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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珠格格 (第二部) 第二章

作者︰瓊瑤

北京永定門外的郊道上,秋風颯颯,沙塵滾滾。

一排犯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部腳鐐手銬,戴著木枷,正艱苦的、顛躓的前進。金瑣也雜在這一排人犯之中,跟著囚犯們狼狽的走著。

闢兵們拿著鞭子,不斷的抽在眾囚犯身上,窮凶極惡的吆喝著︰

「走快一點!這樣慢吞吞,走到明年也走不到蒙古!」

囚犯隨著鞭子的聲音,不斷慘叫哀號。

金瑣一步一個顛躓,滿頭的風沙和汗水,哀懇的說︰

「官兵大爺!能不能給我一口水喝?」

金瑣一說,就有好多囚犯向官兵哀求著︰

「水……水……水!請給一口水……」

「水?又要喝水?這些水,還要支持到下一站呢!被不夠我們喝,都不知道,哪兒還有你們的份?都是你!羅嗦什麼?」官兵說著,就一鞭子抽在金瑣背上。

「哎喲!痛啊……」金瑣哀聲喊著。

「痛?痛就走快一點!」官兵又是一鞭。

金瑣忍痛前進,看著天空,心里一片淒苦。心想,不知道紫薇和小燕子,是不是已經砍頭了?午時早就過了,說不定她們兩個已經升天了,說不定她們正在天上看著她。她對著層雲深處,極目四望,卻什麼都看不到。

走在金瑣前面的一個老者,忽然支持不住,倒下了,嘴里申吟著︰

「水……給我一口水……」

「老伯,你怎樣?」金瑣急忙去扶,抬頭看官兵︰「請你們做做好事,給他一口水喝,他快暈倒了!」

「暈倒?抽幾鞭子,就不會暈倒了!」

闢兵的鞭子,就狠狠的對老者抽了過去。

「哎喲……哎喲……哎喲……」老者痛得打滾。

「你們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呢?」金瑣忍不住鞍︰「難道你們家里沒有老人?沒有父母嗎?為什麼要這樣殘忍?大家不是都是人嗎……」

「哈!憊輪到你這個犯人來教訓我?」官兵就一鞭子抽向金瑣。

金瑣想躲,沒躲掉,腳下一絆,就整個人摔倒了下去。

「這個丫頭故意的!起來!起來……」

闢兵手中的鞭子,就雨點般落在金瑣身上。

「不要這樣啊……求求你們,不要打啊……」

金瑣痛得滿地打滾,脖子上的金鏈子,就滑了出來。一個官兵眼尖,喊道︰

「這丫頭脖子上,還戴著金鏈子呢!」說著,伸手就去扯那條鏈子。

金鎖大驚,急忙抓住鏈子,哀聲大叫︰

「不要搶我的鏈子!這是我家小姐給我的紀念品……這是她戴過的東西,我不能失去它……」

「什麼紀念品?現在,它是我們的紀念品了!」官兵一把扯走了鏈子。

「還給我!求求你還給……」金瑣大急,喊著︰「那條鏈子不值錢,是我家小姐給我的呀……還給我……」她爬到官兵面前,還想搶回項鏈。

「身上藏著金鏈子,不知道還有沒有值錢的首飾?」官兵對著金瑣一腳踢去,嚷著︰「趕快把身上值錢的首飾都交出來!快!」

「你們饒了我吧!哪兒還有值錢的東西?」金瑣哭了。

「不交出來是不是?那……我們可要扒了你的衣服來檢查了!」

金瑣大驚,勉勉強強的爬了起來。

「不要……不要……」

眾官兵貪婪的看著她,個個如同凶神惡煞。金瑣恐懼的後退,腳鐐手銬一路「叮鈴 郎」響著。官兵吼著︰

「來!我們扒了她的衣服看看,她身上到底藏著多少好東西?」

眾官兵就飛撲而下。

金瑣拔腿就跑,慘叫著︰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可憐她身上又是木枷,又是腳鐐手銬,哪兒跑得動,才跑了兩步,就又跌倒在地。她就手腳並用的往前爬。

囚犯們害怕的看著,誰也不敢動。

闢兵們撲了過來,就動手開始剝她的衣服。金瑣拼命扯住自己的衣襟,死命的掙扎,哀求著︰

「各位大爺,饒了我……我真的沒有值錢的東西……不要這樣,你們殺了我吧……」

「殺你?我們活得不耐煩嗎?你是欽犯,我們還丟不起呢……」嘩的一聲,她的衣袖,被整個扯掉了。

正在十萬火急,有輛馬車突然急駛而來。其實,這輛馬車跟蹤這個隊伍已經很久了,一路上都有行人,不能下手,這時已到荒郊野外,馬車就沖了出來。駕駛座上,正是爾康、柳青和柳紅。

「不好!他們正在欺負金瑣!停車!」柳紅大喊。

爾康和柳青一拉馬韁,馬車停下。

闢兵們听到聲音,抬頭張望。

柳青、柳紅、爾康三人,像是三只大鳥一樣,飛撲而至。爾康大吼︰

「身為官兵,這樣無恥下流!犯人也是人,你們簡直是一群野獸!」

爾康聲到人到,一腳踢飛了撲在金瑣身上的官兵。

柳青看到金瑣衣衫不整,氣得臉都綠了︰

「膽敢這樣欺負金瑣,我要了你的命!」

柳青撲了過來,拳打腳踢,打飛了其他幾個官兵。柳紅又打倒了好幾個。

「金瑣!不要怕,我們來救你了!」柳紅邊打邊喊。

闢兵們就大喊大叫起來︰

「不好了!有人要劫囚犯!大家上啊!」

闢兵們拔出長劍,就和三人大打出手。柳青、柳紅、爾康都銳不可擋,打得虎虎生風,把一個個官兵全部打得飛跌開去,摔的摔,倒的倒。

金瑣又驚又喜,從地上爬了起來,不敢相信的看著,聲淚俱下了︰

「爾康少爺!柳青!柳紅……我是不是眼楮花了……」

眾官兵哪里是三人的對手,打了一陣,知道打不過,就撒開大步,落荒而逃。三人志在金瑣,也不追官兵,爾康奔到金鎖身前,喊道︰

「金瑣!你怎樣?」

「鏈子……鏈子……」金瑣喘息的喊︰「小姐給我的金鏈子……是太太留給小姐的,被他們搶走了……」

「搶了你的金鏈子?該死的官兵……」

爾康回頭一看,看到一個官兵,正握著金鏈子奔逃,爾康就追了過去,一拳打去,打倒了官兵,搶下鏈子,義憤填膺的說︰

「紫薇貼身的東西,豈能讓你搶去?」

柳青就奔向金瑣,歉然的說︰

「對不起,金瑣,我們來晚了,讓你吃苦了!」說著,一刀劈斷了鐵鏈木枷。

金瑣喜極而泣︰

「柳青……我……我……」

金瑣腳下一軟,就倒了下去,柳青一把扶住,看到她衣衫不整,趕緊月兌下自己的上衣,把她裹住,抱了起來。柳紅急忙喊︰

「哥!跋快抱她上馬車!」

「救救那些犯人……他們好可憐……」金瑣指著那些犯人說。

「好!避他有罪沒罪,全體逃命去吧!」爾康豪邁的說︰「今天是‘劫囚日’!‘同是天涯被囚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爾康說著,就把犯人們的木枷鐵鏈,全部砍斷。那些犯人真是想也想不到有這種好運,全體跪在地上,給爾康等人磕頭,嘴里亂七八糟的喊著︰

「英雄!懊漢!救命恩人……謝謝!謝謝……」

爾康看著這些犯人,心想,怪不得《水滸傳》會成為禁書,這「官逼民反,不得不反」的思想實在不容泛濫。想著,自己那個「御前侍衛」的責任感就開始作崇了,對大家臉色一正,嚴肅的說︰

「大家逃命去吧!以後記住,千萬不要再犯法!不要做壞事!如果作了壞事,落到我手,一定不饒!」

「是是是!」囚犯們磕頭如搗蒜。

柳青抱著金瑣,早就奔向馬車。

逼昏時分,爾康、柳青、柳紅把金瑣救回來了,大家到了老歐的農莊。

柳紅扶著金瑣走進房門,紫薇就激動的尖叫起來︰

「金瑣!金瑣……」

金瑣一看到紫薇,就撲奔上前,和紫薇緊緊的抱在一起。

「小姐啊!」金瑣唏哩嘩啦的哭了︰「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紫薇拍著她的背,自己的淚,也滾滾而下︰

「金鎖……他們找到你了!我好害怕,怕他們找不到你!」

小燕子沖上前來,叫著︰

「金瑣!如果找不到你,我們已經作了最壞的準備,預備全體都去蒙古!一路上找你,絕對不讓你一個人流落在那兒!」

金瑣抬起頭來,含淚去握小燕子的手︰

「小燕子!又能听到你嘰哩呱啦的叫,我太幸福了!」

「怎麼弄得這樣狼狽?趕快進房里去,洗個澡,梳洗一下,換件干淨衣服……」含香嚷著。

「香妃娘娘!你也在這里!」金瑣驚喊。

「我們這兒沒有‘娘娘’,沒有‘格格’,沒有‘阿哥’,沒有‘御前侍衛’了!大家都喊名字,不要忘了!」永琪急忙提醒大家。

柳青就關心的喊道︰

「你們幾個,最好給她檢查一下,她身上都是傷!那些官兵簡直可惡極了,對她又打又搶又欺負!」

「我要殺了他們!」小燕子怒喊,看著爾康問︰「你們有沒有幫金瑣報仇?有沒有?」

「當然有,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還好,我那個‘跌打損傷膏’,都是隨身帶著!跋快進去洗洗干淨,上藥!」

爾康上前一步,遞上那條項鏈。

「紫薇,還有你的項鏈,我從那些可惡的官兵手里搶下來!你娘留給你的東西,你還是收起來吧!」

紫薇接過項鏈,含淚看爾康,眼里盛滿了感激︰

「爾康,謝謝你!找回了金瑣,我的一顆心總算歸位了!」

爾康對她深情的微笑著。

幾個女子,就陪著金瑣進房去梳洗上藥了。

「現在,總算所有的人都到齊了!」永琪看到她們進房了,才透了一口氣,說︰「以後,到底要怎麼辦,應該好好的計劃一下了!」

「今晚,我要模黑去一趟帽兒胡同,把大家的行李裝備取來!再打听一下宮里的動靜!」爾康說︰「我很想回學士府去看看我阿瑪和額娘!」

「我勸你不要冒險!」簫劍警告的說︰「剛剛,你們去找金瑣的時候,我進城去察看了一趟,現在,城里已經鬧得滿城風雨,官兵在挨家挨戶找逃犯!如果要去帽兒胡同拿東西,我幫你去,畢竟,沒有人認得我!」

「我看,我們還是越早離開北京越好!我們的情況和含香、蒙丹不一樣!那些侍衛官兵,認識蒙丹和含香的人不多,可是,認識我們的人就多了!」永琪說。

「就是!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分開,蒙丹和含香還是單獨逃亡!我們這些人,是兵分兩路,還是都在一起,也要商量一下!」爾康深思著。

「我想,含香是舍不得和你們大家分開的!」蒙丹說。

「爾康說得對!」簫劍正視著蒙丹︰「舍不得也要舍得!如果我們大家全體在一起,第一,太引人注意!第二,有一個落網,就全軍覆沒!我們這樣轟轟烈烈,又是變蝴蝶,又是越獄,又是劫囚車……現在還加上劫金瑣!如果再被抓回去,集體砍頭,那豈不是太不值得了?」

蒙丹臉色一正︰

「那麼,我和含香還是單獨走!但是,我們去哪兒呢?」

「還是那句老話,不要告訴我們你去了哪里?走!就對了!」

「簫劍,你呢?還跟我們在一起嗎?」爾康問簫劍。

簫劍一笑︰

「我看,我送佛送上西天吧!你們這樣一群人,我還真不放心!」

大家正在談論,忽然,外面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大家全部緊張起來。

歐嫂突然沖了進來,急促的說︰

「快快!大家躲起來!闢兵來搜人了!誰去把含香她們叫出來!」

「我去!是不是去曬谷場?」爾康問。

「來不及了!他們已經進了院子,堵在那兒了,你們一出大門就會被捕!跋快,全體跟我來!」

小燕子紫薇她們匆匆從臥室里跑出來,歐嫂就帶著大家,奔向後門。原來,這個農莊還有個後院,院子里,放著好多壇子,有的是腌菜,有的是釀酒。院子角落里,還有一間破破爛爛的柴房。歐嫂帶著這一群男男女女,到了柴房外面,打開門,急急的喊︰

「趕快!全體躲進去!」

簫劍一看,柴房那麼小,哪兒容納得了這麼多人,就當機立斷的說︰

「我在外面把守!那些官兵不認得我!柳青,柳紅,你們兩個也不用進去!跋快去拿耙子、鋤頭……假裝在工作!」

「這個地方行嗎?門上都是大縫,對里面一看,就看見我們了!」小燕子說。

「沒辦法挑剔了!跋快進去!爾康,你們幾個會武功的人注意了,如果不對勁,就只好出手了!」簫劍說,把大家往屋里推。

「我們知道!」爾康一拉小燕子︰「快進來!」

所有的人,就忙忙亂亂的擠進柴房,把柴房的門闔上。

簫劍和柳青柳紅趕緊拿著耙子、鋤頭、斧頭等工具,砍柴的砍柴,整理院子的整理院子。歐嫂坐在一大堆醬菜壇子前面腌醬菜。

乒乒乓乓的聲音,從前面一直傳來。老歐的聲音,不住的響著︰

「各位軍爺,你們到底在找什麼?我是莊稼人,家里沒什麼東西!」

闢兵在七嘴八舌的問︰

「有沒有看到幾個年輕的男男女女?像這張圖畫里的樣子!看看清楚!兩個丫頭,兩個很漂亮的少爺……看到沒有?看到沒有?」

「沒有!沒有……喂喂,你們怎麼可以隨便往人家屋子里闖呢?」

柴房里,一半堆了柴,大家擠得簡直無法透氣。每個人都緊張得不得了,大氣都不敢出。門縫好大,小燕子對外面張望,低聲說︰

「來了!來了……好多官兵都來了!」

「噓!你就別說話呀!」永琪趕緊阻止小燕子,也湊在門酚讜外張望。

紫薇摟著金瑣含香,好緊張。

爾康、蒙丹兩人都握著腰間的武器,蒙丹帶了劍,爾康帶了九節鞭,蓄勢待發。

柴房外,一隊官兵其勢洶洶的奔進後院,對簫劍柳青柳紅看來看去。簫劍停止劈柴,鎮定的抬頭問︰

「你們在找什麼?」

柳青柳紅也停止工作,故作好奇的看著官兵。

闢兵拿著小燕子等人的畫像,一個個的問︰

「你們有沒有看到這樣幾個男男女女?他們是朝廷重犯!如果你們敢把他們藏起來,給我們逮到,通通要砍頭!」

歐嫂嚇了一跳,趕緊伸頭看那張圖。敬畏的,指著圖問︰

「他們是強盜還是土匪?做了什麼案子?如果看到了,有沒有賞金什麼的?」

闢兵神氣的一抬頭︰

「問你們看到沒有?誰要跟你們說故事?」

歐嫂就揚著聲音問︰

「小柱子的爹,你有沒有看到這些人呀?」

「哪兒看過?我有那個命嗎?」老歐沒好氣的說︰「整天在田里看泥鰍看田埂看我自己的腳丫子!」

闢兵東張西望,發現那間柴房了。

「這是什麼房間,打開門給我們瞧瞧!」一個官兵說。

簫劍的手握緊了斧頭,全神貫注。柳青柳紅握緊了耙子鋤頭,也是全神貫注。

柴房里,大家緊張的彼此互視。小燕子摩拳擦掌。爾康、永琪、蒙丹全部備戰。紫薇一手摟著含香,一手摟著金瑣。老歐走到柴房門口︰

「那是我家的茅房!可躲不了人,你們不嫌臭,我就打開給你們看!」

這時,歐嫂拿起一個酒壇,突然發出驚叫︰

「哎呀!不好,這酒壇裂了一條縫,釀了一年的葡萄酒,別都給漏了,得換個壇子!」

說著,就「啵」的一聲,打開了酒壇,頓時間,酒香四溢。眾官兵精神一振,忍不住必頭看。歐嫂拿著碗,倒了酒,自顧自的嘗著。喊著︰

「孩子的爹!這酒有點味兒了!快來嘗嘗……」一回頭,看到官兵,就笑嘻嘻說道︰「軍爺,要不要嘗一嘗?是我們自己釀的!今天天氣有點涼,喝點酒可以暖暖身子!」

闢兵吸著氣︰

「呵!這酒可香了!來!咱們也嘗嘗!」

歐嫂就好脾氣的笑著,拿了幾個碗來,嘴里「閑話家常」︰

「在衙門當差,好玩不好玩呀?」

「有什麼好玩,整天累死了!一家家找人犯,連影子都沒有!」

闢兵們一面說著,一面就喝起酒來。大家喝了酒,就忘記要看柴房了。對歐嫂也笑嘻嘻的,沒有敵意了。

「好酒!懊酒!再來一點!」

歐嫂倒酒,官兵們咂嘴咂舌,喝得不亦樂乎。

柴房內,小燕子等人緊張的等待著,小燕子看到那些官兵喝酒聊天,氣得不得了,心想,糟蹋了一壇好酒!

闢兵們終于放下碗,抹著嘴角,彼此招呼。

「大家走羅!憊要干活呢!大嬸,打擾了!」

「沒關系!沒關系!再來玩!鄉下地方,難得看到這麼多人!」歐嫂笑著。

闢兵紛紛往外走,眼看危機快過去了,就在這個緊張時刻,小燕子鼻子里一癢,一個忍不住,「阿嚏」一聲,忽然打了一個大噴嚏。

永琪大驚,急忙把她的嘴捂住,已經來不及了。

闢兵們立即站住,回頭看柴房︰

「什麼聲音?有人在里面?」

簫劍、柳青、柳紅全部變色。歐嫂機靈的一看,對柴房喊︰

「小柱子,你還要蹲多久呀?進去大半天了,你到底在干什麼?」對官兵笑笑說︰「我兒子!不知道是鬧肚子呢,還是偷懶!每次要他干活,他就蹲茅房!」

柴房里,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覺得需要呼應一下歐嫂,但不知道由誰發言好。小燕子就捏著喉嚨,裝成孩子的腔調,說話了︰

「娘……」她拉長了聲音,緊張中,竟然說了一句︰「我忘了帶草紙!」

大家一听,這是什麼話?每個人都瞪著小燕子,恨不得把她掐死。

柴房外,大家也全部傻眼。難道小燕子要歐嫂開門送草紙不成?歐嫂不能不答話,笑得好尷尬,哼哼啊啊的︰

「忘了帶草紙啊?你真笨……越大越笨了……嘿嘿……笨……笨……」

闢兵倒沒有懷疑,詫異的說︰

「你還不給他送草紙進去?」

「是……是……草紙……我給他送草紙……」歐嫂傻笑著,吞吞吐吐。

柴房內,小燕子的眼楮瞪得好大,眾人個個跟她伸拳頭抹脖子,小燕子知道說錯了話,急于更正,又捏著嗓子喊︰

「娘……草紙找到了!」

歐嫂簡直沒辦法接招,狼狽的說︰

「哦……哦……找到了?有了嗎?」

「有了有了……狗狗叼著呢!」小燕子說,說完,覺得不大對,趕緊學了兩聲狗叫︰「汪汪!汪汪……」

大家目瞪口呆,個個都快要暈倒。

永琪一把捂著她的嘴,不許她說話了。

奇怪的是,那些官兵們居然沒有疑心,大家笑了笑,彼此吆喝著走了。

闢兵們一走,小燕子和眾人沖出了柴房。

大家聚在一起,立即七嘴八舌的嚷了起來。爾康就對小燕子喊道︰

「你真偉大啊!什麼話不好說,說那麼一句莫名奇妙的話!‘忘了帶草紙’!你是不是就怕他們發現不了我們,還要人給你送草紙進來!」

「最奇怪的是,說有狗狗叼著草紙!怎麼想出來的?」柳青問。

「最最奇怪的是,還去學狗叫,狗一叫,草紙不是又掉了?」柳紅說。

「如果我不馬上蒙住她的嘴,她說否定還會學貓和狗打架!」永琪說。

紫薇、金瑣、含香揉著肚子。

「小燕子,我真的快要被你憋死了!」紫薇笑著說︰「難得,剛剛逃過砍頭,又被官兵追捕,還有這麼刺激好笑的事!」

金瑣笑得直不起腰來︰

「我渾身都痛,緊張得要命,還要憋著笑,憋得肚子也痛了!」

小燕子睜大眼楮,一臉無辜像,振振有詞的說︰

「上茅房會發生的狀況,我只想到一個是忘了帶草紙……我總不能說,我是掉進茅坑了吧!我才說一句,你們個個跟我瞪眼楮抹脖子,才把我弄得心慌起來……那個狗狗叼東西,是很平常的事,為什麼它不能叼草紙呢?」

「以後,你就別說話,也不許打噴嚏!」永琪說。

「打噴嚏都不許我打?」小燕子瞪著永琪︰「你比皇阿瑪還凶……」提到皇阿瑪,她猛然咽住了。

「你們這個‘皇阿瑪’三個字,一定要改掉!」蒙丹趕緊提醒。

「就是!要不然,只要一談話,就露了行跡!」含香說。

紫薇一嘆︰

「這三個字,對我們已經那麼熟悉,張口閉口,早就成了習慣,沒有想到,今天要面對的,是把他從記憶里抹掉!」

「我建議我們提了的時候,找一個詞來代替!」爾康說。

「他動不動就要砍人腦袋,我們給他取蚌綽號,叫他‘砍頭幫幫主’!」小燕子眼珠一轉,氣呼呼的說。

永琪皺了皺眉頭,到底提到的是他的「父皇」,怎能如此不敬?說︰

「這多難听!他好歹是我爹!」

「你看,你還是忘不掉,他是你爹!以後,我們必須把這一點也忘掉!」小燕子對永琪嚷嚷著。

「不要為難永琪了,人生,就有許多事,是你無法忘掉的!」紫薇插了進來,說的也是自己的心態︰「尤其是自己的爹,他可以對我們不好,我們不可以對他不敬!」就想了想說︰「這樣吧!筆帝是龍,但是,他這樣對我們,他是一條睡著的龍,以後,我們就喊他‘臥龍幫幫主’吧!至于皇宮,因為又稱‘紫禁城’,我們就說‘紫城’!」

「臥龍幫幫主?真好听!紫薇,他要砍你的頭,你心里還是對他好!」小燕子看著紫薇︰「我就不行,我太不服氣了!他要砍我的頭,我才不讓他當‘幫主’!你說他是睡著的龍,我勉勉強強,就喊他‘瞌睡龍’好了!那個‘紫城’怪怪的,我說不順口!我想,皇宮里面住著一大堆大囚犯、小囚犯、男囚犯、女囚犯!我看,干脆就喊它‘囚犯城’好了!」

「那不成!」爾康說︰「如果我們談起皇宮,來個‘囚犯城’……太別扭了!總不能說,記得我們在囚犯城的時候怎樣怎樣,給人听到,還以為我們全是逃犯呢!」

小燕子瞪大眼楮︰

「我們本來就全是‘逃犯’啊!難道你還以為我們是王子公主嗎?」

「這樣吧!我們把那個皇宮,稱為‘回憶城’吧!那是我們大家的‘回憶’了!」紫薇接口。

「這個好!‘回憶城’,滿美的!」簫劍說︰「從前,有一個回憶城,城里,住著一個瞌睡龍……哈哈!敗有意思!」

「好了好了!什麼幫主,什麼城,什麼龍都可以!大家進房吧!現在要研究的,是怎麼走了?我看,這個北京城城里城外,都不安全!早走一天是一天,不要再連累了老歐和歐嫂!」柳青提醒大家。

「我們才不怕連累,就是再來一個‘忘了帶草紙’,我就不會接招啦!」歐嫂笑著說,對這個「忘了帶草紙」,真是印象深刻。

再度逃過危機,大家心情良好,全部大笑起來。小燕子嘻嘻哈哈的說︰

「你們不要笑我了,我看,如果沒有我,你們大家就少掉很多快樂了!」

永琪由衷的喊︰

「這句話倒是真的!你是‘彌足珍貴’的!」

永琪一用成語,小燕子又听不懂了,詫異的嚷︰

「什麼東西‘真貴’啊?那個什麼豬真貴,咱們就不吃豬!吃‘魚有濃煙’!總之是‘山不轉人轉,樹不轉水轉’……」

「是‘山不轉路轉,石不轉磨轉’!」紫薇笑著更正。

「差不多!差不多,就那麼一回事嘛!」小燕子嚷。

眾人又哄堂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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