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人會通靈 第四章
凌晨五點多,一通電話將闕正罡從睡夢中吵醒,他睜開惺忪的眼楮,接起話筒,清了清喉嚨,問︰「喂?哪位?」
「闕……闕正罡……?」黎智薔的聲音听來沙啞無力。
「黎小姐?」他猛地從床上坐起,睡蟲全跑走了。「你在哪里?」
「我……在台南車站……咳咳咳……」她才說完就猛咳嗽。
「老天,你搭夜車下來的?」他眉毛全豎了起來。昨夜研究著叔公給他的那兩本書時,他就發現事情不妙,從黎智薔留給他的生辰八字看來,今年的七月對她果然大大不利,陰煞直沖她的本命宮,使得原本極盛的氣化為烏有,加上今年天象的格局慘淡,正氣衰退,惡靈百出,她會出事已是早晚的事。
而就在他為她擔憂時,一個奇特的感應像電流般灌進他全身,他閉目打坐,霍地發現黎智薔的氣非常微弱,她的周圍正被某種陰邪的力量包住,在那一團黑沉之中,他听見她急切的呼喚聲。
他大吃一-,忙不迭地以叔公的書上所載的方法,盤腿作法,念誦經文,試著替她驅魔。
不久,黑影散去,他也累得筋疲力盡,沒想到才短短幾分鐘就這麼耗費元神,之後倒在床上就此睡去,直到被她的電話驚醒。
「我不敢再待在台北了……好可怕……」五個多小時下來,她縮在夜車上睡也不是,醒也不是,一顆心就這麼懸在半空中,蕩來蕩去。
「你等著,不要亂走,我去接你!」他听出她的不安,心也跟著焦慮起來。
幣上電話,他換了衣服,開著車沖向車站。在人車稀少的晨霧中,看見她瑟縮的身影就立在車站前的門廊下。
他將車子開到她面前,打開門,叫道︰「黎小姐,上車吧!」
她看清是他,松了一口氣,立刻坐進車內,忐忑的心這才慢慢落地,只是臉色依然慘白。
「我……我昨晚看見那東西了……」她一坐定就急忙向他說明。
「我知道,我本來想今天向學校請個假上去找你,沒料到你先跑來了。」他看了她一眼,心想昨晚肯定把她嚇死了,瞧她現在還面無血色,平常的強悍、倔強早已蕩然無存。
「我得謝謝你……昨晚我听見你的聲音,是你救了我,對吧?」她感激地道。清b在她知道他也不是省油的燈了。
「要不是你呼喚我的名字,我也不會知道你遭受侵襲,幸好你肯相信我。」他給她一個溫暖的微笑。
「其實……直到昨晚我還以為你和你叔公說的全是假話……」她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昨天晚餐時還向莊玲遙控訴他是個騙子,結果遇到麻煩還不是向他求救,真丟臉。
「這種反應很正常,誰都會這麼想。」他輕笑一聲,忽然覺得她不咄咄逼人時的模樣其實還滿可愛的。
「可是,誰知道一回家睡覺就出狀況了……不,我想,我昨晚和玲遙吃晚餐時就不太對勁了。你知道嗎?玲遙吃到一半突然嘔吐下瀉,把我嚇得送她上醫院,醫生說是吃壞肚子,但我後來听那惡鬼的口氣,好象都是他搞的鬼……咳咳咳……」她說著又打了個哆嗦,咳了幾聲。
「那個惡靈比我想象的還凶惡,得想個方法讓他消失才行。」他沉吟著,腦中掠過闕法天書中的幾個咒語。
「所以我才來找你,你叔公說我只有跟著你才會安全,我不回去了,七月沒過,我就一宜待在台南……哈啾!」她說著又打了聲噴嚏。
「你要一直待在這里?」他驚愕地轉頭看她。「那你的工作怎麼辦?」
「性命都快沒了,還管工作?我會打電話向公司要求留職停薪,跟在你身邊,直到你幫我趕走那個惡靈為止。」她激動地拉住他的衣袖。
「我想,你誤會我叔公的意思了,況且事情沒有嚴重到要你真的跟在我身邊的地步。黎小姐,等我研究出驅魔的真正方法,我會去台北找你……」他為難地說著。他還有課要上,哪有空陪著她?
「等你來找我,我的靈魂已經被帶走了!你不知道當我看見自己的靈和軀體分開時有多麼震驚與恐慌,那妖怪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我抓走,他還說要我陪著他下地獄,說他絕不會放過我……咳咳咳……咳咳咳……」她說到後來背脊發涼,只覺得一股冰寒打從心里頭冷起,接著又是一長串咳嗽。
「好好,別急,你不要緊張。」他空出一只手幫她拍背順氣。
「我……哈啾!」她還想說什麼,卻猛地打了個大噴嚏。
「天,你該不會是感冒了吧?」他將冷氣關小,又看了看她身上那件薄薄透明的紗質外套,以及里頭一件無袖短洋裝,連連搖頭,抽出一張面紙給她,說︰「你穿太少了,夜車的冷氣強,難怪會著涼。」
「我沒事,只是喉嚨有點干,鼻子有點癢而已。你別顧左右而言他,我是賴定你了,你如果不要我待下來,今天就馬上幫我把那個惡靈趕走!」她用力擤著鼻子,固執地瞪著他。
「好好好,先別談這個,我得帶你去給醫生看看。」他轉了方向盤,將車子開往醫院。
「不!我不用看醫生,我只要吃點東西,再吞兩顆感冒藥就沒事了。」她急急拉住他的手。
「不看醫生怎麼行,哪有生病亂吃成藥的?台灣人就是這麼愛亂吃藥,才會造成成藥泛濫……咦?你的手好燙……」他低聲責備著,但話說一半,就被她手上傳來的熱度驚住了。
「有嗎?」她縮回手,故意打馬虎眼。
他急忙在路邊停下車,側身模著她的前額,眉頭攢成一團。
「都燒成這樣了,還說沒事。」他第一次板起臉孔罵她。
「我……」他的大手冰冰涼涼的,貼在火燙的頭上感覺好舒服,她一時說不出話,只能怔怔地張大眼楮。
這樣被人擔心還是頭一遭!
由于個性太強又太過獨立,家人及朋友都對她很放心,他們大概都認為她是那種就算天塌了也不會被壓死的女人,連莊玲遙及以前交往中的孫國欽都很少為她煩過什麼心,因此她從不知道被呵護的感覺竟是如此美好。
「人在生病時氣會更虛,你若不趕快治好,不是正好讓那個惡靈有機可乘?」他低頭看著她,被她無辜又微赧的眼神撼動了一下,聲音不自覺放軟。
「是……是嗎?」車子不大,他一靠過來,兩人之間的距離就一下子拉得好近,她不太自在地瞅著他,鼻間吸進的盡是他早上才梳洗過的肥皂氣息,混著男人特有的體味,形成一種幾乎令人窒息的魅力。
「是的,來,先把我這件夾克披上。我先帶你去吃早餐,等診所開門了,再去讓醫生看看。」他從後座拿出一件米白夾克,體貼地幫她披在肩上。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了,這個男人溫柔的神情對女人而言絕對是致命的武器。
「你……對女人都這麼好嗎?」她戒備地看著他,叮囑自己別輕易被他感動,她已經不想再和愛情有任何瓜葛了。
「什麼?」他愣了一下,不明白她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我現在知道琴遙為什麼說你們學校的女生都這麼為你著迷了。」她咕噥著,轉開頭去看著車窗外。這年頭,男人只要溫柔一點、細心一點,哪個女人不追著要?
「哎,你在說什麼啊,對女人好一點不對嗎?」他啞然失笑。
「我又沒說不對。」她悶悶道。不知為何,一想到他有很多愛慕者她就毫無理由地情緒低落。
「你是怎麼了?突然就使起性子來了!」他無奈地輕笑著,坐直身體,再度散動車子。女人心還真難捉模,他暗忖。她徑自看著窗外,也不太清楚自己是怎麼了,大概是被那個惡鬼嚇得頭殼壞掉了,才會變得這麼莫名其妙,沒事這麼在乎一個才認識不久的男人。
「你想吃點什麼?」平穩地開著車子,他又問道。
「有沒有燒餅之類的?」她轉過頭看他。
「有,我學校附近有家北方早點,還不錯,去吃吃看吧!」他一派溫和地說。
「喂,闕正罡,你該不會是想請我吃完早飯就把我打發走吧?」她沉默了片刻,看著他,敏銳地問。
「黎小姐……」他嘆了一口氣,實在不知道怎麼告訴她他的不便。
「別喊什麼小姐小姐的了,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不然,也可以和玲遙、琴遙一樣喊我小薔。」她不耐地打斷他。
「好吧,小薔,你听我說,我這幾天比較忙,你先回台北,我差不多再三天就有空了,到時我再去找你,幫你想辦法,好嗎?」他盡量婉轉地表達他的難處。
「三天?我一天也不敢再拖下去了,天曉得那個惡鬼什麼時候會再跑出來?我不要離開,我跟定你了。」她氣急敗壞地喊著。
「可是你也不能把我當門神一樣,要我守著你啊。」他瞥了她一眼,著實傷腦筋。
「好,那你今天就幫我作法,這樣我才能安心回去。」她堅持地道。
「但我還沒將叔公的書研究透徹,就這樣對你作法太危險了……」他皺起眉頭,音量也不由得提高一些。闕法天留下的兩本五行解咒術對他來說有點困難,在未完全了解之前,他不願冒險一試。
「再危險有比失去性命更糟嗎?」她再次抓住他的手,低嚷著。
「你……」
「我是真的被嚇壞了,所以在事情還沒解決以前我是不會回台北的,我要去住你家,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她耍賴地瞪著他。
他一轉頭就被她的大眼看得有些閃神,這樣一個倔強又不講道理的女人他好象似曾相識!
尤其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瞳,晶瑩得像漾在水中的寶石,勾動了他某個塵封的記憶。
「喂,闕正罡,你听見沒有?」她看他發怔,又搖了搖他的手。
「好好好,先別氣,等吃完早餐我們再研究怎麼做。」他屈服地笑著,從迷惘中清醒,駛向校區。
只有先讓她待下來,等他忙完期末考再送她回台北了。
他們在學校後方的早餐店用過餐,他又陪她去看病,之後,才載著她回到他的住處。
在這短暫的相處時刻,他感受到一種極為溫馨又愉悅的情緒,他可以確信,在前世他必定認識她,只是,他無法進一步看清他們兩人的關系。
她是誰?他又是誰?今生的相遇是不是為了解開前世的糾糾纏纏?
他愈來愈想知道答案了。
黎智薔坐在闕正罡的小屋,興味地看著這間老式的平房,以紅磚砌成,屋頂還蓋著瓦片,很像五、六十年代那時的公家宿舍,格局雖小巧,但五髒俱全,而且窗明幾淨,還有個小小的庭院哩!
「這是我們系主任以前住的老房子,他搬去和女兒、兒子住了,就把這里租給我。」他拉開窗簾,解釋道。
「很好耶!離學校又近。」她看著小庭園中倉翠的綠意,她一眼就喜歡上這間舊房子。
「是啊,房租便宜,交通又方便,現在能有這樣的房子住已經很不錯了。」他笑著說,請她在藤椅坐下。
「這里大概不到二十坪吧?」她盯住那以木頭框著綠網的舊式紗窗,覺得心都暖了起來。
「嗯,十八坪左右,一個客廳,兩個房間,廚房,衛浴,一個人住起來很舒服,也綽綽有余。」他替她倒了杯開水,放在她面前。
「既然有兩間房,那就先暫時讓我住這兒吧!」她說著走向房間探尋。
「但是另一間房被我拿來當書房了……」他指指那間放滿書的房間,希望她能打消念頭。
「沒關系,我睡書房就可以了。」她走進書房一看,里頭有張長沙發,回頭對他點點頭。
「黎……小薔,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你住這里真的不方便……」他該怎麼向她解釋呢?這里是台南,民風沒有台北開放,孤男寡女同住一室,被左鄰右舍看見了鐵定招來閑言閑語。
「有什麼不方便?」她奇道。
「這……」他還沒回答,屋外就傳來一個甜美的聲音。
「闕大哥,你起來了嗎?我給你買早點來了……」
黎智薔愣了愣,目光看向大門,隨著聲音出現的是一位清麗月兌俗的女孩,長發披肩,白淨秀氣的小臉蛋正被燦爛的笑容填滿。
「-華!」闕正罡迎了上去,臉上依然是溫和的笑容,並未因黎智薔的在場而顯得尷尬。
「今天的早餐是蛋餅,我想,你也該換個囗味了。」江-華笑著捧上那袋香味四溢的早餐。
「我不是說過別再幫我買早餐了嗎?這樣太麻煩你了……」他搔著頭,接過那袋蛋餅。
「他已經吃過早餐了。」黎智薔冷冷地看著他們,終于明白闕正罡的「不方便」是什麼意思了,她竟忘了像他這種男人怎麼可能沒有女朋友!
一股怪異的感覺瞬間涌上她的心頭,她有種打擾人家良緣的郁悶,這場景活像正牌女主角出現,而她則即將淪為配角的前兆。
江-華這才發現屋里還有其它人,詫異地看向她,臉色微變。
「啊,闕大哥有客人」一個女人早上八點半就出現在闕正罡家,這是怎麼回事?她少女的特有警覺性自然而然蘇醒過來。
「這是黎小姐,她有點事搭夜車來找我,剛才我們已經吃過早餐了。」他直接地說明,並未掩飾。
搭夜車來找闕大哥?和他一起吃早餐?江-華的不安更甚了。
「有什麼重要的事嗎?」她小心地問著。
「嗯,事情有點嚴重,我今天把期末考試題出完,看能不能陪她上台北。」他沒注意到她的震驚,走向黎智薔,接著介紹道︰「對了,小薔,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江-華,她是我們系主任的女兒,現在正讀中文系三年級,她啊,每次來學校上課都會順便幫我帶早餐來,真是,太過意不去了。」
「你好,我是黎智薔。」黎智薔向她伸出手。
親自帶早餐來啊……看來他們的關系是不尋常。
「你好……」江-華只是冷淡地握了一下,一雙大眼飽含疑慮地瞪著她。
別這樣看我!懊象我是半路殺出來和你搶男人的歹毒女配角似的。黎智薔在心中暗暗咕噥。
「小薔,你先留在這里等我,我九點有課,十二點之前會回來,到時再看看要怎麼做。」闕正罡一心只想快點把學校的事情打理好,好專心替她驅鬼,因此匆匆地從書房拿了幾本書,就要出門到學校去。
「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那怎麼可以?要是他……」她看了江-華一眼,支吾其詞地接著道︰「要是那家伙又出現了,我怎麼辦?」
「不會的,他應該只有夜晚才會現身,你別擔心。」闕正罡笑著說。
「不,我就是會害怕,我跟你一起去學校……」黎智薔可沒有膽子再見那個惡鬼一次,堅持要跟著他。
「你……」
「你們在說什麼啊?」江-華蹙眉打斷他們的對談。
「沒什麼,只是小薔的一點私事。」他不願江-華也扯上靈異的事,連忙解說。
私事?江-華滿臉困惑。他喊她小薔就已經太親切了,還要幫她處理什麼私事?不行,她可千萬不能把她最喜歡的闕大哥讓給這個女人。
「什麼私事非得這樣賴著你不可?」她口氣略沖,拉住闕正罡的手,抬高下巴向黎智薔挑釁。
「這很難解釋……」他苦笑著,忽然覺得應付兩個女人比教書還累。
「我和他的事你不會懂的,總之,我得整整一個月跟著他,寸步不離,可能還得和他住在一起。」黎智薔才不會被這個才念大三的小妮子唬倒。
「住在一起?」江-華大聲驚呼。
「不,這點我還在和她討論……」闕正罡急著解釋。
「不用討論了,在你還沒幫我把事情解決之前,我是不會回台北的。」黎智薔固執地看著他。
「這怎麼可以?闕大哥,你不會真的答應讓她住下來吧?」江-華連忙拉著他的衣袖問道。
「他當然得答應,因為所有的事都是他引起的。」她生氣地說。
「闕大哥引起?」江-華听得愈來愈胡涂了。
「好好好,別吵了。我真敗給你了,小薔,那你就留下來吧,我今晚把事情全都解決。」闕正罡決定快刀斬亂麻,省得事情變得太復雜。
「你要讓她留下來?不行,這是我們的房子,我不允許她住進來。」江-華不高興地拒絕。
「-華,別這樣,小薔的事很麻煩,我得幫她。」闕正罡拍拍負氣的她,嘆了一口氣。
「這房子已經租出去,就不是你們的了,況且,你管得也未免太多了吧?」黎智薔被她惹得不悅。
「你……」這個女人這樣死纏活賴的,真可惡。
「好了,都別再說了-華,這是我個人的事,請你別管吧。時間快到了,該去學校了。」他自己清楚,雖然覺得黎智薔留下來不妥,可是要他不管她他也做不到。
似乎在他自己的潛意識中,他也想保護她!
江-華悶住氣,不再多說,但眼尾看著黎智薔的那兩道眼光則充滿了敵意。
「我答應讓你留下,你就不能跟著我去學校,懂嗎?」他轉向黎智薔道。
「懂了,那我想先睡一下,可以睡你的床吧?」黎智薔故意問,一臉使壞的表情。
江-華臉色更晦暗了,咬了咬下唇,率先走了出去。
「可以啊,你先吃個藥再睡吧!」他心無芥蒂地首肯,還不忘關心她的感冒。
「這麼大方?不怕你女朋友吃醋?」黎智薔瞄了江-華的背影一眼,湊近他身邊取笑。
「別胡說,-華不是我女朋友,她只是個小妹妹。」他立刻澄清,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
「是嗎?」
「是的,乖乖睡,等我回來。」他輕點了她的前額一下,拿起書也踱出了屋子。
妹妹?有妹妹會這麼在意哥哥身邊的女人嗎?
黎智薔模著被他點過的額頭暗忖,以闕正罡的道行,他會看不出那女孩對他芳心大動嗎?還說什麼把人家當妹妹?啐,虧他說得出這種話,如果對人家沒興趣就別去招惹嘛!當心到時為了那些早餐而被迫付出代價!
她聳聳肩,以開水吞了一伙藥,才走向他的臥室。
一個男人能將臥室打理得這麼干淨應屬少見吧!她由衷地嘆道,除了被子隨意覆在床上,其它的地方都井然有序,連櫃子里的衣服也有條不紊地放置著,孫國欽的那間垃圾堆房間根本無法和他相提並論。
同樣是男人,怎麼會差這麼多?
她嘆著氣,月兌下外套,爬上床蜷縮著,意識漸漸被藥效征服,朦朧間,枕被上闕正罡清淡的男性氣息彷佛他就在她身邊,那床被像是他溫暖的手臂擁著她,保護著她。
不久,她便安心睡著了,而且還作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里,她身著一襲翠綠色絲緞唐服,靜靜地坐在一個看起來像是寺廟的後花園大石上,有個人就坐在她身邊,灰色的袍子和她一身璀麗成了強烈的對比,但兩人的心思卻沒有半點沖突。
那是個寧謐的午後,風靜蟬止,唯有他們彼此的呼吸聲回繞在空氣中。她仰起頭,卻怎麼也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只能感受到那人濃重壓抑的深情,即使沒有言語,一樣能強烈地撼動她的心。
倏地,一聲狂暴的叫聲劃破了一切,夢境一變,黑暗中出現了滿天的火光,她正瘋狂地奔走著,熾熱的氣不斷地從後方向她席卷而來,在那地獄般的景象中,一聲聲如同催命符的-喊拚命追趕著她「薔薇……你給我回來……薔薇……」
不!不回去!死也不回去!她在心中驚懼地喊道,踉蹌地朝黑夜中逃竄。
「回來!你竟敢拒婚,竟敢為了別的男人毀了我的一切,可恨哪!我不會放過你的,絕不會放過你……」那聲音愈來愈近了。
她跑得喘不過氣來,忽地抬眼,看見了那熟悉的寺廟飛檐,心一急,僕倒在雪地上。
「不……不能停……他快追來了……」她焦急地自言自語,但力氣已用盡,怎麼也爬不起來。
「看你逃到哪里去!」一聲厲喝就在她身後不遠處爆出。
「蔣霸山!」她恐催地回頭,被那張長滿橫肉的猙獰大臉嚇得肝膽俱裂。
「你是我的人,哪里也不能去!」他一步步走向她,身上的新郎紅袍已沾滿了污漬。
「不!我死也不嫁給你!」她吸了一口氣,朝他怒斥。
「死也不嫁?哼!就算你成了鬼,也是我蔣霸山的鬼,你別妄想從我手中逃出去!包則妄想那個人會敢要你!」他濃眉聳立,咬牙切齒地向她走來。
「不,他會要我的!因為他愛我,我也只愛他!」她奮力爬起,一步步後退。
「他怎麼可能愛你?哈哈哈,蠢女人,他根本沒資格愛別人,他的心中只有佛啊!」他譏諷地大笑。
「不!我們彼此相愛,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不管是你,是佛,還是神!」她哭喊著,轉頭就跑。
「什麼?賤人!你再走一步我就殺了你!」他將箭搭在弓上,嚴厲警告。
「殺啊,你永遠得不到我的!永遠別想!」她說著毫不顧忌地向前奔去。
「站住!必來!必來!」蔣霸山氣得將拉滿的弓一放,箭筆直地朝她飛了出去。
那把箭夾著風的哀泣聲,又利又準地射進她的心髒,她只覺得胸囗一陣痙攣、劇痛,整個人彷佛要被撕裂了般——
「啊……」她這一嚇從夢中驚醒過來,張開眼,赫然看見一團黑影在牆上凝聚,窗外明明陽光燦爛,房里卻出奇地陰森。
她連動也動不了,恐懼猶如一道符咒,定住了她的身體,只剩下眼珠子能轉動。
不久,一個頭顱從黑影中探出,她夢中那個叫做「蔣霸山」的男人正沖著她獰笑。
「呵呵呵,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哈哈哈……」
「不……」她一時發不出聲,足足抖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別……別過來!」
「你以為躲到這里來我就奈何不了你嗎?哼!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給挖出來……。跟我走!」他向她伸出干枯可怕的五爪。
「不!闕正罡,救我!闕正罡——」她拚了命地-喊,瘋狂地向闕正罡求救。「你的未來已在我的詛咒之中,沒有人救得了你,跟我下地獄去是你的宿命。」他如惡魔般的大手一節節向她逼近。
「不!我不會跟你走的,永遠不會!救我!闕正罡,救我……」她揚聲尖叫,只盼闕正罡能像上一次那樣幫她月兌離魔爪。
「閉嘴!別再喊了,乖乖去當我的地獄新娘吧……」蔣霸山雙手勒住她的脖子,打算殺了她。
「不……」她發不出聲,滿臉漲成紫色,氣正一寸寸消褪……
她就要死了嗎?
不……她不要!她還有心願沒了,她還沒找到……前世零星的片段像跑馬燈一樣閃進腦中,一個人從滿地楓紅中向她走來,她的心因他的到來而雀躍著……
他是誰?是她要找的人嗎?
千百輪回之後,她究竟在找尋著什麼人?
缺氧使她再也無法思考,她兩眼一翻,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