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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君 第四章

作者︰蔡小雀

杉辛聞就這樣被人扯到外頭大街上。

就在他好不容易恢復神智,正打算好好質問她到底想做什麼時,就看見她飛身撲進他懷里,不小的撞擊力帶著茉莉清甜的香氣將他結結實實的撞了個說不出話來。

他驚愕地承受著,感覺著她柔軟的身子和熱切的踫觸。

她將他抱得好緊好緊,然後老實不客氣地趴在他胸前大口大口地吸氣。

「好香,好香喔。」她幸福到想嘆氣。

「-……」杉辛聞想生氣,心底卻浮現一抹奇異的溫柔,悄悄地在胸口蔓延開來。

他俯視著她柔滑青絲上別著的雪白茉莉花,散發出幽甜馨香的氣息,她的小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腰,掌心彷佛傳透入她的信任與依戀。

杉辛聞不自覺地抬起手,想撫模她發上的那一小串花朵,指尖卻在即將踫觸到的那一那倏地頓住。

他恢復了理智,胸口劇烈狂跳起來,剛剛……他剛剛險些做了什麼事?正所謂男女授受不……

他陡地意識到她仍舊在他懷里,身子熨貼著身子那般溫熱撩人他的臉龐驀地紅了起來,手忙腳亂地將她推出一臂外。

「袁姑娘!」他的叫聲里有著大大的不悅。

人眨巴著眼楮,甜甜的笑意漾在眼底和唇畔,「噯。」

「袁姑娘,-我男女有別,萬萬不可做出如此逾節悖禮……」他正要長篇大論告訴她女誡內的教典寓意。

「你餓了沒有?」她揚著笑咪咪的小臉,像煞一只俏皮的小幫子歪著頭問道。

杉辛聞欲吐出的話瞬間卡在喉嚨里,他微微錯愕,「呃……什麼?」

「我今兒只吃了七、八塊綠豆黃呢,現在餓極了,你一定也沒吃飽,瞧黃府宴客就是那幾碟果子點心,雅雖然雅,可填不飽肚子的。」她大大方方地抓著他的手,牽著就往前走。

「-……-要拉我去哪里?」他立場憊沒表明,女誡的教則也還未講呢。

「帶你去吃好吃的。」她小臉紅撲撲的,笑了眼。

「可是……」杉辛聞發現自己有條不紊、引經據典講道理的習慣,被她忽東忽西的天馬行空法給踩得亂七八糟、七零八落。

就連話都講不全,腦袋也糊成一團了。

不知怎地,他偏偏就給她克住了。

杉辛聞低低嘆了一口氣,索性讓她拉著走。

反正事情再壞也不過如此,他就快要被送到番邦和親去了,此刻還在乎被個小丫頭片子給攪得團團轉嗎?

涼秋的午後,風兒有些薄愛,但日頭還是那般暖,輕輕地燻紅了楓樹的葉子,隨風搖曳,宛若在輕輕低語些什麼。

他們穿過六朝時建下的石磚小橋,河水像一條剔透的帶子,流淌過激起的波光粼粼,像是綢帶上的點點繡金。

清風帶著淡淡的茉莉花與晚香玉的味道飄來,杉辛聞被那柔膩暖和的小手攢著,恍惚間,他心頭模模糊糊地察覺到

已是近秋了,為何這一季的茉莉還未凋謝,依舊開得盛放動人?

***

桌椅刷洗得干干淨淨的小小豆腐腦攤子,一個年屆五十卻笑得親切的胖婦人,動作俐落地掀蓋翻勺,將兩大勺子雪白的豆腐腦盛入粗瓷大碗中,再舀了兩小匙的糖攙入,然後遞到他倆跟前來。

杉辛聞坐著矮矮的小凳,和人並著肩,有些希罕地瞅著面前這碗雪白片兒似的豆腐腦。

「這是……」他有點遲疑的開口。

人用小匙子替他攪勻碗里的糖,看見他的表情,好奇地挑起了眉,「你沒吃過豆腐腦?」

「我很少吃甜食。」他謝過她的殷切,舀了一匙雪白若綿的豆腐腦,細細嘗了一口,那滑口香甜的滋味那間透入胸臆。「好吃,我從沒嘗過這麼好吃的點心。」

人很高興他喜歡,興高采烈地吃起自己那碗,「豆腐腦一個銅錢一碗,不是什麼高貴的點心,可是我倒覺得每天吃上這樣一碗,比吃什麼冰糖燕窩要滋補喲。」

讀書人講求食不言寢不語,但是不知怎地,有她喳喳呼呼地在身旁說著話,他便忘了該遵循守禮的教則。

「-經常來吃?」他看著她和老板娘熱切的交談,忍不住問道。

「是呀,這京城里大街小巷哪家好吃的,哪里好玩的,我統統都很熟。」她吃完了豆腐腦,率性地拍拍手掌,隨手用袖子就往嘴一抹。

「帕子……」杉辛聞取出素淨的大方帕要遞給她,已是來不及,對于她的舉動,他有些瞠目結舌,「呃,-……」

「我怎樣?」人從懷里掏出一包鹽水鹵蠶豆,胖胖的豆子放在小嘴邊小小聲地嗑咬著,一副自然稚氣模樣。「要不要來一點?是老慶軒的,可好吃了。」

他搖搖頭,「我想還是不用了。」

用湯匙吃豆腐腦是一回事,用手拈蠶豆又是另一回事,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亦復如是。

「對了,公子,你一定是挺有身分的人,否則黃大人怎麼會請你去吃酒喝茶听曲呢?」人若有所思地嚼著蠶豆,好象第一次想到他的身分。「是不是?」

他有些啼笑皆非,這丫頭現下才想到這個問題嗎?

「我與黃大人是舊識。」他淡然地回道。

「那你跟黃家的蘭秀小姐也很熟-?」她有點緊張的問道。

他困惑地看著她,「實際上一點也不熟,為什麼這麼問?」

「不熟?」她小臉一亮,笑得合不攏嘴,「太好了。」

她這是什麼心態呀?

杉辛聞止不住心底有些嘀嘀咕咕他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跟個老婆子一樣暗暗咕濃。

他想起了蘭秀小姐那腰若約素,步若蓮姿,似洛神般的姿態,不禁有一絲埋怨,「怎麼會好?-這樣冒冒失失地把我拉出黃府,讓我錯失了和蘭秀小姐談文論曲的機會,難不成我還該感激-?」

「你喜歡蘭秀小姐?!」她瞪大雙眼,急急道︰「不行啊,她已經有心上人了,你千萬不能……那句話是怎麼說來著?對,君子不奪人所好。」

「蘭秀小姐已有心上人了?」他微感失落。

他還想,若當真非娶妻不可,那麼他寧可娶蘭秀小姐這樣知書達禮又才高八斗的女子,起碼以後夫妻間不乏談文論墨的樂趣了。

「對啊。」她急忙道︰「蘭秀小姐喜歡的是當今的宰相爺,听說作夢都想嫁給他哩,所以你千萬、千萬別去壞人姻緣喔,我爹說了,壞人姻緣會給馬踢的。」

他一怔,玉面微微緋紅起來,「-說……蘭秀小姐的心上人就是我……」

「你什麼你?」人還沒會意過來,「她喜歡的是宰相爺,家大業大權勢大,豈是咱們這種平民百姓攀得上,敵得過的?所以……咦?公子,你發什麼呆呀?」

他迅速回過神,臉頰上的緋意卻遲遲未褪,「我……我沒事,只是……我以前怎麼都沒听說過這件事?」

「閨中女兒的心事哪能昭告天下?我也是根據秘密的可靠消息得知,所以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天涯何處無芳草呢。」她費勁心力想轉移他對蘭秀的注意力,可沒想到越說越糟糕。

杉辛聞俊秀的臉上緩緩地露出一抹微笑,人被這抹奇異的笑惹得心頭有些惴惴不安。

「你在笑什麼?」她忍不住問出口。

「沒有。」他一抿嘴,卻怎麼也抿不住笑意。

「沒什麼特別的事。好了,-把我拖出來就是為了要讓我吃碗豆腐腦嗎?」

「當然不是……」人突然有些扭捏起來,柔女敕的臉蛋上浮現淡淡的紅霞。

「我……我找你好些天了。」

他難掩訝異,「找我?做什麼?」

「你欠我一個答案。」她抬起頭瞅著他,理直氣壯的說。

他目瞪口呆,「我?幾時?」

「就是咱們在大街上遇見的那一次啊,我問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家住哪兒,我可不可以常去找你玩,可你沒正面回復我,所以是不是欠我一個答案?」

他想起來了。「袁姑娘,我相信我上次跟-表達得很清楚了。」

他不愛姑娘家這樣粗魯莽撞不矜持,對個男子手來腳去投懷送抱的……不知怎的,這點讓他心頭有些不是滋味。

她是不是對什麼人都可以這樣熟稔?

「你上次說的話我每個字都記得,你听听,你是這麼說的。」她清了清喉嚨,模仿著他的語氣,搖頭晃腦道……

「太荒唐了,自古豈有女子向男子求愛之理?更何況真正的好女子該是知書達禮、賢良貞靜,怎有-這樣奔放膽大的行徑?」

杉辛聞有些呆愣,沒想到她字字都記得。

「既然……」他清了清喉嘴,板著臉道︰「既然-每個字都記得,就該知道我的意思表達得很明白了。」

「哪有明白呀?」群人眨眨大眼楮,「你這麼說,一來也不是告訴我你家住址,二來也不是回答我到底可不可以上你家去玩,所以我當然得找你問個答案哪。」

他差點被她氣量,有些控制不住音量的說……

「-……難道非要我把話挑明了講嗎?我這是含蓄的暗示,-就是听不懂嗎?」

人被他罵得瑟縮了一下,杉辛聞見狀又有些不忍心。

「對、對不住,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最近脾氣壞得很,尤其是對-……」他結結巴巴地道歉解釋著,「是我的錯,或許是我這些天的壓力太大了,可是我實在無權對-發火……失禮了。」

人低著頭,縴細的肩頭微微聳動,沒有回答。

他更慌了,尤其她低著頭不說話的模樣,好象有些抽噎,她……她該不會是掉淚了吧?

強烈的自責和愧疚在他胸口迅速蔓延開來,他伸出手模模她的頭,而她沒有回避。

杉辛聞不禁松了一口氣,一時之間他也顧不得許多,急急哄道︰「我告訴-我家住哪里,-可以隨時到我那兒去玩,只要想去就能去,-說好不好?可不可以答應我別哭了?好不好?」

「是……真的嗎?」一個軟軟又細微的聲音飄出。

他使勁地點頭,「是真的,君子一言九鼎,決計不是哄-的。」

「那你家在哪兒?」她的聲音听起來有氣無力。

「就在東九大街蓮花胡同里,大門旁有一株高大的紫杉就是了。」

「你住樹上啊?」她納罕的問道。

「不,我的意思是……那株高大紫杉旁的房子就是我家。」他發覺跟她說話要有相當的耐性。

卑說回來,他一向不缺乏的就是耐性,只是在遇到她之後,耐性也不知怎地都給磨光了。

肯定是因為被送出邊關和番的日子一天天接近的關系,才會讓他變得這麼焦躁不安。

人倏地抬起頭,燦笑如花,「好,那我以後天逃詡去找你。」

「-……」他呆呆地指著她的笑臉,「不是在哭嗎?」

「哪有哭?我只是在低頭吃蠶豆唄。」她揚一揚袋子里吃得差不多的蠶豆殼,笑吟吟道︰「當著你的面吃有點不好意思,呵呵呵。」

這個丫頭!

杉辛聞恨不得把他剛剛報出的地址用手給撈回來再吞回肚里。

這下可好,永無寧日了。他究竟是怎麼把自己弄到這步田地的?

***

丙不其然,他不用銅錢龜卜算文王卦就算得出人一定不會放過天天上門來折騰他的機會。

第二天,他早朝回來後,正在薈萃小築里吃著午膳,突然听到一個熟悉的喳呼聲由遠至近的傅來,當中還夾雜著諸葛管家的聲音。

「人姑娘,這兒走,當心腳下,昨兒夜里下過一場急雨,這石板小路有些滑,待會我得叫他們好好處理處理。」

「諸葛爺爺,這里好大好大呀,得請多少人手才能打理?很累吧?這前前後後、里里外外都需要你照管叮嚀嗎?好辛苦啊。」

是那個小蠶豆……不,是那個「非人」姑娘。

杉辛聞揉著隱隱泛疼的太陽穴,覺得滿桌爽口的菜肴變得一點都不吸引人了。

最近諸事不順,就連他府里的諸葛管家都顧不得先稟報一聲,就把人給帶進來了。

「公子!」一個歡樂的叫聲響起。

他瞪了拱著手站在門旁一臉得意微笑的諸葛管家,有一絲懊惱地轉向人。

她今日穿了一件薄綠衫子,綠得像是一抹沁人的清涼,小小的臉蛋上笑意蕩漾,長長的辮子垂在兩邊,用兩條女敕綠色的帶子系著,今日發上沒有簪花,卻別了一只別致的綠葉款式的梳子,碧瑩瑩得就像一片真正春天的小葉子般。

他胸口沒來由一撞,有一那的痴愣。

「公子,人姑娘來找你了。」諸葛管家像是跟她極至熟捻似的,還自動地交代在一旁服侍的兩名侍女道︰.「道兒、遙兒,-們幫人姑娘添一副碗筷,還有,沏一壺上好的雨前茶來,順便讓廚房煮兩碗河詮棗圓湯,人姑娘愛吃甜的,快去。」

「是。」

杉辛聞挺秀又微帶英氣的眉毛一撩,正想說什麼,諸葛管家已經打了個哈哈,狀似恭敬地道︰「公子,就不打擾你們了,請容小老兒先告退。」

嗟于,就連他自家的管家都欺負起他來了。

人像是天生就看不出他的心情思緒,也或許是故意忽略他的眼色神情,徑自坐下來,支著下巴就沖著他笑。

「公子,你今日真好看。」她掩不住的贊嘆。

原本是一肚子郁悶的他倒失笑了,有所思地凝視著她,「我是男人,不能用好看兩字形容。」

「那要怎麼贊美一個男人好看呢?」她偏著頭問。

一說起這個他的勁頭就來了,杉辛聞搖頭晃腦地道︰「贊美男子的氣質可用氣度雍華,徇徇爾雅,有晉人之風效古人之清韻,更可以說月復有詩書氣自華。至于贊美外貌,可以用豐神俊朗,玉樹臨風,俊雅非凡,英明神武,氣——」

人听到頭暈腦脹,「好了、好了,懂了、懂了。」

怎麼那麼麻煩?不過話說回來,有讀過書的就是不一樣,這位哥哥果然是有練過的。

侍女邊好奇偷瞄人,迸將碗筷和甜湯擺上桌。

「謝謝兩位姊姊。」人一看到甜湯,高興到嘴巴也自動跟著甜起來。

侍女們受寵若驚,本能回以她淺淺一笑,悄悄退下。

他看到人忽視滿桌的菜肴,低頭就大啖起那碗河詮棗圓湯,不禁皺了皺眉。

「要先吃正餐。」他修長的手掌拉走她面前的甜湯碗,無視她的抗議和哀號,

「飯未吃就吃甜食,胃怎生受得了?」

「啊,還給我……」她淚汪汪地看著甜湯被端到大桌的另一邊,忍不住半跪在椅座上伸長了身子拚命往前傾,試圖想要撈回那一碗甜湯。

「不行。」他拉長了音,表情嚴肅,一手攔住她,一手舀了一大匙的蝦仁清炒蘆筍尖倒進她空著的飯碗里,「先吃點菜,-要吃白米飯還是胭脂米?我讓她們給-盛一碗。」

「我要吃河詮棗圓湯。」她眼巴巴,淚汪汪。

人鼻端紅通通的模樣像煞了一頭可憐的小狽,杉辛聞心腸一軟,隨即又努力自制。

他板起臉搖搖頭,「不行,先吃飯。」

「可是我吃甜食吃了十幾年也不曾胃疼過,你相信我啦。」她雙手合十,在他面前求情扮可憐相。「拜托,你家的河詮棗圓炖得很好吃呢,我饞得要命……那我再吃一口就好了。」

「先吃飯。」他立場堅定,很高興終于有制住這小女子的一天。

扒,所謂男兒當如是,是該給她教育一下的時候了。

他臉上揚起一朵邪惡快意的微笑……二十九年來的首次,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群人眼見甜湯被搶到遙遠的「邊疆地帶」,而他又不斷地舀食物進她碗里,堆得食物幾乎像座小山一樣……她只好投降,小手拚命遮住碗面,「夠了、夠了,滿出來了啦,我吃不了這麼多的。」

「那好,吃完再夾。」他暫且滿意地放下湯匙,突然間覺得胃口又恢復了,輕緩爾雅地夾起一片涼拌黃瓜放進嘴里咀嚼,笑意蕩漾-

只好埋頭苦吃,還不忘一邊埋怨地偷偷瞅著他。看不出,他也挺霸道的哩。不過……能夠坐在他身邊,偷偷嗅著他身上淡淡的書香味,這真是太幸福了。和這份強烈的幸福感相比,不能吃甜食算得了什麼?

「嘻嘻,嘻嘻,嘻嘻嘻……」她開始像個小老鼠一樣偷偷竊笑了起來。他疑惑地看著她,「-在笑什麼?」

「沒事。」她抬頭,目光亮晶晶地瞅著他,又笑咪咪地低頭扒飯。他一頭霧水。不過……看她那麼開心,那也就罷了。人生在世,能開心總是好的。

***

「紛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碎,真珠簾卷玉樓空,天淡銀河垂地,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里……」

杉辛聞負著手,在月夜下悠然吟誦著。

榜著臉皮在人家家里混到三更半夜還不回家的人,笑吟吟地坐在亭子里,小手支著下巴,滿臉的歡喜。

石桌上有兩碗蓮子羹,她自己的那一碗已經喝得一乾二淨,正覬覦他那一碗……終于,她再也忍不住了,偷偷用調羹舀了一顆自淨蓮子送入口里。

扒呵,真好吃……真幸福啊。

「-也該回去了吧?」一個清雅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

她嚇了一跳,手上的調羹一個不穩,鏘地一聲掉落碗里。

「啊?什麼?」她心虛地對他笑。

杉辛聞沒有注意到她的鬼鬼祟祟,一臉認真地道︰「夜深了,男女共處一室終是

「知道了、知道了。」她嘆了口氣,攤攤手道︰「今晚你已經跟我念過一百三十七回了,男女有別,男女授受不親,男女共處一室會給人說閑話,男女……唉。」

「-嘆什麼氣呀,比較想嘆氣的人是我。」他真不明白自己自幼讀聖賢書,閱過萬卷詩,卻拿面前這個模樣小小,淘氣無狀的小泵娘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管他怎麼費盡口舌諄諄教誨的講道理,她還是一臉有听沒有懂的樣子,他懷疑她的腦袋瓜里裝的究竟是什麼?

恐怕都是些蓮子、花生、杏仁和核桃吧。他苦中作樂地想著。

「做什麼皺眉頭,容易老的。」人傾身過去,小手輕輕撫平他的眉心。

這親昵自然的動作讓他微微一顫,眸光有一絲錯愕地迎視上她盈滿關懷的眼神。

她有一那的羞澀,隨即勇敢地凝視著他夾雜著驚異,微愕和震動的眸光。

他屏息半晌,隨即狼狽地掉轉眼光,不敢再接觸她熾熱坦蕩又天真的眼神。

「咳,我派人送-回去。」他倏地站起身,大步走出涼亭,「來人。」

「可是我不想回去啊……」

她清脆的聲音被晚風輕拂而起,淡淡地飄入他耳里,但他刻意選擇听而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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