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放手 第五章
「我是毛辰亞。」毛辰亞一手拿著電話,一手猛敲著鍵盤。
放個長假回來,辦公桌上堆積著一大疊待輸入電腦的憑證,她已經連趕三天的工作,整個手臂還因為狂按鍵盤,已經有發麻的現象,可是她還是不能稍稍休息,今天若還做不完,她就得留在辦公室加班,還會被主任罵到臭頭。
誰讓她只是個小小的助理會計,她平常的工作就是輸入這些報支的憑證到電腦里,她人雖放假,可是也沒有同事會願意幫她做,在這種各司其職的大公司里,每個人都只顧好自己的事,除非是很急的文件,才會被代理的同事先抽出來處理,不然都是個人負責個人的事。
所以往往休假回來才是痛苦的開始。
「小亞,我是阿威。」
棒著電話線汪漢威的聲音依舊磁性中帶著優雅。
「阿威?」她語調有著上揚的喜悅。
「在忙嗎?會不會打擾到你上班?」
「忙死了,從放假回來忙到現在。」她忍不住有些撒嬌的抱怨。
「那……我晚上再打電話到你家。」透過話機,汪漢威可以听見鍵盤輕脆的敲打聲。
「阿威,很抱歉沒空和你多聊幾句。」一心二用下,她又按錯了一個數字鍵。
「你忙,沒關系,反正來日方長。」
「嗯,是呀!」她沒注意到他說了什麼,全神貫注在螢幕上,嘴里只是自然地回應。
她的一句是呀,讓他的信心大增。「就這樣,等你忙完我再找你。」
「好!」她掛了電話。
五指繼續飛快在數字鍵上敲著,突然畫面閃出一個訊息︰
這個程式執行無效,系統即將關閉
她差點沒尖叫出聲,她按到了什麼不明的鍵嗎?辛苦一個早上所打的資料,她都還沒存檔,老天爺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她有些欲哭無淚,依照往常的經驗,一旦出現這個訊息,只有關閉畫面一路可走,可是她不甘心呀!
她怎麼會忘了存檔?!平常她可是機靈得很,知道這台爛電腦常常會出問題,所以她都有隨時存檔的習慣,今天她是忙翻了?還是累翻了?竟發生這種慘事!
懊死的電腦,真想一腳把它給踹到大樓底下,讓它粉身碎骨算了!
偏偏在這個節骨眼,電話鈴聲又不識相地響起--
「毛辰亞。」她的口氣又差又壞。
「小亞,你怎麼了?」阮常行被她的口氣嚇了一大跳。
「阿行?」她上揚的音調,帶著一種疑惑。
「是太想我,想到心情不好嗎?」他又恢復平常那種說笑調侃的態度。
這兩個人是約好的嗎?這麼巧?一前一後打電話給她。
阮常行自從那日送她回家後,就像消失到神秘三角洲,連個人影或聲音都沒有,今天他怎麼又突然蹦了出來?
「我電腦當了,打了一個早上的資料就這麼報銷了。」她整個人攤在椅背上,有著重重的無力感。
「你用什麼軟體?」
「知道什麼軟體有什麼用,程式無效就要強迫關閉畫面,我沒存檔,所有資料還得重新打一遍。」她的口氣不好,簡直把氣都發泄在他身上。
她更想咆哮出來,卻不願讓同事知道,知道了還能怎麼辦,頂多一句︰「怎麼不小心一點?」「你怎麼會忘了存檔?」像這種無關痛癢,沒有實質性幫助的安慰話,她是不需要同事們一人一句來譏諷的。
「你很累吧?要不要先去喝杯咖啡休息一下?愈急會愈弄不好,心情就會愈糟糕。」他低沉溫柔的嗓音有著安撫人心的作用。
「我哪有心情喝咖啡,煩都煩死了!」听到他的關心,她轉為無奈的可憐兮兮。
「不然,我去幫你打資料,我可是有練過電腦打字,速度還不慢。」
「你怎麼來?非員工是進不來這棟大樓的,更何況我是在戒備森嚴的會計部。」訪客只能在一樓,若要登上二樓以上的樓層,就必須要有部門主管的通行令。
「你把要打的資料帶回家,晚上我過去幫你輸入。」他繼續找著方式,只想幫她減輕工作。
「我那里沒有電腦,你要拿什麼輸入?」她還是很謝謝他的好意,可是與其浪費時間和他閑扯,她還是重新振作精神,好好跟手上這一堆憑證作戰,可能比較實際些。「算了,我不跟你說了,我還是認命一點,趕快重頭做,就算做到半夜也會讓我做完吧!」
「小亞,我會帶一台手提電腦到你家,你就準時下班,剩下的就交給我來做,好嗎?」
「好!」就像在溺水中,發現一塊可以攀扶的木頭,她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完全忘了他是曾經向她表白卻被她狠心拒絕的男人。
照理說,他們之問應該要互不往來,甚至斷了訊息,不然也要有些尷尬的氣氛存在,怎麼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他的人依舊和過去一樣,她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的,他的甜言蜜語,她听來是再自然也不過。
「從現在開始,你什麼事都不要做,乖乖地在公司里打混模魚就好,晚上我會幫你把事情做完,你別累壞自己,否則我會心疼的。」
「嗯!」掛斷電話,她有想哭的沖動,看著那個依舊停在當機的畫面,她狠心地用滑鼠按下確定鍵,然後打了一整天的心血,就這麼從她眼前消失。
重新打開檔案,最後一筆資料依舊停留在一早時的狀態,她找了一片磁片,將檔案另存新檔,然後將磁片收進皮包里。
這時主任走過來關切她的進度,「小亞,明天一定要將資料輸入完成,系統中心才能將我們的資料轉檔跑出報表,你沒問題吧?」王任察覺到她臉色的怪異。
「沒問題,我明天一早將資料給你。」她強撐起精神,對著王任保證。
主任很滿意她的答案,對她點頭表示嘉許,然後才離開。
有苦也只能往自己的心里吞,明知放假回來是這種結果,她還是很想享有休假的快樂,所以這一切怨不得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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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時間一到,毛辰亞就飛也似的離開公司。
她拎了兩個便當趕著回家,不知道阮常行是吃過才來,還是來她這里才吃。她不想打電話跟他確認,怕他說要過來幫她只是一時興起,到時她的臉就丟大了。
下了公車,遠遠地她就看見大廈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她愈走近,就愈懷疑自己的眼力,這是阮常行嗎?
他那一頭及肩的長發怎麼不見了?
再走近幾步,發覺自己竟有些舉步維艱,待會兒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她怎麼會答應讓他過來幫她?她下午真是被電腦氣得神智不清,萬一他對她依舊不規矩?
她還來不及讓腦子想太多,阮常行已經走出大廈,站定在她面前。
「在想什麼?」他接過她左手的提袋,里頭裝滿一大疊的憑證資料。
「你等多久了?」她有些答非所問。
「還好,一下子而已。」其實他已經站了一個小時。
短發讓他多了成熟穩重,跟汪漢威有這麼一點神似,只不過他是粗獷有活力,汪漢威則是溫文有書卷味。
「吃過沒?」她率先走進大廈。
他雖然膚色一樣黝黑,但是沒了那種亮到發黑的金光,感覺多了健康、少了油條。
他隨著她進入電梯。「還沒。」
電梯停在九樓,她往左走到底。「你開學沒?」
不像在漁村里的下修邊幅,今天的他整齊中有種知識青年的精神奕奕。
「還有一個星期。」他笑了。
「喔,那……」
「你不要這麼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他拿過她手里的鑰匙,幫她打開小套房的房門。
從她見到他開始,整張臉就繃得緊緊的,眉尖不時皺著,連講話時尾音還會發抖,他有這麼可怕嗎?
「我哪有緊張?!」被他這麼一揭穿,她才發現自己的手心都已經泌出汗珠。
小小的一間套房,只有十來坪大,他將手提電腦放在唯一的桌上。
「好吧!你不緊張,緊張的是我,我怕羊入虎口。」他拿過她手里的提袋,拿出便當,她還記得幫他買一個,可見她心里還是有他的。
「誰是羊?」
「咩咩!咩咩!」
他學了幾聲的羊叫,更將雙手在頭頂上此出羊角的模樣,逗得她盈盈笑出聲。
「沒見過這麼壯的羊。」他耍寶的模樣,讓她的心情輕松不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個什麼勁,明明她和他之間什麼事都沒有,她卻把自己弄得神經兮兮,說不喜歡卻也不討厭,說害怕卻也沒那麼嚴重,怪異的心情,連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
「我也沒見過這麼瘦的母老虎。」他打開便當,溢出飯菜香。「先來吃吧,吃飽才有力氣做事。」
她和他面對面吃著便當,他邊吃邊打開手提電腦,向她要了磁片後,邊看著磁片里的資料。
「吃飽了再看,否則胃會不好的。」
她叮嚀著,他果然停下動作,專心吃著便當。
「胃酸如果過多,我不介意你幫我中和一下。」
「怎麼中和?」她問的很天真,是真的不知他在打什麼啞謎。
「當然是用你的口水,我不會介意你吻我的。」他的臉呈垂角向前,小小的圓桌,差這麼一點就踫上她的唇。
「你……」她猛地將身子往後仰。「你……別鬧啦!」
他像烏龜似的,又把頭給縮了回去,笑意含在嘴里,連同便當里的飯菜,三兩下他就將便當給吃光光。
她用筷子翻攪著便當里的飯菜,對他調戲的行徑,她根本沒轍。
「你慢慢吃,我先幫你輸入資料。」
「你會嗎?」她很懷疑,他這樣光看就懂得要輸入什麼資料?
「別忘了,我可是學國際金融的,我也修過中級會計,更是電腦高手,這些數字我要是連看都看不懂,我不就白混了。」他收拾便當到塑膠袋里,然後拿出她提袋里的一堆資料。
一張張的憑證是費用報支,舉凡員工的交際費、計程車費、差旅費、匯費等零星的支出,屬于自行代墊的性質,都先將發票或者收據黏貼在憑證上,然後經過部門主管的簽名,就可以送到會計部來請款。
而她就負責審核憑證,然後再將資料輸入電腦,在截止日前需將檔案交給系統中心,由系統中心轉檔後,就可以在網上和銀行連線,直接將金錢電匯給代墊費用的同仁。
她的工作很枯燥乏味,日復一日重復著,這是在大公司里工作的第一步,基礎學會了,才有資格輪調到較上一層的職位。
她嘴里含著一口飯,來到他的背後,看著他輸入的情形。
他真的不是蓋的,眼里看著憑證,手里敲著鍵盤,剛開始或許資料的欄位有些不熟悉,可是在她稍為的指點下,沒多久他就運用自如,十指如飛。
她的食量不大,便當只吃下一半就將便當盒給蓋上。
她從小冰箱里拿出一罐礦泉水,放在電腦旁。
「休息一下,喝點東西。」
他喝了一口,又全神貫注在電腦上。
沒想到他也有這樣的一面,認真的男人有種自信的神采奕奕。
「你去洗澡、去休息、去看視,去做什麼都好,就是別盯著我瞧,不然……我可沒法專心。」他從螢幕上抬頭,對她眨了一眼。
她才驚覺自己不知瞧著他多久了,匆忙中回過神來,她問︰「要不要換我來輸入?你休息一下。」
畢竟來者是客,他是來幫忙的,她怎麼好意思全讓他做。
他搖著頭,「你、去、休、息。」他一字一字的強調。
她真的累了,連著兩天夜里,她都被一堆憑證給壓得惡夢連連,而頻頻驚醒。
她乖乖地去洗澡,洗完澡後就在單人沙發上打起盹來。
突然而來的電話鈴聲讓她從半睡半醒中醒來。
「喂!」她揉揉惺忪的睡眼。「阿威呀!」
阿威這兩個字,如電流般震得阮常行立即停下十指的運作,豎起耳朵,放遠視線,仔細地瞧著她的動靜。
只見她眉眼如桃花,笑得繽紛燦爛。
「不忙,我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你在看書?看什麼書?」
她的語氣柔而媚,完全是小女人的嬌樣。
「我也喜歡金庸的小說,以前念書時我還曾把降龍十八掌,從第一掌背到最後一掌,每次都半夜偷偷起床練功,就怕被我爸媽發現。」
她的眼光溫婉含羞,像是情不自禁的流露,一點做作都沒有。
「對對對……第一掌是亢龍有悔。」
他愈看愈听,臉色就愈難看。
他現在可是在她家里,正在幫她打資料,她至少也要考慮到他的存在,不該那樣肆無忌憚地跟阿威聊天哈啦兼談情說愛。
降龍十八掌要是從第一掌講到最後一掌,恐怕逃詡要亮了,沒想到阿威平常看似不吭聲,沒想到把起女孩子來還是很有一套。
「你星期六要來台北?」她笑容里綻放出一朵朵幸福的花朵。
在他晃神中,降龍十八掌什麼時候講完了?他盯著她看,生氣的鬼臉又出現了。
「好,到時一起吃午飯。」
她竟然要跟他的情敵約會?他躁動的身子,竟然有些不安。
「萱萱要一起來嗎?」她挪動身子又在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不來呀!」
汪雲萱這個媒人婆好不容易制造機會給他們獨自相處,當然不會自討沒趣地來當電燈泡,這麼白痴的問題,還需要問嗎?!
「好……好……嗯……星期六見。」她輕輕掛了電話。
看她那種心滿意足的樣子,他的牙就咬得緊緊的。
棒著電話線,阿威又看不見她的表情,她這樣一直笑一直笑,到底是要笑給誰看?是故意要讓他知難而退嗎?
「阿行,怎麼了?你踫上什麼問題嗎?」她看著他又是擠眉弄眼,又是搖頭晃腦,她走了過來,站到他的右手邊。
他的十指重回鍵盤上,「沒有!」一指一指,他非常用力地敲著鍵盤。
他怎能說,他是吃下太多的醋,現在胃酸正在他肚子里翻攪著,攪得他有苦也說不出。
「喂!你打錯了!」她指著螢幕上的某個數字。「這個數字是要敲在金額那欄,不是敲在員工編號那欄啦!」
他哼了一聲,用滑鼠移動重新修改著資料。
見他不說話,她只嗅到一股怒火,從他的鼻間噴了出來,蔓延到他的全身四周。
「你累了嗎?要不要換我來?」
他還是不說話,卻也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十指繼續飛快地敲著。
她猜下透他在氣什麼,上次在車子里時,他也是這張鬼臉,上面似乎寫著「生人勿近」。
她只好楞楞地退回沙發上。
這個時候,換成他的手機鈴聲響起。
「幫我接電話。」他有些不耐煩地喊著,眼楮仍然盯在螢幕上。
她只好又從沙發上走回來,拿起他擱在桌上的手機。
她還沒開始說話,對方輕柔的聲音就從話筒流瀉出來。
「阿行,你在哪里?你不是要過來找我?」
她呆了三秒,才將電話送回他的耳邊,「女的!」她用嘴形外加氣音。
他只好停止手上的工作,接過手機。「喂!」
她又折回沙發上,雙腳拱在沙發面,像是隨意狀,眼神卻一直往手提電腦的方向在飄,一雙耳朵也拉得高高的。
「宋真,我剛沒听清楚,你再說一遍。」
他的鬼臉一下就恢復了正常,她還瞄到他唇邊浮起那慣有的笑意。
「我在朋友這里處理一些資料,晚點再過去找你。」
現在都已經九點了,晚點他還要去那個女生家,那表示他和那個女生的交情匪淺嘍!
「我臨時有事,不是故意要爽你約的。」
听他耐心地在解釋,她兩邊嘴角就悄悄垮下,這是她家,他想要談情說愛,難道不能節制點嗎?!
「宋真,別生氣,氣多了會變丑的,我再請你吃消夜。」
她就知道,他怎麼可能會缺女朋友,之前還說喜歡她要追求她,根本都是在欺騙她。
「嗯……好……都是我不好,我把手頭上的事忙完後,就過去找你。」
瞧他笑得花枝亂亂顫,她怎麼很想撕破那張笑臉?
「你先休息一下,待會兒見。」他按了切斷鍵,將手機放回桌上。
原來他對每個女人都一樣好,她該相信萱萱說的,他的桃花已經開得滿天滿地都是,不需要她再去多種這麼一棵。
他看著她,感覺她臉色怪怪的,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你快去約會,剩下的我自己來。」她走過去,站在桌子邊緣。
「我做完再走。」他十指又在鍵盤上移動。
「別讓小姐久等了,到時小姐生氣了,我可賠不起。」
她是在趕他嗎?可是她說起話來,怎麼一股酸溜溜?
「我答應要幫你的。」他悶著喉音,他還沒從她要和阿威約會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口氣自然也好不到哪里。
「回去啦!你既然還有事,何必這樣呢?!」她拉著他健壯的手臂,想把他拖離椅面。
他黏在椅面上黏得牢牢的,動也沒動。
有了阿威這個精神食糧,她就可以不要他了嗎?心里有些微惱她的趕人動作。
「你就這麼希望我快點離開你這里?」
「我只是不希望因為我,耽誤了你和你女朋友吃消夜的時間。」
他停止手上動作,深深地看進她的眼眸,想從她游移的眼神中,探詢出一些蛛絲馬跡。
他勾起笑︰「我可以解釋你是在吃醋嗎?」
「吃醋?」她故意笑得很夸張。「別開玩笑了,你又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而且你只是個弟弟,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的。」
她一向拒絕比她年紀小的追求者,原因無它,潛意識里,她的白馬王子就該是個風度翩翩、知書達禮的男人,這樣的男人才能讓她穩穩地依靠一輩子。況且她害怕受傷害,害怕自己會嘗到心碎的滋味,戀愛最好一談就能成功,她不想知道那種痛不欲生的滋味。
他站了起來,高壯的身軀在她面前成為一座厚實的牆。
不悅的感覺滿溢心頭,說到底他還是年齡上輸給了汪漢威,立足的不平等,連比都還沒有比,她就已經給他一面白旗叫他認輸投降,那他還能說什麼?!
「既然你這麼希望我走,我走就是了!」他移動滑鼠,將資料儲存,然後拿出磁片,將磁片擱在桌上。
她看著他將手提電腦給關上,準備收進袋子里,她連連驚呼︰「喂……喂……」
他停下動作,等著她的下文。
那些資料還有一大半沒打完,他把電腦收走了,那她拿什麼打資料?明天一早要是不把資料交出去,她就等著被主任罵到臭頭,並且還落個辦事不力的罪名。
「那個……」可是她剛剛有些意氣用事的趕他走,現在要她如何開口?
他挑了眉,很有耐心等著她的話。
「這些資料還沒打完,你的電腦可不可以留下來借我?我明天再還你。」這是權宜之計,她只好硬著頭皮。
「不行,這個電腦我得帶走,待會兒還會有用處。」宋真是他的同學,宋真的電腦出了一些問題,央求他去幫她解決,所以他這台電腦還得去救宋真的電腦。
他不想跟她解釋宋真的事,解釋了她一定不會相信,何必愈描愈黑。
「喔,」她的臉上有著一陣死白,「那謝謝你今晚的幫忙。」他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
是她先拒絕他的好意,是她自己莫名其妙的鬧情緒,她干什麼要趕他走呢?現在懊惱已經來不及了。
「我走了!」他將手提電腦裝回提袋里,背起電腦就走到房門口。
她送他到門外。「再見!」
「再見!」
他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進電梯。
毛辰亞合上門的那剎那,失落感像潮水般一波波地涌了上來。
他為何沒回頭?他的離別吻呢?
她是怎麼了?為何會感到這麼的挫敗和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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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點,毛辰亞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無法入睡。
腦子不由自主地想起和阮常行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她最痛恨的甜言蜜語,,此時卻一句一句的飄浮在天花板上。
眨著又紅又累的雙眼,她無力地從床上坐起,怎麼辦?她這麼累,為什麼還會失眠?
揉揉發疼的太陽穴,無力感就這麼漫天襲地而來,她為什麼會把自己的心情弄得這麼低落?
幽靜的空間,門鈴聲劃破她混沌的腦子,她從驚嚇中清醒過來。
一聲聲鈴聲,考驗著她心髒的承受度。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她打開房里的主燈,隔著門眼,看著門外頭。
那人太高,只看得到他的下巴。
「是誰?」她小心翼翼地隔著鐵門問。
「阮常行!」
「阿行?」這三個字初初貫進她的耳朵時,她還無法接受它所代表的意義,在她震驚十秒過後,她才打開大門。
阮常行背著手提電腦,二話不說就走進她的房門。
在她的錯愕中,他打開電腦,放進擱在桌上的磁片,拿起那還未輸入的憑證,十指又專注地在電腦上敲打著。
「你怎麼又回來了?」
他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全心全意似乎都在電腦上。
「你先去睡,這些我會幫你搞定的。」他本想快去快回,但是宋真的電腦還是讓他花了一些時間才修復完成。
「你電腦借我用就行了,這麼晚了,你回去休息。」她客套的話,反射性地就說出。
他的大眼不再無辜,而是深深地瞅著她。他一點都不喜歡她自以為是的生疏距離,他寧願她將他使喚來使喚去的。
「怕我留在這里妨礙你的名聲?還是怕讓阿威知道,他會生氣?」
「你在說什麼,這跟阿威有什麼關系?」她很感動他的去而復返,這解救了她很多很多的難題,她耐下性子,她不想再重蹈先前的情緒化。
「你喜歡阿威的,不是嗎?要是讓他知道我半夜還在這里,他不會不高興嗎?」話才說出口,他就後悔,他不想這樣的,可是偏偏嘴巴說出來的,又變得有些尖酸。
虧她剛剛還一直愧疚對他的態度,「那你干什麼還回來?既然怕被阿威誤會,你干什麼要回來?」
他離開椅面,來到她面前半蹲單膝跪下。
「我喜歡你,我舍不得看你累,所以就回來了。」他是打不退的蟑螂,他怎能因為她要和阿威約會,就亂了方寸,他不能再說些惹她生氣的話了。
第一次以這樣的垂低幅度看著他,他的發梢有些微濕,外頭下雨了嗎?還是被汗水浸濕?長長的眼睫,很有迷死人的本領,尤其那一彎薄唇,讓她又想起了那記在她額上的離別吻。
她這樣眷戀起他的男色,活生生像個,她用力地閉了眼再睜開眼,趕緊心魂歸位,消除些不該有的念頭。
「別再這樣說,你都已經有女朋友了。」明明知道這是他一貫的伎倆,只要三言兩語一哄,她就月兌離不了女人對情話的咒語。
「還說你沒有吃醋,看你一臉的醋勁。」他一定是被阿威打電話來的事給氣瘋了,否則他先前怎麼沒有注意到她眼底所泄漏的秘密。
「我哪有?」她否認,急急地想要月兌離跟他太過親密的距離,她的椅子往後一挪站了起來。
在他的眼底,卻像是欲蓋彌彰,他也站起身︰心中有著雨過天青。
「剛剛打電話給我的女生,是我的同學,她電腦有些問題,昨天我就答應要過去幫她修電腦,但是今天為了你,卻忘了她的事。爽約是我的錯,所以我應該要先去幫她,等她的電腦解決了,我也可以安心地回來你這里。」
原來是這樣呀,明明很高興他跟她解釋這個,嘴里還是不肯認輸地說︰「你干什麼跟我解釋?你要幫誰的忙,就幫誰的忙。」
「不解釋清楚,你要是誤會我用情不專,是個花心大蘿卜,那我下場不就很淒慘。」
憋了一整晚的波濤洶涌,現在有著風平浪靜的趨勢。
「你不是還要跟她吃消夜?」她不知道自己的話說得多酸,就像吃了一整桶的酸梅似的。
「我又沒說是今晚要吃。」他大眼又閃著吉女圭女圭般的招牌動作。
她根本沒力招架他的軟聲軟語,悄悄退離他一大步。
「我去打資料。」
「你去休息,明天你還要上班,而我明天沒事。」
扁是這點,她就無法反駁。
「阿行,謝謝你!」
「我不要這種說說的謝,我需要實質上的獎賞。」
「什麼獎賞?」
「一場電影。」
她呼了一口氣,她很怕他說的是另一種的獎賞,只怪她心思想歪了。
「嗯,找個時間去看。」他幫她這麼多,他這樣要求不過份。
「我不叫‘時間’耶!」
她愣了一下才回應過來,止不住的笑意,讓她從喉嚨里猛咳了數聲。
「有這麼好笑嗎?」他輕拍著她的背。
她搖著頭,在收住笑後,將他推往電腦邊,而自己在床緣坐下。
他沒有異議,專心地幫她打資料,她因為安心,在敵擋不住瞌睡蟲的襲擊下,悄悄地往夢鄉中沉睡去。
當他打完所有的資料時,已經是凌晨三點,看著睡著香濃的她,這是第二次跟她同宿一房,他不是聖人君子,每次看著她,每次都讓他欲火焚身!男人動物性的沖動,讓他很想一親芳澤,但是他知道他現在任何細微的踫觸,都有可能嚇壞膽小的她,可是……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他坐在床緣邊的地板上,手指輕輕撥弄她耳畔的長發,慢慢貼近她的頰邊,汲取她清香的味道。
他怎麼會喜歡上她呢?
她曾經問過他這個問題,他也再次問著自己的心。雖然他的外表花心了點,但那絕對是他愛玩愛瘋的個性所造成的假象,事實上他認真追求過的女孩,也只有兩個,高中一個、大學一個,而且那兩個都已經成為過去式。
而她是他的現在式外加未來進行式。
他的食指輕刷過她的薄唇,傾身一吻,緩緩貼上她的唇。
她唇角動了動,嚶嚀一聲,側轉過身。
原本她是正面的睡姿,側身一轉,她變成背對著他。
看著她的甜美,他忍不住翻身上了她的床。
他的龐大身軀驚醒了她,她微睜惺忪睡眼,「你怎麼睡到我的床上?」她的腦子里是困到極點,讓她含糊的話顯得有氣無力。
「難不成你要我睡地板?我可是辛苦地在幫你工作。」他說的理由十足。
「喔。」她沒有細想,睡意實在太沉太重,她累到沒有思考的能力,又墜入夢鄉。
他的胸前緊貼著她的背脊,他根本就是在自找罪受,誰讓他就是忍不住喜歡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