來現下之計只有暫時靜待一旁,等他們自動再打遠去了。
南蟬打消了離開的主意,讓南蝶躲在她身後,兩人安靜地站在樹蔭下。
這一群分做兩派的人馬正在她們眼前打得精采!只見四、五個土匪似的漢子正以多欺少的架勢,攻擊著被他們圍在中間的三名男子,而三名男子中,明顯看得出被環護在中心的紫衫黑子並不會武功;雖然為了護衛紫衫男子,兩名藍衣人對付五名漢子有些吃力,卻也沒讓對方討到便宜。
听著圍攻的人不時要脅著三人趕快交出身上的金銀錢財,南蟬猜也猜得出那五個人想必是看三人衣裝不俗,當他們是肥羊想搶了……
斑!當真是土匪強盜!
南蟬就是看不過去這種不干正事的敗類。在心里下了判斷後,她立刻有了決定。
將南蝶安置在大石後藏好,南蟬隨即拔劍出鞘,劍招飛坑邙俐落地往外圍的漢子挑去。
南蟬這一出劍,所有人大感意外吃驚!沒有人會料到原本在一旁毫無動靜的綠衫姑娘,竟突然躍身而來,並且手中利劍招招指人要害;原來打著用拖延戰術拿下三人的五名漢子一看出綠衫姑娘加入戰局正是打擊他們而來,一時身法大亂。
一直處于不贏不敗的兩方,因為南蟬的加入,迅速分出了勝負。其實南蟬的功夫並不比他們強,只不過是她選在此時加入,適時助了兩名藍衣人一臂之力。
多了助力、少了顧慮,五名漢子竟被三人打得倉皇而逃。
四個人同時松了口氣。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一襲紫衫、一身貴氣的男子直到此時才有機會向拔劍相助的南蟬道謝。
南蟬收回劍,對他一擺手,淡笑︰「沒什麼!」
看了眼前儀表非凡的男子一眼,她轉身便要走。
「姑娘請留步!」紫衫男子驀地出聲喚住她。
南蟬略遲疑,終于又轉過身面對他們。
「公子還有事?」坦蕩蕩的雙眼直視著紫衫男子。她不以為救了人之後還會有什麼事──難不成幫他們打跑了強盜還有得收錢?
「本座……呃,在下沐樓,還未報答姑娘救命之恩,也尚未請教姑娘名姓……」紫衫男子語氣雖溫文有禮,可當中透露出某種唯天可擬的尊貴氣息也教人不由隨之一凝。
南蟬已經敏感地察覺到面前的男子也許不同于常人的事實。
「沐公子,區區之事不足掛齒,既然您已經沒事了,告辭!」不管他的身分是什麼,南蟬可不想為自己的一時興起而惹來不必要的事──就算救人也一樣。所以這回她說完,轉身便走。
蚌地,她眼前兩道藍影閃過,南蟬停步,心詫地看著突然擋在她前面的兩名藍衣人。
「你們……」南蟬警備地一手握住劍柄。
「不得對這位姑娘無禮!讓她走吧!」身後紫衫貴公子溫沉的聲音傳出。
下一刻,兩名藍衣人立即垂手退到一旁。
迅速回頭看了灑然立在那里的頎長身影一眼,南蟬這次不再受阻地走了。
沐樓靜靜地看著英姿傲氣的姑娘走到一方大石後拉出一名小泵娘,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他威儀的臉龐有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
南蟬決定要去尋找拈玉圖上的藏寶地點!
罷因為下著大雨,她和妹妹南蝶兩人好不容易找到這間久無人跡的破廟避雨。撿了廟後散落的枯枝干葉升火烘衣服、取暖。
在等待天氣放晴的時間,南蝶首先忍不住困倦地閉上眼楮睡了。
眼看外面大雨一直落個不停,心想短時間內可能沒辦法動身,南蟬干脆在地上鋪了大衣,讓南蝶能舒服地躺著睡。而她,一絲困意也無。
凝視著手中精刻著圖形的皎白玉佩,她的思慮反而愈來愈清晰……
這一個多月來,她帶著妹妹蝶兒就這樣東躲西藏,所幸她們至今成功地避開了搜尋她們的仇人黨羽。家,已經是回不去了!盡避她和蝶兒一樣,一直想回去看她們的家現在變成了什麼模樣,可是她不能冒這個險!
想來,楊行──那個因為要得到藏寶圖而用計進到南家莊成為管家的賊人,在花了那麼多的心思之後,他沒得到拈玉圖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她們家的四周肯定還會有人守著、等著她們的出現,所以她此刻斷然是不能回去自投羅網的……
南蟬的視線緩緩轉投向破廟外正逐漸變小的雨絲,絕麗的臉龐有著思親的悲痛;她和妹妹一樣,甚至比她更思念爹娘。她想哭,可是太過的悲傷,反而使她哭不出來。盡避她生性獨立堅強,可是這次驟然遭逢劇變,卻更是使得她一夕之間成長了。
廟外,雨勢已經停止了,原本晦暗的天色也慢慢明亮了起來。
南蟬看看仍徜在睡夢中的蝶兒,下意識地伸手替她拉好覆在她身上的大衣,一雙深邃靈動的眸珠里閃著兩小簇奇異的火焰──為爹娘、為無辜枉送生命的福叔他們報仇的念頭沒有一刻稍減,可她清楚,以她現在薄弱的力量,別說要為他們報仇了,恐怕連想要查出楊行的真實身分都是個大問題。而她,已經沒辦法再這麼毫無行動下去!既然現在暫時無法接近他,那麼就讓他永遠也無法得到他處心積慮想得到的東西吧!
現在第一步能對付楊行的方法,就是先他而得到寶藏,然後再以拈玉圖誘出他。如果那賊人知道他千方百計終于弄到手的藏寶圖卻什麼東西也沒有時,真不知他會怎麼樣……
天空放晴,剛被大雨洗濯過的山林更見翠綠清新。
趁著南蝶還睡著,南蟬打算到附近找些野味當她們今晚的晚餐,而她最先想到的是離破廟不遠處的那條潺潺溪流;稍早前她才和蝶兒在那兒逗留過。
此時,站在雨後清澈見底的溪畔,南蟬也被四周青翠碧綠的美景吸引住而差點忘了來這兒的目的了。
搖搖頭,從眼前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色里回過神──天!她現在可沒時間發呆,況且她也不放心將蝶兒單獨留在破廟里太久,說不定她已經醒了……南蟬的理智才剛回來,視線投向溪里,腦子里想著法子該怎麼弄兩條魚上來時,突然,從上游不遠處若隱若現地漂流下來著什麼黑色的物體吸引了她的注意。
忍不住一揚眉,下意識腳步往溪里踏進一步,在那黑色物體即將從她的前方流過時,她伸出手,準確地捉住那東西的一角,而那種沉沉重重的重量,加上溪水沖刷的速度,差點讓她也跟著被拖帶著往下掉。
驚駭了下,隨即穩住了身形,南蟬又費了一番工夫才總算將「它」給拖拉了上岸。
低頭一瞧,南蟬這時才看清被她從溪里打撈上來的是個人──一個渾身濕淋淋、看起來比較像尸體的男人!
她嚇一跳,驚喘了口氣。可卻又好奇地想知道他到底是生是死,于是她用腳尖踢了踢他──南蟬瞪視著鞋尖沾染的鮮紅血跡,還來不及蹙眉,地上的「尸體」突然傳出一聲悶哼。
「啊──」沒料到宛如死尸的男人還會有反應,她驚詫地跳開了一步,抿緊嘴唇盯著他。
只見地上,面若死灰的男人漸漸有了一絲生氣,在那一聲悶哼後,彷佛萬分艱難地終于睜開了眼楮,映入眼簾的是正瞪視著他的一臉悍氣卻不減貌美的女子。眉峰逐漸聚攏,他蠟白的嘴唇蠕了蠕,不知呢喃了一句什麼……
南蟬將他的舉動瞧得一清二楚。這時她也意識到自己可能「撈」上來了一個麻煩,而在她沒有多余的能力來處理一個麻煩時,她直覺轉身就想走。
突然地,一陣疾風簌簌的聲響,讓她立時心生警覺。她才將手按向劍柄,一股令人寒毛直豎的銳氣已經襲向她的脖頸,同時耳邊也響起一個震雷的大喝︰
「不準動!」
南蟬的身子冷不防一僵!是為了兩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利劍,也是為了突如其來出現的場面。
才一下子工夫,溪畔這里竟已經聚集了為數不少的黑衣人。他們的行動迅速,也敏捷如鬼魅,彈指間就將南蟬制住,而其中兩名黑衣人正蹲在地上男人的身邊。
「喂喂!我可是跟你們無冤無仇,請你們把這東西移開!」南蟬的心里即使有著驚急,她也絕不泄露出來。
扁看他們焦急關切的神情,她也猜得出地上男人和他們的關系匪淺,不過她現在沒時間再和他們糾纏下去。她決定先回破廟看蝶兒醒了沒再說。
她的話,並沒有讓他們將架在她脖頸上的劍撤開。
擺衣漢子已經將地上受傷,並且又陷入昏迷的男人扶了起來。其中一名扶著昏迷男子的壯漢顯然有指揮其余人的能力,他看了南蟬一眼,便轉頭攙扶著昏迷的男子疾速向前。而他一邊斷然下令,決定了南蟬的命運──「一起帶走!」
南蟬愕然,並立刻察覺自己正被用力扣住雙臂向前移動。
「你們做什麼?放開我!」掙扎著,她驚怒地喊。
她被箝制得更緊,黑衣人默不吭聲,而她的掙扎完全影響不了他們的舉動。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快放開我!」莫名其妙被人捉住,南蟬懷疑是她順手從溪里撈起的男人惹的禍。可她稍顯紊亂的思緒還能辨出︰如果那男人和這些人屬同一伙,她「救」起了他,所受的待遇不應該是這樣吧?
懊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是,南蟬的忿怒和疑問得不到響應,就在她費力地想甩開制住她的人時,突然,她的後頸傳來一陣劇痛,同時腦子一緊、一蕩……-
那間,她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南蟬急忿地想轉過頭去,卻在下一瞬間眼前一黑,所有意識盡悉被扯進黑色的漩渦中……
天!蝶兒……
憊沒睜開眼楮,她就感到一陣頭痛欲裂。
申吟著醒來,邊對抗著腦袋傳來的抽痛,南蟬邊困惑著自己正置身何處。
微微的光線從一方小窗透進,依稀可辨小屋里除了簡單地擺著一桌一椅,和她躺著的這張木床外,再無其它擺設……
南蟬扶著還隱隱抽疼的頭,坐了起來,雙目環視四周;而屋里針落可聞的寂靜,讓她有種呼吸困難的窘迫。
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她會在這里?
輕輕晃了一下頭,驀地,在電光石火間,南蟬憶起了發生的事!猛地,心一驚,她飛快躍下床,才想沖到門邊卻沒想到因為動作太急,腦中突涌上的陣陣暈眩竟反而讓她一跤跌在床下。
「踫」地一聲,她跌坐在地上,吃痛地抱著自己的膝蓋。
「噢!懊死!」低咒一聲,她撇唇,不相信自己竟會從床上跌下來。
待暈眩和疼痛過去,南蟬立刻又站起來,快步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握住門把用力一拉──門,卻文風不動!
南蟬有一-那的錯愕。她不相信地第二次使盡全力再拉──堅實的木門仍是不曾微動一分!
咬著牙,南蟬還不放棄地繼續試著要把門打開。不過直到屋內殘存的一點光線也消失時,門,卻依然緊閉著。
南蟬不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不過她肯定地知道她現在的遭遇一定跟那群黑衣人有關!
懊惱中,腦子里倏地閃過一道靈光,她突然跳起來向屋里唯一的一扇窗跑去。半懷著希望地一把拉開它,接著──她果然踫到了預料中的阻礙!
天!連這個只能把頭伸出去的小窗子也被釘上了木條?
棒了口氣,她的腦子仍在打算著任何能逃出這里的方法,她被打昏直到醒來想必已經過了不少時間,現在她的腦海里浮現的全是蝶兒因為她的失蹤而彷徨無助的模樣……
不!她不能被困在這里!
此時,屋內因為再沒有陽光的照射,已經籠罩了一片黑漆。
南蟬憑著印象走回她剛才醒來的床上,在床四周模索了好久,並沒有發現她一直隨身帶著的長劍,看來是被那群黑衣人拿走了。
沮喪地坐在床上瞪視著視覺上漸漸適應的黑暗,她腦中的思緒不住翻涌著──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什麼人?他們為什麼將她關在這里?南蟬曾一度懷疑他們是楊行的人,可隨即又立刻否定了這個可能,因為他們一點也沒有認識她的神態;他們關心的,只是她救起的那個男人!
懊不會真是那個男人的關系……
南蟬氣沖上心,突然跑向大門,用力捶打著它。
「喂!快把門打開!你們沒有權利囚禁我!快開門!開門──」她忿怒地大喊,聲音在屋里制造出了驚人的回音。
她的大呼大喊並沒有得到任何響應,可她並不是一個會輕易認輸的女子。
南蟬把屋內唯一的一張椅子找來,一次又一次地用力將它撞向門!榜實的門,當然不是小小的椅子所能撞得開的,她只是拿它來制造出更大的聲響罷了──她不相信外面的人全是聾子。
就在她快把椅子砸碎、當真要把外面的人當聾子時,忽地──「鏗鏘……鏗鏘……」門外傳來一串輕脆的鐵器踫撞聲,像是鐵鏈的聲音。
南蟬要砸下椅子的動作乍停,怔了一瞬,她立刻閃身躲到門邊,而手中的椅子則成了她防衛的武器──有人要開門了!
南蟬屏氣凝神地傾听著那鐵鏈即將要解開的聲音,靜待著大門的打開……
一會兒,輕脆的鐵鏈聲停止;接著,緊閉的大門終于被打開,強烈的光線也隨之照射進這間黑暗的屋里。
雖然因為躲在門旁,光線沒有直接照射到南蟬,可久處黑暗之中,突如其來的光線仍讓她的眼楮感到有些許的刺目。
眨了眨不適的眼楮,她毫不放松地緊捉著椅子,正考慮要不要沖出去時,原本大開的門竟在下一-間又被關上。南蟬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時便立刻轉身拉住門把──門,堅固如山;門外,鐵鏈聲無情地踫響著。
南蟬急了。
「喂!把門打開!我要見你們首領,快讓我出去!」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把門打開,她可不甘心什麼人也見不到。
「地上是你的晚餐,省省力氣吧!」門外傳來一個冷淡的響應。
南蟬這才稍撥空注意到了地上多了剛才沒有的一碗飯菜和一根燃著微光的燭燈。
她回頭繼續拍著門,朝外大喊著︰
「你們不能無緣無故把我關在這里,快放我出去!」
沒有人應聲,而且不管她再怎麼努力地喊,再也沒有人回答她了。
南蟬跌坐在門後,頹喪的情緒完全將她控制住了。
怎麼會這樣?她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囚禁在這里?
蝶兒……
一想到南蝶一個人在破廟里可能遭遇到的任何危險,南蟬不禁又焦急又惱怒。
被心頭涌上的一股不安所影響,她急急地站起來,試圖甩開令她背脊泛涼的念頭!
蝶兒……不會有事……雖然她不在她身邊,可是蝶兒很聰明,不會有事的,不會的……只要她乖乖待在那兒等她回去……
南蟬凝視著這間固若金湯似的「牢房」,-那間有種力不從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