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姐假正經 第四章
第二天早上,寒冬發威。
章敏勉強自溫暖的被窩爬起來,真是生不如死。
不過羊女乃還是得繼續送,盡避她一個月後可能會有筆百萬元的大收入,可是她才不想象「賣牛女乃的女孩」一樣,夢想還沒實現就先樂極生悲。
再說,在寒風中送羊女乃雖然辛苦,還是要比欺騙一個男人的感情簡單多了。
唉……
她穿上套頭棉質長袖T恤後,忍不住再多加了件手織毛線衣。
溫暖的毛線衣是姑婆在療養院里閑暇時織給她的,雖然是沉穩的丹寧藍色,且還是男性的尺寸,但她還是覺得很窩心。
今年八十幾歲的姑婆幾年前得了老年痴呆癥,意識經常徘徊在過去和現在之間,偶爾認得她,偶爾會把她當作別人,章敏一開始完全不能接受樂觀堅忍的姑婆竟然變得像個迷了路的小阿子一樣,人是困在八十幾歲的蒼老身體里,靈魂卻回到了悠遠的過去。
她更傷心姑婆已經不太認得她了,再也不會疼愛地模模她的頭,做美味的雞蛋糕給她吃。
但後來章敏也領悟到,其實姑婆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也未嘗不好,她可以只記得最美好的歲月,記得童年時候扎著兩條小辮子和玩伴丟繡花小沙包,記得穿著小碎花洋裝站在樹下,紅著臉等待那個心儀的少年騎著腳踏車經過……
泵婆不需要再記得生命中曾經經歷過的不堪、煎熬和傷痛,她的記憶只剩下最單純的,最能夠逗笑她的片段。
所以她未嘗不是不快樂的。
「快樂就好,人要是自己不能找快樂,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她喃喃自語,替自己加油打氣。「章敏,要知足了,起碼你現在有地方睡、有衣服穿。有飯吃,還有事做,有手有腳身體健康,你比起這地球上大部分的人都幸福多了,還有你長得五官端正,不需要去做顏面矯正手術什麼的……」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響打斷了她滔滔不絕的自我肯定,她忍不住邊咕噥邊接起放在床頭的手機。
肯定又是唆公會會長吳英俊。打來叮嚀她千萬要記得想辦法對路唯東死纏爛打。
「喂?」她有一絲不耐煩地道︰「不用再提醒我該怎麼做了,我自己心里有數——」
「是嗎?」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她心下沒來由的一顫,呼吸暫停。「你……你哪位?」
是他嗎?會是他嗎?聲音熟悉得令她怦然心跳,可是他怎麼可能會打給她?
「既然你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堅持不肯打給我,那麼我只好親自打給你。」路唯東在電話那端微微挑眉,有一絲不悅。「你不要告訴我,你連我的聲音都不記得。」
這麼霸道的語氣,就是路唯東沒錯!
她胸口先是一熱,隨即沒來由心酸酸了起來。
「我當然記得你的聲音,就是那個自以為請我一頓飯就能把我的自尊丟在地上踩的人。」她吞咽下莫名的哽咽,諷刺道︰「干嘛?天氣冷,閑著也是閑著,想再請我去吃鴻門宴嗎?」
他在電話那端沉默了。
章敏話才沖出口就後悔了。于公于私,她都不想把場面弄得這麼難看,更不是有意要刺傷他的。
「對不起。」就在她努力想著該如何挽回情勢時,電話那頭低低傳來的語氣隱約帶著內疚。「上次我太過分了,是我的錯。」
不公平!
她難過了好幾天,他卻只要用低沉醇厚如午夜收音機里傳出的日沙啞嗓音,簡單說一句「對不起」,她就情不自禁整個人融化在他腳邊了。
「不……需要。」她差點咬到舌頭,口是心非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掛電話了。」
「我想見你。」
她的臉蛋瞬間紅了起來,結結巴巴道︰「你、你不要跟我開玩笑了……少、少廢話,你打來要干嘛?」
要死了,干嘛講得那麼充滿曖昧情意纏綿的樣子?每次都害她亂亂想。
「十一點,我在你家門口等你。」
「等一下!」她心一慌。「你又不知道我住哪里……你知道嗎?」
「你可以告訴我地址。」他語氣溫和的說。
「可是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要再見魅力驚人的他,起碼得穿上幾十斤的防核衣才能阻絕他那比百萬輻射還要危險的性感氣質……而且他比她當初想象的要聰穎精明太多太多了。
唉接下這個任務時,她還以為自己只要稍微搔首弄姿,賣弄一下風情,就能夠成功的把自命風流的公子誘進圈套里,假裝去開房間什麼的,然後就能趁他去洗澡準備要那個那個的時候,打電話通知苗如蘭來親眼「見證」。
那會是個很不堪的場面沒錯,但是拿人錢財予人消災,章敏並沒有太多的選擇權。可是接下來的事情越變越復雜,她甚至得讓他愛上自己……
她昨天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怎麼會沖動得告訴苗老先生她可以?
這個男人的意志力堅強得連子彈都打不穿,又干練謹慎得滴水不漏,更慘的是她除了得跟他的性感對抗,還得和自己的良心打架……
這年頭錢真的好難賺,嗚。
「你要做什麼心理準備?」路唯東似笑非笑的問,「要請示H.M下一步該怎麼做嗎?」
H.M?又是H.M!這個H.M到底是跟他有什麼重大關系?他干嘛什麼事都要扯到H.M去?
「我還是不知道你在講什麼。」她老實的說,「如果這次見面仍然要談H.M的事,那我想我們大可不必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他又沉默了半晌才開口,「好。」
「真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
「可是……」
「告訴我你家的地址。」
她又不是腦袋壞掉。「不行,要就約在威秀影城門口。你知道信義區的威秀影城吧?你確定要踫面嗎?因為我不打算再听你提起關于H.M的任何!」
「十一點見。」路唯東不由分說就掛斷電話。
「喂?喂?」她瞪著手機。
他到底是懶得跟她講清楚,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講清楚?
「能不能顧顧別人的感受啊?」她氣憤地按掉通話鍵。
但氣歸氣,章敏還是莫名其妙熱血沸騰興奮不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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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曲線窈窕玲瓏的章敏穿著酒紅色洋裝,在寒冷的天氣里縮頭縮腦地站在路邊發抖。
她披了一條淡粉紅色的披肩,雖然柔滑的棉料多少暖和了些許身子,但是光果的小腿還是冷得要命。
在這個時候,章敏分外想念她的牛仔褲和大毛衣,最好再加一件棉襖就更棒了。
而且穿這麼辣搭公車真的有夠怪,她一路上遮遮掩掩的,像作賊一樣逃避車上乘客們的好奇眼光。
「你穿這樣不冷嗎?」
正在胡思亂想間,賓利車已經停在她身邊,穿著白色V字領開希米爾羊毛衣,顯得英俊優雅的路唯東皺眉望著她。
「完、全、不、會。」她強忍牙齒打顫,擠了一朵勉強稱得上是性感的笑容。
他依舊眉頭緊皺,下車走過來替她打開車門。「快上車吧,你都坑誄僵了。」
章敏依言坐進車里,心跳怦怦然地偷瞥了他一眼。
就算他很霸道,但是渾身上下仍然流露出風度翩翩的紳士風範。
她寧願他粗魯一點,暴發戶一點,腦滿肥一點……不要連白天看起來都帥得令人呼吸困難,心跳加速。
「你的臉紅了。」他眼楮望著前方,性感的唇畔微微上揚。
「凍紅的,凍紅的。」她急忙捂住臉頰,干笑道。
他唇角的笑意擴大了。
章敏被他笑得有點不自在起來,忍不住低頭檢查自己哪里不對勁。
除了她跟個花痴一樣在這麼冷的天氣里,穿得清涼有勁外,其它都很正常。
「你到底在笑什麼?」她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
他的笑容太溫柔,甚至帶著一絲寵溺……她如果不是有妄想癥,就是這幾天火星人大舉進攻地球,其中一個還佔據了他的身體。
不然他為什麼對她這麼親切?
「沒什麼。」他抿著唇,眼底笑意盎然。
「神秘兮兮的。」她嘀咕。「到底在搞什麼鬼?」
他駕駛著賓利奔馳在街道上,章敏有點緊張地偷偷瞄著他,不知道他究竟要把她載到哪去。
熱鬧的台北市,到處都播放著拜年賀歲的音樂,充滿了幸福團圓歌舞太平的氣氛。
「你為什麼沒有跟家人圍爐?」因為車子里氣氛著實太詭異,她只好想個輕松點的話題問。
「在美國,很少過農歷新年。」他簡單回答。「你呢?」
「我?」她有一絲惆悵,「沒什麼人可以圍爐,而且年節也快過完了,晚上可能會去吃個小別鍋充數,自娛自樂也好。」
路唯東眸光有些復雜地瞥了她一眼。
「你呢?一個人在台北一定很寂寞吧?」她試探地問。
「有時候。」他意味深長的回答。
她心髒卜通卜通的狂跳起來。
耶?他的態度軟化了,這是個大好機會。
「不如……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吃火鍋吧,假裝圍爐,沾沾過年的喜氣,你覺得怎麼樣?」她強抑著興奮,想方設法要制造機會。
「就我跟你?」他狐疑地挑眉。
「是啊,你怕呀?」她故意激他,豪爽地拍子下他的肩膀——厚!有夠硬。「我不會把你吃掉的啦!」
他啼笑皆非。「你是女人,該擔心的是你才對吧?」
「話不能這麼說,這年頭會辣手摧草的人也不少……」章敏陡然驚覺自己說錯話,連忙改口,「呃,當然啦,我當然不是那種人。就……只是純粹吃個火鍋,反正天氣那麼冷,對吧?哈哈!」
路唯東看著她干笑的表情,黑眸掠過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好呀。」
「什麼?你真的答應了?」
他聳聳肩,「我今天本來就是想請你吃飯,向你表達歉意。」
「是嗎?可是你剛剛在電話里可不是這樣說的……」她困惑地望著他。
「我臨時改變心意了。」他清了清喉嚨,給了她一朵迷人的笑容。「總之,今天我客隨主便,你想怎麼樣都行。」
章敏立時雙眼亮了起來。
真的怎麼樣都行嗎?那友情贊助一下,直接滾上床拍個兩張照片讓她好交差行下行?
「對我上下其手除外。」他睨了她一眼。
「喂!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那種人嗎?」她被識破詭計,尷尬心虛地頻頻眨眼楮。「別、別開玩笑了。」
「真的不會?」他故意捉弄她。
「當、當然不會!」她面河邡赤,話說得結結巴巴。「不要以為你、你肌肉那麼結實,我、我就會像那些花痴一樣……迷戀你……你想、想太多了。」
榜!心髒差點沒力。
「我只是隨口提提。」他一副絲毫不以為意的樣子。「你干嘛連耳朵都紅了?」
「有嗎?我、我沒有吧?」她急忙捂住發燙的耳朵。
路唯東唇角不自覺地頻頻往上揚。有時候他忍不住有點懷疑起她真的是使者嗎?雖然有張清艷臉孔,卻是少根筋的個性。
H.M派她對付他,會不會太小看他了?
所以他決定不硬踫硬,改用迂回的計畫。
「你笑得好詭異哦。」章敏研究地打量著他英挺的臉龐。
「你該去配眼鏡了。」他老實不客氣地道。
她賞他一記白眼,沒好氣地低聲嘀咕。「明明就笑得很奇怪,還說我……等一下,我們現在到底要去哪里?」
「隨便。」他神態從容悠哉,一點都不像幾天前那個暴躁冷硬的男人。
……鐵定是火星人附身,要不然就是卡到陰。
不過她還挺感激老天,讓他變了個人似的,再也不是對她充滿防備渾身都是刺了。
「我們去逛年貨大街好不好?」她腦中靈光一閃,興奮激動地道,「今年年貨大街為了因應觀光年,所以會開很久哦。」
「年貨大街?」他一怔。
「你在美國一定沒有見識過魷魚絲吃到飽,瓜子嗑到爽的壯觀奇景對不對?」她雙眼亮晶晶,熱切地道︰「想不想看?」
「听起來……有點可怕。」不過他還是必須承認自己有點好奇。「真的可以魷魚絲吃到飽嗎?」
「嘿嘿,想大開眼界嗎?包在章敏姐姐身上。」她朝他擠眉弄眼。
「章敏?那是你的名字?」他臉色陡然有些異樣。
「是啊,對喔,我到現在還沒有自我介紹。」她嫣然一笑,「我姓章,單名一個敏,請多指教。」
「章……哪個章?章魚的章?」
「什麼章魚的章,真難听,是‘樓高不見章台路’的章。」她迫不及待跩了一句詩詞。
路唯東的表情是明顯的有听沒有懂。也對,他是在美國出生長大,他的中文已經算很好了,可是再更深一層的詩詞歌賦,恐怕太為難他了。
「印章的章。」她只好再補了一個簡單易懂的。「立早章。」
「章……敏。」他眸底閃過一絲警覺。
貶嗎?難道H.M指派的使者就是昔年章家的後代?
不,應該只是湊巧罷了,這世上姓章的人千百萬以上,怎麼可能剛好就是那個章家的後人?
謗據父親所描述過的H.M,行事千變萬化詭譎莫測,不會把如此淺顯的答案就擺在他眼前,更何況,這也太冒險了。
章敏好奇地看著他的臉色一下子紅一下子白,微微沉郁又輕輕舒展開來。
現在是怎樣?
「我的名字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他性感一笑。
「那你叫什麼名字?」她明知故問。
「我叫路唯東。」他黑眸炯炯然,唇邊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啊!前面左轉,我們可以直走這條路再拐進迪化街。」章敏趕緊轉移話題。
「遵命。」他微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