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客 第四章
迸士奇見她目射奇光,接著笑道︰「在下最近誤食一種毒果,以致變成這副丑相,無怪姑娘不識了!」
白金妃突然大怒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敢冒充古士奇來騙我,假若古士奇是個內功高深之人,也許會被你騙過,他連普通高手都不如,顯見你這張麻臉不是易容的,加上你能打洪元化一個耳光,這更證明你是另一個人了!快說!」
迸士奇想不到她有這樣一篇非常正確的理由,不禁忖道︰「她近來細心多了,除非我以真面目相見,否則她是必動手的……」
沉吟一會,又想道︰「她一直不知我的底細武功,此際還是瞞著她的好!否則必定會令她疑心!」忖罷又笑道︰「姑娘真個心細如發,使在下無可遁形了!既已被姑娘道破,那也就算了。」
白金妃冷笑道︰「算了,你說得倒真容易!」
「嗆」的一聲,她將背上寶劍拔出,嬌嗔道︰「古士奇功力雖不高,但他的骨氣使人欽佩!我豈能讓你這壞人無故冒充他的名字,過來,姑娘要教訓你一頓。」
迸士奇暗暗忖道︰「我從來沒有和她動過手,今晚倒要試試她的功力!」
長身躍出,古士奇下了石堆雙手一攤,笑道︰「久聞‘鳳凰女’乃是武林高手,今晚有幸,奉陪幾招倒不虛此行。」
白金妃手起一劍,如電揮出,嬌嗔道︰「只怕我手下無情!」
迸士奇見她出手就是絕招,不由心中一緊,正待躲避!
誰料他手不應心,身隨步轉,雙腿竟不听指揮,本想閃開,豈知反而向白金妃劍鋒中鑽進!
這一下幾乎將他驚出一身冷汗,但心慌未竟,他突覺左手又不由自主地一掌拍出!
「啪」的一聲脆響,他左手拍在白金妃的上,打得她尖叫著慌忙退開!
迸士奇突有所悟,心中歡叫道︰「伏妻掌!這是‘老師傅」在寶慶府外蛇湖山教給我的伏妻掌!」
白金妃雖被打不重,但卻驚得目瞪口呆,同時滿面通紅,居然怔在數尺外動也不動,那樣子天真極了!
迸士奇知道她就是蛇湖山那古怪駝背老人之徒,心中大樂,繼忖道︰「妙,那‘霸天神龍’早晚也要被我揍幾下啦!」
愈想愈開心,沖口大笑,得意忘形,叫道︰「姑娘,在下的功夫如何?」
「鳳凰女」白金妃被他一笑驚過神來,豈知更羞得厲害,好在她天真無邪,羞盡避羞,仍舊嬌嗔道︰「你這是什麼功夫?」
迸士奇哈哈笑道︰「在下這掌法名叫‘伏妻掌’,為武林空前絕後的奧妙絕學,念姑娘是個女流之輩,在下手頭留情,否則嘛……哈哈,結果就不同了!」
白金妃拔劍又待沖上,嬌叱道︰「你這東西滿口胡扯,居然敢在姑娘面前討便宜!」
迸士奇搖搖手道︰「姑娘不可再來,我這功夫一掌可比一掌重!」
白金妃真個不敢再動,但卻氣得直跺腳,大罵道︰「壞胚子,你師父是誰?我要找你師父算賬!」
迸士奇大笑道︰「我沒有師父!」
白金妃咬牙罵道︰「狡鬼,那你把自己的姓名留下,將來我要報這一掌之仇!」
迸士奇搖頭道︰「若要知道我姓名,何妨去問老師父!」
白金妃尖聲叫道︰「原來你竟認得我師父,好啊,今後不怕你飛上天去!」
這丫頭性子真急,說完就走,頭也不回,霎時失去影子。
迸士奇望到她的背影直笑,笑得口都合不攏!
突然他背後響起一聲怪叫道︰「好小子,你敢欺侮我老人家的女子弟!」
迸士奇聞言轉身,發現背後來了一個光頭駝背老怪物!一見認出,立即迎上笑道︰「老師父,原來你老在暗中看把戲啊!」
駝背老人似早已笑得不亦樂乎了,大步走近鼓掌道︰「小子,我老人家的功夫不壞吧,那丫頭被你一掌就揍服啦!」
迸士奇笑道︰「妙是妙,可惜打的地方不好意思!」
駝背老人大笑道︰「我老人家早說過,當師父的更不能動手啊,否則我怎會傳給你,唉,小子,你剛才一句話說錯了,那丫頭今後會找找大麻煩的。」
迸士奇笑道︰「這沒有麻煩,她如向你老追問我的姓名,你老隨便扯主張三李四不就得了!」
駝背老人搖頭道︰「她不在乎你的姓名,她會要我老人家找你打架哩!」
迸士奇道︰「那更容易,咱們難道不曉得打假的嘛!」
駝背老人點頭道︰「看來,只有這個辦法的,小子也再會啦!」
迸士奇拱手相送道︰「前輩請!」
駝背老人走了數步又回頭叫道︰「小子,我老人家送你一點東西……」他邊說邊向身上模,模了很久才伸出手來道︰「這是兩顆‘要命丹’,人死了也可將命要回來,你收著,將來如果被別人打到快要死的時候就眼下,擔保你能將命要回來。」
迸士奇聞言一怔,立有所悟,不禁喜不自勝,立即接過,長揖及地道︰「多蒙你老厚賜了!」
他不聞對方回音,抬頭一看,豈知早已失去駝背老人的影子!
「老弟,恭喜你,此老已成半仙之體,他已化形飛去了!」
迸士奇身邊忽視出止戈老和快樂山人!只听止戈老又道︰「你可知他是誰麼?」
迸士奇嘆聲道︰「晚輩這還是第二次相遇,至今仍不知此老是何許人物。」
快樂山人嘆聲接道︰「百年前有兩個武林怪人,一個豁達玩世,一個威勢凌人,此者就是前者,人稱‘鬼笑神嚎’,本名鄭化聲,誰料到他就是‘霸天神龍’之師,這樣看來,他們師徒的個性完全不同,後者就是‘翻天覆地’海宮濤,也就是剛才那洪少年之師。」
迸士奇道︰「二老可知他這兩顆其名不雅的丹丸有何真效?」
快樂山人鄭重道︰「此老語含玄機,他似有心救你弟弟了,快將丹丸喂下!絕對有起死回生之功!」
迸士奇似亦悟透這點,急急道︰「舍弟醒來不曾?」
快樂老人道︰「剛才醒來了!你快進洞去。」
迸士奇急急向洞內鑽去,朗聲道︰「三老注意左側,晚輩察覺似乎又有人來。」
止戈老知道他的功力比自己高得太多了,輕聲對快樂山人道︰「老二,我老大的眼光不壞吧,去年向你說的話,你還記得不?」
快光山人嘆聲道︰「當時大哥說他是武林青年第一高手,小弟真不太相信!現在看來,大哥和我聯手只怕還不是他的對手哩。」
止戈老忽見山腳下確有人影出現,急急道︰「他沒有听錯,確實有人來了,老二,我們藏在這石後窺伺,看來的是什麼人。」
迸士奇正在抱著弟弟喂丹丸,雖然听到有人上山,但他這時已不慌張,因為他看出弟弟確實有救了。
迸士希吐了幾口不同顏色穢痰,神智立刻清朗,這時已開口叫道︰「哥哥!」
迸士奇大喜道︰「你已經認得我了?」
迸士希點頭道︰「哥哥的一切已經由快樂山人剛才對我說過了,哥哥,你自小吃的苦痛比我多得多了。」
迸士奇將他拖得更緊,含淚道︰「士希,現在一切都成過去了,我知道父母仍在人世,而且我又有了你在身邊,已往的苦痛都是值得了!」
迸士希感動道︰「哥哥,我找你快一年了,已往不知你就是黃金力士,而且是四個黃金力士中最強的,我真高興極了。」
迸士奇緊緊注視他,內心安慰無比,問道︰「士希,你今年十幾歲了?」
迸士希道︰「十六歲,據老尼姑說,那是媽媽離開你兩年後生我的,哥哥,剛才快樂山人說你已練成‘九死神功’啦。」
迸士奇笑道︰「听說你能和清廷總衛士長打成平手,功夫也不壞嘛。」
迸士希道︰「我的武功都是那位老尼姑教的,遺憾的是我一直就不知道她的江湖字號,不過我知道她是雙親大人的朋友!」
迸士奇點頭嘆道︰「我們今後每逢春秋二祭都要去祭奠她,以報她對你的撫育之恩。」
他停了一下急道︰「士希,你感到內部好了不曾?」
迸士奇暗運真氣,良久嘆聲道︰「傷是全好了,可惜我的功力……」
迸士奇見他面顯黯淡之色,立即安慰道︰「就只功力求復嗎?不要緊,我請示快樂山人看看是何道,如果當真廢了,我保你從新練起,而且要比已往更深。」
迸士希嘆道︰「我已背上得到龍骨圖之名,從今以後必將時時遭遇強敵,似此怎能動手?」
迸士奇安慰道︰「土希,你一日功夫不復,我就永遠背著你,你還要自己動手嗎?」
迸士奇嘆道︰「這樣大妨礙哥哥的行動了,同時打斗也很累贅。」
迸士奇笑道︰「我身負一千斤照樣不礙身法和動作,你有多重,這個你大放寬心。」
正說著,忽然快樂山人進來道︰「山下已到了不少人物!士希怎麼樣?」
迸士奇道︰「施老,希弟適才運功不動,看情形是被廢啦!」
快樂山人笑道︰「功力不是被廢,而是運動不靈罷了,只要傷勢去掉,老朽保他在一年之內恢復原有功力,假若你感到時間太長,那就仍須得到芝仙和‘仙朱丹’!好在他已沒有生命之虞啦,今後可慢慢想辦法。」
迸士奇道︰「晚輩不能讓他長期等待,峨嵋之行決不放棄。」
快樂老人道︰「如此快將他背好,我們準備起程。」
迸士奇看到弟弟已可行動,立即蹲下道︰「士希,我們要走了,快過來。」
迸士希爬到他的背上,快樂山人幫助他綁好,同時向洞外行出。
止戈老一見他們出來,立即道︰「士奇,你快背著他從那面下山。」
迸士奇詫異道︰「你老呢?」
止戈老道︰「當前我的目標比你大,群豪都拿我作線索去找你,我就將計就計,引他們走入歧途,你背著弟弟繞道奔峨嵋,但要轉到峨嵋西面上山。」
迸士奇只有遵命,拱手道︰「你老請和施老一道,晚輩先走一步了。」
他背著弟弟掩蔽身形,放足急奔,起落如風,耳目並用,悄悄自僻靜險峻處下山。
繞過南川城約有八九里的時候,古士奇已覺出背後有人跟上了,他輕輕向弟弟吩咐道︰「士希,如有打斗,你無須緊張,恐防對你身體有礙,你的雙手只要搭在我的肩頭就行了,同時要放松心情,這是注意敵人所出奇招異式的好機會,武功沒有一套全部都好的,偷學零星精華也是我們無師自通的要義。」
迸士希回頭不見人影,暗暗忖道︰「我雖失去功力,但也能看出數箭之地,大道上月明如畫,景物清晰可辨,他怎說有人跟蹤呢?」
迸士奇仍舊奔馳如飛,及至一處山邊時。他突然閃進樹林,輕聲道︰「對方功力奇深!」
迸士希問道︰「在側面還是在後面?」
迸士奇道︰「在後面追來了,一共兩個人。」
迸士希方聞愕然,暗忖道︰「哥哥竟然還能察出對方人數?」
餅了多久,突聞林外有人詫異道︰「他上了山啦!」
這是一個中年人的聲音,繼聞另外一個老人的聲音道︰「洪元化親眼看到他在前面,此山怎能藏人?」
迸士奇傳音給弟弟道︰「開始那人是清廷副總衛長魏思,後出聲的老者不知是誰,還有個在後面,他的功力更高,我這時听出破空之聲,此人好快的身法!」
迸士希正想出林外去看看,這時他已無法傳音了,出聲又怕敵人听到,心中急得要命,只好用手指按他哥哥的肩頭。
迸士奇似已懂得他的心意,又傳音道︰「剛才兩人過去了!你可以說話呀。」
迸士希聞言一怔,輕聲道︰「不怕人家听到嘛。」
迸士奇傳音道︰「你可以出聲,因為你已被我護身罡氣罩住了,聲音無法外泄,我發聲在外,所以必須傳音。」
迸士希大喜道︰「你何不早說,幾乎將我蹩死了,後面那人過去了嗎?」
迸士奇長身出林,傳音道︰「剛剛過去!」
迸士希道︰「我在背上可以移動嗎?」
迸士奇道︰「沒關系,否則你連呼吸也逃不過三人的耳朵。」
迸士希吁口氣道︰「我就擔心這個,同時也懷疑剛才那兩人為何未察覺我們呢。」
迸士奇察覺敵人去遠,輕笑道︰「你真傻,我能忽略這點嗎,否則我怎能藏身林內。」
兄弟二人緊張一陣,這時輕松前進,古士希問道︰「哥哥,我在金佛山上听到你喝走洪元化,那是什麼原因,剛才他又引人來追我們,這家伙真可惡。」
迸士奇道︰「他已恨透我了,焉能不存心報復,自己不敢來,當然要別人出面了。」
迸士希笑道︰「哥哥抓住他什麼毛病?使他怕成這樣?」
迸士奇輕聲道︰「他這個人有點傻頭傻腦,奇怪他又能學到一身非常功夫,三年前他在湖北大洪山游山玩景,恰好我也在山上,當時的游人不少,不過多半都是武林中人,其中有雙姊妹生得非常美貌,這家伙竟看得著了迷哪,那時我比你現在還小,也不懂什麼東西,不過看他那饞涎欲滴的樣子不慣,于是就盯在他的後面!」
說著又輕笑道︰「那對姊妹大概是方便之故,行到無人之處就走到石後去了,洪元化也許是不知就里,他意偷偷地跑去窺伺,以致我氣他不過,閃過去就給了他一個耳光。」
迸士希大樂道︰「听他在金佛山的口氣,他還以為是其師發現的,因之頭也不回就逃之夭夭。」
迸士奇笑道︰「一方面也是被那兩個姊妹驚叫,臭罵羞走的,當然也怕師父再動火。」
深夜趕路,又有群敵追蹤,本是又苦又急的事情,但古士奇這時與弟弟談談往事,說說將來,反而輕松多多。
約有三更天了,前面現出一座村鎮,古士奇恐怕弟弟傷愈過勞,立即在鎮外敲開一家農舍,請求到屋里休息。
開門的是個老農夫,看情形是從床上爬起來的,在路旁的人們都知道旅途的辛苦,他毫不拒絕地道︰「客人,請進來,唉,春天的氣候還是這麼冷。」
迸士奇道︰「老丈,打擾了,半夜三更將你老吵起來真過意不去。」
老農呵呵笑道︰「年青人,這有啥子關系,我也是該起床的時候了,啊,你背上是……」
他發現不是一個人,古士奇急接道︰「這是我弟弟,他病了,否則也不會來打擾!」
老農夫趕快將油燈挑亮一點,啊啊兩聲道︰「請坐,請坐,我替你燒點熱湯來。」
迸士奇替他把門關上,于是將背帶解開讓古士希下來松散松散。
耳听老農夫叫兒女起床幫忙,未幾端來兩碗熱湯,兩碗稀飯,老農夫道︰「二位運氣好,今晚有現成稀飯,請隨便喝一點。」
迸士奇正好怕弟弟肚子餓,一見大喜道︰「老人家,承蒙厚賜,在下感激不盡!」
老農呵呵笑道︰「好說,好說,鄉下沒有好的待客,唉,若是白天倒還方便一點。」
後面走出一個青年叫道︰「爹,客人要不要躺一會,我的床鋪空出來了。」
老農頷首道︰「福兒,你也得準備起程了,賣掉東西後趕緊回來,替你妹子買幾件衣料,這鎮上的東西太貴了。」
他兒子應聲後,他又向古士奇道︰「客人,你們還可睡一會,明天不要走,多休息一天。」
迸士奇連聲道謝,隨即和弟弟跟老人到了後面,鄉下談不上客房,他們就在一間比較干淨的房子里休息。
房中只有一張竹床,被子倒也清潔,古士奇在老人離去後就對弟弟道︰「士希,睡一會,我等你醒來再走,傷後要養精培神,前途困難必多,難得在此休息幾個時辰。」
迸士希依言上床,他也是太累了,倒下就呼呼大睡。
外面除了老人一家在忙亂,鄰居還沒有什麼動靜,古士奇就在床前打坐休息,但他不敢入睡。
天還未亮,古士奇突然听到前面隱隱傳來金鐵交鳴之聲,不由大疑,急急將弟弟搖醒道︰「士希起來,外面有人在打斗!」
外面人聲大嘩,古士希翻身坐起,適逢老農夫父子也慌慌張張地走進來,他們竟全身發抖。
迸士奇一面將弟弟背起來,一面向老農父子道︰「老丈,你們不要怕,外面是江湖人物尋仇,與你們家里毫無關系。」
青年農夫接口道︰「客人,大路上有十幾個在打架,你千萬不要出去。」
迸士奇道︰「大哥,我們也是該起程趕路的時候了,多謝令尊。」說完丟下了一綻銀子,立由門前沖出,幾步就到達道旁一株樹下。
東邊剛剛發白,黑暗仍未退盡。四外霧茫茫一片,隱隱看出西端大道上有十幾團黑影在飛舞激斗,金鐵交鳴甚烈,喝叱之聲凶猛,但看不出是何方人物。
迸士奇順手模出一塊手帕,反手遞給弟弟道︰「士希,你的面貌已有不少人知道,快蒙起來。」
迸士奇接過蒙上道︰「哥哥,你的假麻面也不行了!」
迸士奇回轉去笑道︰「你看我還是不是麻面?」
迸士希一見他此刻竟是一張又瘦又黑的病中年的臉,不禁又驚又奇,又好笑地道︰「哥哥真有千變萬化之能!」
迸士奇道︰「你將來到達我這一步修為時,同樣也可隨心所欲!」
他說完直撲打斗之處,臨近一看,發現那是一塊道旁荒田,而不是在路上打斗,于是仔細觀察每個人的面目。
斗場上實際只有兩批人物在激斗,一批是三個大漢在圍攻一個少女,誰料那少女就是車美雲,另一批是八個人在困住一個青年,其中五個中年大漢和三個老人,而被困的他更清楚,認出是他們黃金力士之一的馬宏勛。
車美雲已成守多攻少,勢呈危機,馬宏勛也很緊張,他被三個老人迫得甚急,古士奇這下不能不管,回頭傳音弟弟道︰「里面有我們父母恩人車工部之女在內,我們不能袖手旁觀。」
迸士希知道說話不怕外泄,急急道︰「當前敵人是哪路人物?」
迸士奇道︰「都是清廷衛士,惟獨那三個老的不認識,可能也是清廷訪來的邪派隱士。」
他不等自己音落,如風撲到車美雲那面,裝出中年人的聲音,嗨嗨冷笑道︰「休得以多為勝,接招!」
三個大漢尚未注意,他右手一揚,即將其中一個大漢打得慘叫飛去。
另外兩個大漢嚇得急閃,同聲大喝道︰「你是什麼人?」
迸士奇身如電掣,迫近大漢面前道︰「憑你還不配問!」
五指叉開,撲上硬攫!
那大漢手起一劍,橫削力擋,怒叱道︰「你敢殺朝廷衛士?」
迸士奇冷冷笑道︰「哪怕你是皇親國戚,遇上我照樣沒命!」他順手一撈,立將敵劍連鋒攫住,抖手喝道︰「回老家去罷!」
那大漢把持不住,劍柄逆轉,穿心而入,慘叫著倒向一旁!
僅余一個嚇得拔腿就跑,口中大叫道︰「大力三老快來!」
迸士奇冷笑一聲,不讓他逃出三丈外,右掌一吐,電龍劍如長虹經天,青光閃處,竟將他橫斬在地。
車美雲雖在一旁氣喘吁吁,但也驚得直冒冷汗。
迸士奇回頭道︰「姑娘,你不去替同伴助戰嗎?」
車美雲拱手道︰「大俠貴姓,多蒙救援!」
迸士奇笑道︰「現在不是道名問姓的時候,姑娘先去助貴同伴一臂之力,我還要解決一個暗中之人再來。」
車美雲不敢多問,立即沖向馬宏勛那面動手。
迸士希眼看哥哥如天神一般,心中高興至極,輕聲道︰「暗中那人是誰?我怎地沒看到他藏在哪里?」
迸士奇傳音道︰「他躲在右側麥田里!」
迸土希道︰「他不出來就算啦,你去打跑那八人不就行了!」
迸士奇道︰「車美雲的面貌不能讓清廷衛士說出去,否則車恩人就會受到連累。」
迸士奇詫道︰「你要將這批人通通殺光?」
迸士奇道︰「衛士都是些為虎作倀,仗勢欺人的東西,殺之並不為過,何況目前又非殺之滅口不可,我們豈可疏忽。」
說完反身一閃,接近麥田沉聲喝道︰「朋友,請出來罷,你也看夠了。」
麥田突然立起一條黑影,在霧中看去,個子非常高大,只听他嗨嗨笑道︰「老夫沒有找你,你倒先找起老夫來了,小子,你是誰,你背上背的又是誰?」
迸士奇一見,認出是霸天神龍,不禁暗道︰「他竟到這里來啦!」
接口朗笑道︰「大名鼎鼎的霸天神龍居然作出偷偷模模的勾當來了,哈哈!咱們何必問名道姓,打過以後再講。」
霸天神龍大怒道︰「你認為能打殺幾個衛士就算天下無敵麼?竟敢向老夫挑戰來了。」
迸士奇大笑道︰「這很難說,不過咱們沒有深仇大恨,否則只怕要分出生死才算,你信不信,叫你在三招之內必定失手。」
霸天神龍氣得暴跳如雷道︰「小子,你別以為吹牛不犯死罪,就信口雌黃起來,老夫倒看看你有多大氣候。」
迸士奇見他大步走出麥地,于是正色道︰「咱們空口無憑,你敢打賭?」
霸天神龍大吼道︰「你能沾上老夫一點衣服,老夫從此永不與你動手,小子,你呢?」
迸士奇道︰「我如輸了,馬上自取項上人頭奉上!」
迸士希一听哥哥竟在武林認為一等一的人物面前賭下如此重注,心中立起恐慌,急急道︰「哥哥,他的賭注太輕。」
迸士奇感覺他身在發抖,急急傳音道︰「士希,我是有贏無輸的,你不要擔心!」
霸天神龍雖知當前之人武功極深,但以他的威名聲勢怎肯自甘服輸,行至兩丈之外,顯已提高內力,甚至有欲行雷霆萬鈞一擊之勢。
迸士奇胸有成竹,一見大笑道︰「快點,那面還有幾個三流貨尚待我去取首級。」
霸天神龍見他愈吹愈大,不禁也覺好笑,哈哈兩聲罵道︰「不知深淺的小子,那三個老的乃是老夫當年強敵,你認為他未將那姓馬的擱下就輕視于他麼,那是他們已知老夫在旁窺伺,因之未用出三成功力,假設沒有老夫在此,他們早就收拾過來了!」
迸士奇欲知那三個老人的來歷,故意諷道︰「閣下當真不怕損及英名,連三個無名人物都認作強敵,可見毫無真才實學。」
霸天神龍冷笑道︰「黃口孺子,缺少見聞,居然將大力島三雄看作無名之輩,老夫尚且只能與三人打成平手,你還吹什麼大氣?」
迸士奇笑道︰「閣下敢先賭一場別的麼?」
霸天神龍冷笑道︰「小子要賭什麼?」
迸士奇道︰「我們的拼斗放在後面,先賭一場‘限時斬將’如何?」
霸天神龍厲聲道︰「你要老夫幫助你收拾他們?」
迸士奇笑道︰「不是幫助,而是各顯神通!」
霸天神龍哈哈笑道︰「你去戰大力三雄,叫老夫去收拾那六個衛土!」
迸士奇道︰「那六個衛士合起來似還不及大力三雄,就讓你佔點便宜吧!」
霸天神龍向斗場瞥了一眼,沉聲道︰「老夫豈是佔便宜之人,由你去斗那六個衛士。」
迸士奇哈哈笑道︰「那你就體得後悔。」
他說完長身撲去,直朝斗場沖去。
霸天神龍見他背上背的有人尚且如此英勇,雄心被激,明知中計,但也甘心上當,同樣大喝一聲,搶先接近斗場。
大力三雄一見當年強敵出現,立即放棄圍攻,不約而同地一齊向霸天神龍迎上,仇人見面顯得分外眼紅。
迸士奇大聲喝退車美雲,呼地一掌又將馬宏勛迫開,沉聲叱道︰「你們在一旁休息,這六人交給我了。」
馬宏勛已成強弩之末,他再也不敢逞強,立與車美雲退開八九丈!
迸士奇生怕走掉一人,電龍劍舞起一團青光,緊緊將六個衛士罩在劍氣之內。
這時霸天神龍已展開生平功力忙拼,他強在對手已打過多時之利,一開始即搶到上風,加上爭功出手,其勢勇不可擋。
迸士奇存心激將,電龍劍一圈,應手斬倒一人,臨死前的慘叫,猶如替他打起得勝鼓!只听他哈哈笑道︰「霸天神龍,在下已旗開得勝了!」
這一聲大笑,簡直將霸天神龍急壞了,猛吼一聲,橫掌一掃,推開側翼,左舉直搗,硬將當面一雄打得頭破血流,他也大笑道︰「小子,老夫豈能後人?」
迸立奇暗暗好笑,神劍急圈,又有三個衛士連頭帶肩橫尸在地!
這次不要他招呼,死者的淒厲之聲又送入霸天神龍的耳中!
霸天神龍聞聲心急如焚,腰一挺,滾身而進,連拳帶掌齊出,簡直已不顧自己!
三雄已去其一,兩人更非其敵,措手不及,左側一個竟被他打得脊斷腿折。
迸士奇為了替他留面子,始終讓剩下兩個衛士拖延時間,及見他殺了二雄之後,這才大叫道︰「閣下注意,區區佔先了!」
那兩個衛士在他‘了」字之後同赴陰曹,鮮血灑得滿天飛舞!
霸天神龍已將敵手迫得沒有招架之功,聞言一腿掃出,最後一雄被他踢上半空!可自認落了下風,喘聲道︰「小子,第一場是你勝了!」
迸士奇收劍笑道︰「我們第二場如何?」
霸天神龍搖頭道︰「改日再斗!」
迸士奇哈哈笑道︰「最好不要斗了!」
霸天神龍大怒道︰「你認為老夫要休息嗎?」
迸士奇搖頭道︰「你我同樣疲勞!」
霸天神龍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迸士奇道︰「你去問兩個人就知道在下的意思了!」
霸天神龍駭然道︰「問誰?」
迸士奇道︰「你先去問令師妹,再去問老師父,如果問了不服,我們再斗不遲。」
霸天神龍大驚道︰「你認得家師?」
迸士奇大笑道︰「在下和令師是好朋友!」
霸天神龍聞言大震,只驚得張口結舌,虎吼一聲,拔腿飛逃,其去如風。
馬宏勛親眼看到古士奇掃蕩衛士的威風,這時又見他驚走霸天神龍,簡直對他視若天神,立同車美雲走近,拱手道︰「閣下能否見示姓名?」
迸士奇道︰「兩位趕快理了這些尸體再來說話。」
二人連聲答應,一同奔出動手。
迸士奇暗笑一聲,傳音弟弟道︰「這是我們走的時候了!」
身法如電,一縱去了十幾丈遠,兩三個起落已隱入大霧之內。
陽光升起時,大霧也散了,估計時間已快近中午,古士奇背著弟弟進入一處大鎮,在一家客店中連吃帶休息,一直到下午才起程。
經過數天的奔弛,于一個清晨走到宜賓城。
宜賓是川南大城,人口稠密,商旅如蟻,古士奇不敢住大店,弟兄兩個落到小街上一家名叫順天來的小棧內,他連吃飯都不出房門。
迸士希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了,除了失去武功之外,他與普通人已沒有兩樣,他一直睡到日正當中才醒來,顯得精神飽滿,氣色俱佳。
迸士奇看到非常滿意,笑道︰「士希,你要不要上街玩玩?」
迸士希遲疑道︰「想是想去散散步,就是怕人看出來。」
迸士奇道︰「我有藥,可以替你易容一番,不遇老武林絕對看不出來。」
迸士希欣然道︰「你也要再變了!」
迸士奇道︰「那是當然,我這次要變個黃面鄉下人,你我衣服都要換過。」
迸士希道︰「這恐怕不行,我們進店是什麼樣,出去也應什麼樣,否則店家豈不起疑?」
迸士奇笑道︰「我把店錢已先交過了,出去就不再回來,調個地方住有何不可?」
迸土希笑道︰「恐怕沒有比這地方更僻靜的客店啦。」
迸士奇搖頭道︰「我連客店都不住了,有錢還怕找不到民房麼,這一切你都不要管,盡可放心玩,同時我們可在街上看看風頭,我想此地必來了不少跟蹤之人。」
迸士希不再言語,點頭任其易容!
迸士奇似是早有打算,他將準備好的衣包打開,里面竟有各色各樣的衣服和一些應用的東西。
宜賓為長江終點,即紙江與金沙江江流處,水路交通繁榮,依山臨水,形勢雄秀,江中船只多如蟻集。
迸士奇帶著弟弟在街上,他手提著包袱,東張西望,乍看真如兩個鄉下少年進城,一舉一動都裝得土里土氣。
迸士希的功夫雖失,但他江湖經驗卻仍老練,察人觀色,一點不要他哥哥擔心,他們在一家小店里吃了早餐,真還沒有一個人注意到。
出店後,古士奇提議到江邊走走,他準備租船溯眠江而上,直赴峨嵋城,再由峨嵋城走路奔峨嵋山。
迸士希認為坐船比跑路方便,免得背著他露眼,于是滿口答應。
二人到了江邊,一見商旅比街上更擁擠,因此更加放心,古士奇雖看到各路武林人物,但卻沒有一個注意到他們兄弟二人。
迸士希忽然看到兩個特別不同的人物,不禁輕輕地嚷了一聲,悄悄拉了他哥哥一把叫道︰「哥哥,看右邊,他們也在租船!」
迸士奇聞言注意,只見是兩個魁梧背劍的老道人,立即面色一整,輕聲道︰「武當派的第一流人物都出來了,這是已往未听說過的事情。」
迸土希緊張道︰「哥哥認得嗎?他們是武當派什麼人?」
迸士奇道︰「我小時候上武當求藝時見過,他們是武當派護法七仙劍中人物,除了武當掌教的四大長老就是他們地位最高,劍術最精了,他們下面是三十六奇劍,此外有百零八弟子,那都是劍法高強的道士,車家二公子車碾城是俗家弟子的高手而已,你留心,那個跟船家說話的是玄享道長,站在他後面的最玄利道長。」
他們相距約有二十幾丈,又加以人聲哄哄,不怕對方听到,古士奇估計兩個老道士也是要由水路人峨嵋,同時還發現有不少武林也在江邊,于是帶著弟弟走近一條小船。
船家一見來了顧客,立即從艙里鑽出招呼道︰「客官要搭船嗎?」
迸士奇見他是個四十多歲的結實壯漢,卷袖撈褲,四肢肌肉突起,似還不是僅有蠻力之人,不禁心中有數,知他是水路上的江湖武林,于是裝作不知,問道︰「船老板,我兄弟要上峨嵋縣探親,不知你搭不搭船!」
船家擺手道︰「二位請船艙里談如何?我搭,但要先講定船錢,因為這是上水船,船行很慢,但船資卻又貴一點。」
迸士奇讓弟弟先上跳板,一同進入艙里落座。
船雖不大,但有前後艙之分,古士奇起先只知後舵上有一個婦人,揣測那是老板娘,這時一落座,忽覺後艙還有三人。
船家見他只向後面看,立即道︰「那兩位小姐和那位公子也是搭船的,有二位上來,我明天早晨就可開船,因為這是長程,今後不搭半途客人。」
迸士奇已看出那兩位女的和少年竟是武林高手,但他從來未曾見過,生怕露出破綻,于是就想借談價不合而退出,接道︰「老板,我們兄弟你要多少錢?」
船家笑道︰「到峨嵋縣需要好幾天,有風也許快一點,否則非四天不可,你們兩兄弟好在沒有重行李,這樣吧,每人一兩五錢,那三位比你們還貴哩。」
他的意思是看在他們兄弟是鄉下人。
迸士奇假裝吃驚道︰「這樣貴?那我們搭貨船去。」
船家笑道︰「你們不是本地人吧,三四天路程,一兩五是最便宜的了,講起來與貨船差不多。」
迸士奇就想借機起身,但他尚未動,忽听後艙那位公子道︰「船家,只要你不再招客人,他們的船錢算我的!」
船家向著古士奇道︰「老弟,听到嗎?有便宜船坐了,快去謝謝那位公子。」
迸士奇大感出于意料之外,這下左右為難了,接受就走不動了,不接受于情不合,哪有一個鄉下青年不喜方便之理,沉吟一下,他為了掩蓋自己形藏,即向後艙道︰「多謝公子攜帶了。」
措詞不宜盡禮,他便不再往下說。
那公子擺擺手道︰「不要謝了!」
船家接口向他道︰「那你們上岸準備吃的吧,明天中午船不靠岸。」
迸士奇又帶著弟弟下船,一面游玩,順便買了幾包吃的帶著。
迸士希特別留心武當道人,這時向古士奇道︰「哥哥,武當老道不見了!」
迸士奇笑道︰「他們早已租下了那條船,這時也是到處游玩去了。」
迸士希鄭重道︰「他們一定也是尋我來的!」
迸士奇點頭道︰「凡向峨嵋山去的人,八九都是為了龍骨圖。」
迸士希道︰「我們回頭仍奔洞庭,可能龍骨圖還在湖里。」
迸士奇道︰「你還記得丟失之地嗎?」
迸士希搖頭道︰「那是我在暈迷中掉了的,怎卻落在什麼地方。」
迸士奇笑道︰「湖有那麼寬,龍骨圖又只那一點點大,縱算無人尋去,要找也等于大海撈針。」
迸士希嘆聲道︰「我要是早點遇著哥哥就好了,在你手中誰也搶不了。」
迸士奇勸道︰「士希,一切事物都有個定數,是你得的東西,你不要也不行,不是你得東西,哪怕你有天大的本領也保不住,你不要把龍骨圖的得失放在心上,那是徒增煩惱的,不過我要問你,你是如何在‘鳳凰女’白金妃手中偷到的?」
迸士希笑道︰「那只怪她自作聰明之故,否則我如何偷得到!」
迸士奇微笑道︰「你將經過說說看!」
迸士希道︰「那要從京師說起了,自從江湖傳出是庫失寶之後,我還不知是什麼東西,有一天我經過湖北宜昌城的時候,就看到白金妃和被你驚走的霸天神龍在一塊,當時我不認識他們,但看出他們的武功非常高深,否則我還會采取偷的手段麼?」
迸士奇道︰「發現他們後怎樣?」
迸士希一面說一面往僻靜處走,答道︰「他們也許是會面不久,那是在一處城牆轉彎的地方,二人走到那里就不動了。」
他突然笑一聲道︰「事也湊巧,我那時恰好就在他們頭頂城牆上,完大便,褲子剛剛拉上,耳听下面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師妹,這段時間你到哪里去了?拉我來這里干啥?’又听一個少女的聲音道︰‘師哥,龍骨圖的事情,你過去不是說過嘛,現在被我由皇庫中盜出啦,師父那兒你不能說,我只告訴你!’這就是霸天神龍和白金妃的談話了,我一听竟是那件大事,于是更加留意了。」
迸士奇笑道︰「你就一直盯著白金妃不放了!」
迸士希道︰「是呀,但我看出她的功力比我高,因此我不敢硬搶,決心去偷她的。」
迸士奇看出他的機智不下于自己,心中非常高興,問道︰「霸天神龍為何讓她單獨行動呢?」
迸士希笑道︰「那是白金妃趕他離開的,誰料霸天神龍還真怕他師妹。」
迸士奇道︰「那是老師父平時驕縱慣了之故!」
迸士希道︰「我在那時一直暗暗盯著她,只等機會一到就準備下去,及至湖南衡州府,我見她落在一家有花園的大客店里,看出地形不錯,硬守到她入房才動腦筋。」
迸士奇笑道︰「她怎樣自作聰明?」
迸士希道︰「她來來是將龍骨圖放在一只小鏢囊里,而且在睡前時又將鏢囊放在枕頭下,這樣一來,我當然無法偷她的,誰料我在窗縫中看到她翻來覆去地總睡不著,甚至睡倒沒有一會又坐起來,坐著想了一會又睡倒,就這樣輾轉了將近一個時辰,咭!」
他輕笑一聲接著道︰「最後她竟在枕頭下面將鏢囊拿出來,偏著腦袋,皺著眉頭,看來真使我想笑。」
迸士奇道︰「之後呢?」
迸士希道︰「大概她想到什麼主意了,我見她自言自語道︰「人說攻其不備,我就出其不意,也許今夜有人要向我動腦筋,一旦人家將我用非常藥物迷著了怎辦?嗨,要他空歡喜一場!’那時我還以為她想到什麼天字第一號的妙計呢?」
迸士奇道︰「到底如何?」
迸土希大笑道︰「她認為聰明的事兒,我簡直要噴飯哩,哥哥,你說她到底傻到什麼程度?哈,她竟將龍骨圖由鏢囊里取了出來,把它塞到屋角壁縫里,我一看幾乎笑將出來,強忍著等她上了床,居然一倒下去就安心大睡啦!」
迸士奇也大笑道︰「那是你的機會到了!」
迸土希道︰「那還用講,我小心打開窗戶,得手就往外溜!」
迸士奇道︰「你太大意了!」
迸士希嘆道︰「正是如此,因之被南疆二友在後緊緊迫趕,好在他們是正派人物,並未死纏不放,然也因此引起各路武林圍攻。」
迸士奇道︰「有賬慢慢算,你雖未死在他們手中,我卻要一一追還。」
不知不覺,二人行到一座廟前,只見人潮洶涌摩肩擦踵!
迸士奇突見他所搭的那只船上二女一男竟然就在自己前面,不禁愕然一震。
迸士希搖頭道︰「看情形不是,他們的目光似對我們並未起疑。」
迸士奇忽又道︰「那兩個武當道人也在前面,還有,啊,清廷的總衛長,副總衛長也在此地。」
迸士希輕輕拉了他一把道︰「哥哥,紅袍教主!」
迸士奇聞言大驚,問道︰「在哪里?」
迸士希道︰「進廟里去了!」
迸士奇回頭一掃雙目,發現到處都有可疑人物,有和尚,有尼姑,還有更多背刀掛劍的,其中也有面熟的,不禁向弟弟道︰「士希,沉著點,我們背後也有,這情形似有什麼不對。」
迸士希靠近他悄聲道︰「什麼不對?」
迸士奇道︰「我們沒有露出馬腳,可能另有事情發生?」
迸士希道︰「我看都是因我而來的。」
迸士奇決然道︰「你不要慌,我有個人可以問了。」
迸士希道︰「誰?」
迸士奇道︰「止戈老,他現在既能大搖大擺地不避敵人,足以證明事情有了轉變,他也要進廟了。」
說著一帶古士希,隨著人潮擠去。
他走的是廟側,古士希已發現真是止戈老,此刻正停步不前,暗忖道︰「哥哥可能已傳音過去叫住啦。」
好不容易,古士奇終于擠到止戈老身邊,暗暗伸手一拉,立又向廟後行走。
止戈老似有所悟,也隨著不即不離,到了僻處,他輕聲道︰「士奇。」
迸士奇微笑道︰「晚輩看來風頭似乎有點不對?」
止戈老開朗的笑道︰「令弟除了白丫頭要找之外,大概都可放心了!」
迸士奇追問道︰「只這麼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止戈老笑道︰「令弟得而又失的東西現已到了一個無名武林人物手中了!」
迸士奇大詫道︰「消息從何而來,那人是誰?」
止戈老道︰「老朽所說的‘那人’,那只是到現在為止的最後那人,在這個人的前面,在令弟的後面,龍骨圖已然五易其手,但這五個人都不吃飯,這幾天追追殺殺,只怕就只有你兄弟二人不知道,可是消息的起點仍舊搞不清。」
迸士奇吁口氣道︰「這樣說,舍弟安全多了。」
止戈老道︰「弟弟安全,哥哥仍是天下武林之敵,你還是神秘一點為佳,他們找你不是為寶,而是為了仇、妒等等。」
迸士奇笑道︰「這是老問題,也是算不清的爛賬,說真的,他們不找我我也要找他們,這叫做死結!」
老少三人正說著,忽見快樂山人飄飄而來,古士奇遙遙拱手道︰「晚輩正想問你老的下落哩。」
快樂山人含笑道︰「你已听說過近日的一切了。」
迸士奇笑道︰「峨嵋之行也許輕松多了。」
快樂老人搖頭道︰「奪寶的方向恰好也在這條路上,你將會面的強敵定必不少。」
迸士奇道︰「近日又出來不少新人物,我在江邊就見到兩個女的,一個男的,只怕功力不在那洪元化之下。」
快樂山人急問道︰「男的約二十余歲,作富豪公子打扮,長相英俊,惟眉梢眼角略帶幾分冷傲之氣,是不是這樣?」
迸士奇道︰「不!前輩所見的恐怕另有其人,晚輩會見的不出二十歲,也許與晚輩差不多年齡,然打扮長相卻與前輩所見一樣。」
止戈老點頭道︰「那是老朽所遇的人了,但他眼神欠正,士奇,你還看不出來,那少年外朗內陰,其心術必定多詐,而且老朽知他姓左名道興,你要當心他。」
迸士奇道︰「他的來路不明麼?」
止戈老道︰「老朽正在注意中,遲早總會模清的。」
迸士奇道︰「晚輩與他同搭一船,也許能探到一點線索。」
快樂山人道︰「你在路上特別注意一個經常易名換姓的人,而且亂道派別,更擅長易容,是個非常狡詐,極為機智,功深莫測之人,他就是目前全武林要追尋的得寶之人。」
迸士奇大駭道︰「如此說來,這人就非常難斗了!」
快樂山人道︰「這是一定的,自前日起,凡對他有一點懷疑之人已遭其殺害三十幾個了,今天清晨又有兩個少林和尚無故死亡,相信也是他下的手。」
迸士奇道︰「這人假設一旦練成龍骨圖上無色劍氣,今後就不堪設想了。」
快樂山人道︰「目前氣氛之緊,以達武林數百年來未有之高峰,其他教派全部出動不說,連中原各大門派的掌門都呆不住,幾乎傾巢而出了,原因就是怕你剛才所說的事實出現。」
止戈老道︰「你現仍與今弟到處觀察動靜,我們既不可走到一塊,然又須互相可以照顧。」
迸士奇點頭道︰「晚輩暫時不離開此廟周圍,二老先到江邊,再請租下一條船,好在明天一早同時起程,最好也租到峨嵋縣。」
二老認為有理,立即分手別去,古士奇帶著弟弟仍轉到前面,他們的打扮確實有點使人不起眼。
在群眾中擠了一刻,忽又看到替他出船錢的那個青年和兩個少女自廟里出來,迎面相逢,知無可避,干脆出聲叫道︰「公子,你們也來這兒玩?」
那青年點頭道︰「你們兄弟買好東西沒有?」
迸士奇道︰「我們買好了,就準備上船。」
青年道︰「現還未到中午,回船干什麼,跟我來,帶你們吃飯去。」
迸士奇笑笑道︰「我們吃過了,謝謝公子!」
那青年也嫌他兄弟有點土氣,加上身份不調和,于是揮手道︰「那你們去玩罷……」
「罷!」字未落,突從人叢中擠到兩個中年大漢,同時向青年緊緊盯著打量,其一且沉聲問道︰「朋友貴姓?」
青年理也不理,反回頭對兩個少女道︰「鈕姑娘,我們和令姊一道吃飯去。」
迸士奇心知要有沖突發生,暗中扯了弟弟一把,火速擠到一處石階上,輕聲道︰「蜀西幫兩個高手要倒霉了!」
迸士奇尚未開口,突聞兩個大漢之一冷笑道︰「小子,你敢在蜀西地面拉架子,不要動,回答大爺的問話再滾!」
那青年一見二人攔住去路,陡然叱道︰「你們幫主丁一山在什麼地方,叫他過來!」
兩個大漢同時大笑道︰「你認為提出我們幫主的英名就可將大爺們驚退嗎?」
青年冷笑道︰「然則你們要怎麼樣?」他倒顯得蠻有修養似的。
其中一個大漢沉聲道︰「答出姓名來。」
青年陡然朗笑道︰「到人稀之處我自會告訴你。」
那大漢點頭道︰「走!江灘上見。」
他說完向同伴道︰「伙計,人家有顏色給我們看了,對面江灘倒是看貨色的好地方,走!」
兩個大漢昂然擠出人叢,大踏步先奔江邊而去。
那青年立向兩個少女道︰「這兩個東西居然不識相,二位有興嗎?」
其中一個身穿白色上衣,藍色緊腳長褲的少女輕笑道︰「他有什麼事情懷疑到你的身上來了?」
那個穿一身綠色緊衣褲的少女笑接道︰「他將左兄誤認為龍骨圖的得主了,師妹,這你還看不出嗎?」
青年大笑道︰「那是他們自找倒霉。」
兩個少女同聲催道︰「我們都去罷,听說蜀西幫的勢力不小,也許已有一大批人在等著哩!」
那青年轉身領路,朗笑道︰「對面江灘上也許有他們幫主自己來了。」
迸士奇舉目一看,覺出廟前的人群更加洶涌不堪,顯然將才這事已然傳開了,那兩個大漢一去,霎時哄然大亂,及至青年動步,立成前呼後擁之勢。
迸士奇忽听身後有人高聲道︰「大家快搶到前面過江,否則沒有船了!」
又有一人大聲道︰「蜀西幫高手如雲,這小子如敢賣狂,他長了翅膀也飛不走。」
陡聞一個蒼老的人物大笑道︰「徒兒,你不是要看‘鬼使神差’房無忌那老色鬼的功夫嗎?現在快過江罷,這小子已得到他全部真傳了。」
迸士奇聞言一怔,急急回頭,發現廟門側面有個須發如針,又高又大的凶猛老人在立著,同時竟看到那洪元化還立在他的身邊,急對古士奇道︰「士奇,那一定是洪元化的師父!」
迸士奇剛剛轉過身去,立見洪元化大聲道︰「師父,那家伙是誰?」
只見那老人道︰「笨東西,那小子當然是‘鬼使神差’房無忌的徒弟呀,他叫左道興,又是一個色中餓鬼,但他比其師手段陰險,上當的娃兒多半是心甘情願。」
洪元化跳起道︰「剛才那兩個姑娘可能靠不住了!」
老人大罵道︰「小子,你說話要留神點,當心‘燎原神婆’撕掉你的耳朵。」
洪元化顯然嚇了一跳,急問道︰「那兩個女的是‘燎原神婆’的徒弟?」
老人點點頭,隨即向石階下面走,口中道︰「這兩個女娃可能尚未搞清左小子的來路,但你也不要過問,休去自作多情。」
洪元化跟在後面問道︰「師父,那兩個女子叫什麼?也已得了‘燎原神婆’的真傳嗎?」
老人又點點頭道︰「那穿綠的是大徒弟,名叫鈕素,穿白衣藍褲的叫夏蘿紅,是次徒弟,二人劍術都不弱于其師,你不要動歪腦筋,她們面和心狠!往往帶笑殺人!」
廟前游客所剩無幾,也不過是些老弱婦孺未走罷了,古士奇輕聲對弟弟道︰「我們隨在洪元化師徒後面。」
江中這時除了大船無人雇用外,小船都被看熱鬧的人租得只剩下極少幾艘破船了,古士奇目送老人帶著洪元化跳上一艘剛從上游趕到的小船之後,知道過不去啦,心中非常著急,加上對面沙灘又發出喝叱之聲,估計戲已上台。
「士奇!你們兄弟到這兒來!」
一個聲音起在一條大船的後面,古士奇聞喚一愕,急急一拉弟弟道︰「士希,有人叫我!」
他帶著弟弟奔到大船左側,發現那兒還有一條小船未動,觸目只見船頭立著一個算命的老人,他幾乎識作「死要錢」索空,話剛叫到口邊,忽覺不對,拱手道︰「你老是誰?」
算命的呵呵笑道︰「老弟,你能變化,難道我老朽就一竅不通嗎?」
迸士奇豁然道︰「快樂山人!原來是你老!」
算命的確是快樂山人所化,他又指著艙內道︰「還有一個你不相識的在里面,快上船,蜀西幫已倒下七個了!」
迸士奇立和弟弟走上跳板,笑道︰「止戈老莫非化作彌勒佛了!」
快樂山人哈哈笑道︰「他本有此意,可惜大哥舍不得那一腦袋蒼蒼白發。」
迸士奇走進船艙,一眼看到船里竟坐著個大月復便便的老頭陀,不竟大笑道︰「彌勒佛降生變頭陀,好在還未離本。」
里面確是止戈老,只見他微微笑道︰「為了行動方便,老朽勉為其難,士奇,你剛才定有不少收獲?」
迸士奇點頭道︰「洪元化的師父晚輩看到了!」
止戈者笑道︰「原來他就是‘天翻地覆’海宮濤。」
迸士奇道︰「晚輩倒從來未見過,不過自他口中,晚輩現已搞清與我同船兩女一男的來歷了!」
快樂山人道︰「男的名叫左道興,其師是‘鬼使神差’房無忌,二個女的師父即為‘燎原神婆’,是吧!」
迸士奇道︰「原來二老也在暗中听到了!」
止戈老道︰「老弟,武林中的拔山填海人物一個一個都出現了,今後的大勢夠瞧的啦。」
迸士奇笑道︰「越多越好辦,他們之間我就不相信沒有沖突?」
止戈老笑道︰「這也許是你的時運到了,老弟,我們過江罷。」
迸士奇發現船上只有一個童子,年齡比古士希還小,笑道︰「他就是船夫嗎?」
快樂山人道︰「他父親上岸去啦,老朽已將這條船租下來了。」
迸士奇立即跳到船頭拔起竹篙,大聲向重子道︰「小弟,快將船劃過對江去。」
那童子似急著要到對岸沙灘去看熱鬧,聞言立即劃槳,竟是非常熟練。
迸士奇這時問道︰「前輩,難道那姓左的膽敢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殺人麼?」
止戈老笑道︰「他沒動手要命,都用獨門指法將蜀西幫高手點倒在地。」
船到沙灘之後,古士奇首先跳到岸上,舉目一看,只見離水邊一箭之地有塊大草坪,草坪四周已圍了千多人,里面是什麼形狀不得而知,他等弟弟和二老下船後忙道︰「請二老在前開路,晚輩不能顯出功夫來。」
止戈老笑道︰「老朽這個打扮看來有點像水份傳的‘花和尚’魯智深,恰好作為開路先鋒!」
擠進人牆後,古士奇帶著弟弟緊靠住快樂山人而立,只見里面範圍還有很大!但是膽敢立近到離打斗四十丈內的人卻已不多了,約略估計不出一百人,因之能將斗場一目了然。
快樂山人回頭輕笑道︰「地上已倒下十七個了,蜀西幫的徒眾真還有點勇氣呢。」
止戈老道︰「還有二十幾個在動手,當然尚可支持一時,奇怪,他們幫主丁一山不惟未來,竟連四個堂主都未到一人?」
迸士奇眼看那剛才始知姓名的左道興身如游龍,在二十幾個高手中如穿花蝴蝶一般,雙掌翻動,依然輕快自如,暗忖道︰「這人身手確是非常高強。」
那兩個少女立在西面,袖手旁觀,無動于衷,表情淡淡的。
正看到這里,耳中傳進止戈老的聲音道︰「老弟,紅袍教主在東面人牆後你看到嗎?」
迸士奇道︰「看到了!」
止戈老道︰「聞說他與‘燎原神婆’有水火不容之勢,你看他手中暗藏著什麼東西?看情形他要向那兩個少女暗下毒手了!」
迸士奇暗暗注視一會,發現那老魔手中似握著一根細如發絲,長有兩尺,且甚柔軟的黑亮之物,急問道︰「晚輩不識,你老可知其名?」
止戈者點頭道︰「六十年前,也是老朽在江湖尚不知天高地厚的時候,武林中傳言有一種名叫‘寄生發’的暗器,殺人不見血,害人不知時,其至死了尚不明原因何在,而且也不知是誰下的毒手,後來漸漸被武林前輩查出就是紅袍教主手中的東西,也就是沒有第二個人能有的東西,想不到他今天又拿出來了!」
迸士奇道︰「什麼是‘寄生發’?他怎樣使用?」
止戈老道︰「東西是紅袍教主獨創,但至今尚無人知道他用什麼練成的,他只要兩指一彈,那東西即隨著勁力繞向飛出,無聲無息地落到敵人的頭上,且有如靈性一般附在敵人的頭發之上,隨便那一端接近頭皮,它就可寄生在頭皮之上,本人固然看不到,且只有開始一點癢覺,別人也分不出它是一根假發,之後,這個人不出一年就會發狂而死。」
迸士奇大驚道︰「好陰險的手段,不過被害人難道全無知覺嗎?」
止戈老道︰「老弟,你看那兩個少女的頭發被風吹得飄飄起舞,試問再加一根進去伴舞有何知覺,剛才老朽說過,只有開始寄生時那一點微癢而已,誰又能知那是危險之物呢,大不了舉手搔兩下就算了。」
迸士奇急急道︰「我們既然看到,不能不加阻止,雖說‘燎原神婆’與我們毫無關系,但也不能眼看老魔得手。」
止戈老道︰「那老魔的眼力太厲害,暗的阻不了,明的更無希望。」
迸士奇沉吟一會,忽然自身上模出一只小小絲囊,囊中兜著一只小蟲,他拿給止戈老看道︰「前輩,我有辦法了!」
快樂山人一見輕聲驚叫道︰「千年螻蛄!」
止戈老听他聲音有異,急問道︰「這東西土里多得很,老二為何大驚小敝?」
快樂山人嘆聲道︰「士奇一定是在武當山得到的!因為普天之下只有這一只!」
迸士奇駭異道︰「你老一猜就對了,這是晚輩小時奔武當求藝時所得,他害得我一連三夜都睡不著覺,而且在不同的地方吵醒我。」
快樂山人道︰「這東西不知想死多少人,就是武當玄元掌教也因它費時將近五年而徒勞一場,你是如何得到的?」
迸士奇答道︰「說來話長,它現在被晚輩教得非常听話了,我要叫它飛出去將紅袍老魔的寄生發截住,也許它會將那歹毒暗器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